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文 / 自由行走
(二十二)
晚上,我和鄒月在家中吃飯,吃著吃著,突然頭頂的吊燈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還有火花濺落下來,我們兩個嚇得跳開好遠,等我反應過來,準備去關燈時,屋裡突然一片漆黑,跳閘了。
我餘悸未驚,摸黑坐了下來,聽到鄒月在黑暗中問:「姐,你沒事吧?」
「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就是嚇死了。」
一會兒,鄒月按亮了手機屏幕,室內有了一些光線。
我站起來,藉著手機的光走到門邊,打開那個裝電表的箱子,一股焦糊的味道躥了出來,鄒月忙走過上來對我說:「姐,別亂動,肯定是線路起火了。」
我合上箱蓋:「只能等明天,請個電工過來看看。」
「天啊,那怎麼辦啊?我今晚還要趕一個報表,明天要交總公司呢!」鄒月叫道。
「那你到外面網吧裡去弄吧。」
「不行啊,有好多數據在家裡的電腦上,出去弄也不行啊!」
「那怎麼辦?跟你們領導解釋一下吧。」
「慘死了慘死了!」鄒月在黑暗中用力跺腳。
停電後的家裡格外寂靜,我倆坐在沙發上,無聊至極。突然外面傳來清脆的兩聲「嘀嘀」,是鎖車門的聲音。
鄒月從沙發上蹦起來,直奔陽台,我莫名其妙。只見她站在陽台上大喊:「姐夫,姐夫,快上來,我們家停電了!」
我趕緊跑過去,狠拽她的胳膊:「你幹嘛?你喊他幹什麼?」再往樓下一瞧,沒見到左輝的蹤影,想必是上樓來了。
「姐夫最能幹了,也許他能修好。」鄒月興高采烈。
「他又不是電工!另外,鄒月,我警告你,不要再喊姐夫,我和他已經離婚了,你這樣喊,別人會以為我們之間還是夫妻。」我嚴肅地說。
「好——」鄒月拉長音調答覆我。她一直與我們同住,對左輝有很深的感情,當時我們協議離婚,左輝搬離住處時,我無動於衷,倒是她狠哭了一場。
鄒月摸摸索索走到門邊去開門,我站在陽台上,沒有進去。聽見左輝走進了客廳,在問:「怎麼回事?」一年多後,這個熟悉的聲音重新又迴響在這個熟悉的空間,感覺很奇怪。
鄒月在他面前永遠像個小妹妹,撒著嬌說:「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和姐吃著飯,那個燈就一閃一閃的,還冒火花,然後電就停了,把我們嚇死了。而且這個箱子裡一股糊味,你聞聞?」
「你姐呢?」左輝問。
「在陽台上。」
只聽見客廳裡一陣響動,然後左輝說:「空氣開關燒壞了,我下去拿一個來換上。」
然後腳步聲登登登地走下樓去。鄒月在客廳裡喊我:「姐,進來坐,姐夫馬上就要把電修好了。」
「這個死丫頭,還姐夫姐夫,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你!」我自言自語,依舊站在陽台上看夜景。
過了兩分鐘,又聽見腳步聲上得樓來,然後是一陣響動,左輝喊鄒月:「把餐廳那盞燈先關了」,鄒月忙應好,兩秒鐘以後,室內再度大放光明。
鄒月歡呼,並高喊:「姐,快進來,電來了!」
我依舊沒有回答,也沒有挪窩,打算等左輝離開後再進屋,豎著耳朵聽他什麼時候說再見。
但屋內一時沒什麼動靜,忽然,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飯都沒吃完,還不進來吃飯?」左輝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後。他說話的語調,依舊和以前一模一樣,那時他總是管著我的吃,管著我的睡,愛用教訓的口氣對我下指示。這句話多麼似曾相識,彷彿那一年多的時間被全部省略,我們倆又跳回到從前。
我沒有回頭,支吾地答道:「我吃飽了。」或許是沒來得及武裝自己,又或許是對他及時出手相助的感謝,我的話語中沒有了以往的凶狠。
他想必是聽出來了,得寸進尺地站到我旁邊,對著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歎道:「這裡的景色還是這麼好。」
我斜睨他,心想,故地重遊,倒看你有什麼招數。
他突然轉換話題,宣佈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鄒雨,我父親去世了。」
我大驚,問:「什麼時候的事?」
「今年三月份。」
「為什麼沒有通知我?」
他低頭:「是我父親不准許,他說他沒臉見你。」左輝的父親是老黨員,當初為了我們離婚的事,他痛心疾首,自責不已。
「你應該讓我去見他最後一面。」我黯然說。
「對不起。」
「算了,你也是尊重老人的意見。明年清明我去看他老人家。」
「不止是這個,所有的事情,我都要對你說對不起。」
「過去就不要再提了,本來感情的事,也說不清誰對誰錯。」我寬宏大量、言不由衷地說。
「不,我當時真的是鬼迷心竅,現在我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他急急地反駁。
我默然。這種抱歉和後悔太廉價,如何能抵消我內心一直以來的怨恨?見我無言,他也沒再說話。
站了一會兒,他轉身離開,走時對我說:「以後有什麼事找我,樓上樓下的,喊一聲就可以了。還有,快進來吃飯吧。」
門彭地一響,他走了。
我看著遠處的燈火,還有那一輪剛剛升起的新月,內心有難以言表的惆悵。
如果下決心背棄,就不要回頭,如果下決心離散,就乾脆斷絕來路,可是,左輝啊左輝,你幹得也太不漂亮。
又是週末,也許是左輝父親去世的消息震動了我,我決定逃兩天的課,回家探望母親。
母親精神還算不錯,但長年的透析使她形容枯槁,一見我的面就開始安排後事,我唯唯諾諾地聽著。趁她心情舒暢一些的時候,我提出帶她到省城再做一次全面檢查。
她嚴厲地拒絕了我,坦言生死對她而言已不重要,「關鍵是要看到你們三個生活得好,成家立業,後繼有人。」
我是遭人拋棄,再嫁遙遙無期,鄒月是癡心妄想,一時轉不過心思,只有鄒天,看來還比較正常,可能老媽的夙願能否實現就全靠他了。我在心裡暗暗盤算。
星期天,我正家中陪老媽打五塊錢一炮的麻將,突然手機猛響。一看來電顯示,是高展旗,好久沒有這個鬼東西的消息,我竟有些高興,接通電話高聲說:「老高,是不是在東北找了媳婦,不打算回來啦?」
高展旗的聲音也好不興奮:「鄒雨,我這次打了個漂亮仗,從哈爾濱搞回來800萬。」
我也很高興,馬上想到按2%的收費提成,我們可以拿到16萬。「老高,你不錯啊。」
「是啊,真的很巧,這次執行案子的執行局局長你猜是誰?」
「誰啊?」
「和我一個寢室的老關啊,就是和左輝睡上下鋪的那個。」
「哦,是他啊!」
「他可幫了我們大忙了,光是賬戶就幫我們查了43個,別說800萬,8000萬也能搞定!」高展旗又開始吹牛了。
「你回來了嗎?」我問。
「我剛下飛機。」
「那我明天為你洗塵。」
「不用你洗塵了,林總今晚要親自為我和歐陽兄洗塵。你也過來吧。」
「算了,我就不參加了,我還在老家呢。」想到要和林啟正同桌吃飯,我就頭大,忙找托辭。
「那我過來接你,好久不見你,怪想你的。」
「不用接不用接!」我忙說。
「哈哈哈……」他得意地笑起來:「怕我又找左輝借車?那你就選擇吧,要麼你自己過來,要麼我開左輝的車過來接你?」
「我想多陪陪我媽,明天早上再回來。」我拿老媽當擋箭牌。
「下次我和你一起回去陪陪咱媽!今天你非來不可,鄭主任指示的,說借此機會與林總聚一聚。」這傢伙,拿鄭主任來壓我。
我無法,只得從命。
(二十三)
返程的路上出奇地擁堵,我比預定的時間晚了近一個鐘頭,其間接到了高展旗無數個催命電話。
「在哪裡?還有多久?」
「不知道,堵在進城的這條路上。」
「大家都在等你,你快點!」
「我想快也快不了啊,你們先吃吧。」
「不行不行,美女不來,食之無味。林總問,要不要派車過去接你?」
「不用,整條路都堵死了,車子也過不來。」
「那你趕快趕快,天一酒樓芙蓉包廂!」
七點差十分,我氣喘吁吁地走進天一酒樓,急步跑上二樓。一抬頭,突見林啟正站在樓梯口接電話,語氣強硬地說:「這件事情不要再討論了,照我說的辦!」
他也抬眼看我,我的心裡,一陣惶然。見到他,就會感到惶然,這是件多可惡的事!
我擠出笑容,衝他點點頭,向包廂走去。他隨即合上電話,跟在我身後說:「慢一點,已經等你這麼久了,不在乎這兩分鐘。」這話說得,真是溫柔。我不由得側頭笑了笑。
兩人一起走進包廂
高展旗大叫:「小姐,你終於來了!」然後衝著服務員招招手:「趕快上菜。」
我的位置在高展旗旁邊,與林啟正之間隔了個鄭主任,略感安心。
有了高展旗,飯桌上就不愁沒話題,他從辦案的曲折經歷吹到與哈爾濱姑娘的一見鍾情,其間,間或以林啟正為目標,大家輪番敬酒。我一直沒有端杯,一個是本就不勝酒力,二個是只希望做個隱身人。
但鄭主任突然間發現了我的存在:「哎?!小鄒,你怎麼不敬一下林總?」
「我不能喝,我今天趕得太急了,胃疼!」我亂編了個理由。
「那不行,別人不喝可以,和林總你無論如何要乾一杯,不是說你們關係很好嘛?」
「哦?誰說的我們關係很好?」林啟正在旁邊突然插話。
「大家都這麼說啊!來來來,我們所裡的大美女,敬林總一杯!」鄭主任把酒杯塞在我手裡。
我望向林啟正,他笑意盎然,正等我發起邀請。
我站起來,隔著桌子向他舉杯,鄭主任在旁推我:「不能這麼敬,要到林總身邊去,才顯得有誠意嘛!」
我只好又走到林啟正的身邊,他也站起了身,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碰,說:「謝謝林總對我們所的關照!」
「不用謝,應該的。」他程式化地回答。但他看我的眼神,竟有些灼熱。
我舉杯準備將酒灌下肚,高展旗突然起哄:「交杯酒!交杯酒!」我回臉瞪他,卻又不敢喝斥。
而林啟正似乎沒有反感的表示。在座的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見林啟正臉色未變,馬上都跟著吆喝起來:「交杯酒!交杯酒!」
形勢逼人,我知逃不過,只好滿臉堆笑,將手臂向林啟正挽過去,他也配合地與我挽在一起,兩人一同將酒一飲而盡。男人與女人的酒宴,這一招百試不爽,次次能將氣氛推向高潮。果然,在座的人都報以熱烈的掌聲。
我回座坐下,做眩暈狀說:「不行了,不行了,別再讓我喝了。」
高展旗捅捅我:「你的手機剛才一直在響。」
我從包裡掏出手機一看,是鄒月打我的電話。
我走出包廂,回撥過去問何事。鄒月答道:「姐,我今早出門走得急,把鑰匙丟在家裡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還在天一這邊吃飯,你等等我。」
「那好,我在姐夫家等你。」
又是姐夫又是姐夫,屢教不改。
我返身回到包廂,聽見高展旗對林啟正說:「林總,我聽歐陽部長講,最近稅務局查公司查得挺緊,讓您有些不必要的困擾。其實我可以透露給您一個秘密……」他用手指指我:「鄒雨律師與稅務局稽查處處長左輝,關係可不是一般的好,只要鄒雨出面,左輝一定言聽計從。」
高展旗怎麼莫名其妙地說這種話,我拍了他一下:「你別亂說!我和他關係哪裡好了?」
林啟正的表情似乎饒有興味,他裝做毫不知情地說:「稅務稽查處那邊確實有些麻煩,如果鄒律師果真有這層關係,那是再好不過了。」
我趕忙澄清:「沒有沒有,我在稅務那邊沒什麼關係,高律師喝多了,瞎說!」
高展旗居然還不住口,嘻嘻哈哈地說:「鄒律師,你也要給浪子一個回頭的機會嘛!」
我忍不住喝斥他:「你少說兩句!」見我臉色不對,高展旗這才住了口。
等到散席時,又是九點有餘,鄭主任堅持要買單,被林啟正攔下。
「那下次,下次,林總一定要給個面子,讓我們所裡請您一次!」鄭主任信誓旦旦。林啟正微笑不語。
下得樓來,傅哥已經將林的車開到門口,林啟正站在我旁邊說:「我往城北走,有沒有人需要搭車?」這裡的人只有我住城北,我知道他什麼意思。
忽然,停車坪那邊傳來鄒月的聲音:「姐!姐!」
我一看,鄒月站在不遠處,一台白色的本田在她的旁邊,還有一個左輝!
我趕忙迎過去:「你怎麼過來了?」
「我看你這麼久還沒回來,等不及了,正好沒坐過姐夫的新車,所以出來兜兜風。」
我看了一眼左輝,他向我點點頭。
鄒月的表情突然驟變,我一扭頭,林啟正和高展旗都走了過來。
林啟正首先和左輝打招呼:「左處長,我們又見面了。」
左輝也說了聲:「你好!」兩人煞有介事地握了握手。
林啟正轉頭對鄒月說:「小鄒,在物流那邊工作怎麼樣?」
鄒月咬著嘴唇小聲說:「挺好的。」
「那好,以後好好幹!」
高展旗在旁邊打岔:「左輝,剛才還說到你,你就來了!」
「說我什麼?」左輝問。
「說你好唄!」高展旗嬉皮笑臉。
林啟正接著說:「以後還請左處長高抬貴手!」
左輝馬上回答:「豈敢豈敢,應該是我們請林總多多關照!」
林啟正與高展旗轉身離開。我坐上左輝的車,車子拐上馬路,後面有幾台車快速地超過了我們,向夜色中飛馳而去,領頭的正是那部黑色寶馬。
他誤會了嗎?想必是有些誤會了,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呢?可是,誤會了又有什麼關係呢?也許誤會了還更好一些。我心裡胡思亂想。轉頭一看鄒月,也是一臉若有所思。再一轉眼,左輝正從後視鏡裡看著我,見我發現,馬上將視線移開。——唉,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事情都攪在一起了。
(二十四)
星期一的早晨,天氣開始有些燠熱,夏天終於來了。
我走進辦公室,發現高展旗正坐在我的桌前。
「高律師,今天來得這麼早,有什麼好事?」我問。
他沒有吱聲,兩手交抱在胸前,頗有深意地看著我。
我坐下,拿出下午開庭的案卷,打開電腦,又站起來,泡了一杯茶,重又坐下,再一看高展旗,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你幹嘛,再看我就要收費了。」我說。
他探身過來,兩肘撐在辦公桌上,神秘地問我:「什麼時候開始的?」
「什麼什麼時候?」我不解。
「你和林啟正?」
「別瞎說!我和他有什麼開始?」我否認,但一陣心虛。
「我昨天回去後,越想越不對頭,你和林啟正之間,一定有什麼問題。包括很早以前,你向我打聽他的情況,你那個二審改判的案件,有一張寫著林字的紙條,加上那次他幫我救車時,要你坐他的車走,還有這次我們的法律顧問,得來的這麼容易,想來想去,你和他之間,絕不像你自己說得那麼簡單。」高展旗開始追根溯源。
「不簡單?那是怎麼個複雜法,你倒是說說看?」我強作鎮定地回答。
「那我怎麼知道啊?所以我很好奇啊!我還聽說,上個星期,林啟正來過我們所裡,和你單獨相處了很長時間,實話實說,你們在幹什麼?」
「在討論一個合同。」
「討論合同要關門嗎?」
「不關門?那些小姑娘在外面像看戲一樣,根本沒辦法工作。」
「該不會就是一齣戲吧?」
「高展旗,你如果真的這麼有空,去幹點別的,掃掃廁所,倒倒垃圾桶,別在我這裡說這麼多廢話!」我下起了逐客令。
「鄒雨,我是一番好意。」高展旗突然語重心長地說:「有錢的男人都一樣。你也不是沒有經過風雨的小姑娘,應該明白什麼是火坑,什麼是陷阱,可別幹出什麼傻事來。一個左輝還不夠你受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誰準備幹傻事啊?」我有些生氣了。
高展旗見我氣惱,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我沒說你幹傻事,我只是好意提醒你。我們都是男人,看得出男人的心思。林啟正昨晚那麼高興,居然還和你喝了交杯酒!」他把交杯酒三個字說得格外重。
「昨天是誰在瞎起哄,今天又拿這個來當把柄!」我叫道。
「不敢不敢,我起哄是我不對,我這人喝了一點酒就喜歡鬧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林啟正他是什麼人啊?致林公司的副總裁,在這裡大小也算個人物,又不是哪個法院裡的小法官小庭長,居然會玩這種遊戲,昨晚回去的路上,歐陽都在說是從未見過!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我知道他是極品男人,怕你一時辯不清真假,到時候……是吧?」他欲言又止,彷彿真有什麼事發生。
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幕,我也有些感到難堪,被他戳著痛處,我只能用加倍的氣惱來掩飾心虛。他見大勢不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向門口退去。臨出門時,他又加了一句:「還有那個左輝,不是我不夠哥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也得防著點!」
我追過去,跟在他身後,狠狠地把房門摔上。
回身坐在座位上,想起這段時間來的經歷,我忽然驚覺,事態並不如我所想的那麼簡單,林啟正於我,和我於林啟正,在眾目睽睽之下,也許已衍生出無數話題,承擔了無數虛名,我尚茫茫然不自知。
我能說我自己是完全清白的嗎?我何嘗沒有一點點虛榮和貪念,我何嘗沒有迷惑於他的財富和他英俊的外表,我何嘗不是明知他的心意還時常出現在他的左右,我何嘗不是企圖維繫著與他這點小小的秘密,希望成為他心中一個抹不去的影子?也許我們的每一個眼神交會,每一次隻言片語,都透露出這點不尋常,而我,還以為世人都是傻子!
想起以往種種,我頓感驚心動魄,遊戲應該要結束了,我暗想。安安心心在致林掙錢?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我開始考慮跳槽的事情。
考慮才剛剛開始,房門被人敲響。「誰啊?」我估計又是高展旗,沒好氣地說。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陌生的婦人站在我面前。「請問,你是鄒雨律師嗎?」
「對,我是。有事嗎?坐下說吧。」我客氣地回答。心想,居然有人慕名來找我?
「我不坐了,我就想問一下,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劉軍的人?」
「劉軍?」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搖搖頭:「我不認識。」
「從河南來的,個子不高,瘦瘦的,腳有些跛。」她還在啟發我。
我再次仔細回想,還是毫無印象。
她有些失望,說:「哦,那算了,看樣子他真是個瘋子。」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我連忙喊住她:「大姐,你別走,把話說完,我都被你搞得莫名其妙了。」
她轉過身說:「我也是幫那個劉軍打聽打聽。我的弟弟在市精神病院住院,我經常去看他,與他同住的有一個小伙子,就是這個劉軍,總是拜託我,讓我找你,說他沒瘋,是被人陷害進去,還說你答應了幫他打官司。我被他說多了,就想著信他一回,幫他問問。所以我就來了。你別見怪,都怨我不該聽他的瘋話。」
聽她這麼一說,我突然回想起那次天台頂上的那個民工小劉,難道是他?他怎麼會去精神病院?難道他真是個瘋子?
我拉著那位大姐,仔細問了問情況,越聽越像。
下午,我來到了市精神病院,在護士的帶領下,穿過兩道鐵門,我見到了天台上與我有一面之緣的小劉。許久不見,他面部浮腫,眼神呆滯,身體卻益發瘦弱。
一看到我,他就開始發出嗚咽聲,眼淚橫流:「鄒律師,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我不是瘋子。」
「是誰把你送進來的?」我問。
「我不知道,那天下來以後,公安把我抓去,還打了我,然後來了幾個人,問了我幾句話,就把我送到這裡來了。我又不能打電話,又不能寫信,我爸爸媽媽都不知道我在哪裡。鄒律師,你要救救我。我現在一身都痛,腳也不能走路,求求你幫我,你答應過我的!」
我安撫了他足有半個小時,待他情緒稍穩定後,我來到醫生值班室,見到了他的主治醫師。
「請問,劉軍是誰送進來?」
「是區公安分局治安大隊。」
「公安局怎麼能送人來這裡?」
「他做了鑒定,鑒定為精神分裂症中的妄想症。」
「那您認為他是不是這種病呢?」
「在我看來,起碼症狀不是很明顯,他除了說他要打官司外,也沒有別的什麼異常表現。」
「那醫院為什麼不讓他出院呢?」
「公安送來的病人,他們不說可以出院,我們也不能放他出去,萬一出了什麼事,影響社會穩定,我們也擔不起責任。」
「他的身體好像不太好,他說他全身都疼。」
「這一個有可能是藥物的不良反應,再一個,他確實在腰椎骨上有傷,另外腎好像也點毛病。」
「醫院可以給他治嗎?」
「我們是專業醫院,沒有這方面的治療手段。」
怎麼能這樣做?這簡直是傷天害理?我的心裡為小劉感到忿忿不平,於是向醫生告辭,醫生卻又問:「你是劉軍的家屬嗎?」
我點頭稱是。他小聲說:「我實話告訴你,想辦法讓他早點出去,這麼拖下去,不是瘋子也會變成瘋子。」
我返回病房,拉住劉軍的手,慷慨激昂地說:「小劉,你放心,鄒姐一定想辦法讓你出去,讓你繼續治病!我答應你的,一定做到!」
劉軍用滿懷希望的眼神將我送出了病房。
站在醫院門口,我剛才的激昂之氣化為烏有,這件事情遠不是一起訴訟案件那麼簡單,該從何處入手?我的心裡一時找不到頭緒。
然後,我想到了林啟正,整件事他也很清楚,也親自參與過處理,通過他,應該能得到最快速的解決。所以,所以,在我痛心疾首準備結束兩人之間的偶遇時,又有一件讓我必須與他面對的事。
但是,救人要緊,我撥通了他的手機,接通音在耳邊迴響,卻遲遲沒有人接聽。再撥,還是沒人接。
我又打通了傅哥的手機。這次倒是馬上就聽到了傅哥的聲音:「鄒律師,你好。」
「傅哥,你好,請問林總現在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但是我在等他。」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向林總匯報,請問你能不能幫我聯繫一下他。」
「哦,很急嗎?」
「對,很急。」
「可是我不知道林總什麼時候下來,要麼你過來等他吧?」
「好的,你們在哪裡?「
「君皇大酒店,我就在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