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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任飄萍不系舟 第十五關 無常 文 / 阿菩

    雒靈孤單單地坐著。身後不遠,就是毒火雀池的所在。毒火雀池的四方道路,在這裡匯聚。若木和江離在東,有莘羖和有莘不破在西,季丹雒明和羋壓在正北,等待著靈狐來投羅網。明天就是火雀三十年一現的夏至日,「它應該不會錯過。」

    「為什麼我們不集中力量守住這裡?而要分別守住東、北、西三個路口?」有莘不破當時問,「那樣我們的力量會更集中。」

    「這裡離雀池太近,」有莘羖回答說,「變數太大。三十年前我們在這裡阻截它,結果差點發生意外。」

    「意外?」

    「在火雀現身的時候,它衝破了我們的聯防,」若木接口說,「差一點就讓它借助火雀的神力妖化。」

    鑒於三十年前的危機,眾人決定把九尾攔截在外圍。當然,最好的結果是能在外圍制住它。

    沒有完全覺醒的九尾,力量稍弱於季丹、若木和有莘羖任何一人,再加上一個後輩在旁邊幫忙,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假如被它突破第一圍防線,其它兩個方向的人還有足夠的時間回援。

    「如果還出什麼意外的話……」

    如果還出什麼意外的話,最後這個關口還有一個女孩子守著。

    雒靈孤單單地守著,不知道自己應該因為被看重而自豪,還是應該為孤獨而悵惘。入夏了,雒靈卻覺得夜風有些涼——是由於她想起了以前在荒谷中的日子嗎?在遇到有莘不破之前,她的整個記憶,涼得像初春的井水。

    毒火雀池的東北方向,是一片森羅幻象的古森林。幻蝶飛到這片森林的上空,便如一尾清水魚誤闖進一個泥沼,每前進一步都要費盡氣力。桑谷秀堅持了十餘丈,終於喘息著降了下來。上空是巨大的颶風,地面是遍地的荊棘,但桑谷秀怯生生的腳一踏到地面,荊棘從便溫順地讓開了,露出柔軟乾燥的泥土。

    幻古森林潛伏著無數危機,但桑谷秀卻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因為這裡到處都是若木哥哥的氣息。她沒注意到右手手腕上黑色紋理的手鏈正隱隱閃爍著,只是扶著樹木一步步走著,儘管森林中光線很暗,但她卻覺得就像走在自己家的小扶桑園裡。只是心口又隱隱作疼起來,三步一停,五步一喘——不知為什麼,進入這片森林以後,靈狐的妖力也蕩然無存,是它也用盡了自己的力量了嗎?

    若木哥哥,這些年了,他的容貌有沒有變?最後一棵古樹後面,是一片青色的光華,這個以青綠作為底色的世界裡,不需要燦爛的太陽,不需要皎潔的月亮,只要有那一株微微發光的扶桑樹的存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境界就永遠擁有春天的溫暖和秋季的清涼。

    扶桑樹下,一個美少年穿著淡青色的綢衫,隨意地坐在那裡,初一看,就像一個剛剛坐下休息的旅人;再一看,又像一尊亙古便在那裡的雕像。沒風吹過的時候,這個地方就像一副畫;有風吹過的時候,這個情景就像一個夢。

    美少年旁邊還有另一個美少年,但桑谷秀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也沒有注意到他的離開。這時候天地間的一切對她來講都不重要了,唯一有意義的,只剩下那個思念多年的男子。

    眼前這個美少年,還是和記憶中一樣,一點也沒變,只是比記憶中更加夢幻,更加不真實。

    江離靜靜地離開了,雖然第一眼見到桑谷秀的時候心裡很詫異,但看到她那如癡如醉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一會。

    「但是師兄呢?桑姐姐在他心裡究竟是什麼樣一個存在?」

    若木一抬頭,見到了那個蝴蝶一樣柔弱的女子。幾年不見,她完全長大了,更加清秀,更加溫柔,也更加弱不禁風。

    作為一個追求生命永恆的人,他雖然曾被有莘羖感動,但卻從來沒想過像有莘羖那樣熱烈地去愛。但有一天師弟竟然告訴他:有一個女孩子在想念他。他不禁有些惘然,卻不能不為這個自己疼愛過的小女孩所感動。

    「若木哥哥……」桑谷秀踉蹌地跑過來。

    美少年衝過去扶住了她,隨手梳理了一下她被風吹亂的鬢角,溫柔地責備著:「病還沒好怎麼就出門亂跑……這一路來,很辛苦吧?」

    桑谷秀搖了搖頭,就像小時候一樣依在他肩頭上,忘記了很多事情:忘記了這些年的幽怨,忘記了這些年的痛苦,甚至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會找到這裡來。

    這令人沉醉的幸福雖只有一彈指那麼短暫,卻讓桑谷秀有一種天長地久的錯覺。時光如果就此停滯,就像那第一次吹到臉上的春風永不逝去,那該多好啊。

    「對了,你跑出來你爹爹知道嗎?」

    「啊!」桑谷秀想起來了:「你不是……」

    話未出口,一切都改變了。

    雒靈靜靜看著天上的那輪寒霜,「蟾宮之曲」隱隱約約地從東北方向飄來,那是常人聽不見的心靈之歌:唱著老去的國度,唱著事實的真相,唱著浩瀚的歲月……雒靈聽的有些癡,有些醉。這是自己遇見江離以後,他第二次敞開自己的心懷。每當這個時候,雒靈都會覺得自己聽到的是另一個江離,這心聲透露的更多是一個憂鬱的人類少年,而不是一個漠然下視茫茫塵世的仙家子弟。

    「或許,他心中藏著另一個人。或許,這件事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雒靈正在咀嚼著江離的心聲,那心靈之曲卻倏然中斷,就像曲子在鳴奏時琴弦被人一刀割斷!「那邊出了什麼事了?難道九尾出現了?」

    稀稀落落的星群中,似乎有一顆開始黯淡下來。

    雀池正北方,端坐不動的季丹雒明突然說:「羋壓,東面似乎有狀況,你回雀池入口看看,如果情況緊急就發升龍火為號!」

    羋壓叫了一聲:「得令!」興沖沖去了。

    剛才東方有不尋常的異動,但以若木的功力,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而且雒靈那邊也未傳來警訊。

    「啊喲!師父!」

    靖歆三人座下的三隻大蝴蝶突然萎縮,三人一齊掉了下去。靖歆伸足在樹枝上輕輕一彈,飄下地面,身形依然瀟灑之極。馬蹄和馬尾卻是直掉下來,幸而三人都是貼著樹頂低空飛行,掉下來的時候又讓許多枝葉拌住,卸去了大部分的衝力,但饒是如此,馬蹄馬尾仍跌了個七葷八素。

    「師父!這蝴蝶瘋了嗎?咦!」在馬蹄的驚叫聲中,那三隻大蝴蝶就像秋草遇到冬風,迅速凋殘。「原來這蝴蝶什麼都好,就是太過短命。這還不到半天呢……」

    靖歆喝道:「不要亂說!」

    「不是嗎?」

    「這蝴蝶靠的是那小妮子的生命之源而存活,這會子突然死掉,只怕那小妮子凶多吉少了。」

    桑谷秀一路上雖然和馬蹄馬尾沒怎麼說過話,但她為人溫柔嫻雅,對兩人的神色也十分親和,因此聽到她「凶多吉少」,兩兄弟都不禁有些難過。

    一直很少說話的馬尾突然說:「你是說,那個小妹妹和這些蝴蝶一樣,就快死了?」

    靖歆還沒說話,突然頭頂一聲悲泣。

    「誰!」靖歆的喝叫聲中,兩個人飄了下來,正是桑鏖望和桑季兩兄弟。兩人在趕來毒火雀池的路上,見到靖歆等三人竟然馭蝶飛行,而細察那幻蝶的模樣氣息竟是桑谷秀召喚出來的!桑鏖望心知有異,當下與桑季暗中跟在後面,一路上靖歆竟然沒有發現。直到幻蝶萎化,兩人哪還用靖歆說,便知道桑谷秀危在旦夕。聽得口無忌憚的馬尾說出一個「死」字,桑鏖望心中一糾,竟然痛出聲來。

    桑季心神較定,過得半晌,喝道:「靖歆!你來這裡幹什麼!你們怎麼會有我蠶叢的幻蝶!」自靖歆在魚鳧國界敗北,桑季不由對他看輕了兩分,再加上此時氣急,語氣中也沒有那麼禮貌了。

    剛才一見到這兩個人,靖歆心中先是一驚,他雖然膽小謹慎,閱歷卻豐富無比,不多時便鎮定下來,念頭一轉,便把兩人的來由估摸了六七分。當下歎道:「我在魚鳧界北受挫於陶函,雖然我力量不及他們,但招搖山靖歆是何等人物!此仇焉能不報!此番南下,正是尋找復仇的時機。在道路上遇到一位姓桑的姑娘……」

    桑鏖望和桑季對望一眼,聽靖歆繼續道:「在這荒野中迷了路途,向我等問路。當時她很是虛弱,不知是有病還是有傷。其時我們也迷失了路途,大家同病相憐,她幻化出這三頭幻蝶來與我們共乘,希望協力走出這荒野。」

    桑季喝道:「既然如此,怎麼又不見她?」

    靖歆道:「我們正自找路,這位桑姑娘突然像中邪一樣,向東南方向的一片古怪森林飛去。我們情知有異,不忍心就此丟了她,但又怕那森林有埋伏,商量了一會,決定繼續向南,想從這邊迂迴過去。怎麼?兩位認識這位桑姑娘?難道,難道她是……桑家的姑娘?」

    桑季不答,繼續問道:「你見到她時,她是一個人?」

    「是啊。」

    桑季刀一樣的眼光向馬蹄馬尾掃去,馬蹄忙不迭地說「是」,馬尾也遲鈍地點了點頭。

    剛才馬蹄馬尾聞聽桑谷秀噩耗的時候那難過的神色讓桑氏兄弟看在眼裡,心中對他們多了兩分好感,對靖歆的話也就多信了三分。這兩個年輕人並不知道,自己這個不自覺的神色會對這些大人物的決定產生多大的影響。

    「大哥,阿秀怎麼會是一個人!難道是半途逃脫了?」

    靖歆聽到「逃脫」兩個字,心中一動,接口道:「逃脫?難道桑姑娘被什麼人抓住?逃出來以後又被那古怪的森林拘了回去?」

    桑家兄弟本來就存在這想法,這時候給靖歆一勾,又坐實了幾分。其實剛才靖歆一直把桑谷秀所來的方向和要去的地方都故意省略掉了,馬蹄心知師父的話大有問題,但他心機不淺,臉上神色不動;馬尾腦袋遲鈍,靖歆繞來繞去的話他聽得不是很懂,因此臉上也沒什麼異樣。桑季一邊和靖歆說話,一邊冷眼旁觀那兩個年輕人的神色,見了這情形,對靖歆的話又多信了兩分。

    桑季還要再問,桑鏖望突然眼角狂跳,說聲「廢話以後再說」,撇了靖歆等人,猛地向南掠去。桑季也知道桑谷秀危殆,連忙跟上。

    眼見桑鏖望兄弟漸漸遠去,馬蹄問道:「師父?他們……」

    「哼!」靖歆冷笑道:「這些邊鄉鄙野的川人,蠻力是有幾分的,可惜天生的愚不可及。」他已經預感到前方必定有一場大衝突,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你們這些所謂的絕頂高手、大國宗主,還不一樣被我玩弄於掌中!」

    「你有這麼了不起麼?最多不過順水推舟罷了。」這句話馬蹄當然沒有出口,他低著頭,琢磨著整個事件裡隱含的陰謀。他對幾個大人物之間的厲害關係並不清楚,但仍能夠隱約猜到靖歆的用意。

    於公孺嬰得到魚鳧國主伯嘉魚的承諾,一路策馬向南。突然座下風馬四蹄一陷,於公孺嬰心中一動,通靈的龍抓禿鷹如箭疾下,把於公孺嬰一把抓起,飛向空中。

    「不錯啊,比有莘不破警覺多了。」笑聲中桑谷雋從地底浮了出來。黃泉之泥的美容效果極好,這會子他臉上的肌膚又恢復被有莘不破痛打之前的光滑潤澤。

    於公孺嬰冷笑道:「閣下倒真是睚眥必報啊。」

    桑谷雋笑道:「那當然!何況那令我吃盡苦頭的兩箭,我心中也不服氣。」在巫女峰下,於公孺嬰為解有莘不破的危機,用兩支鎖骨釘連破桑谷雋三層「土之鎧甲」,穿筋鎖骨,把他當場制服。但當時桑谷雋剛剛和江離一場惡戰,元氣大耗,雙腳又被有莘不破扣住,行動不便,因此不免心中不服,要回來找回這兩箭之仇的場子。

    於公孺嬰也知道那兩箭有以多欺少之嫌,但他也不多解釋,只道:「你是要報仇,還是要決鬥?」

    桑谷雋笑道:「那有區別嗎?」

    於公孺嬰淡淡道:「我現在有急事,你如不擇手段要報仇,現在正好趁人之危;如果你還是一條漢子,待我了結了南方之事,你我擇日再戰。」

    桑谷雋道:「原來如此,難怪我到了陶函車陣,裡面竟然沒有一個首領在。」

    於公孺嬰臉色微變:「你對我商隊下手了?」

    桑谷雋怒道:「你當我桑谷雋什麼樣人!」

    「好。桑鏖望的兒子果然是條漢子!無論如何,你沒有動我的下屬,於公孺嬰承你的情!」

    「承情倒不必,」桑谷雋道,「只是我奇怪,出了什麼大事,居然讓你們把商隊也撇下了。」

    於公孺嬰沉吟了一會,道:「你知道現在西南都有什麼人嗎?」

    桑谷雋心中一動,道:「自然是你們陶函其他幾個首領。嗯,你既問了這話,看來有莘伯伯和若木哥哥他們多半也去了毒火雀池,是吧?呵,西南很久沒這麼熱鬧了啊。」

    「除了他們,還有季丹大俠。」

    「季丹大俠?哪位季丹大俠?」

    「季丹大俠,嘿!天下哪裡找第二位去!」

    「難道,你是說……」桑谷雋叫了起來:「季丹雒明!他也在西南?」一聽到季丹雒明這個星光四射的名字,他也不禁聲帶發顫,兩眼放光!名滿天下的季丹雒明,正是他這樣的年輕人的偶像!

    「除了他,還有兩位大人物。」

    光是季丹雒明的名字,已經把桑谷雋勾得興奮莫名,一聽說還有兩個大人物,桑谷雋更是七情上面:「不會是血劍宗和有窮箭神都來了吧,那可真是天下盛事!」

    於公孺嬰苦笑道:「說到惟恐天下不亂的本事,你和有莘不破倒是不相上下。」但卻不禁給桑谷雋說得心頭大動,天下三大武者會聚,這場景光是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那究竟是誰?」桑谷雋道,「在有莘伯伯和季丹大俠面前,還有誰稱得上大人物?」

    於公孺嬰緩緩道:「桑國主,桑侯爺。」

    桑谷雋驚道:「我父親和叔父麼?他們到毒火雀池去幹什麼?」

    於公孺嬰道:「具體我不清楚,但這兩位到我陶函車陣附近之時,似乎心存敵意。」

    桑谷雋聞言臉色不禁一沉。

    於公孺嬰繼續道:「我陶函對蠶叢決無冒犯之意,但我們有大敵窺伺在後。若是有什麼人從中挑撥,或有其它什麼誤會,致令雙方交惡,只怕為禍不小。」

    桑谷雋冷冷道:「所以你要趕去增援。」

    於公孺嬰笑道:「我這點修為,在幾位大高手中間,哪裡插得上手。只希望萬一形勢不對,能說上幾句分辯的話。不過若說從中調解,眼前卻有一個更合適的人。」

    「誰?」

    「自然是你。」

    桑谷雋默然良久,道:「我父親與叔父為何對你們心存敵意?」

    「此事我也不大瞭然。」於公孺嬰道,「但願一切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在胡亂揣度。」

    桑谷雋道:「你是想我隨你往毒火雀池一行?」

    於公孺嬰不答,反問道:「就算沒有聽到桑國主南行的事情,難道你會不去?」

    桑谷雋聞言笑道:「嘿嘿,你說得對。既然知道有莘伯伯和季丹大俠都在那裡,就算把我的腿打斷了,我用雙手爬也要爬過去。」

    這就是偶像的力量。

    「大哥,上幻蝶吧。」

    桑鏖望卻忽然停住,不但止住了腳步,連身上的氣息也掩藏得一絲不露。桑季心中一動,也忙將氣息內斂。

    兩人悄無聲息地前進著,一片小樹林後面,一個男人山凝岳屹地擋在那裡,他雖然闔著雙眼,但桑季卻知道,就是一隻小蟲從他十丈外飛過也瞞不過他。

    「竟然是他!沒想到竟然是他。」桑鏖望猶豫著,一時不知是否過去廝見。就在這時,季丹雒明的後方又是一陣生命波的悸動。桑鏖望眼皮一跳,便聽桑季道:「大哥,阿秀只怕……得快!」

    「我知道,可是季丹是敵是友卻是難言。」

    「我們和他只是一面之緣,有莘羖和他卻是生死之交。」

    桑鏖望歎道:「他號稱大俠,若有莘羖作那等事情,他怎麼能助惡為虐!」

    桑季道:「盛名之下,其實難知。不管怎麼說,他們這些川外人我總不大信得過!大哥!無論如何我們得快!阿秀等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

    「我過去拖住他,你不要管我,趁機闖過去!」說完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向自己的眼睛戳去。

    季丹雒明只覺北邊兩股巨大的力量相撞,心中一驚:前面是哪兩個高手,有這等本事!便見一個人被震出了樹林,那人慌亂地爬起來,雙手亂舞,狂叫著向自己這個方向奔來。月光往這人臉上一映,兩道血痕從他緊閉的眼皮下拖了下來,季丹雒明驚叫道:「桑季兄,是你!你的眼睛怎麼了?」

    桑季聽到聲音,雙手亂摸亂舞,叫道:「誰!誰!」

    季丹雒明一手扶助了他:「是我,季丹雒明!你的眼睛……誰傷了你?」

    林子裡陡然發出濃烈的殺氣,季丹雒明心中一凜,凝神待敵,驀地扶著桑季的手一麻,低頭看時:一道血絲從桑季的手上蔓延過來,片刻間這酸麻的感覺遊走全身。不由怒喝道:「你!」這個「你」字呼出來以後,便發現自己連咽喉也是一緊,竟連話也說不出來。一條人影從黑暗中掠出,也不停留,逕向南去。

    季丹雒明再看桑季時,只見他雙眼已經睜開,他自己那一戳並未傷到眼球,只是弄出些血來假裝瞎眼,駭人耳目。

    桑季見家兄已經過去,對季丹雒明笑道:「季丹兄……」胸口忽然一緊,這句話竟然說不下去!心中不由得大驚:「我趁他不備,用數十年練就的血蠶絲侵入他的體內,他竟然還能運真氣反制我!」當下不敢大意,凝神壓敵。這一凝神,不由暗暗叫苦。血蠶絲雖然禁錮了季丹雒明的行動,卻絲毫壓不住他的真氣。相反,季丹雒明的真氣竟然能逆著血蠶絲反攻自己的心脈。只覺扣住季丹雒明右手被他震得連連顫抖,知道以他的功力,自己一旦被他震開,殘留在他體內血蠶絲也奈何不了他。「無論他是敵是友,經過此事,他也難再站在我們這一方了。若讓他和有莘羖聯手,西南境內再無他們的敵手。拼著大耗精元,無論如何要堅持到大哥救回阿秀。」當下不絕地燃燒自己的生命之源,放出萬千數天蠶絲,把自己和季丹雒明一起裹在一個一丈高的球形蠶繭之中。

    「雒靈姐姐,這邊沒什麼事情吧?」

    羋壓走近前來,只見雒靈腳下伏著一隻一動不動的巨大幻蝶,懷裡躺著一個不知死活的柔弱女子,再走近一看,不禁叫了出來:「是桑家的秀姐姐!」第一次進桑府的那天晚上,羋壓雖然為了偷桑家的器皿沒有到桑谷秀的小扶桑園,不知這個西南公主的往事,但在孟塗停留期間,陶函眾人曾不止一次地作客桑府。羋壓和桑谷秀一個天真,一個溫婉,相互間甚是相得。

    「雒靈姐姐,阿秀姐姐怎麼了?她的樣子不大對啊!」

    雒靈把桑谷秀交到羋壓懷中,往天空一指。羋壓道:「你要我放升龍火?」

    雒靈點了點頭,匆匆向東邊掠去。

    月色被一片烏雲遮住,整個世界暗得如同太古時代的混沌時節。羋壓深吸一口氣,陡然仰天張口,一條火龍從他口中衝出,垂直飛向星月無光的天頂,飛到三百丈高空突然爆炸,化作萬千焰火,把方圓十里耀得如同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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