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找到真相了嗎 文 / 雷克·萊爾頓
想像一下你所看過最擁擠的演唱會,在足球場中塞滿了一百萬名粉絲的盛大場景。
再想像一下,比足球場大一百萬倍的場地中塞滿了人,而且停電了,現場沒有吵鬧聲,沒有光線,也沒有大海灘球在群眾上方滾來滾去。後台不知發生了什麼慘劇,低語的觀眾只是在黑暗中亂轉,等待永遠不會開始的演唱會。
假如你可以想像這幅景象,你大概就知道日光蘭之境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了。黑色草坪曾被萬古以來的死人踩踏過,迎面吹來的風溫暖潮濕,像是沼澤的氣味。黑色的樹四處叢生,Grover說那是白楊樹。
我們身處的這個山洞頂部很高,盤繞著厚厚的烏雲,烏雲間露出了鐘乳石,仰頭所見儘是灰色微光以及透著邪惡的鐘乳石尖。我盡量不去想到鐘乳石可能隨時落在我們身上,不過放眼四周,卻隨處可見掉下來的鐘乳石釘在黑草坪上。我猜死人不需要擔心這種小小的危險,那只不過是被噴射火箭大小的鐘乳石刺穿而已。
Annabeth、Grover和我試圖混入群眾中,並且隨時注意食屍鬼警衛的動靜。我忍不住在日光蘭之境的亡魂中尋找熟悉的面孔,不過很難看得清楚,因為他們的臉都閃著微光。他們看起來都有點生氣或困惑,還會走到我面前開口說話,可是只聽得出他們在碎碎念,聲音細小的像蝙蝠吱吱叫一樣。一旦他們發現我聽不懂,馬上就皺著眉頭離開。
死人並不可怕,只是讓人哀傷。
我們躡手躡腳跟著新來的亡魂前進。隊伍從主要入口朝著一個涼亭樣式的黑棚子蜿蜒排過去,棚子上方的招牌寫著:
往埃利西翁或地獄深淵之審判所
歡迎新死者!
棚子的背面分成兩小排,人數少很多。左邊一排的亡魂兩側都有食屍鬼押著,他們走下一條崎嶇的岩石小徑,朝刑獄方向而去。遠方就是發出亮光和煙霧的刑獄,那是一片巨大而開裂的荒原,上面熔岩成何,散佈著地雷區,幾公里的倒鉤鐵絲網隔開成不同的酷刑區。即使在這麼遠的地方,我還能看到人們被地獄犬追趕、被烙柱灼燒、被強迫裸體穿過佈滿仙人掌的地面,或是聽歌劇樂曲。我看到一個小小的山丘,有個螞蟻大小的人影,很像是薛西佛斯,正奮力將大石頭往山頂推。我也看到其他更慘的酷刑,可是我不想說。
從審判棚出來的右排隊伍好多了。這個隊伍往一個北圍牆圍起的小山谷前進,是一個有大門管制的社區,似乎是冥界裡唯一的快樂之地。在大門警衛亭後是整區的美麗房屋,包括歷史上各時期的樣式,有羅馬別墅、中世紀城堡和維多利亞豪宅。七彩的草地上開滿了金色和銀色的花,還聽得到裡面的笑聲和烤肉的味道。
那就是埃利西翁。
山谷的中心是泛著藍光的湖,湖中有三座小島,景色像是巴哈馬的度假勝地一般。那是幸福群島,專屬於選擇轉世三次,而三次都到達埃利西翁的人。我突然明白,那正是我死後想要去的地方。
「就是那裡。」Annabeth說著,像是讀出我的想法,「那裡是屬於英雄的地方。」
但我想到只有極少數的人能進入埃利西翁,和日光蘭之境或刑獄的規模相比,真是小的可憐。原來只有這麼少的人在他們的一生中做了好事,真令人喪氣。
我們離開審判所,往日光蘭之境的更深處移動。那裡更暗了,我們衣服上的色彩逐漸褪去,群眾的絮語聲逐漸稀薄。
走了幾公里後,我們開始聽到遠方有熟悉的尖叫聲,地平線上隱約矗立著一座宮殿,閃耀著黑曜石的光澤。宮殿的簷牆上盤旋著三個蝙蝠狀的生物,是復仇女神。我有種感覺,她們似乎正在等著我們。
「我想,現在要回頭太遲了吧。」Grover悶悶不樂的說。
「我們會沒事的。」我試著讓聲音聽起來充滿信心。
「也許我們應該想到別的地方找找。」Grover提議:「比如說像埃利西翁……」
「羊小子,來吧。」Annabeth抓住他的手臂。
Grover大叫,他的鞋子蹦出翅膀,帶著他的腳往前衝。他掙脫Annabeth的手,摔了個四腳朝天,躺在草地上。
「Grover,」Annabeth罵他:「別鬧了。」
「可是我沒有……」
他又大叫起來,現在鞋子像發瘋似的狂拍翅膀,將他的腳往上抬起,又往遠方拉去。
「瑪亞!」他大喊,可是這個詞現在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瑪亞!我說了啊!一一九!救命啊!」
我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想趕緊抓住Grover,可是已經太遲了,他加速往山谷滑了下去,像個大雪橇一樣。
我們跟在他後面跑。
Annabeth大喊:「脫下鞋子!」
這是個好主意,但如果你腳下的鞋子拉著你全速前進的話,我猜不太容易辦到。Grover努力想坐起來,可是還是沒辦法靠近鞋帶。
我們繼續跟在他後面,努力維持看得到他的距離。這時他急速穿過在他身邊對他碎碎念的生氣亡魂。
我確定Grover就要高速直衝過Hades的宮殿大門了。正當此時,他的鞋子猛然向右轉,將他拉往不同的方向。
斜坡越來越陡,Grover速度加快了,Annabeth和我必須用最後衝刺的速度才跟得上。山洞變窄了,我們已經進入有叉路的隧道中。這裡沒有黑草坪和黑樹,腳下只有石頭,而頭上的鐘乳石散發著暗淡微光。
「Grover!」我大喊,聲音迴盪在隧道中。「找個東西抱住!」
「什麼?」他大叫。
他正在碎石地上抓著,可是沒有一顆石頭大到能讓他慢下來。
隧道愈來愈暗、愈來愈冷,我手臂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裡有股邪惡墮落的味道,讓我想到一些不曾想過的畫面,像是鮮血濺灑在古老石造祭壇上,或是殺人犯的污穢氣息。
這是我看到前面是什麼了,我頓時停下腳步。
隧道變寬了,通道一個巨大黑暗的山洞,中間是一個深淵,面積有一個街區那麼大。
Grover直直往深淵的邊緣滑去。
「Percy,快來!」Annabeth大喊,猛拉著我的手腕。
「可是,那是……」
「我知道!」她大吼,「是你夢中的那個地方!可是我們沒拉住Grover,他就會掉下去了。」她說的很對,Grover的困境促使我繼續前進。
Grover大喊著,用力抓扒地面,可是拍著翅膀的鞋子繼續將他往深淵里拉,以這個速度看來,我們可能來不及抓住他。
救了他的是他的偶蹄。
本來飛鞋穿在他腳上就大了些,所以當Grover撞到一個大石頭時,左腳的鞋子飛了出去,飛進黑暗的深淵裡。右腳的鞋子還繼續拉他往前,不過就沒那麼快了。Grover剛好及時抓住了一個大石塊,像剎車一樣,他自己減速慢了下來。
這時他距離深淵還有三公尺,我們趕緊拉住他,將他拖上斜坡。另外一隻飛鞋也自己脫落了,生氣的圍繞著我們打轉,還踢我們的頭抗議,接著飛下深淵和另一隻會合。
我們都累癱在碎黑曜石地上,精疲力盡。我的四肢像鉛一樣重,而且背包似乎變重了,好像有人在裡面裝滿石頭一樣。
Grover被刮傷得很嚴重,他的手在流血,瞳孔縮成一條線,這是羊很害怕時的表情。
「我不知道怎麼會……」他喘著氣,「我不知……」
「等等。」我說:「你們聽。」
我聽到了,是黑暗深處傳出的低語。
幾秒鐘後,Annabeth說:「Percy,這個地方……」
「噓。」我站起來。
聲音愈來愈大,是從我們腳下很深很深的地方傳來的喃喃自語。這聲音充滿邪惡,從深淵裡傳出來。
Grover坐直身子說:「那……那是什麼聲音?」
Annabeth也聽到了,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來。她說:「塔耳塔洛斯,這裡是塔耳塔洛斯的入口。」
我將波濤劍的筆蓋拿下。
青銅劍伸展開來,在黑暗中散發出微光,而這時邪惡的聲音似乎遲疑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之後,又繼續低吟。
我幾乎可以讀出那些句子了,是一種很古老、很古老的語言,比希臘文還古老,那就像是……
「咒語。」我說。
「我們必須離開這裡。」Annabeth說。
我們一起拖著Grover的蹄,往上走回隧道。我沒辦法走得很快,因為背包的重量壓得我舉步艱難。我們身後的聲音愈來愈大,而且愈來愈憤怒,於是我們開始跑。
才沒跑幾步。
一陣強烈的寒風從背後拉著我們,像是整個深淵都在用力吸氣。最駭人的一刻是,我在碎石地上滑了一下,差點前功盡棄。假如當時離深淵邊緣再近一點,我們就被吸進去了。
我們繼續奮力向前,終於回到隧道入口,隧道在這裡開始變寬,進入了日光蘭之境。風停了,但憤怒的呼嘯仍然迴盪在隧道深處,某個東西對於我們的脫逃感到十分不滿。
「那是什麼?」Grover喘著氣,這時我們癱在比剛剛安全些的黑色白楊樹林中,「那是Hades的另一隻寵物嗎?」
Annabeth和我彼此對望了一眼。我明白她心中有個想法正在滋長,可能和她在往洛杉磯的計程車上想到的一樣,可是她很害怕,沒辦法說出口,而那想法也足以讓我心生恐懼。
我蓋上我的劍,將筆放回口袋。「我們繼續走吧。」我看著Grover,「你還可以走嗎?」
他吞了一口口水說:「當然可以,其實我一向不喜歡鞋子。」
他努力表現出勇敢的樣子,可是仍然在發抖,我和Annabeth也一樣。深淵中的東西並不是誰的寵物,那是種難以形容的古老力量,即使是Annabeth也不曾給我這樣的感覺。當我轉身背對著隧道,往Hades的宮殿前去時,差一點就鬆懈了下來。
差一點點。
復仇女神在簷牆上方的黑暗高空盤旋,城堡的外牆閃耀著黑色光輝,兩層樓高的青銅大門完全敞開著。
往上走靠近大門時,我看到上面雕刻著死亡現場的景象,有些是近代發生的事件,比如原子彈在城市上空爆炸、戰壕中擠滿戴著防毒面具的士兵、一排非洲饑民正拿著空碗等待。可是這些圖像彷彿數千年前就蝕刻在上面了,我猜這可能是已經實現的預言。
進入門裡,則是我從未見過的奇特花園,有多采的蘑菇、毒灌木和怪異的發光植物,都不需要陽光就能生長。貴重的寶石彌補沒有花朵的缺憾,成堆的紅寶石像我的拳頭一樣大,還有一堆堆未經琢磨的鑽石。花園裡四處立著凍結的派對賓客,這些都是梅杜莎(Medusa)做的花園雕像,有石化的小孩、半羊人(satyr)和半人馬,所有雕像臉上的笑容都十分怪異。
花園的中央是一顆石榴樹,樹上的燈光霓虹燈在黑暗中十分閃亮。「泊瑟芬的花園。」Annabeth說:「別停下腳步。」
我瞭解她催我們繼續走的原因,因為石榴散發的果酸味幾乎快將我淹沒。我突然很渴望吃掉它們,可是我想起了泊瑟芬的故事。只要咬一口冥界的食物,我們就再也不能離開。我把Grover拉走,阻止他在下一顆大又多汁的石榴。
我們爬上宮殿的階梯,兩旁是成排的黑色圓柱,又穿過黑色大理石門廊,進入Hades的主屋。門廳鋪著磨亮的青銅地板,在火炬的映照下很像正沸騰著,上方沒有天花板,而是高高的山洞頂,我猜他們從來不用擔心下雨的問題。
每一邊的門口都有武裝的骷髏守衛,有些穿著希臘盔甲,有些穿著英國軍人制服,還有些穿著迷彩服,手臂上有破舊的美國國旗。他們手上拿著長槍、火槍或M-16步槍。他們並沒有找我們麻煩,不過當我們往大廳走過去時,他們空洞的眼窩緊緊跟著我們移動,往這幾扇門的盡頭看過去。
兩個美軍陸戰隊骷髏守著大門,他們對我們冷笑,拿在胸膛前的是火箭推進式榴彈發射器。
「我打賭,」Grover咕噥著:「Hades不用煩惱推銷員上門的事。」
我的背包現在好像有一公噸那麼重,不知道為什麼不會這樣。我很想打開背包檢查是不是太小心被人放進了一顆保齡球,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喂,」我說:「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敲門?」
一道熱風吹到走廊上,大門慢慢打開,守衛走到門的兩邊。
「我才則表示『請進』吧。」Annabeth說。
房間內部看起來很像我夢中所見,不過這次Hades的王座不是空的。
他是我遇到的第三位天神,不過卻是我第一次真正感覺見到一位天神。
他最少有三公尺高,穿著黑絲長袍,戴著金王冠。皮膚白得像得了白化症一樣,及肩的頭髮烏黑發亮。他不像阿瑞斯那麼壯碩,可是全身散發出力量。他倚在由人骨熔接而成的王座上,姿態柔軟、優雅又充滿威脅感,像美洲豹一樣。
我立刻覺得應該由他來發號施令。他所知遠勝於我,他應該是我的主人。但這時我又告訴自己,要趕快將這些念頭拋開。
Hades的力量正在影響我,像阿瑞斯一樣。這位死亡的主宰感覺很像我曾經看過的一些照片,像是希特勒、拿破侖,還有指揮自殺炸彈的恐怖分子首腦一樣,都有著強烈的眼神和一股迷惑人的邪惡魅力。
「Poseidon的兒子,你敢來這裡,很勇敢。」他用一種假好心的聲音說:「尤其在你對我做了這種事之後,確實非常勇敢,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單純的愚蠢罷了。」
麻木感滲進我的關節,引誘我躺下,在Hades腳邊打個盹,然後倦伏在此,永遠沉睡。
我努力和這種感覺對抗,往前走了幾步。我知道我該說些什麼。「天神伯父,我來到這裡是有兩個請求。」
Hades揚起眉毛。當他在王座上往前傾身時,黑袍的折紋上出現了模糊的臉,表情很痛苦。這件衣服像是由刑獄中被捆綁的亡魂所縫製而成,而亡魂想掙脫而出。如果撇開任務不談,注意力不足的我不禁開始懷疑,他別減衣服是不是也用同樣的方法製成。而人在活著的時候到底要做出什麼養的壞事,才會被編進Hades的內衣裡?
「只有兩個請求?」Hades說:「傲慢的小孩,好像還沒拿夠一樣。快說,最好是可以取悅我,不然你就得死。」
我吞了口口水,這也正是我所害怕的事情。
我瞥了一樣Hades審判那個無人的小一號王座,很像一朵裝飾著金箔的黑色的花。真希望泊瑟芬王后在這裡,因為我記得在神話中的她會讓丈夫的情緒冷靜下來,不過現在是夏天,泊瑟芬當然是在上面光明的世界中,和她的媽媽農業之神狄蜜特在一起。是她的到訪造就了四級,而非地球的傾斜所致。
Annabeth清了清喉嚨,她的手指從背後戳我一下。
「Hades天神。」我說:「請聽我說,天神間不能開戰,因為這樣……很糟。」
「真的很糟糕。」Grover幫我補充。
「請將Zeus的Lightningbolt還給我。」我說:「拜託您,讓我把它帶回奧林帕斯。」
Hades的眼睛發出危險的亮光。「你竟敢在我面前炫耀,在你做了這種事之後?」
我看了一下我的朋友們,他們都和我一樣困惑。
「嗯……伯父。」我說:「您一直說『在你做了這種事之後』,請問我到底做了什麼?」
王座廳突然猛烈震動,我想樓上的洛杉磯可能都感覺到了。碎石從山洞頂部掉落,周圍所有的門都猛力撞開,大約有數百個骷髏戰士衝進來,這支部隊是由西方文明各個時代和國家的士兵所組成的,他們排列在房間四周,嚴密封鎖出口。
Hades大吼:「臭小子,你以為我想戰爭嗎?」
我很想說:「喂,這些傢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愛好和平者吧。」不過,我想著可能是個危險的答案。
「您是冥界之王,」我小心的說:「真正將會擴展你的領土,不是嗎?」
「跟我兄弟說的一樣!你以為我還需要更多的子民嗎?你難道沒看見日光蘭之境亂七八糟擴張的狀況嗎?」
「嗯……」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領土在過去這個世紀已經壯大了多少?我必須加開多少分部?」
我張開嘴想要回答,但Hades的話滾滾而出。
「我需要更多食屍鬼警衛。」他發起了牢騷,「審判所打塞車,而工作人員還要加班一倍的時間。Percy·Jackson,我以前是個富有的天神,因為擁有地底下所有的貴重金屬,可是現在我的開銷可大了!」
「卡戎想要加薪。」我脫口而出,因為剛好聯想到這件事。當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真的希望把自己的嘴巴縫起來。
「不准提卡戎!」Hades大吼:「自從他發現意大利名牌服飾之後,他就變得無可救藥!到處都是問題,我必須親自去處理這些事情,光是從宮殿到入口的通勤時間就已經夠讓我發狂了!在此同時,死人仍然持續湧進來。告訴你,臭小子,我不想要,我不要更多子民!我一點也不想發動戰爭。」
「可是您拿走了Zeus的Lightningbolt。」
「胡說八道!」隆隆聲再次大作。Hades從王座上站起來,高聳矗立著如沒事足球門柱一般。「你爸爸或許可以愚弄Zeus,但我可沒那麼笨,我知道他的詭計。」
「他的詭計?」
「你就是冬至的那個小偷。」他說:「你爸爸把你當作秘密武器,他指引你進入奧林帕斯的王座廳,拿走Lightningbolt和我的舵。假使我沒有派復仇女神到Yancy學校找你出來,Poseidon可能就成功的隱藏詭計,順利開啟這場戰爭了。不過,現在你被迫現身,你是Poseidon派出的小偷這件事被揭穿了,而我要拿回我的舵!」
「可是……」Annabeth說。我感覺到她的腦子正以時速一萬公里正在轉動。「Hades天神,您的黑暗之舵也不見了嗎?」
「小女生,不要在我面前裝無辜了。毫無疑問的,你和半羊人(satyr)幫助這個混血人來到這裡,一起用Poseidon的名義威脅我,想給我最後通牒。怎麼,難道Poseidon以為我會受他威脅,轉而支持他嗎?」
「沒有!」我說:「Poseidon沒有……我沒有……」
「我從來沒說出舵不見的事情,」他咆哮著:「因為我不曾幻象奧林帕斯有誰會給我一絲絲正義,或是一點點的幫助。我最有威力的恐怖武器竟然弄丟了,我說不出口,所以我靠自己的力量去找你。當我確定你回來找我、威脅我時,我就不再阻止你了。」
「你沒有阻止我們?可是……」
「現在,把我的舵還給我,不然我將停止死亡。」Hades威脅著說:「這是我的回敬。我會打開地表,把死人倒回活人的世界,我要讓你們的土地變成恐怖夢魘。而你,Percy·Jackson,你的骷髏將會領導我的軍隊有這裡出發。」
骷髏士兵都向前一步,帶上武器。
這一刻,我也許應該感到恐懼,但奇怪的是,我只覺得受到了冒犯。在沒有什麼比被誣賴更讓人火大的了,我以前有過太多次經驗。
「你和Zeus一樣壞。」我說:「你以為是我偷了你的東西嗎?那就是你派復仇女神跟著我的原因?」
「當然。」Hades說。
「那其他怪物呢?」
Hades輕蔑的動一動嘴唇說:「我可沒有叫他們,我不想讓你那麼快死,我要你活著出現在我面前,這樣才能讓你體驗刑獄中的每一項酷刑。不然你想我怎麼會讓你這麼容易進入我的領土?」
「容易?」
「歸還我的財產!」
「可是我沒有拿你的舵,我來這裡是為了Lightningbolt。」
「你明明已經佔有那個東西了!」Hades大吼:「你帶著那東西來到這裡,小笨蛋,你以為可以用那個東西威脅我!」
「我明明沒有!」
「好,那麼,打開你的背包。」
一陣恐怖感向我襲來,背包裡那個很像保齡球的重量,該不會是……
我從肩膀上卸下背包,拉開拉鏈,裡面是一個六十公分高的金屬圓柱,兩端有尖釘,發出聚集能量的滋滋聲。
「Percy。」Annabeth說:「怎麼會?」
「我……我不知道,我不懂。」
「你們這些混血人都一樣。」Hades說:「自負讓你們變得愚蠢。你們竟然因為可以在我面前帶著這樣的武器。我本來不想要Zeus的Lightningbolt,不過既然東西在這裡,就交給我吧。我確定這是很棒的談判籌碼。現在……我的舵呢?放在哪裡?」
我無話可說。我沒有舵,也想不出來Lightningbolt是怎麼跑到我書包裡。我本來想將一切全想成是Hades的詭計,因為他是個大壞蛋。但這時,我的腦袋突然急轉彎,我明白自己被愚弄了。因為是另一個人害得Zeus、Poseidon和Hades掐住彼此的喉嚨。Lightningbolt在我背包裡,而這個背包是從那個……
「Hades天神,請等一下,」我說:「全都搞錯了。」
「搞錯了?」Hades大吼。
骷髏將武器對準我們。這時我們上方高處出現振翅飛行的皮翼,接著三個復仇女神俯衝而下,棲息在她們主人的王座上,其中那個道斯老師的臉正對著我熱切的咧嘴而笑,還揮起了她的火鞭。
「不會有錯。」Hades說:「我知道你來這裡的理由,我明白你帶Lightningbolt來的真正原因。你要交換她。」
Hades鬆開掌中一球金色的火花,火球在我面前的階梯爆開來。是我的媽媽,凍結在金光中,正是彌諾淘勒死她之前的那一刻。
我說不出話來。我伸手想觸碰她,可是金光卻像營火般炙熱。
「沒錯,」Hades滿意的說:「是我抓了她。Percy·Jackson,我知道你終究回來和我做交易。將我的舵換來,也許我就會放她走。她並沒有死,現在還沒有,不過假使你惹毛了我,情況就會改變了。」
我想起口袋裡的珍珠,或許珍珠可以帶我離開這裡,假如我可以只救媽媽的話……
「喔,珍珠。」Hades說,而我的血液凍結了。「對了,那是我弟弟的小把戲。Percy·Jackson,拿著珍珠過來啊。」
我的手抗拒著我的意志往前移動,露出了珍珠。
「只有三顆。」Hades說:「真可惜啊!你一定知道每個珍珠只能保護一個人吧。臭小子,你試試看,來帶走你母親。那麼,你的哪一個朋友要留下來永遠陪我呢?來吧,做好選擇,或者是把背包給我,接受我的條件。」
我看著Annabeth和Grover,他們的神情都很堅強。
「我們上當了。」我告訴他們:「被設計了。」
「沒錯,可是為什麼?」Annabeth問:「還有深淵裡的聲音……」
「我還不知道,」我說:「可是我打算去問清楚。」
「小子,選擇吧!」Hades大喊。
「Percy。」Grover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不能把Lightningbolt給他。」
「我知道。」
「我留下來。」他說:「將第三顆珍珠給你媽媽用。」
「不行!」
「我是半羊人(satyr)。」Grover說:「我們沒有人類一樣的靈魂。他可以將我凌虐致死,可是他沒辦法永遠關注我,我會轉生成花朵或其他東西。這是最好的方法。」
「不行,」Annabeth拔出她的青銅匕首,「你們兩個走。Grover你必須保護Percy,你必須拿到探查者執照,開始尋找潘的任務。帶著他媽媽離開這裡吧。我會掩護你們,我本來就打算到下面來戰鬥。」
「不可以。」Grover說:「我留下。」
「羊小子,你要想清楚。」Annabeth說。
「停止!你們兩個!」我的心彷彿正撕裂成涼拌。他們和我一起經歷過重重難關。我記得Grover在雕像花園時向梅杜莎俯衝而下,還有Annabeth救我們順利離開色柏洛斯;我們一起活著離開赫菲斯托斯的水世界、聖路易大拱門、蓮花賭場。在幾千公里的女生中,我一直擔憂自己會被一個朋友背叛,可是他們兩個根本沒有這麼做。一次又一次,除了救我之外,他們別無所求,而現在,他們都想要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救我媽媽。
「我知道該怎麼做。」我說:「拿著。」
我給他們一人一顆珍珠。
Annabeth說:「可是,Percy……」
我轉身看著媽媽,我想要孤注一擲,犧牲自己,將最後一顆珍珠用在她身上,可是我知道她會怎麼說,她不會允許我這樣做。我必須將Lightningbolt帶回奧林帕斯,將真相告訴Zeus,阻止這場戰爭。假如我為了救她而不去完成任務,她不會原諒我。我想起混血之丘的神諭,那彷彿已經是一百萬年前的事了。神諭說:「最後,你會失敗,救不出最重要的。」
「對不起,」我告訴她:「我會再回來,我會找到方法的。」
Hades臉上得意的表情褪去了,他說:「混血小子……?」
「伯父,我一定會找到你的舵,」我對他說:「我會將舵還給您。記得要幫卡戎加薪。」
「不准反抗我……」
「還有,偶爾和色柏洛斯玩一玩無傷大雅,它喜歡紅色橡膠球。」
「Percy·Jackson,你不可以……」
我大喊:「就是現在!」
我們將珍珠砸碎在腳邊。而這令人驚駭的一刻,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Hades大吼:「消滅他們!」
骷髏大軍往前衝,拔出劍,槍喀答一聲切換到全自動模式。復仇女神飛撲過來,手中的鞭子燃起火焰。
就在骷髏開火的那一刻,我腳邊的珍珠碎片爆炸了。一陣綠光和強勁的海風出現,我被包在乳白色的球裡,開始飄離地面。
Annabeth和Grover就在我後面,我們繼續往上飄,長槍和子彈都傷不了珍珠泡泡。Hades憤怒的大吼,整個城堡為之撼動。我知道今夜的洛杉磯一定不平靜。
「看上面!」Grover大喊:「我們要撞上啦!」
我們正迅速往鐘乳石尖衝去,我猜那東西會刺破我們的泡泡,將我們做成肉串。
「要怎麼控制這個東西?」Annabeth大喊。
「我不認為你做得到!」我也大喊回去。
當泡泡猛力向洞頂撞過去時,我們放聲尖叫,結果……一片漆黑。
我們死了嗎?
沒有,我仍然感覺到速度,我們正在往上,穿過堅硬的岩石,就像氣泡在水中移動般輕鬆,這是珍珠的力量。我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了,「屬於大海的將回歸大海。」
過了一會兒,柔軟的泡泡外什麼都看不見,接著我的珍珠泡泡穿出了海床,進入海中。Annabeth和Grover的乳白球繼續緩緩的跟著我朝水面上升,然後……砰!
我們在聖塔莫尼卡還玩正中央的海面上爆開,打翻了一個遊客的衝浪板,傳來憤怒的咒罵聲:「可惡!」
我拉住Grover,將他拖上一個救生圈,然後抓住Annabeth,也把她拉上來。有一隻好奇的鯊魚在我們身邊繞圈圈,是只近三公尺長的大白鯊。
我說:「三邊。」
鯊魚轉身迅速遊走。
正在衝浪的遊客們亂叫一通,然後全速滑離我們。
不知為何,我知道現在的時間是六月二十一日的清晨,夏至。
遠方的洛杉磯失火了,城市各處升起白煙,那裡經歷了一場地震。好吧,那是Hades的錯。他可能正派出一支死人軍隊跟在我後面。
不過此刻,冥界不是我最大的問題。
我必須上岸,必須將Zeus的Lightningbolt歸還奧林帕斯。最重要的是,我必須和設計陷害我的天神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