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改革四處冒芽（啟蒙運動後的變革） 2.各管一攤兒 文 / 袁騰飛

    邦聯還是聯邦

    第二個看美國，美利堅合眾國。它的1787年憲法是人類歷史上偉大的法律。美國的獨立戰爭結束之後，華盛頓將軍不知道槍桿子裡面出政權這個道理，不但沒趁機用槍桿子奪取政權，相反主動交出了槍桿子。戰爭一結束，華盛頓將軍要向議會交出軍權，他認為軍權是人民授予的，現在戰爭結束了，軍隊要遣散，軍權就要交出來，所以將軍在國會裡交出了自己的軍權。將軍進入國會的時候向每一個議員敬軍禮，議員們坐在那裡，並不起身，手觸帽沿，輕輕地還禮，就表示文官政府保證對軍人的絕對領導，軍人對文官政府的服從。將軍交出了軍權，議長發表了一段講話，表示你的英明不會隨著你軍職的退去而消退，我們後世子孫將永遠記住你。講完話，將軍就由大陸軍總司令變成一介老百姓了，可是你變成老百姓，你還不能回家，你還有任務。你得遣散這支功勳卓著的大陸軍，把他們轟回家去，原來種地的還種地去，原來教書的還教書去，原來打戒指的還打戒指去，一分錢撫恤金都沒有，以後國家要是召喚你，你還得來。為國家打仗是你應盡的義務，你是這個民族的一份子，你應該打仗，但沒有撫恤金，更不會給你分一樓，娶個小媳婦，更不可能。國家沒錢，國家打仗的錢還是借的呢。所以總司令跟部下見面時，動情地說，我相信你們在戰場上是好戰士，回到社會上是好公民。該幹嘛就幹嘛去吧，沒錢給你們。

    美國軍隊就這麼由80萬裁到了3萬人，負責看守財政部金庫。財政部金庫有大量債券，欠債的債券，沒有錢，部隊都遣散了。部隊一遣散，將軍歸隱，這時候出了問題。美利堅合眾國到底是一個聯邦，還是一個邦聯？這個時候出現了激烈的爭論。聯邦英文是Federal，我們看了一個FBI，F就是Federal，邦聯加上Con，聯邦調查局就是Confederation。我們中文翻譯的時候，如果是聯邦，語氣就是強調聯，各邦聯成一國；如果是邦聯，語氣就是強調邦。當時的美國是個邦聯，他們認為有中央政府就意味著壓迫，原來我們13個殖民地共同效忠英王，英王不地道，咱把它推翻了，現在如果上面再來一個政府，那就不行，所以大陸會議只有一個立法的職能，行政職能什麼的都沒有，所以美國是一個鬆散的邦聯。

    鬆散的邦聯就會出現很多嚴重的問題，北卡羅萊納州的貨物運到南卡羅納州得交稅。美國打仗，參戰的大陸軍是由民兵構成的，民兵是各州自己招募的。在獨立戰爭的時候經常出現這一幕，大陸軍主力集結，到南卡跟英軍決戰，突然間北卡的民兵撤走了，因為英國人打北卡了，我得保衛我家鄉去，這是我的義務，我穿的軍裝，我的軍餉，拿的槍都是北卡人民給的錢，那兒燒我們家呢，我能不回去嗎。經常出現這個情況，要不然獨立戰爭怎麼打六年呢。所以打完仗之後各州借了錢各州還，南方各州比較富裕，很快欠款還清了，士兵的撫恤金髮下來了。北方各州就不行了，所以北方各州當兵的就不高興，為什麼同樣為國家出生入死，都掉了一條胳膊，他有撫恤金，我就沒有？於是大陸軍退役上尉謝司就領到了起義，要軍餉，實際就是叛亂，士兵嘩變了。這時，華盛頓的一個老部下——劉易斯上校給華盛頓寫信，建議華盛頓出來振臂一呼，建立美利堅王朝，或者美利堅帝國，他們擁戴華盛頓做國王或者做皇帝。華盛頓給他回了一封信，你如果對你所效忠的國家和我本人還有一點點尊重的話，以後不要說這種話了，我不認識你了，咱倆斷交。這就跟那個老部下斷交了，但是華盛頓將軍看到國家這麼亂他也很著急，怎麼辦呢？於是他把各州的代表叫到費城，咱開會商量商量吧。12州多數齊集費城，吵了四五個月的架，華盛頓將軍就在那兒聽，並不發言，讓大家吵。吵吵吵，你提條件我也提條件，最後找到一個利益的契合點，就頒布了1787年憲法，美國就作為一個聯邦，而不是一個邦聯存在。

    美國1787年憲法，第一個特點，就是建立了一個聯邦制共和國，這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聯邦制共和國。一直到今天美國憲法依然有效，可見美國的政治是建立在這種超穩定機構之上的。開國元勳們把規則全都制定好了，憲法是國家的根本大法，但與時俱進也得分什麼事，你說大家準備坐公交車，怎麼買票這個規定應該是在上車之前就制定，咱按道路的遠近，你一上車你反悔了，咱按體重算錢，你這不缺德嗎，所以這個東西沒法弄了，道理是一樣的。美國是一個聯邦制共和國，1787年憲法首先確立了聯邦政府有政治、經濟、軍事、外交大權的權力。美國它是一個國家，有一個首都、一面國旗、一部憲法、一支軍隊、一種貨幣，這叫聯邦。

    邦聯是什麼樣？聽說過獨立國家聯合體嗎？解體蘇聯之後，產生了一批怪胎，叫獨立國家聯合體。這是一個典型的邦聯，沒有一部統一的憲法，沒有一支統一的軍隊，各國各自為政，這叫邦聯，今天世界上最大的邦聯應該是英聯邦，澳大利亞、新西蘭、加拿大都是英女王為國家元首，但是這些國家聽英國的嗎？不可能嘛，英聯邦就是世界上最大邦聯國家，包括印度和孟加拉，孟加拉我不知道，印度和巴基斯坦都是英聯邦成員國，所以首先建立一個聯邦共和國，美國是中央跟地方政府分權，咱們中國是中央集權，河南省衛生廳直屬中央衛生部，咱們是集權國家，美國是分權國家，聯邦政府有聯邦政府的權力，地方政府有地方政府的權力。

    新警察故事

    地方政府的權力最突出地表現在司法和教育上。司法上面，50個州，有50種警察制服，有棕的、藍的、黑的，有大蓋帽，有牛仔帽，有盔式帽，各種各樣。在洛杉磯一個城市有四種制服可以對你執法：聯邦特工、州警、市警、縣警。四種執法者的制服都不一樣，除非那種跨州的大案，才有聯邦特工來偵破。有的州有死刑，有的州沒有死刑，這就是問題。我在死刑州殺了人，我逃到沒死刑的州就沒事了，因為這個沒死刑的州不會向有死刑的州引渡壞人。引渡就是讓你送死去，你看國與國之間有引渡，它州與州之間也得引渡。有的州死刑是槍斃，有的是打毒針，有的是坐電椅，還有吊死的，方式都不一樣。

    教育方面是各州隨便。裡根總統的時候想取消教育部，沒必要有教育部，因為各州教育都是各州的人自己搞，弄一教育部幹嘛，也沒高考出題的任務，也不培訓老師，也不是規定老師必須考計算機、英語，沒這規定，沒這規定要它幹嘛，取消了得了。美國人開玩笑，說羅德艾蘭小州，這個州長他上廁所很著急，他衝進廁所一看就一個坑，總統在那蹲著呢，他就把總統拎起來，去，我先來。為什麼？這倆有誰大誰小那一說嗎？沒有。總統跟州長沒有誰大誰小，咱中國人就老琢磨你省長哪裡有總理大，人家沒有這麼一說。美國是分權的國家，它沒有這種集權的概念，這是它的憲法第一個特點，建立一個聯邦制共和國。

    第二個特點，就是在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實踐了三權分立的這麼一部憲法，三權分別是立法權、司法權和行政權。美國的立法權由國會來掌握，國會分成參、眾兩院，參議院英文叫Senate。一個州兩個議員，今天美國的參議院應該有100個議員了，但是它是由副總統兼任參議院院長，沒有投票權，所以有投票權的議員是99個。TheHouseofRepresentatives，咱們給它翻譯成眾議院，實際上就是人民大會堂。它是各州按比例產生眾議員，今天美國是435個眾議員，任期是四年，參議院議員的任期是六年，每兩年改選1/3。所以美國擁有投票權的立法議員是534個，這些人掌握著美國的立法權。

    美國的司法權由各級法院掌握，其中美國的最高法院是負責解釋憲法。你打離婚官司那兒可不管，那兒負責解釋憲法。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們，由總統提名，國會任命，除非瀆職，任期是終身的，到死算。所以裡根總統時代的那個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雷蒙德98歲了，那哥兒們估計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還在那當法官。然後你看什麼事應該老頭干？法官應該老頭兒干，歐洲、美國你見過年經的法官嗎？基本都是白髮蒼蒼當法官，審案子就是看經驗。你說我能把法律條文背下來，那沒用，你就是一台電腦。審案子主要是靠經驗，有些案子它沒有法律的規定，它就是你以前審過，成立就可以作為這個，以前怎麼審，我現在還怎麼審，所以法官應該歲數大，咱們國家好多30多歲的，軍隊轉業沒事幹了，讀本法律常識當法官去了，當然這都是前幾年的事兒，現在也與時俱進了。

    第三個是行政權，這個權力屬於總統。美國沒有總理，總統跟總理是一個人，既是武裝部隊最高統帥，又是國家元首，還是政府首腦。美國的國務院相當於我們的外交部。美國在它剛剛獨立的時候，就是第一屆聯邦政府組成的時候，美國的內閣只有三個部：財政部、戰爭部、國務院。最小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你政府越小你的老百姓的負擔就越少，所以美國有這樣的一種規定，形成三權分立的政體。1789年華盛頓將軍就任美國的第一任總統，那一年7月歐洲爆發了法國大革命。華盛頓將軍就任總統是4月，所以就明顯地看出，美國的革命比法國要早，華盛頓將軍當了兩任，還能接著往下當，只要有人選你就可以繼續。有沒有人選他？當然了，都不用選，誰敢跟他競爭，跟國父競爭你作呢。你袁世凱跟國父競爭，你這不是作嗎。但是華盛頓將軍說，我為國家服務了八年，沒有任何功勞，犯了不少錯誤，所以我不能再干了，我要給我後來人以改正我錯誤的機會，我的錯犯的太多就改不過來了。

    華盛頓將軍之後，繼任的是副總統亞當斯。亞當斯就幹了一任，再競選的時候就有人給他潑髒水，擱在今天兩人競選，互相潑髒水很正常嘛，但是亞當斯是那種典型的老派紳士，坦蕩君子，你給我潑髒水是吧，我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走，我回家了，什麼總統不總統的，我不幹了。接下來的第三任總統就是傑弗遜，《獨立宣言》的起草者。他幹完了兩任，還能不能再干？能，隨便，想幹幾任干幾任。但是傑弗遜說華盛頓將軍開創了一個偉大的先例，我將追隨他，有更多的先例就會成為慣例，使那些妄想延長任期的人無計可施，所以他干了兩任也不幹了，這樣在美國就形成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總統最多只能幹兩任。你牛你有國父牛嗎？國父干了兩任就下去了，你腆著臉在那坐著合適嗎？唯一的例外是二戰時期的富蘭克林?羅斯福，就是小羅斯福，他是連著四任。那會兒沒有法律規定說不能，所以他連著四任也沒人說，干滿了三任，第四任剛一當上他就死了。

    二戰後美國的憲法修正案就規定，總統只能兩任，甭管克林頓怎麼優秀，布什如何如何糟糕，只能兩任。所以說美國的政治結構它為什麼穩定，我記得克林頓卸任那幾年，就是布什剛當總統那幾年，非洲有一個國家叫扎伊爾，現在改名叫剛果金，那個國家的獨裁者叫蒙博托，被部下把手指頭都切下來，幹掉了，跟凌遲了差不多。那件事當時在非洲是挺大的事。後來克林頓總統就評價這件事說，我上大學的時候他是總統，我當律師的時候他是總統，我當州長的時候他是總統，我當總統的時候他依然是總統，我不當總統了他還是總統。你幹的時間太長了，你是扎伊爾人民心中最紅最紅的太陽，你什麼時候落山，那我要接班我就只能把我幹掉，我就搞個政變之類的，爭個權。你要是四年、八年乖乖滾蛋，我用得著幹掉你嗎？所以這種民主不光對人民有好處，對統治者也是一種保護。你說我對政府不滿，我上法院告它去。你總比在政府門口扔石頭，給某某局燒了強吧，沒準兒判下來不定向著誰呢，所以民主不光是對人民，對統治者也有好處，是值得為之奮鬥的這麼一個東西。這是我們說的美國的立法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