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文 / 鄧葉君
公安局局長驚詫起來，自己明明想討好巴結熊書記，一聽說汪老闆與熊天寶是朋友，便來請示匯報。可自己不但沒有得到寬慰，反而還受到質問。他一時把握不準說什麼為好。但想來想去，還是正面答道，人民警察。
熊天寶劈頭蓋臉地說，人民警察為人民，還有什麼可猶豫的。事情明擺著，汪老闆有錢，欺侮沒錢的人。就算他是我的朋友，這等連鄰居都不認的沒血性的人，不抓他天理何在。更不要說還膽大包天扣押了警察。
公安局局長揉了揉眼說，我明白了。又請示說，堵公安局門的老百姓咋辦？
熊天寶不滿公安局局長的話，就又嚴厲地說，你不明白，明白了還能說堵門的老百姓沒法辦。你趕緊回去，對堵門的老百姓承諾說，以公安局局長的身份擔保，汪老闆砸的東西，砸一塊錢的東西包賠兩塊錢的東西，被打的兩個老人一定得有個說法。你說要是做不到，你這個公安局局長自動下台，老百姓就會散了。
公安局局長邊說清楚了，邊扭身就走。
熊天寶還不滿意公安局長的回答，又厲聲說，先別走，聽我把話講完，你見了汪老闆就這樣說，你不提與熊書記是朋友還可以從輕發落，真是朋友還得加重處理，因為你給你的朋友臉上抹了黑，你的朋友從未幹過以強欺弱的事。去吧，把汪老闆先帶到你的辦公室，我去與他親自見面談話。
縣公安局局長此次倒明白了。熊書記沒說「抓」汪老闆，是「帶」汪老闆，沒說見面教訓汪老闆，而是與汪老闆談話。可見汪老闆至少與熊天寶是很熟悉的人。便不再多說什麼，只說了一句保證完成任務的話，就急匆匆地走了。
兩個小時後，縣公安局局長打電話叫熊天寶去。
公安局局長辦公室裡，熊天寶見了戴著手銬的汪老闆。熊天寶吩咐公安局局長叫幹警給汪老闆打開手銬，然後，熊天寶坐到縣公安局局長辦公桌前的高靠背椅子上，讓汪老闆坐到東牆角的長沙發上，接著叫縣公安局局長和兩個幹警都先到外面等等，他要單獨與汪老闆談話。
熊天寶這樣做，是讓汪老闆知道自己雖然是縣委書記的身份，但沒有忘了舊情，是特地來關照汪老闆的。
熊天寶來時就想與汪老闆談話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循循善誘，讓他從內心明白熊天寶與他的關係還是鐵的。
熊天寶上來就笑著問汪老闆，你說我在彰明市最怕誰？
汪老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熊書記不說他的事，問這話啥意思？便抿抿嘴說，你當這麼大的官，在彰明市說一不二，應該是都怕你。
熊天寶搖搖頭說，不對，我最怕我們村裡的人。小孩來找我，我得管他吃和住。大人來找我，我不但管他吃和住，還得讓他喝好酒吸好煙。村裡任何人來找我辦事，能辦到的我當即辦。緩辦的我也給他定個時間。即使不能辦的事，我也耐心細緻地給他們解釋清楚。因為我熊天寶不管官做多大，多富有，我在我們村裡永遠是個娃娃。你知道我的乳名嗎？我叫鐵蛋兒。我回到村裡，父老鄉親叫我的大名，我反倒不好意思，覺得與鄉親們產生了隔閡，陌生了。一叫我的乳名，我就很高興，同時我覺得我和村裡人沒有距離，很親近。是父老鄉親看著我長大的啊。
汪老闆嗚嗚地哭了，他不傻，他明白了熊天寶是在教育他，引導他，他覺得自己與人家熊天寶相比，真是天壤之別，人家是個有情有義不忘本的人，自己是有了倆錢就連近鄰都不認的人。
熊天寶清楚，剛才的話打動了汪老闆，汪老闆有了懺悔之意。接著熊天寶又說，我記得很真切，小時候我與比我小兩歲的倆鄰居小孩打架，我娘上前拽開我還扇了我兩耳光。我剛參加工作，頭一個月發了工資，我給我娘10元錢時，我娘說你給了東鄰居吧。你給他10塊錢，他就能用一年。我知道我的東鄰居是個無子無女的孤獨老人。他是靠拾柴火做飯度日的，住著兩間房子，還有半間的房頂露著天。我的北鄰居漚草沒地方，我娘就把自己門前的一塊地方讓給人家。我的南鄰居一個媳婦生孩子，我娘去替那媳婦給小孩洗尿布，因為那媳婦親娘和婆子都死了。我進城我娘囑咐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千金買房，萬金買鄰。一定要與左鄰右舍拉好關係。拉好關係很簡單，學當傻子，甘願吃虧。
汪老闆邊哭邊擺著手說，熊書記，您別說了，我知錯了，您給我指條路吧。今後，我再也不會給您添麻煩了。
熊天寶覺得火候到了，該給他指出路了，便說，你擦擦淚，別哭了，我再與你說。
汪老闆用衣袖擦了擦眼，停住哭聲，瞪著兩眼看著熊天寶。
熊天寶站起來走到汪老闆面前，親切地說，殺人不過頭點地，知錯改錯不算錯。假如你不砸人家的東西不打了兩位老人，不扣押人家幹警，你今天夜裡不會住一夜看守所的。住一夜也好，叫你體驗體驗住班房的滋味，今後你會記在腦海裡永世不忘的，這也是你人生的警鐘。啥時不冷靜了，就敲敲自己住一夜班房的警鐘。你明天出來，做好兩件事。第一件先拿出一部分錢通過鄉派出所給了東鄰居家。被砸壞的物品估估價，值10元你給20元，值100元你給人家200元；第二件事，你打了兩位老人，我不與你具體說了，只說四個字，負荊請罪。你要理解了就不說了。你要不理解，我現在給你寫在紙上，你到辛莊鄉中學問問校長負荊請罪是什麼意思。然後，你就遵照這四個字做，以取得兩位老人的諒解與寬容。給兩位老人多買點禮品的事，就不用我教你了。
汪老闆說他真不知道負荊請罪作何解釋。熊天寶就轉身到公安局長的辦公桌上抽出筆筒裡的鋼筆，在稿紙上一筆一畫，方方正正寫下了負荊請罪四個字，然後撕下那張稿紙疊了疊，塞到汪老闆的上衣袋裡。接著又說，你扣押了人家派出所的幹警，屬於違法行為，現在派出所缺錢，你給人家1萬塊錢，算罰款吧。這樣也平平人家幹警心中的怨氣。
汪老闆騰地站起來說，熊書記，你說的事，我每件事都會辦好，絕不會再給你丟臉。
熊天寶拍了拍汪老闆的肩膀，笑著說，老兄，靈活加忠厚，還是好朋友。今後有事還不擋打我的旗號。
汪老闆羞愧地說，我做好事時才打你的旗號。
熊天寶出來到隔壁房間與縣公安局局長交代了處理汪老闆的意見，轉身走了。
73出了縣公安局的大門，熊天寶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他低頭看了看手錶，才下午6點鐘。他突然又想起和袁紅軍見面的事。見罷面後再蹭袁紅軍一頓不掏錢的飯。聽說前不久，袁紅軍所在的郊區鄉政府附近新開了家海參館，專門經營各式各樣的海參，味道好極了。熊天寶除了好吃鮮魚還好吃梅花參，今晚上讓袁紅軍出血請一頓。熊天寶掏出手機與袁紅軍聯繫上，還沒等熊天寶給他說事，他就連珠炮似的說，正要找熊書記，有重要事情匯報，熊書記千萬給個時間定個見面地點。熊天寶心中不快，今兒個一天都是他想見誰，不等他先說，誰就把話趕過來，還說的都是不好的事。便大聲說，紅軍，你在你辦公室等我吧，一會兒就到，用不著你找我。
果不出熊天寶所料，又是一樁不好的事。熊天寶吃海參的心思全沒了。
袁紅軍說，他的鄉長當副鄉長時結識了一個剛參加工作當教師的黃花大閨女。鄉長對女教師講他沒媳婦，其實當時他已經有了一個小女孩。女教師信了他的話，就與他在偏僻處未婚同居了。副鄉長成了正鄉長，五六年光景，女教師逼著他結婚，他才給女教師講了實話。女教師又哭又鬧。鄉長又哄她說，很快與家裡媳婦離了婚就與她結婚。女教師說等他，誰知一等就是四五年。女教師如今已懷了孕，說他要不馬上與她結婚，她就到縣紀檢委告他強姦，讓縣委撤了他的職，還追究他的刑事責任。他聽了女教師的話，不是好言相勸，再寬慰寬慰，反而找了幾個小弟兄半夜裡闖到女教師的住處恐嚇女教師說，如果女教師執迷不悟，去縣裡告鄉長，就宰了她。女教師一怒之下，鐵了心，要把鄉長告翻。今兒個下午，女教師跑到縣紀檢委狀告鄉長道德敗壞玩弄女性，十惡不赦。要求縣紀檢委立案查處鄉長。縣紀檢委書記覺得袁紅軍雖然是鄉黨委書記，但已是副縣長，為慎重起見，就讓袁紅軍先把女教師領回摸摸情況做做工作，這也算縣紀檢委給了袁紅軍個面子。
講到這裡，袁紅軍有點激動，說，這哪是給我面子，是給我出了道難題。女教師也不能惹，鄉長也不能惹。
熊天寶不緊不慢地說，我看這就是給足了你面子，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找我幹啥？要是鄉長平時聽你的話，你正好保他；要是鄉長常跟你作對，藉機把他拿掉。
袁紅軍直說，我想保他。
熊天寶說，這也簡單。當年處理華挺秀的事不就是經驗嗎？你問問那女教師到底想達到啥目的。要錢，你讓鄉長出錢，誰讓他搞婚外戀，腳蹬兩隻船，沒處理好暴露了呢？紀檢委不立案，不向縣委書記匯報，這是最大的照顧。要是女教師真想與鄉長結婚。這個皮球也踢給鄉長，解鈴還須繫鈴人嘛。讓鄉長自己去處理，處理好了他就當鄉長，處理不好他就別當鄉長，主動向縣委寫辭職報告，省得撤他的職務。這叫沒法兒的法兒。
袁紅軍說，那要是鄉長與老婆離了婚，與女教師結婚，這中不中？
熊天寶「撲哧」一笑說，你是法盲啊，婚姻自由，也包括離婚自由。他能這樣處理，女教師絕對會滿意的。但你要嚴肅地給他談談話，不管你與女教師結不結婚，絕對禁止用低級下流卑鄙的手段對付女教師。如果女教師再反映他有什麼越軌行為，告訴他，不客氣，要立案查處。此外，還要告誡他，對家裡的老婆，只能用軟法，同樣不能採取下三爛的手段。如果不聽勸阻，任意妄為，照樣嚴肅處理，撤了他的職，在全縣進行通報，叫他身敗名裂。
袁紅軍就誇讚熊天寶的法高，柔中有剛，綿裡藏針。
熊天寶擺擺手說，你別高抬我，這是當年毛澤東誇讚中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的話。你給我套在頭上，我還不自在呢。不過有一點，我給你講明，我也不會一直在林河縣干的，我臨走時還想恢復你的常委呢，要是日後我能說上話了，還能叫你再升升。可有一條，這段時間千萬不能出任何紕漏。不光你們鄉長的事要盡心盡力幫他處理好，你自己本身更不能有任何閃失。只有這樣，我才好替你說話。
袁紅軍明白，這是熊書記在給他封官許願，前提是他及他領導的範圍內的人不能給熊書記捅婁子，授人以柄。同時，還要對熊書記忠心耿耿，時刻聽從召喚。所以，袁紅軍馬上就表態說，拼上老命，不惜任何代價也得先把鄉長的桃色新聞蓋子摀住。
最後又說了一句，今兒個晚飯到我們這兒新開的海參館吃，我請。
起始，熊天寶就是想晚上吃海參的，現在袁紅軍一提，又引起熊天寶吃海參的慾望。不過，也不能就白籽白瓤說中，剛才袁紅軍的表態，沒說管好自己的話。熊天寶就給他補充一句，說，紅軍，你忘了還得嚴於律己，管好自己，管好家人和身邊的人。
袁紅軍一拍腦門，說，是忘了，關鍵是管好自己，己不正不能正人嘛。咱去吧？我還有一瓶上等的五糧液。
熊天寶笑了笑說，以吃為主。
袁紅軍點點頭說，行，行。這一段你也夠忙的，難得與您相聚，聽聽您的指教。
熊天寶想，說忙也真忙，忙就忙在吏治上。如果全縣的縣科級幹部都能有高超的自我保護意識和高明的應變能力及高級的創新能力，我還忙什麼？如今這年代，正常的工作忙不住人。但熊天寶嘴上還說，不是有個好身體，早累趴了。
74袁紅軍知道自己與熊書記單獨在一起說話隨便，夾上司機總不自在，就安排自己的司機與熊書記的司機單獨在附近找一個酒店吃飯。熊天寶看出來詳細，便吩咐自己的司機開車回去，說一會兒與袁紅軍談罷事，讓他的司機送。
這正合袁紅軍的意願，等於熊書記給了他討好領導敬獻忠誠的機會。袁紅軍讓他的司機把他和熊書記送到海參館門口，便打發司機回鄉政府走了。
熊天寶和袁紅軍兩個人要了一個八個人的雅間，敞亮極了。女服務員給袁紅軍遞菜譜，袁紅軍手一撥拉，說，不用點，哪個菜貴上哪個。
熊天寶說，不對，哪個菜好吃合咱的口味上哪個。女服務員就把菜譜遞給熊天寶。熊天寶粗粗瀏覽了兩頁又把菜譜還給女服務員說，點四道菜：梅花參兩個，對蝦每人兩隻，鮮貝每人兩個，黃花魚一條。
袁紅軍說，再上一道喝酒的菜。
熊天寶說，葷素拼一盤，拼盤別忘了加點水煮花生米、小黃瓜。
袁紅軍說，熊書記真是富貴不忘樸素。
熊天寶糾正說，啥樸素，應該說富貴不忘當初。咱是農民的兒子，不能忘了看家菜。小時候在地裡拾花生掰著吃，吃得順屁股流油。那是我人生之初最高檔的菜。小時候偷人家菜地的黃瓜吃，耳朵被人家擰得疼了兩天。
袁紅軍順著說，我也有這樣的經歷。小時候吃啥啥香，現在吃小時候的東西，總覺得沒味。
熊天寶揶揄說，這就是你已經變了。人非得既能吃山珍海味，又能吃粗茶淡飯才叫隨和。享福芸芸眾生不能都享，但罪都能受。你看近幾年有多少貪官被送進班房，不照樣和普通罪犯一樣吃住在一起嗎？
熊天寶突然看到房間正對面還掛著一副對聯。字雖寫得一般，但內容卻還能給人以啟迪，就邊指給袁紅軍看邊念道：居高以謙泰山氣象，有容乃大東海胸懷。人就應該有這樣的境界。
葷素拼盤上來了，其他菜也上來兩道。袁紅軍就讓女服務員打開玻璃殼新包裝的五糧液酒。熊天寶指著酒說，咱有言在先，以吃為主。你非要喝酒不可，我喝一盅，你得喝兩盅，今兒個中飯我已喝了二兩。
袁紅軍獻慇勤說，我喝三盅，你喝一盅。
熊天寶開玩笑說，那咱今兒個就來個不公平競爭吧。
二人就邊吃邊喝起來。酒過三盅後，袁紅軍把女服務員支走，便與熊天寶較起勁來。
片刻，熊天寶以一比三的優勢一直佔著上風。袁紅軍臉通紅了，說話已到了豪言壯語階段。熊天寶卻還無事一樣，頭腦冷靜得很。
袁紅軍從腰裡掏出手機摁了一下號碼，放到嘴裡咕嚕了一句什麼，繼而一個漂亮的女士便旁若無人大大咧咧來到了房間，從一邊小立桌子上拿起一個小酒盅斟了一杯酒便端出來與熊天寶碰。嘴裡甜蜜蜜地說，敬你一杯。
熊天寶心裡清楚，這是袁紅軍叫的陪酒女，把客人陪醉了再來親暱或者任客人玩耍。熊天寶不好當著袁紅軍的面把陪酒女攆走，但委婉地說，碰三杯也可。不過，今兒個我們有事要談，所以請你暫時迴避一下，待會兒喊你你再來。
陪酒女瞪了袁紅軍一眼，很不情願地走了。
袁紅軍很尷尬，腦子清醒了點兒。連忙說，熊書記，我沒其他意思，想讓她替你喝幾杯酒。
熊天寶揚揚手說，別解釋了。這年頭在官場混，首要的是學會保護自己。你想過沒有，咱倆在這兒吃頓飯喝點酒不怕，可要有個漂亮的女人夾在一起，和咱們沒大沒小毫無拘束放肆地喝酒，傳出去可就變味了。有人會添枝加葉地說，咱倆摟著一個靚女瀟灑。那個時候，林河縣的幹部群眾該怎樣議論咱倆呀。
袁紅軍沒考慮那麼深遠，但清楚這事沒辦好，等於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便趕緊說，我錯了，我錯了，頭腦簡單。
熊天寶不想讓袁紅軍太難堪，就說，以後注意就是了。這一瓶喝完，咱就早點結束。
菜上齊了。本來袁紅軍想把酒喝完，但剛才聽熊天寶一點撥，也不再逞強非喝不可了，而是隨著熊天寶的情緒轉。熊天寶說別喝了，上碗麵葉湯、手撕餅，吃點主食算了。
袁紅軍就趕緊喊服務員安排。
吃罷飯，袁紅軍說要用自己的小車送熊天寶回去。熊天寶怕袁紅軍的小車送，袁紅軍跟著去。便一口拒絕，說鄉政府離縣城中心滿打滿算不過2公里，還是步行走著鍛煉鍛煉，消消食為好。飯後走百步，不用進藥鋪嘛。袁紅軍瞭解熊天寶的平民意識強，也沒敢再堅持用小車送。但一直站在海參館門前望著熊天寶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才上小車回鄉機關。
75隔了三天。上午，熊天寶在市裡參加全市計劃生育工作會議。會議一散，市委書記羅振宇把他叫到辦公室裡，和顏悅色地告訴他，原市委常委秘書長已到外地市任市委副書記。羅振宇打算調他任此職。還說市委秘書長是市委的大管家，市委書記的左右手。他才39歲，年輕有為，又有政績，用不了兩三年就會提拔成市委主要領導。羅振宇特別提醒熊天寶的是，外地派來的或者本地其他人任秘書長都沒有用他放心。羅振宇問熊天寶樂意不樂意，如果樂意，我明天就去省委組織部找部長點名要你，反正在級別上你是平調，不是提拔，很容易說成。
這是熊天寶夢寐以求的事，他何樂而不為呢？再說從羅振宇的言談話語中，可以看出來他是有意往身邊拉自己的人栽培。這幾天，熊天寶讓弟弟與省委組織部地方幹部處處長拉關係也是為了早日離開林河縣往上動一動。於是，熊天寶就說，羅書記，我縱然是千里馬，可沒有你這個伯樂誰知道我呀。是您在政治上提拔了我，不論今後遇到任何風浪，我都會矢志不移地跟著您。我早想來到您身邊，能夠經常聆聽您的教誨，為您服務，為您跑腿。如果我當了秘書長，我將全身心投入工作，始終以您的要求為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以一流的工作業績報答您的愛心和苦心。
羅振宇笑微微地說，天寶，我要的就是你這樣的話。好，我去給你上省城跑。你回林河等好消息吧。
熊天寶興高采烈地走出羅振宇的辦公室，好多熟人給他打招呼。他都想不起人家叫啥名字了，只是本能地沖人家笑笑，沒有話可說。
熊天寶急匆匆走下樓梯朝大門外小車停放處走去。才接近小車旁，準備拉開車門往後排坐時，弟弟熊天道又打來電話。他隨手把小車門關住站在車邊接。他怕與弟弟對話時司機聽到不登大雅之堂的任何言語，將來無意中給誰透露出去，產生負面影響。
弟弟熊天道傳過來的話是好信息。弟弟的同學樂意幫忙，說最近省委常委正準備召開會議，專門研究一批地市級幹部的調整和任免。部長讓地方幹部處先拿出個初步方案，交組織部部長會議研究，然後交給省委常委會決定。但弟弟的同學提出來一個要求看弟弟能不能辦。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一個女兒剛結婚典禮，對象是一個農民的兒子，剛研究生畢業分配了工作，沒錢買套像樣的家屬房。副部長答應送給女兒一套，現在省城便宜的家屬房也在40萬元左右，副部長手中已有10萬元，處長借了副部長10萬元，還差20萬元，讓弟弟給轉借轉借。弟弟覺得正求同學去中間搭橋幫大忙，就當場慷慨地答應兩天後就送錢來。
熊天寶憑官場經驗，就明白處長說的名義上是轉借，實際上是變相替副部長要錢。現在自己正發愁跑官送錢沒人接呢。得人錢財，替人搭台。熊天寶立即回弟弟話，40萬元咱全拿。不用兩天，明天就叫天柱到省城專門給你送45萬，連處長的辛苦費5萬元也要考慮進去。弟弟說，人家只說是借20萬元嘛。熊天寶說，別太小氣了。人家省裡處長能明說給副部長要錢嗎？只要45萬元花了，哥的官位就會變高了。這年頭，官場上幹好工作僅僅是個前提，關鍵得靠關係。照哥的話做，給人家送45萬元。如果人家執意要寫借條，你就一轉身撕了，以示讓人家放心。
接下來，弟弟告訴熊天寶，天柱明天來省城到哪個賓館哪個房間來找他。
熊天寶這才快步上了小車並催促司機加快速度朝林河縣開。
回到林河縣，熊天寶就把馬天柱叫進辦公室作了去省城送錢的詳盡安排。
果然，熊天道讓同學到賓館房間來取錢時，同學非要打借條不可。熊天道接住借條轉身撕了。同學沒說什麼，還朝他笑了笑。
弟弟完成了任務，打電話給熊天寶，第一句話說，哥，還是你有經驗；第二句話說，官場真醜惡；第三句話說，這種事我只能幫你一次，以後再往上混全靠你自己了，我後怕。
熊天寶立即寬慰弟弟說，如今的官場大官大貪，小官小貪，不貪的官倒行路難。你在學校時間長了，對地方的事情知之甚少，不必心悸。這事兒，你、天柱、我三個人爛在肚裡，永遠不會露餡。幹這事好像坐飛機一樣，出事的概率很低。現在的官場是權財色三位一體，官越大得到的就越多。以後，我再也不會讓弟弟幹這種卑鄙之事了。
然後，熊天寶讓弟弟來林河縣看看，瞧瞧這裡的變化。弟弟說以後有時間吧，學校一直催他回去。他聽北京到林河縣任職的幾個博士生講了。林河縣的建設可謂一日千里，面貌全新了，快追上彰明市的樓多、路寬了。他們還異口同聲讚揚哥哥魄力大。
兄弟倆又拉了會兒家裡的事，就結束了通話。
過了一個星期，弟弟又從北京給熊天寶打來電話，說他的同學剛給他通報了喜訊，省委常委會才結束，哥哥被提拔為彰明市管組織的市委副書記。
熊天寶興奮勁還沒下去，羅振宇也給熊天寶打來電話，說，市委副書記比秘書長權重點，也算我沒有白努力。紅頭文件一下，你就來市委上班。誰接你的班，林河縣的班子你先考慮個意見，以你定的為依據。
熊天寶心裡知道羅振宇是故意賣好，但嘴上還得說感謝話，又問羅振宇秘書長是哪裡的人。羅振宇說，你的老搭檔張華。
熊天寶想，張華雖然過去當過他的上級，但性子軟，好打關係。就對羅振宇說，張華當秘書長好，比外地來一個強，市委秘書長是市委的大總管，用張華這人放心。
羅振宇哈哈一笑說，天寶，咱想到一塊兒了。今後好好攜起手來幹吧。我再過兩年就退居二線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說得對，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因為你們年輕嘛。
熊天寶揀好聽的話說，羅書記，即使您退了，我也絕對聽您的，您永遠是我的領導。吃水不忘打井人。我怎麼會知恩不報呢？
羅振宇的話有點低調，但願我不會看錯人吧。當官有上就有下，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嘛。
熊天寶沒再多說什麼，只「嗯嗯」地搪塞著。熊天寶突然想起故宮皇帝龍椅上邊牆上掛的「正大光明」四個金光熠熠的大字，是皇帝御筆。而這招待間的四個字是國內一個著名書法家的親筆。這四個字給人的是威嚴感和震懾力。第十一章斡旋第十一章斡旋暗香浮動76又過了一個星期，熊天寶便到市委上任了。與他同時上任的還有外地市調整過來的市委副書記、組織部部長、統戰部部長、政法委書記。原來管組織的市委副書記已平調到外地任職。市委班子除羅振宇、毛仁傑外，只剩下一個市紀檢委書記和市委宣傳部部長兩個老同志，其他都是新面孔。
林河縣的班子，羅振宇尊重熊天寶的意見，按他提議的人選在常委會上拍了板。縣長王太和任縣委書記，組織部長金建設任管組織的縣委副書記，原管組織的副書記任縣長，原常務副縣長任縣委副書記，袁紅軍恢復了常務副縣長的職務。
這樣安排，熊天寶心裡最清楚，他以後在林河還能說了算。
熊天寶在新辦公室剛坐定，第一個來看望他的是新任秘書長張華。張華儘管曾當過他的頂頭上司，但陰差陽錯，鬼使神差，他又成了張華的上級。張華有點拘束，熊天寶沒說讓他坐他都未坐，直到熊天寶都感到不好意思，站起來從辦公桌前來到他的身邊，說坐、坐。他才點頭哈腰坐到靠窗口的長沙發上。
張華來見熊天寶的目的很明瞭，一是敘敘舊，當面誇熊天寶有水平，過去兩個人搭夥計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他依然很欽佩熊天寶的才能；二是熊天寶還分管著市委辦公室這一塊，以後請大膽發號施令，他絕對服從熊天寶的。千萬不要認為過去他當過熊天寶的上級，就顧及情面，使工作受影響。
熊天寶一下子就窺透張華的心理，生怕以後疏遠了他，還得拉住點。就主動接了一杯水放到張華面前的茶几上，親切地說，老兄，你來市委的時間比我長，情況也比我熟悉，以後在工作方面你還得多提示呢。熊天寶覺得光說這些客套話還不能表明關係密切的意思，便又坐到張華坐的沙發上，討教似的說，老兄，市委領導有獨院二層小樓和調干家屬房，羅書記讓我選，我住哪兒合適呢？
張華就把瞭解的情況告訴熊天寶，小獨院二層小樓240平方米，裡邊裝飾很氣派，客廳、臥室很敞亮，傢俱很名貴。小樓是市財政出錢統一建造的，包括室內裝潢都是統一由市財政出錢安排的。原來市委常委研究是給在職的本地的市級領導辦福利的，沒考慮退職的市領導。後來有兩個離休的市級老領導告到省委書記那裡。不得已，市委常委又研究，每個小院誰住誰掏30萬元，這才摀住了兩個老領導的嘴。實際價格到市場賣，能值50萬元。調干家屬房三室一廳面積才100平方米，也是市財政出錢統一建造的，主要是安排外地市調進彰明市家屬不能帶來的在職市級領導住宿的。這屬於臨時住所，不用個人掏任何費用。屋裡有地毯，各種設施應有盡有，條件也蠻不錯的，每天還有服務員統一進行衛生打掃。
熊天寶略一考慮，笑著說，30萬元，憑我和妻子的工資是拿不出的，我還是住調干房吧。
張華順著熊天寶的話說，我也說你還是住調干房，既合算還不會遭人非議，畢竟你還年輕，仕途大有希望，和我不一樣，混到副市級就到頭了。
熊天寶說，也不能洩勁，趕末班車青雲直上的領導幹部比咱們級別高的大有人在。
熊天寶又問了現職住獨院二層小樓的情況。
張華如實講，羅書記沒有，毛市長有，走了的幾個市級領導有，現在在職的四大班子領導都有。
熊天寶再問，你呢？
張華笑了笑說，我才調成副市級，沒輪上。不過，我也與你一樣，一下子也籌不出30萬元來。我決計把我原來的三室一廳家屬房給了兒子，我和你嫂子也住調干樓。
熊天寶與張華二人談話很投機。熊天寶順便又問了羅振宇和毛仁傑兩個黨政一把手的關係。張華就直言不諱告訴熊天寶說，他兩個人貌也不合神也離。張華沒說啥具體事，只提醒熊天寶以後注意把握好分寸就是了。
熊天寶想試探一下張華對羅振宇的忠心，就站起來詼諧地說，有朝一日，羅書記與毛市長打起架來，你向誰？
張華遲疑了會兒，機警地把球又推給熊天寶，一副虔誠的樣子說，你定吧，你說咱向誰咱就向誰。
熊天寶十分堅決地說，當然向羅書記了。
張華狡黠地說，我也是這樣考慮的。羅書記畢竟在任上提拔了我們。
熊天寶想，張華這兩年在市委真學得老到了，滴水不漏，就把別人的機密話套出來了。但反過來又想，像張華這種軟骨頭之人是牆頭草，哪邊風大倒向哪邊，在他面前還是有個強硬的態度為好，他就會被折服。
於是熊天寶說，不論將來遇到什麼情況，我們都堅定不移跟著羅書記走。當然我們盡可能搞點折中調和，讓書記與市長之間矛盾降到最低程度。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嘛。
張華站起來準備走，便說，熊書記，我絕對聽你的吩咐，你指到哪兒我打到哪兒。你初來乍到，工作才起步，我就不打攪你了。
過了一會兒，新任市委組織部長又來了。他叫張偉，年齡比熊天寶大三歲，也當過縣委書記，所以一進熊天寶的辦公室就說，熊書記，咱倆過去雖然都是一棵樹上的蟲兒，但你還掛著市委常委的頭銜，又是當地人，以後你可要多多指教啊。
熊天寶謙虛地說，指教談不上，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嘛。以後咱們互相取長補短。
張偉來見熊天寶沒別的意思，主要想盡快熟悉熟悉縣區和市直各委局的主要領導幹部。
熊天寶直接告訴張偉，市直委局的主要領導及區裡面的主要領導，他大部分也不熟悉。縣裡的主要領導比較熟悉，主要是過去開會在一起開得多。可以先重點轉一部分單位和大部分縣區，用不了半年，就都熟悉了。末了，熊天寶還開玩笑說，組織部長嘛，就是你不找他們這些處級幹部，他們也會主動來找你匯報工作的。常進組織部門，陞遷才有准嘛。張偉就心領神會地說，聽熊書記的，咱們近日抽空先轉轉縣裡。咱們從縣裡出來的人，跟縣裡的幹部還是有感情的。
二人商定後天下縣見縣裡的主要領導，既表明他們不忘本，又表明了他們深入基層工作作風紮實。
張偉走了才半個時辰，熊天寶坐到桌前翻起縣處級幹部花名冊一頁一頁瀏覽。才翻了一半，市人大常委會常務副主任耿金龍也風風火火來了。一進門，他就坐在沙發上大腿壓著二腿，話中帶刺地說，天寶呀，不簡單，別人當個縣級領導都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你是兩年的媳婦就成婆。你在林河才幹了兩年，便坐到市委副書記的高位，真是青雲直上啊。然後，耿金龍又以長者的口氣傲慢地說，天寶，我過去畢竟當過你的上級，我得提醒你一點，以後別光聽羅振宇的話，也得聽毛仁傑的話，尤其是在組織人事方面。羅振宇在用人上太霸道了，整個兒的就是一言堂，家長製作風。
熊天寶心裡清楚，耿金龍這傢伙，再有一年就到退職年齡了，破罐子破摔。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耿金龍對羅振宇有如此大的成見。據他掌握的情況，羅振宇沒有啥事對不住耿金龍，一個上了年紀的縣委書記一下子提拔成市人大常委會常務副主任，沒有市委書記的幫忙，是很難成功的。
熊天寶思忖自己剛任市委副書記，也沒有必要即刻與耿金龍唇槍舌劍爭論什麼。耿金龍這一說，反倒暴露了耿金龍的立場。他擁護市長，反對羅振宇，對今後自己處事倒幫了忙，同著耿金龍得說市長好。但現在熊天寶覺得還真不能順著耿金龍的話，得給他來個深藏不露，讓他摸不著南天門。想到此，熊天寶便故意搖頭晃腦地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高朋滿座，言簡意賅，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群賢畢至，履中蹈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這人只信一個字，道。誰有道我就聽誰的。
耿金龍對熊天寶的話是一知半解，但還得不懂裝懂，以示自己也是非常之人，便照著熊天寶的話說，對，誰講道就聽誰的。
接著，熊天寶與耿金龍又東溝一耙西溝一犁說了許多言不由衷的話才告一段落。耿金龍臨走時才原形畢露，交代了拜見熊天寶的真實意圖，他的一個妻侄兒在彰明市行政執法局任副局長，對住機會了，給妻侄兒扶正。
熊天寶想盡快打發耿金龍走，就說，我記住了。
耿金龍站起來半是譏笑半是倚老賣老地說，你可以呀。怪不得社會上說如今提拔幹部比雞巴大小。雞，就是機會；巴，就是巴結領導；大，就是文憑大；小，就是年齡小。哈哈哈……
熊天寶以退為攻說，你說得不錯嘛，機會不來，時機不到，怎能隨便提拔幹部。你也當過縣裡的頭人，這你比我更清楚。巴，巴結領導也對呀，你天天公開與上級領導唱對台戲，誰會提你？大，市場經濟的年代，就是知識大利用的年代，沒有文憑、較高的文化層次，怎麼會適應這瞬息萬變的信息社會？小，年齡小，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是快節奏、高效率，年紀大了怎麼能受得了？
耿金龍無話可對，只得說，天寶，你講得對，電線桿上掛暖壺——高水平。說罷就大大咧咧地走了。
過了半個小時，市政協副主席王前又打來電話與熊天寶套近乎，說熊天寶是奇才，前途無量。以後用著他王前了，他為熊天寶兩肋插刀。
熊天寶知道這話都是客套恭維的話，與實際不大相符。就好言說，老領導，謝謝你的誇獎，沒事的，用著你了，我一定登門拜訪。
又過了一會兒，小舅子黃蹈又打來手機，說有事要見熊天寶。熊天寶想一推了之，不能一晌沒有自己一點自由時間，便說，有事，直接與你姐姐講吧。晚上我見了你姐姐問她你的事，能辦的我就給你辦了，不能辦的寬延點時間再說。
77上午11時，張華來叫，說羅書記今兒個中飯要專門宴請你們新來彰明市任職的市領導。
熊天寶問，毛市長參加不參加？
張華說，羅書記沒讓我通知他。
熊天寶不再吭了。他清楚，市長不參加了，羅振宇與毛仁傑是真有隔閡了。
彰明市市委賓館最豪華最氣派的雅間有40平方米大。整個房間的佈置顏色是紫紅色，一個自動旋轉的大圓桌有十個座位。這是彰明市招待最高規格賓客才啟用的房間。接待標準不算煙酒，僅菜餚起點就是2560元。市直一般委局請客也望而止步。熊天寶記得真切，還是前一年多，剛當上市委常委那一天，晚上羅振宇和毛仁傑二人單獨在此宴請過他。那次，熊天寶沒喝高的原因，是羅振宇替了他兩大高腳玻璃杯酒，要不當場就會出醜，吐了酒。
熊天寶和張華先來了一步。熊天寶他四處瞅了瞅這個象徵權力的房間的四周，覺得除了靠正位牆上多了一副上寫「正大光明」的書法條幅外，別的也沒添什麼。原來牆上展示的彰明市的十大人文景觀和自然景觀，依然栩栩如生。
熊天寶突然想起故宮皇帝龍椅上邊牆上掛的「正大光明」四個金光熠熠的大字，是皇帝御筆。而這招待間的四個字是國內一個著名書法家的親筆。這四個字給人的是威嚴感和震懾力。熊天寶琢磨，彰明市委賓館豪華招待間是羅振宇常宴請重要客人的處所，有這四個字，肯定是羅振宇的吩咐。
容不得熊天寶再往深處想，新任的另一個抓政法的市委副書記、組織部部長張偉、統戰部部長、政法委書記已前後簇擁著一齊嘻嘻哈哈過來。上任第一天省委組織部派人來送時，彼此都見過面的，也算有印象。熊天寶與張華逐一與他們親切地握手客套。
羅振宇還沒到，六個人便依次坐到大餐桌兩側的沙發上，眼睛瀏覽著牆四周的風景畫，自然都是嘖嘖誇讚畫得逼真。
中國的官場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宴請時一般都是小官等大官，級別低的等級別高的，以顯示職位高的尊嚴。
熊天寶和抓政法的副書記及其他四個常委足足等了羅振宇半個小時。過了中午12點鐘，羅振宇才從容不迫地走進房間坐到正位上。然後一揮手讓大家坐。羅振宇點名熊天寶和抓政法的副書記坐到他的左右兩側，然後其他人就互相謙讓地坐好。
十個座位七個人坐，顯得有點空蕩。但羅振宇發話說七個人是北斗星的數，很好。我是請新人，舊的一個沒來。
頓時，屋裡又顯得充實起來。
其實，所謂舊的，市委這一邊也就差一個紀檢書記和宣傳部長，加上市委副書記、市長毛仁傑也不過還有三個人。三個人加七個人也可以說是十全十美，只不過羅振宇沒安排他們來。在場的被宴請的人心裡清楚，官大的說啥話都會給人一個說法，容不得其他人說話接話，就都畢恭畢敬等著羅振宇再發話說吃飯喝酒的事了。
羅振宇讓女服務員撤了小酒盅，換成透明的能容二兩酒的高腳玻璃杯。然後，吩咐女服務員每人面前放一隻，斟滿酒。大家望著方面闊耳寬額濃眉高鼻大眼虎背熊腰的羅振宇，心中先怯了幾分，都眼睜睜地接受擺佈。還是熊天寶站起來說了句別給羅書記倒滿的話打破了場面的寂靜。
羅振宇即刻站起來擺擺手示意熊天寶坐下。
熊天寶神色鎮定地坐下。羅振宇說，第一杯酒都倒滿，今兒個咱都是自己人，一視同仁。除了天寶與張華，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在一塊兒喝酒。我也不瞭解大家的酒量。但我告訴大家，今天我帶頭，要求大家喝乾的酒，我以身作則，自己先喝乾。咱們是市委的領導，咱們的任務就是出主意想辦法，做決策，察好人，用好人，帶好頭，開好路，在各方面都應當做表率。今天中飯，我請客，既是給大家的接風酒，也是鼓勁酒。今後大家儘管埋頭苦幹，拚命硬幹，把分管的工作抓實抓細抓緊抓好，出了什麼事我與大家兜著。就像今天喝酒一樣，頭一杯咱都喝個底朝天，第二杯、第三杯，誰要說誰不能喝了我替。只要我在彰明市當掌舵人，我就永遠是大家的堅強後盾。起杯吧，我先帶頭。
羅振宇聲音一落，就雙手端起酒杯，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然後，一抹嘴便坐下了，讓女服務員再給他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