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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節 文 / 孫世祥

    孫天儔回學校把東西放好,就回家來,又振作精神,重新創業,在蕎麥山鄉十幾個村又開始了社會歷史調查。

    假期裡,又傳來岳英賢考取烏蒙師專的消息。法喇村二次震動。原來以為王勳傑之後,再難出第二個大學生了,沒料僅兩年,這一觀念即被打破。孫天儔這天回家,路上就聽吳明遠說:「呵!不得了了!岳萬光家兒子又考取大學了!」孫天儔聽了,也振奮不已。

    但這次的影響,明顯比不上王勳傑那一次。一是王是破天荒,岳是第二次。二是王未畢業前就是萬眾矚目的人物,岳則不是。王考取,人們以為是必然的事,岳則爆冷門。三是王元景之妻平時喜吹他兒子,岳家則不進行宣傳,所以王的知名度高,岳知名度低。但至此以後,王勳傑的神話開始破滅。

    岳英賢也是訂了小婚的,對方是景家。景家都在農業上,勢力不如岳萬光家。景家慮淺,聽岳英賢一考取,別人就說:「岳萬光的兒子考取大學,一定不會要你姑娘了。就像王勳傑不要他表妹一樣!」景家大怒,就衝上岳家的門,到岳萬光家砸鍋摔碗。那岳萬光本為如何退這樁小婚而發愁,但不動聲色,沒料景家這麼聽聽外人的話,就衝上門來砸了。岳家家中遭此一劫,趁機大鬧:「你家既不滿意這樁小婚,那就退吧。」景家先還以為得計,等打了岳家回家,又有人說:「你家做事怎麼這麼蠢?岳萬光家說不要你家姑娘了?旁人說說,你家就衝上門去打,你家講不過岳家了。」岳家叫了媒人來退婚,景家就再也講不過岳萬光。景家說岳家不要他家姑娘了,岳萬光就問誰說的?景家答不出來。岳萬光就數起景家到他家打砸的惡行,把罪盡歸於景家。景家有苦說不出來,自知理虧,只得認錯,並答應退婚。岳家本就巴望退婚,打砸等事就不再提,就退了。眾人都道岳萬光狡猾。

    岳家又出個大學生,全村震動之餘,多少父母又為之心中難過,徹夜難眠。法喇如今在蕎麥山中學讀初中的學生,基本都成了廢物。有的偷,有的搶,有的賭,有的談戀愛。趙國成之子趙家壽畢業後考不起,已回家務農了。趙國成供兒子讀書,原本殷實之家,供了個一無所有。兒子回來,又忙張羅對象,談了馬家的姑娘,馬家提出要一千塊錢,要起大瓦房,趙家無法,只得答應。趙國成就將趙家壽捆起,吊在樓梯上,邊打邊罵:「小雜種!不成器嘛!馬家姑娘多稀奇?比王勳傑、岳英賢休掉的差多了。王勳傑、岳英賢呢,那種好的姑娘送上門都不要!你這小雜種呢,討坨狗屎,也得要一千塊錢外加大瓦房!老子這個家,被你小雜種就糟光了!老子哪裡去找這一千塊錢和大瓦房?」最後打兒子也不是事,只得到處借錢,湊得一千塊錢抱去給馬家,問行不行。馬家問大瓦房起起沒有。說沒有起起,馬家說不行。趙家又賣馬賣樹,起大瓦房。趙家壽原和孫平玉一同放羊,關係甚好。如今一見孫平玉,就訴苦:「日他的媽呀,也是生成的父子無奈何了!不然我是想把這小雜種一刀剁了!我這個家,就被這小雜種敗光了!當初要是不供他讀書,將錢用來給他買婆娘和起大瓦房,我根本不會這樣窮!你倒好啊!兒子成器,送上門的姑娘也不要!我呢,抱起錢去買豬屎狗屎,買不到不說,還買一肚子氣!」房子起好,馬家來看了,才嫁了。趙家討過來,見馬家姑娘天天眼上一大坨眼屎,又髒又煩,又實在無本事,只會放羊,縫些香包荷包掛在羊脖子上。趙國成夫婦,天天氣恨,就又黑又瘦,老了許多了。不想剛把兒媳婦討來,老二又考取初中,趙國成一文錢無有,不供了。老二急了,質問趙國成夫婦:「老大是你們的兒子,我就不是你們的兒子?不供我也可以!你們供老大初中三年,花掉多少錢,算給我!給老大討媳婦去了一千塊錢和一間大瓦房,也算給我!我就也不讀書,也不跟你們吵了!」趙國成夫婦哪敢答應,那一算就是四五千塊錢,只得答應供。但要供呢,家中一無所有,拿什麼供!老二在家找東西去變賣,找不到。只得提了樓上僅有的幾十斤麥子,到蕎麥山去賣,賣不掉。餓著肚子跑回家,就扛了樓梯,爬到趙家壽瓦房上,趙家壽問幹什麼,老二說他拆瓦下來賣了去讀書。兄弟倆就吵起來。趙家壽丟石頭上去打,老二丟瓦片往下打。趙家壽的瓦房馬上就打爛了。趙國成夫婦哭了來勸,勸住了。但老二的學費還是沒有。老二就逼趙家壽去其岳父家把那一千塊要回來。趙家壽不去,說:「那是爹媽給的!不是你給的!我沒有欠你哪樣!橫要直要,你向爹媽要!」老二又向趙國成夫婦要。全家吵成一團。趙國成指著趙家壽罵:「你小雜種就是這一切不幸的禍根!」就來打趙家壽。趙家壽之妻忙來保趙家壽,擋在前面,叫:「要打你就打我!一千塊錢是我要的!大房子是我要的!」趙國成無法下手,叫兒媳婦:「你讓開!我請你讓開!」兒媳婦不讓。趙國成火了,連兒媳婦打。趙國成妻見老公公竟打兒媳婦,忙天一聲地一聲地來打趙國成:「你打你兒子,老子不管你!你磣不要鬼臉了!竟打兒媳婦!哪家的老公公像你一樣磣?」趙火了,又打其妻。趙家壽趁機進攻老二,把老二打得全身是血。趙國成又來打趙家壽。老二也提了刀來,要殺趙家壽。趙國成忙拉住老二。馬家姑娘就回娘家去搬兵了。馬家來了十餘人,把趙國成的茅草房圍住,喝叫趙國成出來。趙國成提了斧子,說:「我也活夠了!活得無奈了!出去拼了算了!」其妻拖住他,他又打妻子。趙國成母才忙來打趙國成。馬家聽趙國成真是不想活了,心怯了,才撤圍到趙家壽家去,要將馬家姑娘帶回去了。趙家壽慌了,忙去找他爺爺奶奶,他爺爺奶奶又來找趙國成,趙國成不管,被罵了一通。趙國成被迫來向馬家認錯。趙國成的老二見自己是要讀不成書了,就提斧子攔在趙家壽門外,威脅要將趙家壽及其妻殺掉。馬家見事至如此,要將女兒帶回,不妥;留在這裡呢,看來也不免天天吵打。又見趙國成實在成無路之人了,終於生了點憐憫之心,就妥協了,說一千元錢,退趙國成五百元,供老二讀書。但從此趙國成須保證老二不找趙家壽的麻煩。如老二再找趙家壽的麻煩,馬家仍要回這五百元錢,並把姑娘帶回。趙國成同意,老二也同意。各方寫了字據,立下誓約,簽上名字。馬家退了五百元錢。老二便要一分不少全交給他。趙國成呢,想先少給老二一百元去報名,其餘的錢去買個豬來餵著,他如今連個豬都沒有了。老二不得。又吵了幾天,趙國成說:「老二,爸爸是為你好!錢全歸你,到明年還是這五百元錢!爸爸買個豬來餵著,年底賣了,多賺得幾文錢,更好供你讀書!爸爸是無路的人了!只能在這五百元上打主意!很想用這五百元錢,努力拼,努力扳,錢賺錢,供你到初中畢業!除此之外,你明白的,爸爸無法了!你不把錢給爸爸,爸爸想幫你也幫不上!五百元錢,你初一就用完了,初二、初三怎麼辦?你不信爸爸的話,爸爸請你爺爺奶奶、大爹叔叔來作證,寫個字據!保證這五百元全歸你!」於是老二才同意,請了全族人來作證。全族人看著趙國成實在可憐,都滿含淚花在字據上簽字作證。老二也哭了,保證要好好讀書,報答趙國成。趙國成也哭。一時趙國成的父母也哭起來。全族人看不下去,各抹了淚走了。趙國成立下字據,才得了錢去買了幾個小豬來,夫妻二人天天扯豬草餵豬。還剩點錢,趙國成說:「無辦法了,我還是去學著做點小小生意!」就今天趕這裡,去買這裡的東西背到那裡去賣;明天趕那裡,又買點東西背到這裡來賣。天天在路上跑。他只有幾十元的本,做不成什麼事,每天頂多賺得幾角錢,還不夠老二在校一頓早飯錢。哪知老二在校,家裡窮了,只得去偷。偷來偷去,以偷為事業了。

    吳明華之子吳耀祥也未考取,吳明華家也供個一無所有。吳耀祥回家,吳明華成天想不通,就打吳耀祥。吳耀祥勝不住打,逃出去流浪半年才回來。吳明華不放心了,想給兒子找個媳婦,請媒人去說劉家姑娘,劉家更絕,說:「你是趙國成的姐夫,趙國成給兒子討媳婦你見著的。多的也不要,就按趙國成家的例子辦:一千塊錢加大瓦房!」回家來商量,全家就吵開了。吳明華老二、老三兒子分別十二歲、十歲,學習也好。老二剛得到錄取蕎麥山中學的通知書。老三已讀五年級,二人商量:「我們這個家,供大哥就供窮了!要是再給他討媳婦,牛馬房屋全賣了才夠,那我兩個就休想讀書了!趙家兵老表就是例子!趕緊約起拼!不拼就完了!」於是二人就提出來:「要給大哥討媳婦可以!先把我們兩人讀初中三年的錢給來,再給他討媳婦!我們還作讓步,不要你們同時把給我們討媳婦的錢給我們,我們只要一樣,不像大哥要兩樣!」吳明華夫婦無法,又不敢說二人說的不是,也不敢賣牛馬給吳耀祥討媳婦了。吳明華每天想不通,又揍吳耀祥,吳耀祥只得又逃出外面流浪去了。老二進了初中,吳明華天天變賣家產供老二讀書,不到一年,才三十多歲的漢子,就瘦得不到一百斤了。不想老二進了初中,馬上又變壞,賭錢偷盜,般般在行。吳明華再也無當年去捉吳耀祥的興致了。妻子說:「萬人都說他天天賭錢,不上課了。你去學校捉他兩回,好好收拾一下!」吳明華說:「你去捉吧!我實在是沒得心腸了!這些小雜種都是自作自受!不值得憐憫!他要自己作孽,任他去作吧!」

    吳明義之子吳耀周,畢業了也考不起,回家種地。吳明義也供了個一無所有。同樣天天打吳耀周。打了半年,為吳耀周討媳婦,花去八百元及一間大瓦房。老二又考取了。吳明義急了。他的姑娘吳耀菊,才七歲,許與他親大姐吳明芝家。吳明義就上門說:「你家要姑娘不要?要的話一千塊錢給來!大房子我也不提,你家若起大瓦房,少了兩千塊起不起!折成一半的錢給我,一千塊!總共兩千塊!我也不要你家一齊給,每年給四百,五年給清!」吳明芝一聽,火了:「吳明義,你要賣姑娘啊?」吳明義說:「你說我賣我就賣!我賣給你,要不要?不要我賣給別家啊!」吳明芝不敢大聲了。忙去求吳光耀。吳光耀為難,來與吳明義說:「你大姐來求我給你說,錢能不能少點?」吳明義說:「我爹,我是無法了!老二要上初中,我要幹得像趙國成一樣提刀弄斧干個雞犬不寧,那你臉上也無光啊!現在是急著等米下鍋啊!我把姑娘賣給別家,也是這個價!你轉告她,一分不少!趕快把四百元交來!不然我把姑娘賣給別家了!那時她莫後悔!」吳光耀轉告了。吳明芝又來找吳明獻,吳明獻不敢答應。吳明雄就跑來罵吳明義:「吳明義!你把吳家的臉丟乾淨了!竟然公開標價賣姑娘!我吳家窮得新鮮,餓得硬氣,多少輩人了,哪個賣過姑娘?」吳明義說:「你是大地主!我是干窮人!你不懂窮人怎麼過的!你先莫賣聲氣!你看看我這屋頭!」帶吳明雄樓上樓下看了,說:「我不賣姑娘還行?」吳明雄見吳明義一無所有,問:「那你這個家底哪裡去了?以前多大的家啊!」吳明義說:「你沒見我供兒子讀書討媳婦?」吳明雄說:「我沒供兒子讀書討媳婦?單是你供過討過?」吳明義說:「你是天天領工資,錢從別處來到別處去,你認得錢的重要?誰發一文工資給我?我的錢,每一分都是親自流汗苦來的!」吳明雄見吳明義困到底了,無話可說,掏了兩百元給吳明義:「我錯怪了你!不管你賣不賣了!」吳明芝無奈,賣了馬,把四百元交來。吳明義叫老二:「錢你接去讀書了!我一分都不要!反正我賣姑娘,不是賣了圖我吃圖我穿!是賣了供兒子讀書,是光榮的事情,誰也不敢罵我吳明義!」

    孫江華聽岳英賢考取,連續幾夜睡不著覺,把孫國達翻來覆去地罵。孫國達在校,學習極差,又和一夥蕎麥山的學生鬼混,最後打了蕎麥山中學的一位老師,學校要將其開除。孫國達去求秦光朝幫忙,進門就說:「老表,我來請你幫個忙嘛!」秦光朝不理。孫國達回家就講。牛興蓮就罵秦光朝:「才是一個老祖手頭分支的,就看不起人了。當真他家當大官不得了了!當好大個官了?以前還不是和我家差不多,吃的不像吃的,穿的不像穿的!稀奇哪樣?一頭子換毛,就看不起人了。」別人說:「這要怪孫國達,人家是老師了,還比在農業上的人?在農業上的人,你叫一萬聲『老表』,也無事。人家是老師,要面子了,你還去叫『老表』,肯定不行,應該叫聲『秦老師』!」又有一些責難者說:「秦光朝就是當皇帝,孫國達難道不可以叫他『老表』?明明是不想睬人了,哪裡怪叫『老表』?不想睬你,你叫『老師』也枉然!」有的說:「孫江華窮了,秦光朝硬是耐煩睬了?要是孫江華還當則補區委書記,那不用說,秦光朝肯定睬孫國達了,不叫你『老師』你也得睬!」孫江芬得知,也罵:「老子供書的時候,哪個睃個眼角落來看一下?書供出來了,你也來找了,我也來找了。稍不對頭,就罵起來了。要是秦光朝還在農業上,哪個看得起秦光朝?他現在罵得起人了,咋不想想我供書之時,他看過一眼沒有?」往事越想越傷心。孫江芳供秦光朝之時,秦家吃了上頓無下頓。孫江芳應孫運發之喊,來孫運發處背乾巴洋芋去吃。那時孫江華、孫江漢正紅,一是隊長,一是會計,煮米白酒吃。成天設計收拾孫運發、孫江成父子,知秦家無糧,勢必來孫運發處背洋芋,一直伺候著。孫江芳來,晚上偷偷背了洋芋,剛出孫運發的門,就被孫江華兄弟派來的人捉住。孫江芳被帶去審問,一籮洋芋被沒收,正好全村都在饑荒,洋芋被村民一搶而光。孫江華等又道:「我大爹瞞糧食,發動人到孫運發家來,趁機將孫運發樓上幾百斤乾巴洋芋搶光。孫江芳大哭,對孫運發說:「爹,你不成器的姑娘,害你幾十歲了,還受人這種夾磨!我不來背洋芋,別人不會找你的麻煩,也不會害了你的洋芋全被人家搜去。」孫運發哭說:「你不要哭了!趕快走!爹想幫你,也幫不上了!你自己回去想辦法!」孫江芳就這樣空手而歸。孫運發不單糧食被搜光,還天天被孫江華等批判。

    孫國達請不動秦光朝,只得到處想辦法,終於求到一個平時和他們鬼扯的老師,求了情,不作處分,轉學到梭山中學去讀。到了梭山,又帶領一夥流氓學生打了梭山中學的老師。那老師在當地家族大,就來學校要打孫國達等,孫國達等全嚇得四散而逃,就這麼輟學回家了。他原來在蕎麥山談的那個姑娘,也和他分手了。

    孫平文之子孫家文,在三年級以前學習極好,到四年級以上,也伙上了一幫能玩的學生,天天打牌賭錢,學習下降了。孫平文、魏太芬疏於監督,只想兒子聰明,有識別是非的能力,不會去為非作歹,孫家文怎麼說,就怎麼相信。小學畢業,孫家文沒考取。孫平文忙去求秦光朝。秦光朝問多少分,孫平文也說不出來。秦光朝就說他查查分數看。蕎麥山姓孫的,只法喇有這麼幾家。秦光朝按著孫天儔的「富」字輩,找「孫富某」,找不到。雖見到「孫家文」一名,哪想到會是孫平文之子。再兼孫平文平時,就不同孫平玉,孫平玉與孫江芳關係極好。秦家窮時,不單孫運發救濟,孫平玉本人糧食也夠吃,不時送洋芋、蕎麥與孫江芳。孫江芳感激不已。而孫江榮、孫平文父子,糧食自己都很不夠,哪有給人的。孫江芳說到後家,都叫幾個兒子要永遠記住孫運發的恩、孫平玉的情。孫平文家就不提。秦光朝也並不想太幫忙。只說找不到孫平文兒子的名,就罷了。孫平文家等了許久,學生都去上學了,孫家文仍沒有通知到,這天和孫平玉去趕場就一同到孫江芳家。孫江芳說:「你家小保富叫什麼名字?秦光朝去查分數,找不到『孫富什麼』的。」孫平文說:「叫孫家文。」孫江芳明知其故,就問為何不起「富」要起「家」,孫平文答不上來。孫平玉則在一旁冷眼而觀。孫江芳就說:「找不到家譜,就大的怎麼起,小的就怎麼起嘛!孫平玉是大的,他家的起『富』字,你是小的,就該把小的跟著起『富』字。回去改回來!」孫平文忙答應說回家就改。二人出了孫江芳家,一言不發,默默回家。到家以後,孫平文不給兒子等改名。就讓孫家文重新到小學補習。

    吳明才之女在與孫天儔退婚後,立即成了搶手貨,上門去求訂婚的不斷,崔紹周之子崔繼安,於孫天儔大一輩,也跟吳明才同輩,因家窮人物又不出色,二十三了,還沒找到對象,和孫平剛等同是村裡未找到對象的「老者」了。如今見空出一個名額來,忙請了吳明芝去求婚。崔繼安天天拉了牛馬去幫吳明芝家幹活。吳明芝去說,吳明才家說別的人家已有出到一千四百塊錢的了,看崔家出多少。吳明芝回來問,崔家咬牙商量半天,想自己的人年紀也大了,再拖不行了。且求婚的也多,不出高價,休想指望,硬將價格抬高,說出一千八百元。吳明才家以為崔家只會出上一千六左右,沒想出一千八,就想給崔家。橫樑子岳家一個叫爛木槍的大齡青年,聽崔家出一千八,就出兩千。硬將吳明才之女討去了。干斤斤自我解嘲,說:「還虧沒有嫁孫富貴,不然想要孫平玉家一分錢?那我這姑娘就白送他家了!」崔家出一千八都沒討到媳婦,又被全村有兒子之家罵個乾淨。因為這些人家最怕有人抬價。第一家的姑娘賣多少,第二家的跟著要多少,崔家出一千八,那不以後法喇的姑娘都跟著要一千八了?果然此後每家的姑娘,都喊價兩千了。崔繼安在法喇討不到媳婦,過了金沙江,到涼山招親去了。

    陳福英聽吳明才之女都賣了兩千,對孫天儔說:「看看,你還不好好讀書啊!回農業上來,少了兩千塊,想討媳婦?吳明才家姑娘一點本事沒有,還賣兩千塊!」這日,陳福英、陳福九去趕蕎麥山,陳福香也在街上。三姊妹正說話,吳耀敏、吳耀鳳也去趕場,見了她們,就拉三人,吳耀敏說去他二哥處喝水,吳耀鳳也說去他二哥處。陳福英說算了,二人不答應,只得說:「兩處我們都去。」先和吳耀敏去蕎麥山鄉政府吳耀慶處,陳福英三姊妹進去,見了許多東西都不懂,手足無措。吳耀敏說:「娘娘,坐沙發上。」陳福英等才知那東西叫沙發,可以坐,被安排了坐下。吳耀敏就拿水果出來吃。三人從沒見過那東西,拿到手裡,不知所措。吳耀鳳說:「娘娘,這是芒果。剝開吃。」教三人剝了吃。吳耀敏又說:「娘娘,我放錄像給你們看!」陳福英等見那黑撲撲的一大團,像個黑色的大石頭。陳福英、陳福九都不好意思問。陳福香口快,問:「搬恁大一個石頭放在櫃子上,把櫃子壓爛了嘛!」吳耀敏說是錄像,就是電視機。吳耀鳳已著急了,說:「去我二哥那裡嘛!我二哥那裡也有錄像!」陳福英見她著急得不行。就與吳耀敏說些好話,吳耀敏雖不情願,還是同意了,鎖上門,五人就到吳耀鳳的二哥所在的蕎麥山鄉財政所來。開了門,擺設和吳耀慶家一樣。她們在沙發上坐下。吳耀鳳就拿黃果出來吃,也搬了錄像出來,放給陳福英家三姊妹看。看了看錄像。三人說不留了,就出來,忙朝家走。陳福九說:「今天沾姐姐的光!又吃芒果,又看錄像!」陳福香就勸陳福英:「姐姐,趕快把這兩個姑娘挑上一個給富貴!你就一輩子享福了!你看看吳家這種氣派,法喇哪家有得起?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人有人,兩個姑娘都不錯!也是富民學習不好,不然兩個你都要起,一個給富貴,一個給富民!」陳福英也很動心了。陳福九也說:「姐姐,這兩個姑娘真的不錯!錯過了就真難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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