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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火山之間 文 / 娥蘇拉·勒瑰恩

    元月24日。艾躺在睡袋裡問道:「你在寫什麼,哈爾斯?」

    「記錄。」

    他輕聲笑道:「我也應該為艾克曼的檔案記日記,但沒有聲紋寫字器,我堅持不下去。」

    我解釋說,我的日記是為艾斯特我的父老鄉親們寫的,他們將進行適當剪裁,使之成為艾斯特領地記錄的一部分。說到這裡,我不由得想起我的家族,我的兒子,於是我改變話題,驅走思鄉之情:「你的雙親健在嗎?」

    「死了,」艾說,「死了70年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艾本人還不到30歲呢。

    「你們的時間概念和我們不一樣嗎?」

    「不對,哦,我明白了,我跳躍了時間。從地球到漢思——達文納特星20年,從那兒到艾盧爾50年,從艾盧爾到這兒17年,我在地球上只生活了七年,但我卻是120年前在那兒出生的。」

    早在艾爾亨朗,他就向我解釋過時間在其速度同光速差不多快的宇宙飛船裡是如何縮短的,但我沒有將這個事實與人的壽命聯繫起來,也沒有與人在他自己星球上生活的時間聯繫起來。這些不可思議的飛船從一顆星球旅行到另一顆星球,他在其中一艘僅呆幾個小時,他的鄉親父老們卻個個都老死了,壽終正寢,他的孩子們也變成白髮蒼蒼的老人了……我終於說道:「我想自己是個流亡者。」

    「你為我而流亡——我為你而流亡。」他說著又笑了,沉悶的寂靜中響起一絲歡聲笑語。我們從隘口下山已有三天了,一路艱辛,卻無所收穫,不過艾卻不再垂頭喪氣,也不再盲目樂觀了,而且對我也心平氣和了。也許是因為他出汗把藥效散發掉了,抑或是因為我們彼此都學會了和睦相處。

    氣溫華氏12度,陰雲密佈,沒有一絲風。但願在我們穿過這地方與冰川長臂之間的死亡谷之前,別降大雪。我們看見死亡從山脊向西延伸數英里,它似乎是一條寬闊的冰河,從兩座火山之間的高原流淌下去,火山頂還冒著煙霧呢。如果我們能從較近那座火山的斜坡登上冰河,也許就可以沿著冰河爬上冰雪高原。我們的東面,一座較小的冰川往下通向一座冰湖,但道路彎彎曲曲,即使在這裡也可以看見冰川上的水隙口。就我們目前的裝備來看,是無法穿越那座冰川的。於是,我們決定試一試從火山之間的那座冰川走,儘管往西到達那裡,我們要多走兩天的路程。

    元月25日,微風小雪。我們沒有旅行,整天都在睡覺。已經連續拉了近半個月的雪橇,睡覺可以恢復體力。

    元月26日,微風小雪。覺睡足了。艾教我一種地球上的智力遊戲,用小石子在方格盤裡玩,他們稱之為「走」。艾說,這兒有足夠的石子玩「走」的遊戲。

    在對帳篷加熱問題上,我們必須相互讓點步。他希望帳篷暖和,我更希望帳篷冷——一個人舒服就意味著另一個人熱成肺炎。於是,我們達成妥協,他躺在他的睡袋裡冷得戰抖,我躺在我的睡袋裡熱得出大汗,不過,考慮到我們從不同的星球走到一起,同住一座帳篷,我們已算相處得夠好了。

    2月1日,風雪之後,天放晴了,整天溫度計指示都在華氏15度左右。我們紮營在較近那座火山的西面矮坡上,我的奧格雷納地圖標明這座火山叫做德萊梅戈山,橫跨冰河那座火山叫做德納姆勒山。地圖是粗製濫造的,我們西面有一座巨大的山峰,在地圖上卻找不到,而且地圖不成比例。顯而易見,奧格雷納人並不常常到他們的火山來。這兒除了壯美景色外,沒有什麼資源。今天我們走了11英里,山高路陡,全是岩石。艾已經熟睡了。下午我的腳卡在兩塊巨礫縫裡時,不慎扭了一下,結果擦傷了腳後跟的筋,害得我整個下午都一拐一跛的,不過休息一夜就會好的。明天我們要下山到冰川上去。

    我們的食物給養似乎銳減得驚人,好在我們吃掉的是粗糧。我們總共帶了90到100磅粗糧,其中一半是我在塔魯夫鎮偷來的。從塔魯夫鎮偷來的粗糧吃完了我反倒高興,這樣雪橇拉起來也輕鬆些。

    2月2日,氣溫華氏20來度,下凍雨,冰河上狂風怒號,仿若隧道裡的穿道風。我們露營在一條狹長、平坦的永久性凍雪帶上,離冰川邊緣有四分之一英里遠。從德萊梅戈火山下山的路艱險陡峭,怪石林立;冰川邊緣多有大裂谷,處處是石礫和岩石陷在冰層裡,我們只好給雪橇套上輪子。走了還不到百步遠,一隻輪子就嵌進巖縫裡,輪軸也彎曲了,於是我們改用滑雪橇。今天我們只行進了四英里,而且方向仍然是錯的。廣袤的冰川呈一條漫長的曲線,往西綿延到戈布寧高原。這兩座火山之間的冰川寬約四英里,走到它的中央地帶不會太難,但它的裂谷比我預想的多,而且表面已經融蝕了。

    德納姆勒火山正在噴發,凍雨落在嘴上帶有煙味和硫磺氣味。西面雨雲瀰漫,終日黑幕低垂。雲、冰雨、冰、空氣等等一切,全都變成暗紅色,隨即又逐漸褪成灰色。冰川在我們腳下微微顫抖。

    艾斯克奇韋·瑞姆·伊爾·赫提出假說:奧格雷納西北部及其列島在近一萬到兩萬年間火山活動在加劇。他還預言冰川世紀的終結,至少是它的隱退,繼而出現間冰期,火山釋放進大氣層的二氧化碳到時候將積聚成保溫層,蓄積從地面反射來的長波熱能,與此同時允許太陽熱直接進入大氣層,而不損失熱能。他還預言,全球平均氣溫最終將增加華氏30度,高達72度。我很高興,到那時我已不在人世了。艾說,地球上的科學家也提出了類似的理論,來解釋他們最後的冰川世紀為什麼還在不完全地隱退。這些理論既無法辯駁,也無法證明,沒有人確切知道冰川之謎。「無知之雪」一直沒有被人踏踩過。

    2月3日。里程計顯示今天我們走了16英里,但按直線距離計算,我們離昨夜的營地不到八英里遠,還在火山之間的冰隘口裡。德納姆勒火山正在噴發。我們來回徜徉,尋找一處冰隙的盡頭,以便讓雪橇整個兒通過,然後又尋找下一處冰隙的盡頭。我們試圖北行,結果卻老是被迫往西或東行進。

    今天清晨艾的臉凍壞了,我偶然發現他的鼻子、耳朵、下巴全成了死灰色。我揉了揉他的臉,他甦醒過來,還算好,不很嚴重,但我們務必小心謹慎。狂風呼嘯,掃蕩冰川,簡直是死亡之風,我們只好頂風而行。

    2月4日。小雪,氣溫華氏15到20度。今天我們行程12英里,其中大約五英里是有效行程,戈布寧大冰川邊緣愈來愈清晰了,矗立在我們頭上方的北面。此時,我們看見冰河有數英里寬,德納姆勒火山與德萊梅戈火山之間的「手臂」僅存一根指頭了,此刻我們處在「手臂」上。從營地轉身往下眺望,只見冒著黑煙的山峰兀然橫立在冰川流上,將其分裂、撕開、攪動。再向前面遠眺,可見冰川流開闊,逐漸升高,呈曲線蜿蜒,俯瞰著黑沉沉的山脊,與峰仞千尺的冰牆相接,冰牆鎖在雲、煙、雪中。火山碴與塵埃隨雪飄落,冰山佈滿了,或冰裡陷滿了碴塊,冰面便於行走,但拉雪橇卻艱難,看來又需要用滑橇了。有兩三次,火山噴出的石塊重重地落在我們身邊,呼嘯著撞擊冰地,燃成一塊大窟隆。我們猶如渺小的蟲子爬過一個正處於形成過程中的骯髒、混沌的世界。

    還是要讚美尚未完成創造的造物主!

    2月5日。上午就沒有下雪了,多雲有風,氣溫華氏15度左右。我們腳下,大漠冰川從西面往下延伸進入峽谷,眼下我們站在冰川的東端邊緣。德萊梅戈火山和德納姆勒火山或多或少被拋在我們身後了,只是德萊梅戈那尖削的脊樑依然聳立在我們東面。我們爬呀爬,已經爬到一個關鍵的地方,從那兒我們必須選擇,是繼續沿著茫茫的冰川西行,逐漸登上冰川高原,還是冒險攀登在今晚營地以北一英里遠的冰巖峭壁,縮短20到30英里路程。

    艾寧願冒風險。

    他壓根兒不會自我保護,完全暴露於大自然的威脅下,易於受到傷害,甚至連他的生殖器都倖免不了,那東西一定始終吊在他的身體外面。另一方面,他卻很強壯,強壯得令人難以置信。我不敢肯定他拉雪橇的耐力比我好,但卻比我拉得猛而快——力量是我的兩倍。他無論在前面還是後面都可以抬起雪橇,繞過障礙。除非發功,我是抬不起,穩不住整車重量的。與他的脆弱和強壯匹配,他還有一種時而灰心喪氣,時而又勇猛進取的氣質:一種剛烈、暴躁的勇氣。這些天來,我們舉步維艱,蝸牛似的爬行,把他折騰得心力交瘁。假若他屬於我的種族的話,我就會把他視為懦夫,但事實他沒有半點懦弱;相反,我從未見過他那麼臨危不懼的人,他隨時都急於玩命,接受懸崖峭壁的突如其來的殘酷考驗。

    「火焰與恐懼,好僕人,壞主人。」他要恐懼為他效勞,我卻躲避恐懼,走遠路繞過去。他兼有勇氣與理智。旅途本來就如此艱難,再去尋找什麼安全路線,有何意義?

    2月6日。真倒霉。我們費了一天的工夫,都沒找到辦法把雪橇拉上山。

    雪裡夾雜著密集的煙灰,整日都是天昏地暗。當我們竭力爬上一塊懸巖時,那兒卻發生了巨大的震盪,懸巖震鬆了我們嵌進去的雪橇,我被雪橇拖下五六英尺遠,重重地碰了一下。幸好艾抓得牢,力量大,才避免了我倆滾下20英尺左右遠的懸巖腳下。在這些冒險中,如果我們哪一個折斷了一條腿,或者一隻胳膊,那我們都可能賠進去了,確切地說,太冒險了——身臨其境,危險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我們身後,冰川低谷煙霧濃濃,白茫茫的一片,那兒,火山熔岩接觸冰層,顯然,我們沒有退路了。明天要試圖從西面攀登。

    2月7日。倒霉。我們得繼續西行。整天都如同傍晚,天昏地暗的。我們嗆傷了,因為呼吸了火山灰和煙火的緣故。徒費兩天工夫,手腳並用,左衝又突,奮力攀登,還是遇上懸巖峭壁的屏障,一再受阻。艾累得筋疲力竭,憋了一肚子氣,看他的表情,快要破口大罵了,但他還是忍住了。準是他認為大罵大叫不是邪惡就是恥辱。我們出逃的頭幾天,他體弱多病,但他只是躲開我私下哭泣。那裡面有個人的、種族的、社會的、性慾的原因——我怎麼能讓艾不哭泣呢?要知道他的名字就是一聲痛叫。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艾爾亨朗的時候,就是聽見這聲痛叫,我才認識他的。當時,聽見一位「外星人」講話,我就問他的名字,便聽見一個人的喉嚨裡冒出一聲痛叫,劃破夜空。現在他睡著了,他的手臂在顫抖、抽搐,一個強壯的漢子累癱倒了。我們四周,一片冰與岩石、灰與雪、火焰與黑暗的世界,世界在顫動,在抽搐,在低語。片刻前,我看見火山火光沖天,宛若一朵暗紅色的巨花嵌在懸浮於黑暗長空的巨大雲團的隆起部分。

    2月8日。倒霉透了。今天是我們旅途的第20天,自從第10天以來,我們往東毫無進展,往西行反倒多繞了20到25英里的路。自從第18天以來,我們沒有進展半步,還不如靜坐。就算我們登上了大冰川,有足夠的食物穿過它嗎?這個憂慮揮之不去。再過一兩天我就到了克母戀期,心裡的煩躁正在加劇。

    2月9日。登上了戈布寧大冰川。今天是我們旅途的第23天,早晨我們剛一出發,就看見離昨夜營地僅幾百碼之外,有一條小徑通向大冰川,那是一條捷徑,鋪著火山熔碴,從冰川的石礫地和深谷蜿蜒而出,往上穿過冰崖。我們走上那條小路,彷彿是沿著西斯堤岸漫步。我們登上了大冰川,我們又往東行,踏上了歸途。

    艾對我們的成功欣喜若狂,我也受到了感染。然而,冷靜一想,形勢依然嚴峻。我們站在高原的邊緣,冰隙眾多——有的寬得足以把整座村莊陷進去。大冰川表面崎嶇不平,我們拉著雪橇在巨大的冰塊、巖屑堆叢中東繞西拐,巖屑堆是龐大的可塑性冰盾劇烈撞擊火山堆積而成的。斷裂的壓力使山脊呈奇形怪狀,有的像倒塌的塔樓,有的像無腿巨人,有的則像石弩。北面數英里處,一座山峰高高地聳立在大冰川上,那是一座年輕火山的峰頂,聳立在我們視野之外的6000英尺高的山坡上。

    沒有下雪,高空覆蓋著薄薄的陰雲。高原的黃昏氣溫是零下華氏4度。腳下是積雪,陳冰與新冰的混雜,猶如亂石堆。新結的冰滑溜溜的,呈蔚藍色,躲在白色的光芒背後,不易被察覺。我們下山了好一段路程。在這光滑的冰地上,我跌了個仰面朝天,往下滑了15英尺,艾站在雪橇挽具裡,捧腹大笑。隨即他表示歉意,並解釋說,他還以為在格辛星上只有他一人在冰上滑倒過呢。

    今天走了13英里。

    2月10日。小雪,大風,氣溫下降。今天又走了13英里,離我們的第一個露營地已有254英里了。平均每天走了10.5英里左右,除開等暴風雪吹過的那兩天,平均每天只走了11.5英里。其中75到100英里都是走彎路,無異於原地踏步。現在我們離卡爾海德,並不比出發時近多少,不過,我想我們到達那兒的機會大多了。

    自從走出火山黑幕後,我們雖然勞累、憂慮,但精神並沒有被拖垮。晚飯後,我們又在帳篷裡交談起來。本來我很容易對艾的存在視而不見的,由於處在克母戀期,兩人同住一座帳篷,就很難了。麻煩自然在於,他以自己那獨特的方式,也處在克母戀期,始終處在克母戀期。這準是一種怪異、低級的慾火,不分月日,天天都在蔓延,從不知道選擇性別,慾火只是在燃燒,殊不知我就在旁邊。今夜我在生理上對他如饑似渴,難以抑制,再加之我太睏倦了,無法將慾望變成催眼狀態或者別的自律形式。他終於問,他是否冒犯了我?我帶著尬尷解釋我的沉默,我還恐怕他嘲笑我呢。然而,他畢竟和我一樣,也是一個怪人,一個性變態。在這高高的大冰川上,我們各自都是遺世獨立,孑然一身:我與我的同胞、我的社會及其規範隔絕了,他也與他那個世界隔絕了。我的存在已被住滿格辛人的世界所遺棄。最後我們倆平起平坐,彼此都是外星人,都與世隔絕。

    艾自然沒有笑我,相反,他說話顯得柔聲細語,這種溫柔我在他身上從未見過。不一會兒,他也談到與世隔絕,談到孤獨。

    「你的種族在這個星球上孤獨得可怕,沒有別的哺乳動物,沒有別的異性動物。沒有可以馴化成寵物的智慧動物。這必然影響你們獨特的思維方式。我不僅僅是指科學思維,在這方面你們倒是了不起的假說推測家——你們自己與低等動物之間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面對這條鴻溝,你們居然想出了進化論,這簡直是個奇跡。然而,在哲學、在情感方面,你們生活在一個環境如此惡劣的世界裡,如此孤獨,這一定會影響你們的整個宇宙觀。」

    「約米西主說,人的獨特性就是他的神性。」

    「是呀,地球上的教主們也是這樣說的,其它星球上的其它教派也得出同樣的結論。它們都傾向於強大的、侵略性的、打破生態平衡的文化宗教。奧格雷納與這種模式大同小異,至少奧格雷納人似乎一心想擴張。那麼,漢達拉人有什麼高見呢?」

    「這個嘛,在漢達拉……你是知道的,沒有理論,沒有教規……也許他們不大注意人與獸之間的鴻溝而更關注萬物的相同性、聯繫性,生物就是這個大同世界的一部分。」

    托梅爾的詩句整天都在我的腦際縈繞,此時我便吟了起來:

    光明是黑暗的左手,黑暗是光明的右手。

    生與死本是同根生,如克母戀人同睡一床,如兩隻手緊握在一塊,如結束也如開始。

    我吟誦詩句時,聲音在顫抖,此時喚起了我對兄長的回憶,他在去世前寫給我的信中也引用過這詩句。

    艾沉思良久,然後說:「你們是孤獨的,卻又與天地同在。也許你們專注於整體觀,就和我們專注於二元論一樣。」

    「我們也是二元論者。二元性是事物的本質,不是嗎?只要存在我自己和別人。」

    「我和你,」他說,「是呀,它的含義畢竟比性別廣泛……」

    「說說看,你們種族的異性和你們究意有多麼不同?」

    他感到驚駭,實際上這問題也把我自己驚呆了,克母情慾驅使我脫口而出。我們倆都很敏感。

    「我從來沒有想過,」他說,「你從來沒有看見過女人。」

    他說的是他那地球上的語言裡那個詞,我明白其意思。

    「我見過你帶來的照片,那裡面的女人看上去頗像懷孕的格辛人,只是乳房大些。她們的思維方式與你們男性差別很大嗎?她們就好像另一個人種嗎?」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並不怎麼不同。但差別是十分重要的。我想,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最關鍵的一個因素就是性別。在大多數國家裡,性別決定人的期望、行為、世界觀、倫理、風度——幾乎一切。符號的使用,衣著,甚至飲食。女人……女人食量小些……要將天生的差異同後天學會的差異區分開來,是極其困難的。即使在一些地方,男女平等參與社會,但仍然是女人生兒育女……」

    「這麼說來,平等並不是普遍原則嗎?女人在智力上要低下些嗎?」

    「我不知道,女數學家、女作曲家、女發明家、女思想家是不多的,但這並不表明她們愚蠢。生理上,她們的力量不如男人,但耐力卻要強些。在心理方面——」

    他久久地凝視著火紅的爐子,然後搖了搖頭。「哈爾斯」,他說,「我也說不清楚女人像什麼。要知道,以前我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問題,再說——天啦——現在我差不多都忘光了。我在這裡已經有兩年了……你不明白。在某種意義上,女人對我來說比你還要陌生。和你在一起,我總算跟一種性別相處……」他把眼光掉開了,慘然一笑,顯得無可奈何。我自己的感情很複雜,於是我們就把話題放下了。

    2月8日。今天用滑雪板,憑借指南針往東北方向走了13英里。現在我們輕鬆了,整天我們都輕快地行進在坦坦蕩蕩的冰原上。在灰藍色的天空下冰原呈死白色,綿延不斷,只有幾座黝黑的冰原島峰,現在早以拋在我們身後了,還有德納姆勒火山呼吸出的黑色污跡在島峰背後。目之所及,空空如也,唯見雲霧繚繞的太陽和茫茫的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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