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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深淵 文 / 劉建良

    陳七星放出幻日血斧,攀住突起的崖壁,幾個起縱,上了峰頂。屍靈子其實也可以上來,不過阿大、阿二沒這個本事,它們的魄是在體內的,便能放出來也帶不動它們沉重的身子,所以屍靈子只能帶著阿大、阿二潛水出去。

    陳七星一躍出了天窗,往下看,屍靈子還跪在地下,頭卻極力仰著,眼巴巴地看著他,即便隔了近百丈,他眼中熱切的光仍清晰可見。陳七星也見過幾個忠誠熱血之人,但像屍靈子這般狂熱的,卻還是第一次見。他朝屍靈子揮了揮手,閃開身子,不由重重地出了一口長氣,心想:「真可怕。」到底是怕了屍靈子的這份狂熱,還是怕了幻日血帝千年後仍存的那份魔力?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天窗所在的山頂,離著仙人洞口已經有十幾里路了,陳七星趕到前面,老遠便見一條煙柱沖天而起。他到近前一看,只見關瑩瑩幾個站在洞子前面,正押著一幫道士放火燒洞呢。只不見無涯子,也不知是給關瑩瑩幾個撞到殺了呢,還是躲起來或者逃走了,不過這個陳七星根本不關心。他躲在一邊,看關瑩瑩幾個燒了仙人洞,打道回村,他也就繞路先回了村子。

    他雖然繞了路,但借魄疾趕,比關瑩瑩幾個騎馬可是要快得多了,關瑩瑩一行卻到將近天黑才回來。陳七星一顆心始終懸著,就怕包麗麗嚷出來。不過他想想,以包麗麗的精明,應當不會就那麼叫出來,那沒好處啊。她即便要叫,也要回來後,看見陳七星了,怒火發作才會叫。陳七星就想:「不能這麼跟她碰面,若與瑩瑩幾個在一起,那丫頭妒火上來了,說不定就會叫嚷出來。得在沒人處先找著她,跟她說清楚了,拿寶藏封住她口了,才好出來。」路上這麼想好了,他就一直沒回村,看著關瑩瑩一行人進了村子,他也不回去。他想著到晚上所有人都睡下了,再悄悄把包麗麗叫出來,跟她談條件。

    村北鷹愁澗地勢險惡,少有人行,不怕被人撞到。陳七星便在那日偷聽江進、肖梅對話的林子裡坐下,一面想著心事,一面等著天黑。天漸漸黑了下來,不過要等村裡人全部睡下,至少還要幾個時辰,還得再等。陳七星正自無聊,忽聽得有響動傳來,似乎有人正往鷹愁澗這邊走。

    「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有人從這裡走,難道哪家有什麼急事?」陳七星心巾奇怪,坐起身來,偷眼往外面看,聽聲響不但有人,村且有馬,真像是有急事要趕去鎮上的。不多會兒,來人上了鷹愁澗,現出身影來。陳七星一看清來人,情不自禁地腦袋一縮,來的居然是包麗麗、巧兒主僕。上了鷹愁澗,兩人站住,巧兒四面看了看,身子縮了一下,道:「小姐,我怕。」

    包麗麗瞪她一眼:「送你過了鷹愁澗,前面下了山就是大路,怕什麼怕,誰還能吃了你?」巧兒縮了縮脖子,不吱聲了。

    包麗麗道:「不要怕,這件事做好了,賞你一百畝田。」

    「多謝小姐。」

    「但要誤了我的事,你也小心。」包麗麗「哼」了一聲,稍一沉吟,「本來我該寫封信,但就怕你失誤,萬一失落就麻煩了。你記著,一定要跟老爺稟報清楚,陳七星是幻日血帝的傳人,這是絕對不會錯的,而且他修為還不到家,只煉成人刑請老爺決斷,到底怎麼做對我家利益最大。我的意見,老爺一個人悄悄趕過來,我和邱師兄幫手,找個機會悄悄拿了那小子,人不知鬼不覺的,藏起來慢慢審。江湖一直有兩個傳言:一是說幻日血帝不會死,最終會借體重生。我們可以問清楚,陳七星到底是幻日血帝借體重生的,還是幻日血帝的傳人?如果是借體重生的,這門絕學我們就可以拿到手,這是第一個大好處。第二個傳言是說,幻日血帝敗亡前埋了個大寶藏,後人一直沒能找到。無論陳七星是幻日血帝借體重生的還是他的傳人,這個秘密都可以審出來,這是第二個大好處。所以我傾向於秘密捉拿。我的話,你記清楚了沒有?」

    「記清楚了。」巧兒點頭。

    「還有一點。」包麗麗想一想又補充,「記住稟報老爺,一定不要驚動關三叔。即便所有的傳言都是假的,我們什麼好處都得不到,但至少要把這尿盆子扣到關山越頭上。做好局,讓所有人都認定關山越事先是知情的,收了幻日血帝的傳人做弟子,那樣關山越就算煉出八個魄,他也沒資格做松濤宗的掌門。」說到這裡,她牙關輕咬,臉上泛出冷笑,「陳七星啊陳七星,竟敢不聽我的話,竟然不顧一切地去救關瑩瑩,不給你個報應,你就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關瑩瑩驕狂了一世,我這次就要她栽個大跟頭,扯上幻日血帝,我要她從此抬不起頭做人,到時我看你……啊!」

    她猛地一聲尖叫,卻是看見了陳七星。陳七星站在她身前數丈開外,臉色青白如鬼。

    「你想做什麼,你想做什麼?」包麗麗驚慌失措,腦後隗光急閃,蛇籐草飛射而出,方到中途,卻忽又收了回來,紅光閃現,一個血環箍住了她的脖子。

    「你……你……我……饒……」包麗麗舌頭伸出來,雙手到脖子上抓撓,卻是扯不開血環。

    「小姐!」巧兒急撲過來,抱住包麗麗,想幫她扯開血環,卻哪裡扯得開。血環便如一個赤紅的鐵箍,死死地箍著包麗麗的脖子。巧兒急了,她卻傻,這會兒不是懇求,反而威脅陳七星:「陳七星,你敢傷害我家小姐,我就把你真實身份叫出來,讓你死無葬身之……啊!」她慘叫聲中,卻是陳七星血環一送,連著她還有包麗麗一起送入了鷹愁澗底,慘叫聲很快便在轟隆的水聲中消於無形。

    拋了兩人人鷹愁澗底,陳七星一不做二不休,血環套住兩匹馬的脖子,也拋下了鷹愁澗。

    陳七星在崖邊站了一會兒,秋風吹拂,衣襟獵獵作響,崖下水聲轟鳴,除此再無雜音。他身子忽地縱起,將左近林子盡竭搜了一遍,驚起幾隻兔子、一窩野雞,沒人。他再不會犯那夜的錯誤,絕不。

    他背起藥箱,不直接下山,索性就從鷹愁澗北面過去,圍著山繞一圈,從另一面回村。他走到村口,卻聽見左側屋中有「哎呀哎呀」的叫聲,他循聲過去,卻是一個叫柱子的放牛童扭傷了腳,腳脖子處腫起老大一個包,他爹老柱子拿松枝熬了油在給他抹。

    「這樣不行。」陳七星攔住老柱子,「他裡面的骨頭可能挫傷了,先得正骨。就算沒傷到骨頭,也得另外配藥,光抹點松枝油不行。」

    陳七星接過手,也不嫌髒,將柱子的腳直接架在自己腿上,摸了一下,腳骨有點兒錯位。陳七星給他正了骨,又從藥箱裡拿出藥來,給他敷好包上。他看柱子痛得齜牙咧嘴的,「哈哈」一笑,道:「沒事,過會兒就不痛了。記住了,至少七天不能跑跳。」

    「記住了,記住了。」老柱子替小柱子答道,感謝不絕。陳七星鼻中聞得香氣,道:「什麼東西這麼香?」

    「撿的幾個蘑菇,放了點兒山豬肉。」

    「這個是好菜啊,給我來一腕。」陳七星一臉饞相。

    陳七星在老柱子眼裡,那是城裡面的貴人了,會吃他們這山裡人才吃的玩意兒?老柱子雖然將信將疑,手上卻不遲疑,一邊應著,一邊盛了滿滿一腕來。陳七星也不客氣,夾一塊蘑菇放到嘴裡:「香,香,若是有酒更好了。」

    「有,有!」他真的不嫌棄,老柱子高興極了,倒了一壺酒來。陳七星吃幾塊蘑菇喝一口酒,和老柱子聊著天。他以前也常在山裡打混的,說起山裡趕兔子、捉野雞的事,不時「哈哈」大笑。他的笑聲驚動了左近的鄰居,三三兩兩地過來,見陳七星沒架子,都笑著答話,一時打成一片。陳七星就順便又看了兩個腰腿痛的。他說話和氣,笑得爽朗,又不要錢,眾人從心裡感激他,湊著趣兒說話,場面越發火熱。

    「小師弟!」卻是關瑩瑩帶著荷葉來了。

    「酒足飯飽,謝了謝了。」陳七星抱拳團團一揖。一群鄉鄰見了關瑩瑩容光,都是縮手縮腳,竟不知道怎麼回禮。陳七星出來,道:「你兩個怎麼來了,專來找我啊?」

    「美不死你,你有什麼找的?就丟大山裡,收山貨的都不要。」關瑩瑩白他一眼。

    「沒這麼誇張吧?」說不誇張,陳七星一臉誇張,「我是你小師弟啊,就衝著咱們天仙似的瑩瑩小姐,別人也會搶著撿的,然後屁顛屁顛跑來獻寶。關小姐,關小姐,撿到貴師弟一名,請收下。謝謝我?啊,不要謝,不要謝。」他裝腔裝調,逗得關瑩瑩主僕「咯咯」嬌笑。說笑一會兒,關瑩瑩道:「對了,你從這面回來,看到包師姐沒有?」

    「包師姐,沒有啊?她不是跟你們一起去仙人洞了嗎?」他喉嚨有些發緊,但關瑩瑩沒聽出來。

    「早回來了。後來她不知和邱師兄說了什麼,發了幾句邪火,帶了巧兒騎了馬出去了。先以為她們就在村邊上跑一圈,結果一直不見回來,不過也許現在回來了也不一定。對了,今天去仙人洞,又碰見了玉郎君,最有趣了。」關瑩瑩說起玉郎君先怎麼聽包麗麗的話,關鍵時刻卻不救包麗麗反來救她,包麗麗怎麼氣得咬牙切齒。她邊說邊笑,得意至極。陳七星看著她明媚嬌艷的笑臉,聽著她清脆的笑聲,心底卻冰涼一片。她的笑,是那般近,又似那般遠。似乎她站在遙遠的山頂,陽光明媚;而他,卻在無盡的地獄,漆黑冰冷。

    三人回到邱家大院,邱新禾也回來了,紅著臉。看陳七星、關瑩瑩身後沒有人,他又是失望又是惱怒,叫道:「不管她了,我什麼也沒說,莫名其妙地就衝我發火,還自己跑走了,哪有這個道理?」

    陳七星卻知道,包麗麗該是故意的,找個借口出村把巧兒送出去。只是巧之又巧,她心急想讓巧兒走鷹愁澗抄近路,偏生陳七星就在鷹愁澗上等天黑,便就碰上了。冥冥之中,難道真有天意嗎?

    陳七星給眾女配藥服下,關瑩瑩也說要回去睡了。在她想來,包麗麗只是賭氣,在哪裡溜躂呢,用不著擔心。荷葉還笑著說,包麗麗也許不是氣邱新禾,而是在為白天玉郎君的事生氣呢。因此又猜,包麗麗和玉郎君的關係好像很特殊,是不是和玉郎君約會去了,偏生讓邱新禾聽到了。邱新禾本來還想去找,聽到這話,一巴掌拍爛了一張桌子,抱了罈酒,喝得大醉,再沒人去管包麗麗的事。

    陳七星睡下,到被窩裡全身一鬆,突然間汗出如漿,霎時就把整個被窩打得透濕,那不是出汗,簡直就是潑水。他想爬起來換了,卻是全身無力,似乎一個指頭也動不了了。

    他昏昏沉沉中,也不知到了哪裡,好像是回到了陳家村,挑著一擔水在走。那擔水怎麼那麼重,壓得他整個身子都要貼在地面了。天那麼熱,那麼多人,怎麼就不來買水喝呢?他喊啊喊啊,就是沒一個人過來。他不停地喝水,不停地喝,卻還是渴,渴極了,肺裡面好像燒著一團火,難受極了。突然,他看見了狗肉胡在那邊賣肉。他舀了一瓢水送過去,喊了聲:「胡大伯,喝水,清清冽冽的甜井水。」

    狗肉胡卻不理他,甚至看都不看他。他喊啊喊啊,把水直送到狗肉胡嘴邊,可怎麼也夠不著,好像越離越遠。他急了起來,大聲喊:「胡大伯,胡大伯,是我啊,是星伢子啊!」

    「你是星伢子嗎?你還是星伢子嗎?」狗肉胡突然一下就站在了他面前,一臉的暴怒,「你說,你為什麼要殺死包麗麗和巧兒?你說!」

    「我沒辦法啊,她們要害師父和瑩瑩。我都想拿幻日血帝的寶藏買她保密的,可她野心那麼大,就算我把寶藏給了她,她以後也絕不會放過我的。我自己不要緊,我就怕她害師父和瑩瑩。娘沒有了,你也走了,我只有師父和瑩瑩了,我不能沒有他們哪!」

    「不對!你不是怕包麗麗害你師父和瑩瑩。你是自私.你是怕你師父和瑩瑩知道了你的事,從此不理你。」

    「不是,胡大伯。不是……」

    「你敢說不是,你還敢說不是,我掏出你的心來看看!你看,你看。」狗肉胡伸手,猛一下把他的心掏了出來。

    他看著自己的心,血紅血紅的。天也紅了,地也紅了,狗肉胡不見了。他走在茫茫的曠野上,到處都是死屍,遠遠地好像有人喊:「血日時代!血日時代!」

    他看過去,什麼也看不到,只見天地一片血紅。他抬頭看天,天上居然有五個日頭,血紅血紅的日頭。突然間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那閃電居然也是血紅血紅的。下起雨來了,他抹了一把,卻是滿手的血。下的不是雨,下的居然是血。

    「啊!」他一聲駭叫,猛地坐了起來。天已經亮了,外面關瑩瑩在叫:「七星懶烏龜,七星懶烏龜,起來了,起來了。再不起來,我拿叉子掀了你的烏龜殼。」

    「來了,來了。」陳七星爬起來,推開窗子,出了一夜的汗,房子裡是那麼臭。還好,到底是在別人家,關瑩瑩沒躥到他房裡來,否則又要大發嬌嗔了。

    陳七星換了衣服出去,關瑩瑩老遠就捏著鼻子:「好臭好臭,你真的是個臭烏龜,又懶又臭。快去洗個臉,不洗臉我不跟你說話。」

    陳七星到後房,索性洗了澡。不過自己聞著好像還是有臭味,遲遲疑疑出來。關瑩瑩倒不捏鼻子了,道:「包師姐一夜沒回來。邱新禾天沒亮跑到三山鎮,也沒找到,回來說怕是發脾氣回松濤城了。我們也回去算了,反正仙人洞也給燒了,無涯子就算不燒死在裡面也不敢再作惡了。」

    「好。」陳七星點頭,「反正她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再開點兒調理身體的藥,她們拿回家慢慢吃就好了。」

    「那就回家了,我還真有些想爹了呢。」關瑩瑩雀躍起來,跑去跟邱新禾說了,隨即便收拾起身。不只邱仁和那些懷鬼胎的女子千恩萬謝,村裡人也大多出來相送,卻都是謝陳七星的。這些日子,陳七星順手治了不少病人,他和氣,不論對著什麼人都是一臉的笑,而且絕不要錢,這樣的郎中,從來也沒見過。

    「小陳郎中,小陳郎中!」遠遠地有人喊,卻是老柱子。他手上抱著一大塊肉,還鮮血淋漓的。

    「昨日你說那山豬肉香,我特意上山下了套子,也是老天爺看我心誠,真就套住了一頭。本想整治了慢慢給你下酒的,不想就要走。這一塊肉你帶上,我知道不是個樣子,可是你一定要帶上。」他是個老實人,跑急了又說了一串話,臉憋得通紅。

    「我收下,我收下。」陳七星倒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找了個竹筐,裝了那一塊山豬肉。誰知這一開了頭,倒有好多人送東西,都是陳七星治過病的。山裡人嘛,無非是些山貨,可難得這份熱情。陳七星好不容易才脫身出來,身後卻還是一片議論:「好人啊,真正的好人!神仙保佑,多子多孫。」

    陳七星臉上堆著笑,心底卻虛得厲害,出了村口,他回頭,還是一片熱情的眼光。他心中突地生出明悟:「我雖然殺了人,可我也可以救人啊,是了。」想通了這一點兒,他心中霍然開朗,暗叫,「我殺了兩個人,我就救兩千人。胡大伯,我向你保證,一定不再殺一個人,而且終我一生,一定多多救人。」

    邱新禾雖然心中惱怒,卻還是擔心。他們一路走一路問過去,卻也沒整出個頭緒。直到回到松濤城一問,包麗麗主僕沒回來,這才徹底亂了套。松濤宗大撒人手,從松濤城到靠山村,一路查過去,便如梳頭髮一樣,細細過梳。不但是松濤宗,左近各種勢力也給動員了起來,官府的江湖的,幫派的門閥的,越到後來,聲勢越大。平時沒事不覺著,到這會兒才顯示出松濤宗的勢力之大,以三山鎮為中心的千里方圓,幾乎全給掀動了,不過卻沒能搜出包麗麗主僕的半片衣角。

    陳七星一顆心一直懸著,既怕找到包麗麗、巧兒的屍首,有時又盼她們兩個乾脆沒死。這種心理,非常矛盾。

    不過他不太空,一回城,看病的人就絡繹不絕。他也越發地和氣越發地細緻了,每天忙到半夜,還要看一會兒醫書。要想救人,首先要醫術好,不看書怎麼行?他一天睡不了一兩個時辰,有時半夜來了病人,他乾脆就不睡了,加上心裡煎熬,很快就瘦了下去,但他臉上的笑,卻越發的溫和了。

    秋冬季節,時冷時熱,病人最多。這日,陳七星又忙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喘口氣,他忽覺有異,轉頭,卻是關山越站在門口,看著他,眼眶竟是紅紅的。陳七星嚇了一跳,忙站起來:「師父,怎麼了?」他心底發虛,膝蓋不由自主地有些發軟,難道是包師姐她們真個沒死?也好,就給師父一掌打死吧,倒免了這份煎熬。

    「哦,我沒事。」關山越卻扭過頭,笑了一下,道,「我是想起了你師娘在世時的情景。她跟你一樣,有了病人就廢寢忘食。她身體雖然弱,終究是修成了一個魄,本不該那麼短壽,可她太累了,說她又不聽,唉!」他本來強笑著,說著卻掉下淚來。

    原來是觸景生情,陳七星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關瑩瑩卻蹦蹦跳跳地來了,她一眼看到她爹臉上有淚,頓時就變了臉色,纖手一指陳七星:「陳七星,你想死了是不是,為什麼惹爹生氣?」

    「你亂說什麼呀?」關山越抓住她的手,「我只是看著七星忙碌的樣子,想起了你娘。你這、r頭,瘋瘋癲癲的,也只有七星,換了其他人看誰理你!」

    「不理就不理,誰稀罕!」關瑩瑩吐吐小舌頭,沖陳七星做了個鬼臉,抱著關山越的胳膊,「爹,我們不跟他說了,後園的菊花開得正好呢,我們去看菊花。」

    「你就知道玩!」關山越沉下臉,「你包師姐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你就不擔心?」

    「我擔什麼心啊?」關瑩瑩嘟了嘟嘴,「明擺著嘛,那天玉郎君出現,她陰陽怪氣的,把個玉郎君做奴才使喚,憑什麼?肯定是有原因不是?這會兒鬼影子不見,保證是戀姦情熱,還不知躲在什麼地方逍遙快活呢!我說就不該找,這會兒若找出來,萬一大了肚子怎麼辦?又叫七星給她打鬼胎?」

    「你一…-」關山越氣得要去打她的嘴,關瑩瑩卻笑著跑開了,道:「又不是我說的,大家都這麼猜,打我做什麼?」

    包麗麗主僕失蹤,一點兒消息沒有,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什麼都沒有。再聯繫到那個神秘的玉郎君,尤其邱新禾、關瑩瑩幾個都說了那天包麗麗對玉郎君頤指氣使、如喝家奴的情形,所有人便都懷疑,這裡面只怕另有隱情。玉郎君魄力那麼強,以前又素不相識的,包麗麗憑什麼對他唱來呼去的啊?男人肯聽女人的話,原因只有一個:有姦情。因此找到後來,人沒找到,謠言倒是滿天飛了,把包勇氣得啊,圓臉變成了長臉。

    「還說!」關山越惱了,「一點女孩兒家的樣子都沒有,給我回樓去繡花。」

    「又不是我,拿我發什麼脾氣?」關瑩瑩啷嘟嚷嚷轉過身,沒走三步又蹦蹦跳跳了。關山越也只有搖頭歎氣,看陳七星在一邊傻笑,氣道:「你也是!以後那些無理的要求,你不要理她。」

    「是,是。」陳七星點頭。

    「你苦著個臉做什麼,要你不要答應她那些無理的要求,你還難受是不是?」

    「也不是難受,」陳七星搔頭,「我不答應她,她拿花打人啊。」

    關山越終於給他氣樂了,搖頭:「行了,行了,沒見過你們這號的,我也懶得管你們了。哦,對了,你這樣下去不行,你包師伯得到點消息,要出山一趟,你跟著去跑一趟吧。」

    「是。」陳七星點頭,他有些不敢面對包勇,可關山越這麼吩咐,並不僅僅只是想讓他出去跑一下,也是代表他們三房出了一份人力的意思。不論包麗麗是怎麼個情形,人失蹤了,三房一點兒力不出,那可說不過去,而關山越就只陳七星一個徒弟,不派他派誰?關瑩瑩聽說了,也吵著要去。才丟了個包麗麗,關山越哪還敢放她出去,堅決不許。他真個沉下臉,關瑩瑩倒也不敢放肆,只抓著陳七星出了半天氣。陳七星就是個出氣筒,滿頭包還不敢吱聲。

    包勇得到的消息,是說江湖上新出了個幫派,叫什麼紅巾會的,聲勢不小。這個原本與松濤宗無關,江湖上幫派多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大大小小,興興亡亡,今天扯旗明天散伙的,誰管得了那麼多。引起包勇注意的,是聽說紅巾會中有個頭目叫什麼玉郎君,極為風流好色,經常在外面騙女孩子。包勇懷疑,這個玉郎君是不是那個玉郎君呢?他騙的女孩子裡,是不是也包括包麗麗?丑也好歹也好,包勇這個做爹的,總得去看看吧。方一真是那麼回事,就只好招了玉郎君做女婿,難道真的打死?不可能嘛。可憐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所以祝五福想要多派幾個人,包勇都推掉了,就只帶了邱新禾和陳七星。邱新禾好去認人,看兩個玉郎君是不是一個人。至於讓陳七星跟去,包勇還另有想法,萬一包麗麗真的大了肚子,陳七星這個郎中或許就能用得上。

    紅巾會的勢力範圍在雙魚郡一帶,離著萬松郡有好幾百里地,倒是靠近陳七星的老家橋郡。包勇帶了邱新禾、陳七星,還有七八個家丁,一路急趕,也沒驚動沿途的幫派勢力。他擔心萬一是真的,沒臉見人,所以悄無聲息地埋頭趕路,老父尋女,倒像做賊。

    進了雙魚郡城,包勇將陳七星留在店裡,自己帶了邱新禾去紅巾會總堂。陳七星這次回松濤城後,趁著一次採藥回來,說尋了一株野山茶魄,給關山越、關瑩瑩都看了。立冬了,本不是茶花開放的季節,但魄不是花,采魄用不著開花。關山越自然替他高興,又有些傷感,並無半分懷疑。消息自然也傳了出去,松濤宗不少人都知道。本來修一個魄不必大家都知道,很多人修成魄後,具體修個什麼魄都是瞞著的。但陳七星例外啊,他就一個魄,一個魄的人修的什麼魄,關心的人就多些。包勇也許聽說了,也許沒聽說。不過他就算聽說了,陳七星一個草頭魄也幫不上什麼忙。他帶陳七星來,要他幫的忙也不是這個,所以留陳七星在店裡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陳七星先還想著是不是喬裝了跟去看看,後來一想就算了。包勇是四魄降真師,已經是很厲害了,何況背後還有整個松濤宗,又只是去見玉郎君,用不著他操心。就讓玉郎君永遠消失吧,再也不要出現了。

    下午包勇、邱新禾回來,陳七星卻是大吃一驚,他們都負了傷。包勇不但負了傷,還中了毒,左腿腫得有小水桶那麼粗。雖然包勇以魄力盡力壓制,但毒氣仍在往上湧,他眉間也隱隱現出了青黑色。

    原來包勇他們兩個到紅巾會要人,先沒報包勇的號,只說想見一見玉郎君。如果邱新禾認出兩個玉郎君是同一個人,他們再悄悄地問包麗麗的下落,看是否跟玉郎君有關。誰知紅巾會牛皮哄哄的,競說玉郎君不見客,要粑他們兩個趕出來。包勇心情不好,邱新禾情緒更差,競動起手來。他們本想露一手震住紅巾會,把玉郎君逼出來就行了,結果紅巾會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競傾巢而出,下死手招呼。包勇真火上來,也就不客氣了,師徒倆放手大殺,挑了紅巾會總堂,把包括幫主在內的幾個紅巾會好手盡數殺了,幫眾更是殺傷無數。不過紅巾會拚死反撲,他們兩個也吃了不少苦頭,邱新禾受了重傷,包勇中了毒。而玉郎君呢?倒是搜出來了,根本是另外一個人,長得是真俊,不過跟那個玉郎君半點兒也不像。

    一場冤枉架!不過他師徒倆這段日子也是憋狠了,回到店裡還仍是氣勢洶洶的,覺得不過癮。陳七星一看包勇中的毒,卻是大吃一驚:「瘋蛛!」

    除了腫,包勇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以為就是尋常毒物。他看陳七星情形誇張,才覺得有點兒不對,道:「怎麼了?瘋蛛是什麼?那傢伙的魄確實是一隻蜘蛛,這毒很厲害嗎?」

    「很厲害。」陳七星點頭,「七天之內,若不得解藥,人會瘋癲而死。」邱新禾一聽也急了:「陳師弟,你有解藥沒有?」

    「我師娘的醫書上說,瘋蛛的毒,唯有丹鱔之血可解。」

    「丹鱔是什麼?是鱔魚嗎?有沒有賣的?」

    「丹鱔是鱔魚,不過不是普通的鱔魚。普通的鱔魚老了頭頂現黃斑,丹鱔頭頂卻是一個紅包,類似於丹頂鶴。」陳七星一面回憶雲素娘醫書上的記載,一面取出金針,給包勇刺穴放血,放出大半碗黑血。他又配了藥,對邱新禾道:「邱師兄,你照顧令師,我去找丹鱔。你放心,丹鱔雖然難得,但雙魚郡河澤水泊眾多,找到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勞你費心了。」包勇點點頭,「小六子雖只收了你一個徒弟,卻比我那些徒弟有用得多。」邱新禾一張臉漲得通紅。包麗麗是他帶出去的,結果人丟了,不怪他這做師兄的,卻要怪誰?陳七星卻是心虛,也不好說什麼,把配的幾劑藥交代給邱新禾,自己出來尋覓丹鱔。

    雙魚郡水澤湖泊眾多,水產品極為豐富,但陳七星在城裡轉了一圈,卻沒看到丹鱔。丹鱔這東西藥店裡也是沒有的,因為要的就是它的血,要活鱔,死鱔沒用。

    陳七星出城,到附近漁村打聽,問到一些老漁夫,說了樣子,有說見過的。不過那東西凶,頂著個紅腦袋,見什麼咬什麼,力氣又大,蛇∼般是吃鱔的,這傢伙卻還吃蛇,太惡,沒人敢吃,所以少見有人捕撈。不過好幾個漁夫都說城北的沉澤中有,但當陳七星說出錢請他們去捕捉時,他們卻都搖頭。沉澤險惡至極,除非是春夏之季漲水,否則誰也不敢進去,稍一不慎陷住了,再也莫想出來。澤中又有瘴氣,飛鳥聞著也會隨即墜落。沉澤又有個名字,叫沉魚澤,魚都要沉,雖是誇張之語,卻也可見沉澤的可怕。最大膽的漁夫,也只敢在春夏之季、陽光明媚、瘴氣不起的日子裡進澤,還只敢在邊上打打轉,誰也不敢深入。至於現在這種秋冬水淺泥深之季,沒有人敢進去,錢再多也沒用,得有命花才行。

    陳七星沒辦法,只得自己一個人到沉澤來。他修成了魄,魄可托著身子浮在澤上,陷是不怕陷下去的。瘴氣發於春夏之季,秋斂冬藏,因此現在沒有瘴氣。不過就算有,他也不怕,最多回城配點藥。一句話,只要澤中有丹鱔,他還非捉一條不可。

    陳七星站在沉澤邊上,抬眼望去,一望無際,都說沉澤方圓八百里,八百里不一定,但也確實不小。陳七星圍著澤邊走了一段,看見一座稍高點的山,又看了日頭,山在澤西,一切準備妥當了,這才進澤。他進澤之前為什麼看山看日頭呢?看日頭是定方位,看山是為了以山為標桿,不使自己入澤太深。

    魄可以把人托起來,但耗力相當大,而且行進的速度也不快。陳七星的幻日血斧,一斧之力,少說也有千斤,他體重有多少,一百斤多點兒吧,千斤魄力托百多斤重的身子,還不是輕而易舉?

    不是這麼算的,人手有力,力大的,幾百斤的石頭可輕鬆抱起,可你要他拿塊磚頭舉著不動看,沒人能舉半個時辰以上。魄力托人也與此類似,千斤之魄扔個百斤之人,隨抓隨扔,那叫一個輕鬆,但舉百斤之人就難了,舉起來易,舉久了難。陳七星現在的魄力,托著身子若不動,三個時辰不成問題,再長就有點兒難了,況且還要帶著身子前進。如果在陸地上,腳可借力,跑三天也行。但是在水裡,整個身子完全靠魄力托起來,最多不能超過兩個時辰,而且速度也慢,比一般的船速快不了多少。所謂人力有時而窮,指的就是魄力。

    陳七星以山為標桿,就是想讓自己不至於進澤太遠。看不見出了,就及時收腳。否則萬一深入澤中,魄力用盡,又完全沒有落腳之處,陷到裡面出不來就麻煩了。

    進澤,果然到處都是稀泥,雖有浮草,卻不能落腳。魚倒是有,鱔也偶爾可見,卻是不見丹鱔。陳七星以魄化成一朵大山茶花托著自己,便如坐著一條小小的花船,一路尋過去,雖然一時之間沒有收穫,倒也不缺信心。冬陽暖暖地曬著水面,正是鱔魚活動的最佳季節,只要沉澤中有丹鱔,他就不信捉不到。一次力盡,二次再來,今天不行,明天再來。他已給包勇放了血配了藥,七天之內,不會有生命危險,他就不信七天之內他捉不到丹鱔。

    不過他的運氣好像還真有點兒差,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山也看不見了,他愣是不見一條丹鱔。陳七星感覺到魄力減弱,不敢冒險,認準方向,先出澤來。他體力消耗也非常大,索性便捉了一條魚,在澤邊烤了吃。他吃飽後,坐息半個時辰,再次入澤。他這次換了方向,仍以山為標桿,卻往另一個方向走。他這次運氣不錯,遠遠便看到一個紅點,到近前一看,果然是一條丹鱔。這條丹鱔大,腦袋足有粗酒杯大小,身子一半在泥裡,但露在外面的一半也有三尺多長,估計整條應該在五尺以上。

    「這孽畜怕是有百年以上了,別是成了魄,成了魄就難提了,不過藥性也更強。」陳七星又驚又喜,身子放低,藏在山茶花後。他為了保險,直到丈許外,才悄悄地放出一個血環,猛一下箍住了丹鱔的脖子。丹鱔乍驚之下,猛地一彈一躥,竟然從血環中躥了出來,陳七星暗叫一聲糟。他以前提鱔魚捉老了的,知道鱔魚這東西最是滑頭,腦袋大身子小,身上還黏滑,若是夾不住它腦袋,只捉它身子,無論如何也捉不住它。當然,血環若盡死命一箍,也能箍住它,但就怕把它箍死。死鱔是不行的,要解毒,必須要用活鱔血。所以剛才那一下,陳七星用的力道並不是太大,想不到竟就讓丹鱔溜了出來。丹鱔一躥出水,陳七星也看清了它的全貌。它身長六尺有餘,圓滾滾的身子,生著淡黃色的花紋,腦袋上一個紅包,激怒之下更是艷紅如火,嘴張開,絲絲做聲,一嘴獠牙,淡黃的小眼睛凶光四射。不過,它似乎也給血環那一下箍怕了,不敢主動進攻,只是拚命往前躥。

    「哪裡走?」陳七星大叫一聲,叉一個血環放出,跟著一套。這次沒能套住丹鱔腦袋,丹鱔身子一扭,「哧溜」一下又滑了出去。

    這一次丹鱔換了招數,頭往下一栽,逕直往泥裡鑽去。鱔魚這東西,鑽洞的本事最強,陳七星以前提鱔魚,最怕的就是鑽泥,自然早有防備。他看著丹鱔往泥裡一鑽,半截身子還在外面呢,便急忙放出兩個血環左右一抄,抄進泥裡,將丹鱔連著一大捧泥巴一同抄了起來,順勢一拋,泥水裹著丹鱔直上半空。丹鱔不知死活,還在扭著身子亂鑽呢,可就從泥巴中鑽了出來,赤條條地橫在空中。陳七星早在等著,兩個血環放出,一前一後,同時套住丹鱔。陳七星這次學了乖,捏住勁道,血環只是輕輕套住丹鱔,絕不用力。鱔魚這種東西,其性狡而懶,你用力捉,它拚死掙扎,一鑽一扭的,再大的力也捉不住它;可你如果只是輕輕兜住它,不用力,它就有了僥倖心理,以為沒什麼事呢,懶得再鑽了,就那麼呆著。陳七星以前捉慣這玩意兒的,倒是知道它這個性子。果然,這麼輕輕套著,丹鱔扭了兩下就不動了,彷彿一個懶丫頭賴在被窩裡,動一動只是找個更舒服的姿勢,而不是想要鑽出被子來。

    陳七星偷笑,血環慢慢收回。他帶了簍子來的,雖然簍小丹鱔大,可只要進了簍,它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得來。陳七星小心翼翼地將血環移到簍邊,前環調準了,將丹鱔腦袋對著簍口,後環一送,將丹鱔送入簍中。不想丹鱔見了簍子,竟就知道危險了,身子忽地一扭,沒往簍子裡去,腦袋擦著簍子邊鑽了過去。陳七星雙環急用勁時,哪裡還來得及,「滋溜」一下,又給丹鱔溜進了水裡。

    「今天還不信就抓不住你。」陳七星簡直氣壞了,雙環急抄。不想丹鱔卻沒往泥裡鑽,頭一昂尾巴一擺,逕直往前躥,「嗖」一下躥出去老遠。它可能是真正感受到了危險,拚命了。

    陳七星一抄不中,急往前趕,他以魄帶形,純是水面上借力,速度不是很快。而丹鱔在水裡那速度就快了,但見水花飛濺中,一個身子飛快地往前躥。若比快,陳七星在水裡還真趕不上這孽物。不過畜生就是畜生,不知道直走陳七星追不上,反依著本性,扭著前進,一會兒左,一會兒右,這倒給了陳七星機會。眼看趕不上了,他抄直線便能拉近一截,不過他與丹鱔之間始終就隔著那麼一小段距離。之前,他是怕隔得遠了,丹鱔往泥裡一鑽,東一鑽西一鑽,就真沒辦法了。現在這個樣子,他卻又盼著丹鱔往泥裡鑽。只要丹鱔往泥裡鑽,一鑽就慢,他就有反應的時間,可以抄泥上天,反而有機會抓住它。只是這丹鱔真好像成了精,能猜中他心思似的,拚死前躥,就不往泥巴裡鑽,讓陳七星氣得咬牙,卻是全無辦法。

    「倒看你有幾兩乾巴力。」陳七星暗暗發狠,盯著丹鱔的紅腦袋,死趕不放。他以前捉鱔,也碰到過狡猾至極的鱔王,但費盡力氣鬥智鬥勇,一般都能捉到,這次就捉不到?

    「那位壯士,不可深入沉澤!」突地響起一個聲音,而且是個女聲,其聲清脆悅耳,仿如絲竹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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