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魔法師(時空裂隙之戰)後傳:血之皇子

正文 第十一章 狩獵 文 / 雷蒙·E·費斯特

    獅子在等待。

    艾蘭德饒有興趣的看著這頭正不斷觀察著一群草原羚羊的大貓。他坐在馬上,身旁是詹姆斯和洛克萊爾,還有沙漠人凱非阿布

    哈瑞茲也在一旁等待。有半打的凱許戰車在旁邊列隊,那是凱許軍中的傳統代表兵種。皇家戰車隊的司令官賈卡注視著他的兒子迪蓋,他正準備獵殺這隻大貓。這位上了年紀的指揮官克制著自己臉上不露出關切的表情,如同一個黑色的石雕注視著兒子接近這場對質。

    凱非手指那片獅子盤坐的長草叢。他對艾蘭德說,「這頭年輕的雄獅沒有他的獅群。」艾蘭德留意這頭大型猛獸,它比王國中一些山中的小山獅的體型大很多。同樣有著巨大的近乎黑色的鬃毛,而艾蘭德之前見到的都是黃褐色的。這真是一隻完美的生物。「它為自己獵食。」凱非繼續說,「如果今天獅子活了下來,有一天他會變得又懶又苯,成為其它雄師的食物。」

    「它可以倖存嗎?」洛克萊爾問。

    凱非聳了下肩,「幾乎不能。這就像神的旨意。除非殘廢否則那個孩子不能離開這裡,但同時他也失去了他的地位。他的父親是帝國中首席領主中的一員,所以要是他的兒子降階成為一個薩哈達林(sah-dareen)——一個非獵手地位——他的家族會無法忍受這種羞恥並無法保持家族在社會中的影響力。男孩更多時會走出家門幹些愚蠢,或勇敢的事情,但即使死亡也無法補償這種恥辱。」

    獅子無聲的向前慢行,它伏下頭部用雙眼監視著它的獵物。它已經在那群羚羊中標記出了一隻虛弱的目標,那將是一隻年輕的幼仔或是一頭年老體病的公鹿或母鹿。接著一陣微風吹起,一頭羚羊抬起頭。黑色的鼻子從風中嗅出著不斷靠近的危險。

    突然,一隻公鹿讓人難以想像的四蹄彈起,接著整個羚羊群開始奔跑。獅子也跳了起來,爆發全速追擊在這群逃竄的鹿群身後。一頭上年紀而動作遲緩的母鹿,踢向獅子,讓它被迫轉向。年輕的獅子困惑的停住。獵物不會做出這種舉動,它十分確定這點。然後獅子嗅出了它已由捕食者突然變為了一個被掠殺者。

    這時,迪蓋大吼一聲,他的車手抖動韁繩,開始追擊。這是一個信號——狩獵開始。博瑞克和他的同伴磕動馬鐙,隨著那戰車飛奔。

    幾輛戰車有策略的扇型展開,防止獅子從左面或右面突破包圍。空氣中瀰漫著年輕的凱許獵手對他們的狩獵之神——古斯瓦的禱告。這紅髯的獵人在王國中被視作為邪神,但在帝國中他是為這裡所有獵人提供庇護的主神。

    獅子在草原上全速奔跑。獅子的耐力不佳,而視線中也沒有清楚的隱藏點。迪蓋和他的車手們尾隨著逃跑中大貓。

    突然詹姆斯勒住馬,並叫艾蘭德止步。王國的騎士都止住坐騎,凱非阿布哈瑞茲也是一樣。「什麼事?」艾蘭德問道。

    詹姆斯說,「只是想不闖入那片混亂中,我不想你置身於一場事故。」

    艾蘭德想要抗議,但他馬上明晰了詹姆斯話中的含義。這很容易演變成為一場「事故」他點了下頭,讓他的坐騎放慢腳步,不會冒險惹入前面的狩獵中。

    突然,戰車停下,給迪蓋足夠的空間面對獅子。艾蘭德的一隊追上戰車時,迪蓋已下車,在用長矛和獸皮盾攻擊獅子。

    艾蘭德說道,「對付如此的猛獸這種武器真是原始。為何不用弓箭?」

    凱非說,「這是他的成年禮。他是位重要人物,賈卡領主的長子。一名真血會用弓箭回擊襲擊他畜群的野獸,但要成為一個偉大的獵人——一名辛巴尼(simbani)——要有一個在公眾面前展示的獅子頭飾,你必須使用你祖先的武器完成狩獵。」

    艾蘭德點頭,騎馬走到迪蓋的戰車旁邊。他的車手,一個年紀相近的青年不安注視著前方,關切著那位貴族的安全。那位年輕的獵手在前方50步開外,獅子蹲伏在他前面25步遠的地方。

    獅子蜷縮著,吐著舌頭大口喘氣,以回復自己的呼吸。它怒視敵人,獅頭轉動試圖確定危險是從哪裡接近。然後它聳起臀部察看四周。戰車圍攏成圓圈,沒有留給它逃跑的途徑。它開始仔細打量接近中的人物。獅子的吼叫聲中透露出它的憤怒和恐懼。

    幾匹戰馬嘶叫著想要跑開,但它們的駕手把它們牢牢地控制在原地。艾蘭德轉身問凱非,「要是他的標槍失手了該怎麼辦?」

    凱非說,「他不會投射出他的長矛。那太危險了。他會試著引誘獅子猛衝而藉機刺殺它,或盡可能的靠近後刺擊。」

    這讓艾蘭德長了見識,如同這野蠻的典禮一樣開眼界。獵殺獅子、熊、狼和雙足飛龍這些會襲擊牧群的野獸是有道理的。但獵殺那些你不能食用只可帶在頭上裝飾做戰利品的野獸則沒有什麼意義。

    獅子衝鋒了。戰車手們發出一陣吃驚的低呼,讓艾蘭德和他的同伴們得知這是獅子極為不尋常的舉動。迪蓋猶豫了,在那一瞬間他失去了先機。當獅子衝過來時他的長矛位置不對,他的刺擊過低了。突然間,一切都亂了:男孩被撞退,他的盾牌讓他在傷痛下盲目猛擊的獅爪下倖存。接著獅子咬向它的腰側,好像有敵人正在那裡撕扯它的肌肉。年輕人的長矛就叉在那裡。

    獅子只知道兩件事,疼痛和血腥。它長吼一聲,男孩在他的盾牌掩護下試圖後退。獅子轉著圈,試著咬住長矛,最後長矛被拔除了。迪蓋發現自己和長矛被一隻受傷的獅子隔在兩邊。

    「他會被殺的!」艾蘭德叫道。

    凱非說,「沒有人可以干涉。殺與被殺是他的權力。」沙漠人說著聳了下肩,「我也不明白裡面的道理,這就是真血的方式。」

    猛地,馬鞍上的艾蘭德向後摔倒,他的雙腿脫離了他的馬鐙。他找到他右膝下的綁帶,飛快的解開他右側的馬鐙帶。讓那脫離開馬鞍,為了不傷害到坐騎他又扣上綁帶,抓起左側的馬蹬鐵。他用右手捲了兩下他的馬蹬帶,把馬蹬鐵拿在手中,估量了一下能將它拋多遠。詹姆斯開口問道,「你在做——」但在他問出這個問題前,艾蘭德將馬朝向年輕的獵人。

    獅子蹲伏著向對手咆哮,開始快速的移動,壓低身子等待時機撲擊,但面前的年群人用護盾護住身體讓攻擊無法成型。

    艾蘭德衝向獅子,用馬蹬鐵進行攻擊。獅子吃痛,大吼一聲,艾蘭德的坐騎本能的躍向它的身側。獅子扭身拍出一爪,但馬已經跑遠了。大貓追了一下,然後它記起還有另外一個敵人要面對。

    艾蘭德的吸引已經奏效。迪蓋疾跑向他長矛,準備好再次進攻。當艾蘭德轉回向他的同伴時,年輕的凱許貴族吼出他的戰呼,獅子轉回頭。因傷痛和全方位遭襲而變得瘋狂困惑的獅子衝向迪蓋。這次長矛準確的刺入了獅子的胸膛,他隨後施加的力道將矛尖刺穿了獅子的心臟。

    戰車手們為站在獅子身上的獵手吶喊。艾蘭德調整跨下因嗅到血腥味而變得畏縮的坐騎。沒有馬蹬的情況下這要花些時間,但作為一名出色的騎師,王子很快駕持著他的馬小步跑離那些叫喊著的真血。一輛戰車跑過王子的身旁,艾蘭德發現車中的是賈卡大人。突然間,艾蘭德領悟到自己一時衝動造成的惡果。他轉移獅子的注意是否違犯了典禮的一些基本法則?當戰車經過時,艾蘭德與賈卡二目對視。艾蘭德想從老人的眼中看出些信息,贊成還是嫌惡,但他沒有給王子留下任何的跡象和姿態。詹姆斯騎到艾蘭德身旁,重新裝好艾蘭德的馬蹬,「你瘋了。怎麼幹下如此蠢事?」

    艾蘭德說,「他幾乎喪命。然後其他人也會殺掉獅子。現在只有獅子死了。這合乎我的道理。」

    「但如果你的馬早一步受驚,你就是獅子爪下的第一個犧牲品!」詹姆斯抓住艾蘭德的外套把他拉向自己,幾乎讓王子掉下馬來,「你不是一個無名貴族的傻兒子。你也不是一個有錢傭兵的白癡後代。出於運氣的緣故,你是艾而的下一位國王。如果你再幹出那樣的蠢事,我會時刻站在你身旁鞭策你的行為。」

    艾蘭德推開詹姆斯的手。「我沒有忘記這個。」他的坐騎打著圈,王子怒榮滿面的說,「我沒有一刻忘記這些,我的伯爵大人。自從我哥哥死後我就一直沒有忘記過!」他猛的磕動他的坐騎,向著城市的方向飛馳。詹姆斯給王國的榮譽衛兵們一個信號,讓他們去追趕王子。他們不會去阻攔他的飛馳,但也不會讓他毫無護衛。

    洛克萊爾來到詹姆斯的身邊,「這個孩子沒有放鬆過,是嗎?」

    詹姆斯搖著頭說,「這類事你我你年輕時都經歷過。」

    洛克萊爾說,「我們那時也這麼傻嗎?」

    「我想是的。洛基。」詹姆斯四處看看。「他們割下了獅頭。我想我們要回宮殿了。然後他們會邀請我們參加另一番慶祝。」

    洛克萊爾一臉苦相,「沒有人曾經告訴過這些人少於50人一起吃飯也是可以接受的嗎?」

    「顯然沒有過。」詹姆斯回答,然後磕動他的馬蹬。

    「讓我們來撫慰我們王子受傷的自尊心吧。」洛克萊爾說道。

    詹姆斯遙望艾蘭德的身影,他的衛兵緊隨其後,「他不是自尊心受傷了,洛基。」看了一眼被肢解的獅子,他說,「迪蓋和艾蘭德同齡……還有博瑞克也是。艾蘭德失去了他的哥哥。」詹姆斯像歎氣似的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們所能做的全部,來吧,我們仍然需要和他談談。」

    兩位顧問一起走向正在一旁等待他倆的凱非阿布

    哈瑞茲,然後沙漠人調轉馬頭和他們一起騎向城市。當他們遠離歡慶中的凱許人,洛克萊爾問道,「凱非,艾蘭德的插手會怎樣?」

    凱非說,「我不知道,大人。如果你們年輕的王子殺死了獅子,那麼他不但向世人羞辱了迪蓋不會打獵,也樹立了一個強大的敵人——賈卡大人。但實際上,他只是吸引了獅子的注意,讓男孩取回武器殺了那隻大貓。」凱非微笑著聳了下肩,讓他的馬開始慢跑,跟住詹姆斯和洛克萊爾。「也許這件事不會造成任何影響。真血的處事方式,誰說得清呢?」

    詹姆斯說,「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得到結論的。」

    他們無言的騎向城市。

    浴池中,米雅坐在艾蘭德的身後,為他揉捏從頸部到肩膀僵硬的部位。艾蘭德遣散其他人後,屋中只剩下他倆。他發現當他按意願選擇提供服務的凱許女僕時,他越來越喜愛接受米雅一隊的服侍。在這位凱許的侍女身上他沒有談及愛情,但每當他倆在一起時,他感到安心放鬆、可以和她講述自己不舒心的事情。她知道什麼時候應該保持沉默什麼時候來研究問題清除他的困惑。並且他們的做愛由最初的新奇感和慾望上的碰撞昇華為了心心相映的兩人間心靈上的一種鎮靜。

    一名侍女走進浴室,問道,「殿下,詹姆斯大人請求您的允許進入。」

    艾蘭德感到有些不情願,但清楚自己今天必須和詹姆斯找個時間談談,於是他點頭同意。很快,詹姆斯走入浴室。

    詹姆斯低頭看著赤裸的兩人,吃驚的發現艾蘭德的身後還藏著一位姑娘。他對這位留下的侍女沒有開口問任何問題,只是解下他的披風遞給她。然後他走到浴室的另一側,拿起一把小椅子放在池邊。

    坐下後,詹姆斯說,「那麼,現在好多了嗎?」

    艾蘭德說,「不,我仍然很生氣。」

    「誰讓你如此激動,艾蘭德?」

    一時無言,一副挫敗的表情浮現在年輕人的臉上。接著米雅的按摩似乎抹去這些不快。

    「萬物,命運和機緣之神,你,我父親,每一個人。」接著他低調的說,「更多的,我為博瑞克的死而大發雷霆。」

    詹姆斯點頭,「我知道。我能感覺到。」

    放鬆肌肉的艾蘭德長歎口氣,「我猜這就是為什麼我要那樣做的原因吧。我只是不想看到那個人被獅子殺死。也許那個人有個弟弟——」話未講完,他的眼淚奪眶而出。一下子,艾蘭德坐回溫暖的池水中,在那次襲擊過後他第一次表現出他的悲痛。詹姆斯等待著痛哭中的王子,沒有表露出不安。一個星期前他曾痛哭過,就在妻子的臂彎裡。

    過了一陣,艾蘭德用紅腫的雙眼看著他的老師問道,「為什麼會這樣?真該死。」

    詹姆斯只有搖頭以對,「為什麼?只有神才知道,但他們從未說過。至少沒對我講。」他俯下身,把手伸進池水中。之後他用手擦了擦他的面頰。「有些事合乎邏輯,其它的則沒有道理。我不知道為什麼。」

    詹姆斯沉思了一下,說,「注意,我從未和你講過這些。你的父親救過我的命。許多次。現在我不是一個解釋為什麼一位艾而王子要救一個盜賊男孩的生命而為什麼另一位艾而的王子要在參加慶典的路途上死亡的專家。我要告訴你沒有人曾經和我講過,曾經和我講過,生命是有意義的。僅是如此。」

    艾蘭德向後躺倒在米雅柔軟的身體上,讓溫暖的池水浸泡自己。他長出口氣,感到身體裡的什麼隨著那口長歎而出,一種自從那次埋伏後就有的痛楚。「這太偶然了,」他平靜的說道,「那只是讓我想到博瑞克已死。但是……」

    「但是什麼?」詹姆斯平靜的問道。

    「我不知道。」艾蘭德望著詹姆斯,從艾蘭德的雙眼中看出他同樣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一種感覺,我的意思是,我和博瑞克從沒有分開過幾天以上的時間。這就像……我們是對方的另一部分。我想如果我失去了他,或他失去了我,我們會……感覺到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詹姆斯起身。「我想我能。至少,我認為任何人和你們也不會像你們兩兄弟間一樣親密。但我看著你們長大,看著你們爭吵、遊戲。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艾蘭德又歎了口氣,「我只是認為那會是種不同的感覺。就這樣。好像他沒有死,你知道,只是離我們很遠。」艾蘭德的眼皮變得沉重,他閉上雙眼。過了一陣,他的呼吸變得穩定,開始小憩。

    詹姆斯喚米雅還回他的披風,「我們今晚也要和女王共進晚餐。準時喚他起床。」

    米雅只是點頭,為了不吵醒睡著的王子。詹姆斯把披風搭在手臂上後離開他們。

    艾蘭德完全著裝後,米雅宣告賈卡大人到來。王子沒有感到吃驚,他早就感到迪蓋的父親會為今天下午的事情做出反應。他指示侍女容許那位貴族進入,過了一會兒高挑的武士走了進來。米雅走開了一段距離,雖無法耳語但可隨時聽候艾蘭德的吩咐。

    賈卡對王子一鞠躬,然後說道,「王子殿下,我相信我的來訪沒有什麼不合時宜。」

    「沒有,賈卡閣下。為了參加女王的晚宴,我已經穿好衣服。」

    賈卡用雙手做了個手勢,兩隻手上下握在一起,向下放手時再分開。這個手勢的含義凱非曾告訴過他,「上天保佑」或「上天降恩賜於你」,一個含義頗多的祝福手勢。

    老武士說道,「我來和你談談你今天下午做的事情。」

    「請講。」

    賈卡看起來很費力的在講話,「以一名獵人無尚的榮耀,今天,我的兒子在他成人儀式的狩獵失敗將會是一次恥辱。這會很難讓人接受。」

    「會有人說你剝奪了我的兒子英勇戰死的機會,或者他的狩獵由於你的介入而被玷污。」

    來了,艾蘭德心想。他猜想有一半的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但是,」賈卡繼續道,「你做的只是吸引了那只獵物,讓我的兒子拿回了他的長矛。」

    艾蘭德點頭,「獅子是他殺的。」

    「是這樣。所以,當我融入那高貴的獵殺時,作為一名深愛著孩子的父親,我感謝你幫他通過成年禮。」接著他輕聲說道,「並且我感謝你救了他的性命。」

    艾蘭德愣住了,不知該講些什麼。很快他想到應讓這位父親在這種情況下保持自己的自尊心。「也許他無需我的援助就能拿回長矛,誰能說得清呢?」

    「誰能呢?」老人說道,「那是頭年輕的獅子,沒有經驗和被巨痛沖昏了頭腦。一位有經驗的獵人會用盾牌抽擊它的面孔,這造不成傷害,但能帶來疼痛和擾亂。如果獅子進攻盾牌,那麼獵手將撇開它,趁機取回長矛。這些我們都教過,但在那驚心動魄的時候,這些很容易忘記。很容易,殿下。」

    「我必須走了,王子殿下。但在我離開之前,我應該告訴你,我欠你的情。」

    艾蘭德一時無法想出一個簡單的敬語來回復這感謝,所以他只是說,「感謝你親切的談話,和你的來訪,賈卡領主。」

    皇家戰車部隊的司令官對王子微鞠一躬後離開。艾蘭德轉身對米雅說,「我想今晚我會晚些回來。」

    米雅走到艾蘭德身前,為他整理了一下他的外套,但這靠近更多是為了帶來某些真實的需要,「我會很快見到你的,我的王子。女王命令我出席晚宴。」

    「出了什麼錯?」

    米雅聳了下肩,「沒有。在宮殿中做事的人偶爾也會被女王恩賜允許到宮廷中去做事。」

    「好啊。我們在那見面。」

    艾蘭德指示打開他套房的大門,兩名年輕的女郎向兩邊敞開房門。四名著裝正規的克朗多宮殿衛士在門外待命。然後他們擁在艾蘭德的四周,步調一致的走入宮殿的長廊。

    路途上,詹姆斯、嘉米娜和洛克萊爾先後加入隊伍,最後凱非也來了。當他們來到宮殿中的帝國綜合建築群後,克朗奪的衛兵停止前進,女王的出席不允許其它國家的士兵接近。

    艾蘭德帶領他的小隊人走入了一片長號聲中,因地位較高而需要向女王致辭。凱許的典禮官念出了一長串王子的功績,艾蘭德從中得知這是場正式的會面。正式的晚宴與非正式的晚宴之間區別的標誌就在於女王,想到這他克制住自己不笑出來。他真想回到克朗多,像以往那樣和博瑞克在廚房角落裡的普通桌子上吃飯,不用去管父母那些飯桌上的規定。

    走到華蓋下,艾蘭德鞠躬,典禮官說道,「偉大的凱許之母,我榮幸的向您介紹這位尊敬的王子,艾蘭德殿下,艾而王國王座的接位人,西部王國的騎士團統帥。」

    艾蘭德直起身說,「女王陛下,我感謝您讓我和我的同伴分享您的晚宴,我向您介紹——」像每次站在女王面前一樣,他開始用官面語言介紹身後的同伴。他想知道這些廢話是不是每次赴女王的宴會時都要說上一遍。

    女王說道,「報告上說,你的國王今天很忙。」艾蘭德等待她繼續說下去,但她只是提了一下,「你參加晚宴是我們的榮幸,殿下。請入席吧。」

    在艾蘭德之後進入大廳的是王子艾沃瑞一行。一個靠近艾蘭德的人在他經過時,一口啐在王子的身前。

    艾蘭德陡然停住,雙眼瞇起,臉色通紅。啐唾沫的年輕人想要走開,艾蘭德轉身說道,「你站住!」

    所有的眼睛都望向了這兩個年輕人。那個青年瞇著眼睛看著艾蘭德。他是名真血,可能是位首要貴族的兒子,得以親近王子,並且他體格強壯。艾蘭德嗅出了一觸即發的味道,而且沒有一絲避免這場戰鬥的傾向。

    「艾蘭德!」詹姆斯在身後對他耳語,「忍耐!」

    「女王在看這裡!」嘉米娜接著提醒道。

    青年走到艾蘭德身前,艾蘭德瞥了一眼寶座上的女王。女王的視線被他們這兩個面面相對的年輕人吸引。一名值殿官想要前來調解,但女王命令他站在一邊。看起來她討厭介入這場爭執,更甚,在她的眼睛中閃爍著渴望的目光。艾蘭德想知道這是否是一種考驗,來測試凱許人多年來面對的艾而國人堅忍的規矩。如果是這樣,艾蘭德想,他們找到了一個堅定的抵抗者。

    年輕人幾乎湊到艾蘭德的臉前,「什麼事,你這薩哈達林?」

    周圍的低語聲可以聽到。在宮廷中,非獵手的地位要低於貴族,而且這是一個嚴重的侮辱稱呼。

    艾蘭德瞥了眼艾沃瑞,看他是否會介入此事。從王子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對此很有興趣,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艾蘭德於是得知這個年輕人的舉動出自王子的支持。艾蘭德緩過口氣,將他的手交於胸前,然後快速的反手一擊,在那個人的臉上實施了懲罰。

    青年身體搖晃,倒向地面。但在他摔倒前,艾蘭德抓住他喉嚨處的金屬項圈,把他拉起來。

    「這個在凱許宮廷中侮辱我的人同樣也侮辱了艾而王國。我不會罷手的。」他放開項圈,把那人推開。青年搖晃了一下,但最後站穩了。艾蘭德說,「你可以選擇武器了。」

    詹姆斯抓住艾蘭德的手臂,低聲說,「你不能決鬥,這正是他們想要的。」

    但那個青年只是說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艾蘭德說道,「我打了你。在我們決鬥時,你有權力選擇武器。」

    年輕人虛偽的皺了下眉,「決鬥?我為什麼要和你打?你當然能殺了我。」

    艾蘭德不知該說什麼。他把講話的機會留給了女王。「凱勒瓦領主大人。」

    在房間靠後的一張桌子中站起了一位中年人,「女王陛下有何吩咐嗎?」

    「你兒子的表演十分拙劣,凱勒瓦大人,他在我的房間裡侮辱了我的客人。要拿他怎麼辦呢?」

    貴族的臉色蒼白,勉強站穩答道,「遵從您的決定,陛下。」

    女王等了一陣,然後說道,「我要用他的頭顱作為獎品放在艾蘭德王子蜜酒瓶中。但以我們的行事方法,這只會讓他感到些不舒服。」她停了一下,又說道,「是嗎,小瑞薩賈尼?」

    馬上,那名年輕人低頭對女王說,「您的意思是?」

    「看到你就讓我厭煩。你將被從上級城市中驅逐。只要我在世你就不准踏上這片高地。當我在永恆之殿安息後,下一位統治者可能會仁慈的恩准你回來。我已經極為克制了——只是因為你的父親的緣故——我這把老骨頭裡沒有多少寬容。現在,出去!」

    艾蘭德走回同伴們坐的桌邊,他問凱非,「這是怎麼回事?」

    沙漠人看起來不太明白這個問題,「什麼,王子殿下?」

    「既然他不想和我決鬥,那麼為什麼他要侮辱我?」他邊坐下邊問。

    凱非坐著說道,「這是真血的事情,殿下。您必須明白:他們不是群武士。他們是獵人。武士更像是撒出去咬人的狗。哦,如果必要他們也會兇猛的搏鬥,但他們不把這當作榮譽。不會,榮譽是技巧的追蹤你的獵物,把他逼上絕路,最後一舉幹掉對手。這是真血的榮譽。對小瑞薩賈尼來說,和你戰鬥是沒有道理的。不用猜你是名武藝高超的戰士。你很快就能殺了他。他清楚這些,所以和你打純粹是個傻念頭。」

    艾蘭德搖頭說,「我很難理解這個。」

    凱非聳了下肩,「對於他們來說,他們很難理解人們是在怎樣的一種狀態下不得不挑戰一個比自己強大戰士。從他們的觀點上看,這等於自殺。」

    公主沙拉娜走入大廳,身後緊跟著米雅。艾蘭德沉醉於公主的美貌,然後問凱非,「為什麼我的女僕今晚會和公主在一起?」

    凱非微笑著,「因為您的『女僕』是米雅小姐,沙拉娜的堂姐。」

    艾蘭德睜大雙眼,「堂姐?公主的?你在開玩笑嗎?」

    凱非說,「當然不是,殿下。女王陛下不會允許像我這樣『下等』人在您的客房內為您的需求提供服務。」他在說「下等」這個詞時,話語中包含著苦澀。「所以只有出身於貴族世家的男人和女人——那些不重要的兒女——可以服侍女王陛下和她的客人。」

    現在艾蘭德在瞪眼,「他們全部!」

    凱非說,「是的,您臥室中的每一位侍女都是凱許貴族的女兒。」他突然向桌邊正不安的注視著王子的其他人揮了下手。「當然也包括您的套房,殿下。她們都是與女王有關的皇室宗親。」

    艾蘭德說,「上天入地。我恐怕和帝國半數皇親的女兒都上了床。」

    凱非笑了。「不到十分之一,殿下。有許多人雖和女王有關係,但是遠親。而且您又怎樣了呢?真血對待身體這個問題上和你我都不同。他們的女人可以像男人一樣選擇情人。這樣像帝王一樣也產生了越來越多的女王。」再次,最後一句話中也隱藏著苦澀。

    按規定,公主蘇嘉娜和她的扈從最後登場,並向她的母親問安。入場式完成,晚宴開始。

    當公主一行入席後,僕人入場,眾人進餐。艾蘭德的一桌沒有什麼交談的聲音,艾蘭德和洛克萊爾滿足的盯著房間的另一邊,艾蘭德看著公主沙拉娜和米雅小姐,洛克萊爾是看著她們的母親。

    晚上,詹姆斯邀請艾蘭德同他和他的夫人嘉米娜一同到一間皇家花園漫步。預想到這邀請會包含著原因,王子同意。

    當他們走進花園,嘉米娜的聲音傳入艾蘭德的腦海:詹姆斯請求通過我的心靈傳輸與你對話,他認為即使在這花園裡我們的談話也會被人偷聽。她大聲的說道,「這雖與家裡不同,但是很美,不是嗎?」

    艾蘭德說,「我完全同意。」

    詹姆斯的聲音在嘉米娜的幫助下傳入艾蘭德的腦中:「我終於和我們的人在這個宮殿裡接觸了。」

    「終於?有麻煩了嗎?」

    「有麻煩了嗎呀?」詹姆斯的回答中透著一絲幽默:「只是我們被人監視。在我們房間裡的一半「僕人」可以算是凱許的間諜——這些人與那些真正的僕人有微妙的區別,因為我們做的每件事後那些不是間諜的僕人都會向他們報告。我想是發生某些重要的事情。」

    艾蘭德詢問嘉米娜今天過得怎樣,談論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他們發現了一個華麗的大理石噴泉:三隻外表滑稽的魔鬼看起來是陷入了精心設計的陷阱,在它們上面,三位美麗的裸體女郎正站在戰車中準備捕殺它們。水從三輛戰車的尾部噴出,好像是魔鬼被驅趕向水池中央。噴泉的底部散發著柔和的光亮,艾蘭德猜不出這亮光的含義,但感覺上真是奇妙。

    他大聲的說,「我真想問問這光是怎樣做出的。我要在克朗多也建一個這樣的噴泉。」在內心他問道:「你覺得發生了什麼事?」

    「我還不太肯定,」詹姆斯回答:「我正在整理我的線索。女王的健康十分糟糕。她比外表上要差很多。這都是宮殿裡和山下城市中的閒話。不確定的是她會傳位給王子艾沃瑞,而種種跡象都顯示那將是蘇嘉娜,更或是沙拉娜。女王和王子多年前就有了矛盾,他們之間很少講話。」

    「所以這是皇位之爭?」

    「顯然這樣,」詹姆斯回答:「皇位通常會傳給最年長的兒女。」

    「多棒的夜晚。」艾蘭德大聲說。「但那會是蘇嘉娜。」

    「是的,有些貴族想讓王子即位。首先因為凱許的上兩位統治者都為女性,許多隸屬於凱許的民族都是極端的父權制,害怕第三位女王的即位會將凱許拖向母權制。很久以前,凱許人曾經歷過母權制時期。但更主要的原因是,王子簡單來看更有能力一點。許多人看蘇嘉娜……軟弱。她的下一位丈夫是位在廊院(theGalleryofLords)中呼聲很高的能手,那相當於我們的國會。但其他人害怕她會……很危險。她能擺佈艾沃瑞和許多領主……即使是艾沃瑞擔任了下一任帝王,她仍能在廊院中製造麻煩。」

    「這會不會與……我哥哥的被殺有關?」

    「讓我們看看這個花園還會給我們帶來什麼奇跡。」

    「是的。」嘉米娜說,「這裡真美。」

    詹姆斯說,「暫時的。恐怕明天會很忙。明天有個正式的歡迎儀式,並且大典開始。所有帝國中的官員都要來這裡,第一次集合到一起。我們要好好表現。」

    接著詹姆斯的思想告訴艾蘭德:「這很有可能和沙漠中的進攻有聯繫。艾沃瑞集團的勢力聚集在帝國心臟,但蘇嘉娜的勢力集中在這片高地上。北部戰爭的爆發和派遣犬兵與我們對抗削弱了艾沃瑞在這裡的實力。同樣,他也是監督調派到與我軍對壘的凱許軍隊的最佳選擇。阿布巴卡,凱許的軍務大臣,已有些老態了。賈卡是合乎邏輯的接位人選,但是戰馬兄弟團(brothersofthehorse)和一些其它的集團認為戰車隊太具影響力了。所以女王不敢冒險打破這平衡。王子是他們眾望所歸的人物。也有人推舉廊院中的傑出人士。」

    「是誰?」王子問。

    「領主拉威,戰馬兄弟團的指揮官。但他不是真血,他的騎士團在對我們的戰鬥上也鮮有戰功,他們缺少戰車隊在帝國中的威望。」

    「你描繪了一幅宮中動盪不定的畫面。」

    「也許吧,但記住,只要女王在位,他們就都聽她的。有可能在她死後,會亂成一團,甚至爆發內戰。但有人等不到她的死就試圖開戰了。這個謎團還不太清楚。」

    艾蘭德大聲說,「如果我們想明天有精神,現在就該回去了。」轉身走向通向他臥室的長廊,看起來他不想多講了。「這個謎團的還太不清楚。讓我們祈禱在我們陷入衝突前就能解決掉這個麻煩。」

    無言的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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