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崑崙 第二十九關 界亂 文 / 阿菩
有莘不破目送川穹遠去,眼見川穹跳躍的速度越來越塊,靠近無底洞的影暈之後竟然不再跳躍,只是全憑無底洞的吸力就去得疾如閃電!有莘不破心道:「川穹莫要給那無底洞給吞了才好!」待見川穹終於在影暈邊緣穩住了身形,這才放心。
驀地一條人影不知從何處閃出,在巨大的暗黑引力中長髮飄揚,衣袖飛逸,如一片雪花點綴著黑暗的影暈。
「藐姑射!」這是有莘不破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但這個名字他卻幾乎是衝口而出!除了這位最後的宗師,天地之間還有誰能在這暗黑影暈中來去自如?還有誰能在這生死一發的形勢中依然保持著這絕美的風姿!
川穹見到藐姑射忽然出現也微微吃了一驚,然而也不感到意外,叫了聲「師父」。
藐姑射攔在川穹前面,此刻他所處的位置正是川穹能自由行動的極限,再往前,川穹便無把握能行動自如了!
藐姑射道:「通往下界的通道,你都已經關閉了麼?好像還差一個啊。」
川穹道:「是還差一個,但已經來不及了!」
「哦?」
川穹道:「再過片刻,宙空就完全開啟了,我要趕在那之前毀滅它!」
藐姑射道:「憑你?」
川穹道:「上次見面,季丹給了一件東西。」
「嗯,空流爆。」藐姑射道:「那種規模的爆炸,確實有可能讓這道裂縫彌合——如果由季丹來控制的話。不過在你手中,也可能會加速這裂縫的擴張!到時候不要說你,就是我出手也沒法收拾了。」
「我知道!」川穹道:「所以我才要預先把通往下界的大門全部關閉!現在我要動手了,你最好讓開!」
藐姑射微微一笑,道:「好。」說著身子一側。
川穹倒是怔住了,他也沒想到藐姑射真的讓開了。空間裂縫的核心就在前面了,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出手。
「看不透,是不是?」藐姑射歎道:「就算你有季丹借給你的力量,也沒那麼容易成功的。當年我們功力都大成之後,又在一起研究了整整三年,季丹才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粉碎我開闢的宙空。至於你……」
川穹咬著嘴唇,他知道,自己這一出手,要麼就成功,如若不然,只怕連命都要搭上!
藐姑射柔聲道:「給你個提示吧。空流爆和宙空,乃是相反又相通的,你要成功,必須用上宙空的感應力,才能找到那個點……」藐姑射還沒說完,忽然一場劇烈的震動從奇點之界傳來,這一次震動比之前幾次都來得更加劇烈,連藐姑射也穩不住身形,川穹更是被震得往無底洞中直衝,幸而,他利用吸力和震力的交錯一個盤旋,又用玄空挪移向外急逃,這才逃過被吞噬的噩運!
「師父!」川穹叫道:「這震動是怎麼回事?」
「嗯,好像……」藐姑射道:「好像是他和有窮硬碰的後果。真是了不起啊,奇點之界的外圍和我的虛空隔絕都已經快經受不住了!看這樣子,他們的決勝負的時候也快了!」
川穹心中一凜,道:「那他們會不會衝出來?」
「本來未必會。崑崙四界不但各自有很強大的力量,而且太一居上,三界居下的格局也很能構成一個穩定的結構。」藐姑射道:「但由於你的胡來,把是非之界挪了過來,四界相互維持相互支撐的格局已破,虛空隔絕被粉碎以後,從奇點之界流出的力量多半會引起一場大災。感應到了麼?好像首先被影響的,是長生之界啊。」
不但川穹感應到,連有莘不破也看到了:這個世界(混沌之界與是非之界的重疊)與長生之界的交界處出現了一片巨大的裂痕。裂痕破碎以後,一頭洪荒巨獸衝了出來。等那巨獸沖得近了些,有莘不破才看清那「巨獸」根本就只是無數失去靈氣的血肉拼湊而成!那「巨獸」進入這個世界之後,受到是非之界靈體的影響,靈肉結合,一陣爆裂後化做千百頭魔獸,四處亂闖亂飛!
血肉紛飛中一團東西從空中墜下,似乎是兩個人,有莘不破一眼瞥見,驚道:「師韶!」
師韶背著他師父,危急中他引吭高歌,控制了一頭飛鰲,把師徒兩人托起,落在有莘不破身邊。
三人還來不及敘話,登扶竟道:「這裡真是混沌之界麼?怎麼這麼混亂!」
有莘不破道:「川穹把是非之界移了過來,和混沌之界重疊。」
「什麼!」扶竟和師韶都大吃一驚。師韶道:「這就怪不得了!江離呢?不破你見過他沒?」
有莘不破道:「你沒感應到嗎?他就在那邊!看是看見了,卻過不去!」
登扶竟點頭道:「不錯,現在這麼混亂,最好不要亂動的好。等這個時空穩定下來再說。」
有莘不破又問道:「你們怎麼來了?基界怎麼樣了?」
師韶道:「基界已經沒人了,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有莘不破道:「那登扶竟大人是要棄暗投明了,是嗎?」
登扶竟哼了一聲,師韶微笑道:「不是棄暗投明,而是大勢已定,我們的責任已了,師父他沒有堅持下去的意義了。但師父也不願到新朝受新主的供養,還好他總算還認我這個徒弟,所以我會服侍他老人家終老。」
有莘不破聽到「沒有堅持下去的意義」一語,望了望遠處時隱時現的江離,心中若有所感。
師韶問道:「在想什麼?」
有莘不破沉吟了一會,問登扶竟道:「前輩,你在夏都見過江離麼?」
登扶竟道:「他是太一宗新一任宗主,當初為了大局雖對外界保密,但太一宗宗主繼位乃是本朝大事,我身為大夏樂正,自然要去觀禮的!」
有莘不破道:「江離他被血祖控制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登扶竟訝異道:「有這樣的事?不會吧。」
有莘不破道:「一定是這樣的,要不然,他不會與我們為敵的。」
登扶竟回憶了一會,搖了搖頭道:「不,不可能!他登上祭台那天我曾為他撫過一曲,他聆樂之心清明如鏡,沒有亂象。」
有莘不破愣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弄錯了!」
他這種懷疑的語氣對登扶竟來說頗不尊重,然而登扶竟也不生氣,只是道:「老朽雖盲,但對自己的心聆還是有點把握的,再說,都雄虺大人又不是獨蘇兒,如何能控制別人的心神呢?」
有莘不破道:「也許……也許他控制的是江離的身體!」
登扶竟搖頭道:「那更不可能。入主九鼎宮那天,江離宗主曾以大夏血脈召來神龍——如果他的血被污染了,神龍是不可能認同他的。而且江離宗主的功力已經相當深厚了,在你逃離甸服後我曾與他一晤,當時他的功力已經直追乃師,功力如此高深之人,已經不是任何人所能控制的了。」
有莘不破聽得愣在當場,登扶竟又道:「而且,你離開甸服之後,夏都玄門又有大變。」
有莘不破道:「什麼大變?」
登扶竟道:「本來這不當對你說,但現在時過境遷,說也無妨。你離開甸服之後,江離宗主一統鎮都四門,九鼎宮壓制了長生殿,連都雄虺大人也不得不受江離宗主的節制。」
有莘不破駭然道:「你說什麼!」
登扶竟道:「也就是說,在那之後,江離宗主已經是大夏玄門的領導者,這次崑崙玄戰,實際上也是他促成的。」登扶竟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道:「可惜他也並未真正統一大夏玄門的力量,都雄虺大人和妹喜娘娘各懷異心,要不然,局勢或許不會如今天這般也說不定。」
有莘不破呆在當地,遠處的九鼎巨樹、高台少年就像夢一般幻化不定。而他的人卻徹底迷糊了:那真是江離嗎?做這些事情,真的是他自己的意願嗎?
千百聲巨吼傳了過來,那些魔獸終於在這個幻化不定的時空成形了。成形之後,為了生存,為了強大,它們正不斷吞噬其它的魔獸。其中一些則分別向江離和地面湧來——甚至向無底洞衝去。它們把有莘不破、江離、川穹等人都當作了食物,卻似乎不知道這樣做其實是在送死!
衝向江離的魔獸大部分被空間交替的力量撕成粉碎,化作血肉溪流,再次向長生之界湧去,有一小部分僥倖地在時空交替的瞬間衝了過去,但馬上又不明不白地消失在江離腳下。
與此同時,有莘不破卻在發呆,完全不知道有無數魔獸張牙舞爪地向自己衝來。
登扶竟道:「不妙啊,徒兒,出手吧。」
師韶道:「我沒剩下多少力氣了。不破,不破!」卻沒有反應,不得已,只好自己出手抵擋。
登扶竟忽然道:「我怎麼感到他身上好像有伊摯的氣息。」
師韶道:「那是尹相的紫氣分身。」
登扶竟道:「紫氣分身?嘿,怪不得伊摯會讓他獨自前來。這紫氣到現在還圓滿無缺,想來他在是非之界都沒消耗過半點!唉,真不知道妹喜娘娘在幹什麼!」
師韶以樂音把魔獸擋在外圍,甚感吃力,登扶竟道:「把我放下。你試試用樂理激發他身上的紫氣分身,你是他朋友,又是伊摯同僚,應該可以做到的。」
師韶沉吟道:「都到了混沌之界了,也是時候用了。」引聲長嘯,蕩人心魂。有莘不破全身一震,想起了師父的囑咐,這一動念間,一片白雲飄起,紫氣氤氳,罩住了有莘不破和登扶竟師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