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一榻暗香 千峰秀色 文 / 武陵樵子
上瓊台觀三清大殿中,王聲平與曼因、紫竹大師分賓主落座。
王聲平道:「兩位方才讓他們安然離去,不知何故?」
曼因師太答道;「若不如此,貴山將貽人口實,難以洗刷。」
主聲平聞言一怔,道:「貧道不懂神尼話中用意。」
曼因師太道:「這是掌門人當局者迷。想那少年突然身現,所說有人假冒掌門接待他,誘他人得石室囚禁,幸而得以逃脫羅網等情,定是事實,倘若傳揚出去,世人必謂貴山戒律不嚴,並非清修之地。掌門之尊怎能假冒?豈不貽笑武林。」
王聲平愕然道:「防口甚於防川,放他們逃走,就能使之不說麼?」
曼因師太道:「掌門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們尚能安然離去,即使是故作歪曲,信口開河,恐也無人相信,囚禁石室是何所在?除非深仇大怨才如此做法,怎能讓他輕易離去?武林中人莫不精於析理,豈可事事盡讓他們相信呢?」
王聲平深覺有理,不由哦了一聲,說道:
「神尼高見,頓開茅塞,欽佩至極。不過貧道決不信門下有此大膽之徒,假冒掌門之尊。本門自祖帥爺開山以來,一向都是戒律森嚴……」
曼因師太不待王聲平說完,即微笑接道:「貧尼也是不信。」
紫竹大師忽道:「那少年既向掌門人口稱還他父母命來,難道掌門人不知這個少年的出身來歷?」
王聲平面色微變,倏又斂去了。
「貧道一生之中未曾有過殺害生命之事,所以貧道有意攔下,詢明情由。二位既開口讓他們離去,貧道自是不便強留。」
說著一笑道:「那少年倘非惑詞誣陷,定然再度鬧上武當,屆時貧道務必問他一個水落石出不可。」
曼因師太、紫竹大師心中明白,王聲平與他們兩人在天柱峰金頂玄武殿中密約結盟,顯系有意安排,暗中命人假冒掌門誘因岳洋,才是真情,岳洋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決無虛假,無奈自己不能捅破,否則與他倆今後作為,反為不利。曼因師太向紫竹大師略示了一下眼色,雙雙合掌稽首立起告辭。
「尚我兩派結盟事,若等照掌門人意思,回山稟明。
叨擾貴山多日,容後逍謝,我們即刻告辭。」
二人走出上瓊台觀,王聲平送至三天門,才停住身形。
王聲平目送紫竹大師、曼因師太兩人身形消失後,仁立良久,暗暗發怔。他想:經賀束蘭等這一鬧,武當門下已死傷多人,岳洋又突然現身,他不禁大為震驚,只覺坐臥不安。又想:昔年為盜岷江,死在自己手下的人無數,這少年不知是何人,尤其是蒙面少女異常神秘,分明是一極難惹的人物。王聲平想及此事,多年的心病再度引發,似一塊大石直壓在他的心底,只感喘不過氣來。
王聲平正想心事,突聞身後有人喊了一聲:
「掌門人!」
王聲平不禁一驚,轉身回顧,只見靜普道人滿臉憂容立在面前。他濃眉微剔,對靜普道人說道:「靜普師兄,你也未免太人意了,怎會讓那小子識破你是假冒的,又怎麼讓他輕易的逃出了地下洞穴呢?」
王聲平語意森沉,不怒自威。
靜普道人說:「掌門人有所不知,將那小子誘囚地穴鐵室之前,一直未被其識破愚兄是假冒掌門。如愚兄猜得不錯,諒這定是靜空師弟所洩漏……」
王聲平面目一變,大怒異常。
「他人在何處?傳他上瓊台觀,本座將嚴加治罪。」
靜普道人囁嚅道;「靜空師弟死了,被那小子雙劍殺死……」
三聲平不禁心神又是一震,雙目瞪在靜普道人面上。
靜普接道:「毛病就出在那一雙利劍上。厚達兩尺的鐵牆竟被小賊切穿一塊,小賊逃出四室,地穴曲徑密如蛛網,本不易逃出,正好靜空師弟送水粥進入地穴,為小賊暗算制住,逼供吐出……」
言猶未了,王聲平神聲大變,急喝道:「師兄,你我快去地穴。」
兩人急轉身形,電閃如飛般上得瓊台觀而去。
王聲平與靜普雙雙走人地穴,只見靜空倒在出口市徑盡端轉角處,五臟六腑翻溢出外,目不忍睹。
這位武當掌門頓了頓腳,怒哼一聲,逞向囚禁武當三老石室掠去。
掀動暗鈕,暗門緩緩開啟,王聲平與靜普一掠而入。
武當三老等人見王聲平入室,均閉上雙目無動於衷,心中料到岳洋必已脫險離去,暗暗欣喜不已。
王聲平見被囚之人一個未缺,心中大寬,他深恐岳洋暗隨著靜空到了此室,救了三老等人,遂冷哼了一聲,轉身同靜普師兄出室而向地面掠去。
靜普低聲道:「掌門人,這小賊來歷你可知道?」
王聲平搖搖首,低喟一聲道:「本座也是不卸,然而只要這小賊一天不死,只怕老朽將永無寧日了。」
說著略略一頓,又道:「小賊日內必將再度問山。師兄,速召八大首座真人共商大計,再對峨嵋事作些商定。」
岳洋、賀束蘭出得武當山外,一路上賀束蘭埋怨岳洋為何不告而別,嗔容滿面。
岳洋偷覷賀束蘭一眼,只覺賀束蘭果然比前消瘦不少,不禁心生愧疚,忙連聲附在賀束蘭耳邊致歉。
好不容易賠了千萬個不是,賀束蘭方始轉怒為笑.
岳洋滿面優容,惦念著內方山解救丐幫弟子之事,雖急欲趕去,但此時此地說不出口.雖事關丐幫榮辱,卻不便與賀束蘭道出,求她相助。
此外,他又想到受武當三老藍星羽土等人重托之事,雖然此刻賀束蘭等人正是一大幫手,但不知是什麼原因,使岳洋認為沈逢春等人究非俠義之士介於正邪之間,使人有撲朔迷離之感,數度欲言又止。
凡事不關心則已,關心則亂。岳洋面上不由如罩上一層憂雲,頻頻目注智狐常柏呈。他深知常柏呈才華過人,與他商量必有良策,無奈他被賀束蘭牽住不放,無法脫身。
突然,賀束蘭嬌笑道:「洋弟,你一雙寶劍從何處得來?我似曾見過。」
岳洋突然憶起諸衡之事,忙道:「蘭姐,此乃諸衡之物。諸衡叛教與令尊為敵,與三元幫勾結,被小弟無意中擒住……」
賀束蘭立時花容失色,高聲叫道:「諸衡現在何處?」
同行三人聞賀束蘭話聲,均不由一怔,注視著賀束蘭。
岳洋道:「因小弟急於趕往武當,帶著他同行不便,被小弟點住穴道,暫囚於小弟新交好友之處,斷不會逃走、」
賀束蘭面露憂容道:「諸衡可對你說出真情麼?」
岳洋搖首微笑道:「小弟因急於趕往武當,無暇逼問。」
賀束蘭芳心稍寬。但總不信諸衡在被制之下,不會吐出真情,遂問岳洋:
「岳洋,你是怎麼遇上諸衡的?」
岳洋便約略說了一遍。
康風兵已經把諸衡之事聽得一清二楚,急忙將賀束蘭拉在一旁,低聲問道:「諸衡未向岳少俠說出真情麼?」
「洋弟說未問諸衡,我有點不信。」賀束蘭道。
康風兵:「岳少俠知道倒是無妨,但恐他將匡廬隱秘盡洩於三元幫,為你又帶來無窮禍害……」
他們在一旁密談不提。
但說岳洋趁機快步走在常柏呈身後,也將他拉在一旁,把此行詳情一一告知常柏呈。
與其說他敬佩常柏呈才華,不如說他與常柏呈一見如故。
常柏呈一則有心報答蘇雨山相救之恩,再則感於岳洋肝膽相照。他兩人立在一旁密語,已為賀束蘭瞥見,內心更加憂急不已,忙與康風兵諸人商量,萬一岳洋知道匡廬其父隱秘反臉而去,這可如何是好?
她對岳洋情深似海,甘為情死,一向了無所懼,惟懼岳洋離去。
康風兵知賀束蘭用心,腦中突泛起一個念頭,忙在賀束蘭耳例低語了一陣。
只見賀束蘭滿面緋紅,嬌羞無比,低首胸前,對康風兵說道:「乾爹,這怎麼成?難道除此別無良策?」
康風兵長歎一聲道:「蘭兒,我比你父親還要疼你。你當知男兒志在四方,要岳少俠片刻不離你身旁,勢在難免。要知明事達理之人,心頭無時無刻不以報仇雪恨方要,不得已連兒女深情也放一邊兒。我並非說岳洋少俠薄倖寡情,要知他對事莫不審理權情,誰先准後分得極為清楚。蘭兒,你素有知人之明,岳少俠是否始亂終棄之人?
除此一策,無法定你倆夫妻名份,倘使旁人捷兄先登,試問蘭兒將何以自處?」
賀束蘭不禁心中一驚,哼道:「是呀,洋弟丰神俊逸,倜儻不群,誰個少女見他不情深一往!玉鍾山小別後,即有衛英香,目前才分別三兩日,又遇上了個喬亦靜,萬一……」
想到此處,不禁芳心煩亂如麻,垂首久久不起。
康風兵義道:「蘭兒,你想清楚了沒有,我決不會勉強你。」
賀束蘭雖是千肯萬肯,可是這種事怎能啟口,悶聲只是不答。
康民兵原是過來人,心中恍然,道:「這件事交與我吧!」
賀束蘭點點頭。
那旁岳洋正與常柏呈商議搭救丐幫人物良策。
只聽常柏呈歎息一聲,道:「少快用心可感,無奈操之過急。你這一吩咐寧千率門下趕往內方山搭救,反倒驅之於死地。」
「何原故?」岳洋驚道。
「凡算計人者,莫不先防自己失風,走漏消息,必預留遲步或辣毒手法。寧千此去,必有凶無吉。」
岳洋對常柏呈信服備至,聞言只急得六神無主,目露憂容道:「這是在下失策,看來你我非立即趕去不可。」
常柏呈搖搖頭。
「天下事欲速則不達。事關丐幫榮辱,干係重大再則武當三老也必須設法救出。此理猶若下棋,落子須分前後,一著不慎,不就滿盤皆輸了嗎?待常某仔細考慮如何?」
「全仗常大俠做主。」
這時賀束蘭一閃而至,慢聲說道:「洋弟,諸衡現在何處?」
這時康風兵也過來,聞言哈哈大笑:「蘭兒,急不在一時。我等自夏口趕來武當,一路上滴水未曾入口,也該稍作休息。我看先去襄陽飽餐一頓,再找上一家好客棧住一宵,明日再去如何?」
賀束蘭玉頰泛出兩朵紅雲,嬌羞無比,說道:「但憑乾爹吩咐。」
康風兵又是呵呵大笑,倏出右掌一把拉住岳洋肩膀,道:「賢侄,我們同行,途中咱們正好談心。一到了襄陽,全被蘭兒佔去了,老朽可沒說話餘地了。」
「康大叔取笑了。」岳洋不禁臉上一紅,說道。
大笑聲中,各各身形疾展。
襄陽城內,一家當地最著名的大利客棧。
此處非但房間潔淨,而且附設酒樓,庖廚精湛,甚是合口。
他們在酒樓中佔了三張席面,以屏風阻隔,狂歡豪飲起來。正是:
水陸紛陳,飛觴醉月,
杯盤交錯,行令猜拳。
整整吃至月上柳梢,萬家燈明時,才盡興回歸內院。
康風兵挑選一座十分雅致獨院與賀束蘭及婢女居住,圓洞門兩側附有一付對聯,聯上云:
一榻暗香熏醉夢,
千舉秀色送余杯。
康風兵迷著眼大笑道:「好俊雅的聯仗,端的是應景應時。蘭兒,這座獨院讓與你們居住,還合適麼?」
賀束蘭只淺飲了數杯,已是醉色上臉,聞言低聲道:「只住一晚上,哪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呢?」
康風兵面向岳洋道:「賢任,天色尚早,你陪蘭兒談談,再去老朽室內,有話與賢任商議一二。」
岳洋不知是酒醉,抑是羞赧,臉紅著應一聲「是」。
康風兵與常柏呈轉身離去。
只聽康風兵高吟之聲:「-……榻……暗香……熏……醉夢……,好個暗香余夢,……哈哈……」
賀束蘭心中明白,這是康風兵語意雙關,借醉暗示,這付對聯又是這麼巧合,更是使她嬌羞不勝,兩隻星眸一掃岳洋,低頭一笑道:「洋弟,請!」
岳洋酒醉煩渴,頭重腳輕,身形已感飄飄然,笑道:「蘭姐,數日不見就生分了許多,哪來這麼多禮。」身不由主地走入。
室內佈置不俗,一列五間,窗明几淨,桌椅均是用上好紫檀木所製,壁懸詩畫真跡,使人神志一爽。
岳洋頻頻讚好。
賀束蘭嬌喝一聲道:「你坐下嗎!空自讚好又有什麼用,這又不是家。」
岳洋不禁一怔,忙道:「好,好,這就坐下。」抬過最近一把木椅坐下,笑道:「小弟子然一身,飄如泛梗,只是隨遇而安,可謂處處為家不是家。」
賀束蘭也在對首坐下,隨身六婢侍在她兩旁。
岳洋說話時,目光接觸萍兒、鳳兒,只見萍兒、鳳兒不勝嬌羞,頻頻注視自己,倏又想起治傷前情,不禁怦怦心動,面上飛熱,趕緊移注賀束蘭面上。
只見賀束蘭剪水雙眸含有笑意道:「大丈夫應安家立業,你既有此意,何不及早良圖,總比現在這樣好!」
岳洋搖首道:「大仇未報,何以為家。」
梅兒忽笑道:「我去泡上兩杯香茶,清清熱酒煩渴。岳公子你別走,好好跟姑娘聊聊,別惹她生氣。」
岳洋赧然一笑道:「這個小弟知道,不勞梅姐吩咐。」
梅兒驚鴻般一閃而去。
梅兒是奉了康風兵授意而去,賀束蘭也並不知情。
此刻,賀束蘭雖是勉強應允康風兵之語,但她嚴謹自守,玉潔冰清的性格,無論如何做不出投懷送抱,色授魂與的模樣,不禁小鹿撞胸,六神無主。
岳洋忽見賀束蘭神色有異,詫道:「蘭姐,你是怎麼了,莫非體不勝酒,有點醉了,唉……」
賀束蘭白了他一眼,佯嗔道:「別胡說,我哪會醉,你倒是真醉了。」
五婢格格嬌笑不止。
賀束蘭強作鎮靜,將岳洋別後江漢間劫殺情形道出,並埋怨岳洋不辭而別,幾乎搞得人心惶惶。
岳洋只有陪笑謝罪。
賀束蘭只與岳洋相對時,一直保持著嫻靜溫婉,和諧恬適的心境,但偶然岳洋離開她時,她那絕世風華中又含蘊有一種獨特的、憂鬱的神情罩於面上。
賀束蘭本是一個深具才華的少女,明知岳洋來歷有點離奇,說不定岳洋會與自己站在敵對地位,令她最擔憂的就是岳洋離開自己後,武功突飛猛進,羅浮、桂林二處現蹤都是與自己方面極為不利的。
她心中明白,倘岳洋與自己格格不入,若在別人而言,她早將他殺死滅跡了,岳洋卻另當別論。她深深愛著他,這是一種稀有的愛情。但她不能問,也個能對岳洋事事盤詢,否則,問題一經引起後,立即破壞眼前的和諧,而且斷送了自己的幸福。
她知道岳洋在她生命中佔有極重的份量,失去岳洋,她只有死,除此以外,別無第二條路徑。
岳洋對賀束蘭恩愛備至,但他一念及大仇未報,未敢妄起家室之念,只能在眼波上供養,極力控制自己。
正當彼此笑談時,梅兒走了進來,盤托兩盞香茗放於几上,嫣然笑道:「這是下等普洱茶,且能解酒除渴,兩位請快用吧?」
其實,此是一個詭計,非但岳洋不知就裡,既使賀束蘭也被瞞過。
岳洋謝了一聲,托起茶碗,梅兒忙向其他五婢一使眼色,掩好門戶悄然退入鄰室。
賀束蘭見岳洋托起碗,自己亦端起,揭開碗蓋,只見水色澄澈,一股清香直撲入鼻,禁不住讚道:「好茶!」
兩人一飲而盡,岳洋回味無窮,笑道:「果然好茶,此真是:石鼎煎香俗腸盡洗,一碗償來風生兩腋。」
賀束蘭白了一眼,道:「又在姐姐面前賣弄滿腹經倫了,說穿了真一錢不值。」
說話間,岳洋忽覺丹田小腹間一片火熱,肢體有異,尚在思忖之際,已是慾念叢生,一雙星眸中似燃燒著兩團火焰,逼視著賀束蘭,似饑如渴。
賀束蘭也是一樣,只感一縷春意飛布全身,渾身酥軟無力,乍睹岳洋眸中火頭,不禁心慌意亂,一顆心急劇在跳,她知著了梅兒的道兒,奈何……
只見岳洋一個虎撲,將賀束蘭一把抱緊,賀束蘭不禁顫聲驚呼道:「洋……弟……你……你……」
這時,岳洋已是完全失去理智,抱緊得賀束蘭幾乎喘不過氣來,嘴不停地吻著賀束蘭玉額粉頸。
賀束蘭撐持乏力,任由所為,僅只嬌顫出聲,微閉雙眸,但憑春情洋溢。
六婢已飄身出外布樁,鎮防有人進入。
燭火漸暗,春意無邊……
賀束蘭瓔瓔啜泣,梨花帶雨。岳洋卻睡意正濃。
她伸出右手拉過一條薄被將自己與岳洋蓋住,岳洋臉色似紅透蘋果似地,稚氣未脫,如枕母懷般無限依戀。
賀束蘭為何哭泣?她擔心不知是喜劇還是悲劇。但既失身於岳洋,當拜三從四德,勿違夫子之訓。然而岳洋呢?他若一覺醒來,發覺中了圈套,作何想法?
她不敢交睫,怕岳洋趁她熟睡時偷偷地離去……
晨雞初唱,距黎明尚遠,岳洋朦朧之間忽覺有異,睜開雙目,只見抱著蘭姐而睡,蘭姐星眸流淚,不禁大驚,意欲起身。
賀束蘭一把摟住岳洋,悲拗不已道:「洋弟,你害姐姐了!」
岳洋不禁發任,道:「蘭姐,小弟該死,怎麼做下這種糊塗事。」隱約想起剛才衝動情景,不勝羞愧難言。
賀束蘭幽幽說道:「事既鑄成,無可追悔,洋弟,你將姐姐如何處置?」
岳洋答道:「小弟願作姐姐終身不二之臣,只求姐姐不斥責小弟!」他只覺蘭姐膚柔如滑,如蘭幽香直襲人鼻,再度不能自制。
岳洋對賀束蘭敬若天人,姐姐如師,恐她真怒,忙道:「蘭姐,小弟疑心梅兒所送茶內一定有鬼,不然小弟怎麼……」
賀束蘭嬌羞道:「誰說不是,我也中了這詭計,這死丫頭!」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她怕你不告離去,惹姐姐傷心,再則她們也有私心。」
「她們有什麼私心?」
「你真不知道麼?梅兒也愛上了你,何況萍兒、鳳兒又被你救過性命,她倆潔白身軀為你所見,決意非你不嫁,你還裝什麼癡呆。」
岳洋睜大雙目,搖首道:「這如何使得,小弟堅決不允。」
「你敢!」
岳洋低歎一聲,暗忖:「木已成舟,身不由主,看來是無法拒絕了。」他想起恩師前事,自悔終於鑄成大錯。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他不想步其恩師後塵,引起許多無謂情仇,遂毅然道:「蘭姐要小弟應允也可,除非……」
「除非什麼?」
岳洋咬耳低語了幾句。
賀束蘭羞嗔道:「壞死啦,姐姐不要聽你這話。」
岳洋急一掌揮向几上,燭火熄滅。
金雞報曉,天邊染透紫霞,院內露地草綠,薄霧霏霏。
忽然,窗外飄來康風兵朗聲大笑,道:「兩位大喜了!」
兩人頓時脹紅滿面。賀束蘭嬌喚道:「乾爹!都是你!」
庸風兵笑道:「蘭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謝大媒,反倒埋怨我,好!好!我今後不管你們的事就是!」
賀束蘭聞言,拉著康風兵只是不依。
康民兵張嘴笑個不停。
這時,智狐常柏呈走進院門,滿面笑容向岳洋抱拳相賀道:「恭喜少俠!」
康風兵雙眼睜得又圓又大,驚詫道:「常老師,你怎麼會知道的?老朽本欲少時才相告常老師,看來什麼事都難逃常老師雙目,真是才智無雙。」
賀束蘭緋紅著臉,一溜煙逃回室內而去。
常柏呈笑道:「老英雄昨晚挽著在下敘談,所說儘是些不著邊際之室,在下已是恍然明白老英雄用心,其實這少俠與賀小姐本天生佳偶,一對璧人,在下也要力促其成,不想竟是遲了一步,媒人花紅全落了個空。」
康風兵大笑,邁入賀束蘭居室。
岳洋忙拉著常柏呈低聲道:「常老師,請有以教我?」
常柏呈笑道:「少俠得如此佳人,有得力臂助,可喜可賀。」說時示以眼色,禁止他再說下去。
突然,一個濃眉鳳目黑臉大漢疾趨入內,高聲喚道:「康老爺子!」
康風兵一掠而出。
「什麼事!」
「客棧外雪蓮教主金臂人衛飛龍父女率領十數教下高手,揚言要見康老爺子,要與老爺子敘話。」
康風兵聞喜一怔,道:「他怎麼知老朽在此?」倏又怒容滿面道:「衛飛龍背盟,反與江胥卒勾結,狼狽為奸,這等無恥小人,老朽正要找他,與武林除害。」
說著,大步跨出院外而去。
岳洋聞得衛英香也同來,不由臉色微變。
常柏呈已明就裡,低聲道:「老弟趕快戴上面具,換一身寬大黑衫,出去暗中相助康老英雄。」
岳洋點點頭,只聽賀束蘭一聲嬌呼道:「洋弟,你進來,我有話要說。」
常柏呈微微一笑,疾掠出院而去。
岳洋定了定神,走進室內,只見賀束蘭斜倚椅上,手托香腮,嫣然笑道:「洋弟,你那香妹來啦,不想出去見見?」
岳洋俊臉不禁一紅,苦笑了笑。
「蘭姐,你現在還打趁小弟麼?」
賀束蘭容顏一正,道:「姐姐井不想讓你做負心人,你若能挽住衛英香,對任何方面均大為有利,你去吧!」
岳洋想不到賀束蘭如此大量,心中大喜,道:「蘭姐,你不去麼?」
賀束蘭雙面排紅,嗔道:「你這呆子,我還能去麼?」
岳洋茫然不解,無暇思索,忙戴上人皮面具,找了一件黑衫穿上,疾逾閃電而出。
出得大利客棧,只見門首街心聚立著數十餘人。
岳洋首先一眼就發現衛英香,她仍是一身紅色羅衣,雲鬢斜垂,肌膚勝雪,俏麗可人,剪水雙眸中隱泛陰鬱神情。
他略一轉目,又發現雲霧山主王萌遠,及一惹目的人物在內。
這人胡瓜長臉,頜下光淨,兩目開合之間,寒電逼吐,面色陰冷,嘴角噙著一絲陰笑,一件法白長衫在風中不住地飄曳著,似一具木立的殭屍。
緊旁著衛英香的是個年約四旬開外的中年青衫秀士,面色白暫,五官端正,目若朗星,頜下三綹黑領,雙腕以下皮膚塗出淡金色的光彩。
岳洋一見,就知是衛飛龍無疑。
衛英香一見康風兵等人出來,立時端詳眾人面目,欲尋出岳洋是否在內,但未瞧出易容換裝的岳洋,大為失望。
康風兵面含笑容,目注衛飛龍供了拱手道:「衛教主名震南天,老朽企慕已久,不知衛教主來此,欲見老朽所為何事?」
衛飛龍微笑道:「一來拜望康老師,再則還有要事求救,此處乃繁華市上,驚世駭俗,多有不便,不如暫屈尊駕,移趾於南郊棗林一談,可好?」
康風兵豪笑道:「老朽遵命,請!」
衛飛龍微微一笑,一揮手掌,率著眾人快步而去。
康風兵隨著群雄相繼奔出,只有智狐常柏呈阻住岳洋道:「衛飛龍知我等在此投宿,分明他去了武當,聞訊循跡而至。依我看來,他此行目的當在少俠與賀姑娘,急於求取廣成二寶。他約康老英雄前去棗林,計在調虎離山。暗遣能手入棧,以圖生擒少俠、賀姑娘。少快速回,與賀姑娘潛隱棗林隱處,伺機暗助。」言罷,雙肩一動,疾飛而去。
岳洋速回錢內,見了賀束蘭,將常柏呈之言敘出。
賀束蘭忽嬌面泛霞,附在岳洋耳旁小語幾句。
岳洋不禁軒眉一笑,忙取出一粒長春丹,道:「蘭姐請服下,小弟摻你行吧!」
賀束蘭接過嚥下,粉拳捶了岳洋一把,嗔道:「都是你!」又喚出鄰室梅兒等六女婢,同行而去。
梅兒六女見了岳洋,只是低眉嬌笑。
賀束蘭不勝嬌羞,嬌喝了一聲。
「我們走!」
岳洋匆匆背上雙劍,迅如星飛般當先越過院牆,諸女緊隨身後。
他們一落在牆外,忽見數條身形迅捷若電從屋面掠過,向院內落下,均止步緊貼著牆根不動。
忽聽院內傳出一聲嬌喝,道:「怎麼這賀姓賤婢不在.莫非她已先康老賊離開襄陽了麼?」
另一人道:「速回去稟明教主,免得因此誤了大事。」
這時,賀束蘭取出四柄劇毒小劍,交與岳洋示意除之。
只見四條人影升拔屋面,一閃而逝,入沉夜之中。
岳洋身法更快,掠上屋面至四人之前,反身一鶴沖天而起,疾瀉落在四人面前,掌中四劍分射而出。
四人只覺面前飛落一團黑影,瞧也未瞧清,只覺胸前一涼,相繼慘叫出聲,倒斃於屋面滾下。
賀束蘭及四女飛掠而至,在四屍未曾墜下屋面時,探手起出劇毒小劍,望著岳洋嫣然一笑,低喝一聲:「我們走!」
四人轉身如飛而去。
襄陽南關約莫五里之遙,官道左側有一片無盡的棗林,棗實纍纍,紅透墜技,隨風瀰漫著縷縷清香。
林中光線暗淡,雙方對峙而立。
金臂人衛飛龍首先發話了:
「康老師,聽說武林奇珍廣成二寶落在貴方,不知確否?」
康風兵微笑道:「江湖傳聞,本屬無稽,老朽亦在追查此事。但據老朽所知,為羅泰所得。羅泰投在三元幫內,衛教主與三元幫結盟為何捨近求遠?」
衛飛龍不禁一怔,說道:
「羅素為貴方擄去,連同貴方柯姓少女一齊失蹤,康老師說對此事不知情,顯系推諉之詞。」
康風兵目中怒光四射,沉聲道:「何鳳兒被江胥卒擄去,拒不交還,尚謊稱失蹤,哼哼,老朽與他誓不兩立。」
康老爺子殺機滿面。
他神情裝得很像,由不得衛飛龍不信,暗道:「難植江胥卒是謊言相騙於我麼?」不禁猶豫起來。
事實上對廣成二寶下落,康風兵的確一無所知,才能如此振振有詞。
岳洋與賀束蘭諸女在林子暗處竊笑不止,賀束蘭道:「乾爹也真會說謊。」
何鳳兒道:「這樣一來,我就不能再與他們見面啦!」
岳洋忙取出一付人皮面具,遞與鳳兒,低聲道:「你帶上就不妨事了。」
鳳兒一瞼通紅,目光不敢正視,只伸手接過。
這時,衛飛龍沉吟未答,雲霧山主王萌遠陰惻惻一聲冷笑,道:「此事暫撤開不提。王某此來,要報卻火焚群雄之仇。武林生靈何事,竟遭此慘劫,你活一天,武林這個局面就永無寧日。」
康風兵大喝道:「你是什麼人?配管老夫的事?」
「姓康的,明年今天就是你的週年忌日,你還狂個什麼勁兒,老夫就是雲霧山主王萌遠。」
康風兵殺機大發,狂笑道:「請放手過來一試,老夫豈是怕事的!」
王萌遠怒哼一聲,身形猛近,一招「橫山斷雲」劈了過去。
康風兵疾縱右挪,揮掌迎去。
一聲巨震,潛力猛接,氣流盤漩中兩人均退出三步。
金臂人衛飛龍身形一定,迅疾無比地落在兩人之間,微笑道:「王兄暫勿動手!」繼而目注康風兵道:「衛某勸康老師等防衛某去夏回一行,與江胥卒面對面澄清廣成二寶之事,可免殺身之危。」
康風兵縱聲狂笑,高亢人云.令人神悸……
衛飛龍面目一變,道:「康老師,是逼迫衛某以兵刃相見麼?」
康風兵笑聲一住,倏又面色一沉,道:「你衛飛龍雖在江湖小有名氣,但在老朽眼中,你還不配指示老朽。」
衛飛龍淡淡一笑。
「目前不是徒逞口舌之時,衛某若無自信,也不會輕率出口,既是尊駕不屑與衛某動手,這片棗林之內,我已安了天網地羅,你若能闖出,衛某決不相阻。」
說時,棗林中微微可以覺察一片衣袂破空之聲。
康風兵不禁心神微震,憑他極為敏銳的耳力,已覺察四外有人。
智狐常柏呈面色沉靜,目光緩緩移向四面,默察形勢。
岳洋及賀束蘭諸女隱在一株巨大棗樹上,繁枝密葉中,已窺見參差林木中人影紛紛,一晃而逝。
這些人中不少身法迅捷,落足無聲,不言而知,都是江湖能手,看來衛飛龍處心積慮,不讓一人漏網。
忽聽康風兵縱聲大笑,道:「衛飛龍,恐怕今日遭劫的不是老朽,而是你們。」
又道:「空言無補實際,老朽願領教衛教主卓絕武功!」
衛飛龍頜首道:「康老師豪氣逼人,衛某佩服至極。」手掌一擺,即待搶攻出去。
突然,常柏呈一朗聲道:「且慢!」說罷,慢步走向場中。
衛飛龍口注常柏呈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呢?」
常柏呈慢吞吞答道:「請問今日是混毆的場面,抑或衛教主與康老英雄單打獨鬥呢?由你自定。」
衛飛龍不知常柏呈話中含意,不禁一怔,答道:「此話是何用意?」
「倘使混毆場面,兵凶戰危,雙方若不拼至最後士卒一兵,勢必無法罷手,何況衛教主目前也無必勝把握!看來衛教主是中了江胥卒借刀殺人之計,令其勝可坐享其成,敗可除去心腹大患。」
衛飛龍是顯然為常柏呈之言打動,不禁心神一沉,忖道:「一山不容二虎,此人之言誠然無虛。」然而表面上他卻無動於衷,傲然一笑道:「單打出手卻是如何說法?」
常柏呈道:「倘若康老師不幸不敵戰敗,我等自當束手就擒,衛教主若不勝……」
衛飛龍大笑一聲,道:「你是想讓衛某網開一面麼?要知衛某生平行事出手,若無必勝把握,決不貿然一試,你休做僥倖之想。」
常柏呈冷冷答道:「康老師也不是無能之輩倖存之人。」
正說著,胡瓜長臉,面目如冰的怪人聞言電閃而出。
嘴角噙著一絲陰森,鬼笑道:「鼓舌如簧,危言聳聽,老朽先斃你於掌下。」
一掌「長風破浪」疾拍而出,立時一股冰冷澈骨寒罡應掌而出。
常柏呈身形疾逾飄風.斜躍出兩丈,冷冷說道:「玄陰鬼君,你以為我不識你的來歷麼?你空在黎田嶺勤修玄陰寒罡多年,『精促』『氣海』『帶脈』三處穴門,依然不能封閉自如,尚妄想與人爭一日之短長,豈不是自尋死路一條?」
玄陰鬼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暗暗大驚道:「此人是誰?怎麼他竟會知自己武功護練不到之處。」心中一陣發怵,目光上下打量常柏呈,腦中思索此人來歷。
康風風更自驚異常柏呈的才華,聽出常柏呈喝破玄陰鬼君三處穴門,是暗暗指點自己出手來取那三處穴道,可獲必勝,遂斜掠三丈,一落在常柏呈身前,怒目沉聲喝道:「沒你的事,還不與我退下。」
此是作樣,常柏呈當即應了一身,落身退下。
這時康風兵向玄陰鬼君微笑道:「老朽領教!」說時起身而上,右手一揚,拍了一招「金絲釣鰲」,迅如電火,拍向了玄陰鬼君的「氣海」穴。
玄陰鬼君心中一驚,暗道:「這老鬼偷學了乖,我豈是這般等閒之人。」右掌一式「玄鳥劃沙」封向康風兵來掌,右手倏忽之間已拍出五式。
康風兵一面揮掌快攻,一面卻以奇奧的身法閃避那玄陰寒罡。
他那快攻的掌式中,招招不離玄陰鬼君「精促」「氣海」
「帶脈」三處穴道,力勢沉猛已極。
玄陰鬼君被逼得連連門招,掌勢一發即下,激怒異常。
他在康風兵急風驟雨般一輪急攻之下,非但要連連護住自身三個要穴,而且玄陰寒罡也不能運用五成,只仗著身法靈活,算是落了個平手。
金管人衛飛龍目光凝在康風兵身上,留心默察他的身法。
然而,智狐常柏呈卻用銳利的目光留心在他父女身上,衛英香忽向衛飛龍低聲問道:「爹,你看康風兵武功如何?」
衛飛龍答道:「此人武功卓絕,現與玄陰鬼君對手似尚藏拙,不至必要時,他不會施展驚人武功……」
說時,微笑了笑,又道:「但為父自信能勝得過他。」
衛英香道:「爹可是施展金臂化毒曠代武學麼?」
衛飛龍點點頭,面色微變,低聲道:「為父方才約他同赴棗林,他竟毫不遲疑應諾,必是有恃無恐或暗有鬼計。
香兒,你趁他們不注意時,潛入林內吩咐弟兄緊密戒備,他們只要一路闖圍,立即萬弩齊發,不容一人漏網。還有,為父暗遣四鳥暗搜大利客棧至今未回,你瞧瞧回來了沒有?」
衛英香點點頭。
陣中突起變化,只見康風兵長嘯一聲,長身疾外,雙掌化指,疾忽如風,手法忽上忽下,奇異無比,竟瞧不出他展出什麼武功。
衛飛龍不禁心神猛振,大驚康風兵果然藏拙,不知他還有什麼出奇的武學,能再施展出來。
原來康風兵所施展的正是「風雲八爪」,內中深髓已得六七,施展開來真個風雲變色。
這一來吸引了全場雙方的能手,目注兩人捨生死戰。
玄陰鬼君頓時被困在奇奧凌厲的掌影之下,心中大駭,頓生兩敗俱傷之念,不顧來爪,雙掌運足玄陰寒罡發出。
只見康風兵微笑一聲,斜身一側,讓開雙掌,突一翻右腕,並指點了過去,這一下對手亂了。
玄陰鬼君竟讓不開來指,心中一顫,「氣海」穴已被點個正著,張嘴狂叫了一聲,一道血箭噴出,人也仰面翻倒,滿地亂滾,功力悉被散去。
常柏呈趕緊掠至康風兵身前,低聲說道:「衛飛龍必然出手,老英雄切勿讓他觸及你的身體。」
說時,人又退後。
果然,衛飛龍面目一變,殺機畢露,向衛英香丟了一個眼色後,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康風兵。
常柏呈立即一怔,追趕已是不及,倘追入林中遇上凶險,卻是如何,不禁心急。
一剎那間,常柏呈倏轉喜容,他料定岳洋必然迎接衛英香,眼前之事,定可轉危為安,心內大定,腳下偷偷地一寸一寸地移往了一顆大棗樹之後。
衛飛龍一步一步逼近康風兵身前,他心存毒計,他預料康風兵等自己走近時,必定立展方才掌法,來擒自己右腕脈穴。這樣一來,非但正中衛飛龍下懷,而且料定他必喪生。哪知康風兵一聲大喝,雙掌「呼」的一聲劈山,一股沒胸氣流應手面出,威勢奇猛。
衛飛龍不禁大出意料之外,不敢硬接,身形斜移了三步。
康風兵趁勢展開掌勢,漫天掌影猛厲罡風,逼了過去。
金臂人衛飛龍毒計未逞,只好迎擊,相距七尺,落空對掌,兩人身形兔起鶴落,功力悉敵,無分軒輕。
繁枝茂葉中,賀束蘭忽向岳洋一笑,道:「洋弟,當真郎心如鐵,竟忍心不見衛姑娘一面,讓她傷心?」
岳洋雙面一熱,道:「蘭姐,你還取笑小弟麼?」
賀束蘭面色一怔道:「洋弟,衛姑娘對你是一片深情。
不可負她,我非是愛爭風吃醋之人,只要你對得住我就行了。」
岳洋不禁大感為難。
只聽賀束蘭又道:「林中設伏,衛飛龍必定有毒計,欲將我奶父等一網打盡,只有你能化險為夷。」
說時示意六婢動手清除。
六婢領命,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二十丈方圓之內清除乾淨。
賀束蘭催促岳洋快去。
岳洋心內暗歎一聲,飄身落地,忽見衛英香急掠入林,將人皮面具取下,迅疾迎上前去。
林中光線暗淡。岳洋身形如電,衛英香只覺勁風撲來,心方一驚,人影一閃,自己雙腕已被捉住。
只聽一聲極熟悉的口音:「衛姑娘!」
她那雙眸於本露驚駭目光,及至瞧清面前立著的正是她朝思暮想,夢魂以系的岳洋。
「是你!」衛英香喜極莫名,一雙星眸,不由流下兩行珠淚。
岳洋道:「正是在下。在下知道令尊與姑娘是為我而來的。」
衛英香連連搖頭,幽怨無比地答道:「你知道我對你的一片心意麼?我怎麼會讓爹爹害你呢?」
「但令尊卻是不會放過在下的。」
衛英香默然無語。
岳洋又道:「姑娘,眼前勢如水火,兩不相容,在下勸你不如及早抽身,免得玉石俱焚。」
衛英香淒然一笑道:「你勝不了我爹,與他對拼只會凶多吉少,你抽身遠走,不是更好麼?何必將廣成二寶據為己有,把自己捲入是非的漩渦中呢?」
岳洋說:「姑娘也認為廣成二寶是在下取了去麼?」
「難道江湖中的傳言是空穴來風不成?」衛英香目光中顯出疑惑之色。
岳洋點點頭,說:
「確屬空穴來風,無稽之談。」
衛英香道:「既是如此,你隨我去見爹爹,與他解釋這一場誤會,必可化干戈為玉帛,免得你受屈。」
「那倒無須。只要姑娘傳令撤去林中伏哨,在下自有化解之策。」
衛英香自從奉命於桂林離開岳洋,不久返回,發現岳洋已然離去,不禁哀怨欲絕。詢問店伙,才知老道與羅泰三凶之事。她想,岳洋此去,顯然已插手是非之中,遂滿懷惆悵地下了會仙樓,返回雪蓮教總壇。
不久,即得知江湖傳聞廣成二寶為一俊美少年及老道得去。此後,又聽說俊美少年與賀束蘭廝守在一處,不言而知,這個俊美少年定是岳洋。
自此以後,衛英香一直悶悶不樂。其父決定不與賀束蘭這方結盟,而與三元幫勾結,一意北上,奪取廣成二寶。
這樣一來,衛英香私願可償,芳心欣悅無比,然而如今見得岳洋,卻覺滿腔心事無處傾吐。
此刻,岳洋命她矯命撤出林中埋伏,不禁無能拒絕,嫣然一笑,點頭道:「你在此處等我?」
岳洋道:「姑娘只速去速回,在下在此守候就是了。」
衛英香嫵媚一笑,即刻離去。
常柏呈在暗中瞥見,心中慨歎道:「『情』之一字,乃至於斯,不勝浩歎!」他正暗自感慨,突見岳洋來到身邊,便說道:「岳少俠,衛飛龍武功卓絕,康老英雄非是對手,你去替下康老英雄,千萬不可讓衛飛龍觸及身體,此處之事由我來應付。」
岳洋不禁一怔,道:「過一會兒,倘若衛英香回來了……」
常柏呈微微一笑,道:「少俠只管放心,老朽誤不了事,包在老朽身上,還你一個衛姑娘就是。」
岳洋俊面通紅,取出面具戴上,一鶴沖天而去。
常柏呈立即拔上樹梢,與梅兒密語了數句,梅兒含笑應命,縱身而杳。
且說衛英香一入林中,陰暗處突地竄出一個生性鷙猛,背闊腰寬的大漢,軀身與衛英香施禮。衛英香見是大舵主,問道:
「四鳥回來了沒有?大舵主,教主有命.林中埋伏撤回襄陽待命。」
大舵主似是不信。
衛英香見狀,故作冷笑道:「我可把令傳到了,誤了事可不怪我!」
大舵主答道:「屬下怎敢,只是尚未見四鳥返轉,深恐其中有變。」
衛英香道:「正因如此,教主才採取欲擒故縱之計,讓康姓老賊逃去,我等暗暗跟蹤,在他身上找出廣成二寶下落。」
大舵主一拍自己腦袋:「屬下糊塗,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
急急轉身馳入林中,接著傳來嗚嗚低沉的聲音,這正是命令伏兵撤退的暗號。
衛英香暗道:「如果爹爹怒我矯命,不知要受什麼罪。」
想著,不禁一聲長歎。
衛英香正暗自思忖,忽聞身後響起一聲甜甜的語聲:
「衛姑娘,別來無恙?」
衛英香不由一驚,雙掌護胸,旋身注目來人,只見梅兒笑盈盈立在面前,搶先發話道:「衛姑娘,我家蘭姑娘欲見姑娘,請勿見卻。」
衛英香不禁妒火中燒,玉容立變,雙掌一引,即待出手。
「姑娘不可誤會.岳少俠未曾忘情姑娘,桂林一別,至今念念不忘。我家蘭姑娘心胸寬宏,意與衛姑娘共事一夫,但不知姑娘心意為何,特請姑娘一見。」
這幾句話,字字震動衛英香心弦,暗感岳洋至情,不負芳心默許,又恐梅兒有詐,不禁猶豫不決。
梅兒正色道:「請姑娘見信,梅兒若有一字為詐,日後必遭雷擊。」
衛英香見梅兒神色莊重,不似偽詐,遂道:「請姐姐引路!」
梅兒嫣然一笑,牽住衛英香皓腕,疾掠而去。
陣中形勢突變,衛飛龍與康風兵生死並拼,片刻,兩人已拼了百十招。
衛飛龍見久戰不下,不禁殺機萌動,手法立變,指點掌揮,不帶半點風聲,出手部位更是讓人意料不到。
康風兵心神一驚,馬上變招換式,「風雲八爪」從容拆打。
衛飛龍全身貫注康風兵「風雲八爪」的變化,想從其中瞧出破綻,迅攻猛擊,以收斃敵效力。
要知這兩人都是武林頂尖、內外兼修的高手,誰也不能在片刻擊傷對方。
這時,岳洋已現身場邊,突然,林梢捷迅如飛鳥般瀉落二十餘人,為首一人大喝道:「衛飛龍,我只道你龜縮在蒼梧總壇不出,如今可是天奪其魂,我們這筆帳,到今天總該到了結的時候了吧!」
來人正是七星使者陸丘明。那二十餘人,都是武林高手,其中尚有一個面相陰冷少年,立時,將衛飛龍團團圍住。
衛飛龍、康風兵身形一分,住手不攻。只見衛飛龍陰惻惻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釜底遊魂!」
陸丘明哈哈大笑:
「衛飛龍,你才是涸澤之魚,已經離死不遠!」
衛飛龍冷冷一笑。
「且莫誇口,稍時勝負之分再說也不遲。」他口中雖說這麼強硬,但內心卻惴惴不安;暗自思道:「香兒怎麼還不見運轉?陸丘明又是怎麼闖入棗林的?莫非他們均遭了毒手不成?」說時,身形疾動,一雙金臂錯攻而出。
陸丘明虛空揮出一掌,倒躍七尺,大喝一聲,道:「且慢!」
衛飛龍驚得一怔,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呢?」
衛飛龍話音剛落,陡地,那面日陰冷少年斜竄而出,向衛飛龍撲去。
兩股冷風襲來,衛飛龍冷哼了一聲,身形疾轉如屯奇妙無比地進了開去。接著,右足一點,衝霄拔起,落於三丈開外,目露狠毒之色,厲聲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一擊不中,已是激怒於胸,大喝道:「少爺未盡興,逆賊,今日棗林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他那請秀的瞼上佈滿殺氣。
岳洋暗中一拉康風兵,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康風兵與岳洋迅疾離去。
到得林中,只見賀束蘭諸女與常柏呈靜立守候,梅兒懷中抱著昏迷不醒的衛英香衛姑娘。
岳洋大驚道:「梅姐,衛姑娘這是怎麼了?」
梅兒嫣然笑道:「你別急,她只是昏了過去,一會兒就醒。」
岳洋望了常柏呈一眼,只見他微笑不語,暗歎一聲,遂引眾人離開棗林。
途中,岳洋暗問常柏呈,衛英香何由昏迷不醒。常柏呈只藏頭露尾地說:
「咱們到了地頭再說!」
岳洋一賭氣,再也不問。
黃昏日落,晚霞由燦爛轉向平淡,漢水支流岸邊,靜寂無人,連天葦蕩中只見水鳥逐飛,不見一隻漁舟。
康風兵道:「賢侄,這就到了麼?」
岳洋道:「由此處乘舟,從葦叢中水道進去不到五里,就是喬奐祥所居小洲。可今日怎麼不見一隻漁舟,連洲上炊煙也無,這情形中有點奇怪。」
賀束蘭道:「你記准就是由此處乘舟而入麼?」
「小弟自信記憶不差。臨行之時,喬奐祥鄭重囑咐,到此定有漁舟相候。雖然小弟離洲不由此道,但同喬奐祥來時路線卻是此處。」說時面現不安。
說話間,葦叢中「刷拉」一聲,衝出一條小舟,操舵之人正是相隨喬奐祥多年的喬武師,當即小舟傍岸。
喬武師上岸,目露憂容,道:「岳少俠,如不是聽你口音,在下絕不敢出見。無奈家主人已被人擄去。」
岳洋不禁面目一變。
「喬武師,你可知是何人所為?」
喬武師搖首道:「在下去襄陽採買日用什物,不想返轉洲上時,發現屋內空無一人,而且洲上漁民十餘戶亦沒有了。」
「你怎知被人擄去?」
「所幸島上有一漁夫未被盜黨發現,是他在蘆葦中窺見。」
常柏是忙道:「事不宜遲,我等速去瞧瞧賊人有無留下蛛絲馬跡,由此來推判賊人的來歷。」
十餘人均踏入小舟,緩緩駛入蘆葦叢中向小洲而去。
一個時辰過去,舟抵洲畔,只見洲上黑漆漆地一無燈火,只聽蔽江葦蘆叢中微風瑟瑟,意境淒涼。
岳洋踏人喬奐祥所居,「刷」的一聲點亮一火焰,一室頓明。
發現室中諸物擺設井然有序,絲毫不見格鬥跡象。
常柏呈緩緩移國掃視了一眼,踱人鄰室查機,依然未發現有可疑的線索留下。突然深深嗅了一嗅,目中神光一亮。
「有了!」
康風兵道:「常老師,可是尋出了線索?」
「喬奐樣等人均是被人用迷香迷住,才挾擄而去,所以未曾拚搏。」
「賊黨是什麼來歷?」岳洋憂急之色未減,又道:「常大俠何以認定是受了迷香所制,被人擄去?」
「室內尚存余一絲異香氣味,乃因賊人用藥過重,一個時辰之後仍有殘味。」
說著,略略一頓,道:「如常某所料不差,賊人來歷如非天螟嶺中鳳彬餘黨,則必定是內方山木龍子。」
岳洋道:「顯然是申鳳彬手下所為。申鳳彬與喬奐祥宿怨難解,喬奐樣一舉一動他無不瞭如指掌,除了申鳳彬,哪有人知喬奐祥在這隱秘小洲上置了產業?」
常柏呈道:「少俠所言固然有理,但恐井非如此。要知三元幫匪徒見申鳳彬未曾趕往夏口,心知申鳳彬已是凶多吉少,又趕回搜索喬奐祥居宅,發現屋空無人,不言而知會料出申鳳彬遇上了什麼事?申鳳彬在三元幫並不重要,有他不多,無他不少,何況他們知道申鳳彬與喬克彬有私仇結怨。目前三元幫正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利害權衡之下,決不致於為了他申鳳彬一人勞師動眾再樹勁敵……」
岳洋煩躁不安道:「那麼,常老師認定是誰所為?」
常柏顯微微一笑道:「毛病就出在長悅賊禿身上。長悅賊禿身懷重要機密,木龍子決不容其洩漏,既然木龍子聽命峨嵋,自然與三元幫打成一氣,有密切勾結,不然長悅賊禿何能與申鳳彬搭在一處……」
賀束蘭聽得胸中疑雲頓釋,柳眉一挑,目注岳洋道:「哪個是木龍子?哪個是長悅賊禿呢?」
岳洋與常柏呈相顧一怔,知說走了口,常柏呈笑了一笑道:「蘭姑娘稍安勿躁,稍時少俠自會在姑娘面前稟明一切。天色已晚,諸位將就在這宅中安行一晚,常某與少俠現要去洲上察視一下。」
「我跟著去不行麼?」
常柏呈突躍至賀束蘭身側,附著耳旁低語了一陣……
這情形瞧得岳洋只顧皺眉,不知他又在弄什麼鬼計。
只見賀束蘭滿面通紅,低頭含笑,不勝羞赧。
兩人疾掠出去。
洲旁河岸一株垂柳之下,常柏呈與岳洋相對面立,只聽常柏呈道:「依目前情勢發展來著,如弓在弦,不得不發。眼下急務,莫過於趕往內方山解救丐幫人物。少俠此去,勢必與蘭姑娘等人同行。如若同行,少俠來歷不言自明,為她所知。」
「這又有何妨?在下不想對她永遠瞞著我的來歷。」
常柏呈低聲一笑道:「少俠之言差矣。老朽以為,此舉卻有極大的關係?」
岳洋驚詫異常。
常柏呈又道:「少俠須知玄陰鬼君與康風兵相拚搏時。
康風兵所施展的武功正是玉鍾島絕學『風雲八爪』,那麼,康民兵出身無疑是玉鍾島,其主人也必是少俠在關外碣石山所見的赫連燕候。更可驚的是,少俠的新婚夫人不是姓賀,而是複姓赫連……」
岳洋聞言,只覺五雷轟頂,心神大震,額角泌出豆大汗珠。他哪裡科到自己竟與師門大仇之女相愛成婚!日後恩師知道,如何是好!
常柏呈深知岳洋此時的心意,微微笑道:「少俠不可如此存心。要知令師之仇是項秋居士,並非赫連燕侯父女,此乃火山噴發陸沉所致,是以常某為少俠慶幸,不必耽憂。」
岳洋大詫道:「常老師既說此話,必有高見,務請見告在下。」
「赫連燕侯膝下只有此一女,珍愛異常,少俠是他愛婿,豈會不被器重?日後就在少俠身上遏阻他雄圖中原,霸尊武林之欲。此事說來容易,做卻極難。他功力高絕,逞勝好名之心自是極強,但以少俠與蘭姑娘機智,不難如願以償。」
「常老師是要在下向蘭姐吐出真實來歷,使蘭姐與在下同心一致,消除武林禍劫麼?在下看來,倘若如此,定會使蘭姐與我立即反目。」
常柏呈搖首一笑。
「少俠如不吐露真實來歷,將如何同赴內方山?倘少俠又私自不告而別,蘭姑娘的性情你是知道的,憤怒羞愧必激使性情大變,則武林禍首將落在少俠身上……」說著,附耳低語一陣。
岳洋只感面上一陣發熱,緩緩低下頭去,道:「常老師立意至善,無奈過於遲緩,只恐寧千等人命在旦夕。」
「少俠話雖不錯,但有道是若欲攘外,必先安內,天下事欲速則不達。少俠任重道遠,能無如履薄冰之感麼?」
岳洋暗道此話不錯。接著,常柏呈又說:
「衛英香姑娘,亦望少俠善加處置。蘭姑娘之意,可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岳洋不由漲紅了臉,急道:「這如何使得?在下受殘叟死前重托,求在下剪除衛飛龍,在下應諾。哪有既娶其女,又殺其父的道理?萬萬使不得。」
常柏呈正色道:「少俠如信得過常某,就依常某的話去做。常某自有兩全之計,必不使少俠為難,否則,常某將從此抽身遠去,誓不過問武林是非。」
岳洋見常柏呈出言斬釘截鐵,毅然以去留為要挾,不禁大感意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措詞。
只聽常柏呈長長歎息一聲道:「世有伯樂,而後才有千里馬。常某自負才智過人,但武功卻差。初出江湖,嘗欲存心輔佐一雄心萬丈,武功卓絕之人以成武林霸業。然而久而久之,常某逐漸心灰意懶,看穿世道人心,與其說世人心險,勿寧謂江湖人心術更險,此後托身野人山之舉更是迫不得已之舉……」
說到此處,常柏呈忽現黯然之色,又道:
「昔年身受令師救命大恩,急思圖報。雖事後知令師俠名,卻還不知令師心性為人。待常某確知令師是一豪氣於雲,義薄雲天的武林俊才時,豈料噩耗傳來,使常某扼腕歎之。
……如今,少俠乃令師傳人,令師既東遁海外,留下少俠隻身艱難重負,常某為感令師,也感於少俠知己,能不竭盡所能,為武林蒼生之福一盡心力?」
岳洋深為常大俠之言感動,長施一禮道:「在下知罪了,謹領尊命。」
二人正傾心交談,忽聞賀束蘭嬌呼道:「洋弟……」常大俠忙道:
「少快快去,常某還須與康老英雄一敘雄圖。」
岳洋轉身離去。
兩廂一室,紅燭高燒,錦羅帳下臥著一對璧人賀束蘭與岳洋。
燕好之時,岳洋忽低聲喚道:「蘭姐……蘭姐……」
賀束蘭見岳洋神色莊重,不禁一怔,答道:「你可有話要說?」
岳洋點點頭。
「正是,但小弟深恐一語即出,蘭姐將棄我而去,為此不勝耽優!」
賀束蘭嫵媚一笑,道:「癡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怎會棄你而去,天大之事你我亦應共同承擔。」
岳洋微歎了一聲,將自身來歷詳細說出與賀束蘭。
賀束蘭先是一驚,繼又一陣嬌笑道:「其實你就是不說,姐姐也揣摩出大半。你那人皮面具,便可揭破你的來歷。姐姐我的來歷,你可知道麼?」
岳洋點點頭。
「蘭姐,你並不姓賀,而是複姓赫連氏……」
賀束蘭媚極一笑。
「你既知道就好了。其實我爹並非你師之仇。當年項秋島主與我爹已是面和心不和,對被陷在玉鍾島之中原人物,我爹亦有過一番維護之德。玉鍾島陸沉前一日,我爹與玉鍾島主不知為了什麼爭吵不休,幾欲反目相拼,我爹一怒之下,攜著我等遷往別島而去。」
說著,目露憂客道:「我爹一身絕學,自負非常。此番而來中原,壯心雄圖不言而知。只恐我爹難為你我之事,就批罷手。」
岳洋展齒一笑道:「令尊愛你珍如生命,也難說今後不會改弦易轍,收斂萬丈雄心,重做打算。」
「但願如此!」
兩人互傾肺腑之言,枕席之愛,逾於往常。正是:說不盡山盟海誓,道不完綿綿情話,不覺時已四更。
驀地——
窗外忽生落足微聲。岳洋耳目聰靈,聞聲驚道:「不好,窗外有人?」
岳洋忙整衣一下床,背上一對「紅焰烈火」劍。
這時,忽聽康風兵大聲呼喊:
「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還不束手待縛。」
另一人朗聲哈哈大笑。
「無知老賊,憑你也配。」
岳洋不禁一怔,忙手掌一揚,推開窗頁,穿身而出。
只見群雄已然驚醒,圍作一周。場中康風兵展出曠世絕學「風雲八爪」,漫天掌影拚搏一位俊美少年。
這少年一支劍寓速於緩,劍訣一引,劍隨身走,但見芒影流轉,寒星銀花,驚虹掣電,身形奇詭。
一時之間,康風兵竟無法逼進一步那俊美少年。
康風兵突發出一聲長嘯,猛長身拔起,一個神龍掉尾,猛撲而下,雙掌運出全力,以泰山壓頂之勢,當以罩下。
少年只感一片強猛罡勁,重逾萬鈞,壓下身來,氣血翻逆。
少年暗道:「我命休矣!」
忽聞岳洋一聲喝喊:
「且慢!」雙掌猛展彌勒神功震字訣,電射而出,單臂迅如電光石火一拉那少年,把其挾住即回。
只見岳洋挾住那少年道:「趙兄,你怎會來到?」
來人正是趙林。
趙林驚魂甫定,瞧清救出自己之人乃是岳洋,大喜。
「是岳賢弟麼?」
康風兵走了過來,微笑道:「原來這位少俠是岳賢侄知友,老朽還以為木龍子派來匪徒呢,多有得罪。」
趙林忙躬身道:「不敢。晚輩趙林,請問老前輩大名。」
康風兵哈哈大笑:「老朽康風兵,諒你們二人闊別已久,定有許多話語,盡請開懷敘談。」
趙林目露猶豫之色。
常柏呈見此,遂道;「康老英雄,我們別再打擾他們二位啦!」
康風兵恍然明白趙林有話要避著自己向岳洋吐露,哈哈一笑,手掌一揮,群雄隨他魚貫入室。
岳洋笑道:「常老師是家師朋友,心思慎慮,智計無雙,趙兄敢莫是暗驚心意被人窺破了麼?」
趙林大為放心,慨然點頭道:
「既是令師至友,那就不妨事了。賢弟,你可知我倆在雲霧山所遇之黑衫老者,就是令師麼?」
岳洋黯然歎息。
「乃是事後知情。想不到家師傷心往事,隱秘若此,小弟每一念及此事不禁雙眼淚下,痛思恩師。」
趙林又說:「那時,愚兄趕往吳江與家師上壽,不想第二日令師光臨敝處。豈料與家師晤談,甚是投機,臨行之時,令師交愚兄一支鐵匣,命愚兄再出江湖時,務須尋著你,面交不誤。令師又說,他行將海外遠遊.返回中原之期,少說也要一年半載,說不定亦從此不回,望你切切照匣中之意行事。江湖傳聞廣成二寶為賢弟所得,賢弟之名,如日中天。愚兄輾轉尋來,途中救得一位病重女童。
女童說她與眾人為一群蒙面黑衣大盜所擄,只因她有病在身,匪徒不防,被她逃走,脫險後,病重體弱倒在途中,被愚兄救起。她說,居在此洲上,尚有一老祖父外出捕魚未歸,所以背負她來此,不想竟遇上賢弟。」
說時,取出鐵匣交與岳洋。
岳洋接過,並不打開,卻問趙林:
「那小女孩是在何處為兄所救?」
「是在荊門縣郊外。」
岳洋急回頭呼喚常柏呈,喜不自禁將趙林所說之事,重述了一遍,並說:
「此事分明是內方山木龍子所為。」
常柏呈微笑道:「與常某所料不差。不過,還須從長計議,兩位請入廳一敘。」
入廳之後,岳洋一一把群雄介紹給趙林,分賓主落座。
岳洋則趁機避入靜室,打開鐵匣。
匣內留有兩冊蘇雨山手繪彌勒神功及軒轅十八解圖解,並附一紙手諭,鄭重囑咐岳洋處處以替武林蒼生造福為念,毋以小善而不為,勿以小惡而為之……
語重心長,感人至深。
岳洋看完後不禁潸然淚下,眼前一陣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