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8章 文 / 瀅泉映柳
第七章:咦!又一枚帥哥
趙婧還在沉沉的夢幻裡飛翔,一陣敲門聲可惡地響徹雲霄,趙婧不由心生惱怒。誰這麼缺德,良宵值千金的一刻打攪本姑娘的好事。假裝八十歲的老古董,耳朵聾了聽不見。她把被子蒙上頭。
可是隔音不好,敲門聲結束卻換上呼喚聲:「丫頭,趕快起來吃飯。今天你不是要上班嗎?」
上班?誰上班?哇呀,上班!今天是星期一!三下五除二,趙婧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了,慌手慌腳地起了床,像急行軍似的站在方輝面前,看著已經從廚房端來的小米飯和炒土豆絲,趙婧的小心兒感激了那麼一感激:「方子,謝謝了啊。」說完立即坐下來吃飯。
方輝被一句親熱的「方子,謝謝了啊。」感動得動手動腳起來。一隻大手溫暖如春地摸上趙婧的頭髮,滿面笑容地盯著眼前的這隻小綿羊:「我得走了,祝你工作愉快。」
趙婧含著一嘴飯卻報以最燦爛得一笑,笑得花羞月落,笑得方輝邁不動步子,十分想過來親吻她一下,看看手錶,但時間要命,還是忍了,來日方長嘛,小綿羊遲早都會落入他手。他又親暱地摸上她的頭髮,下定決心果斷地說:「走了。」然後揚長而去。
趙婧吃完飯,整理好身姿,大步流星地去大展宏圖。坐了一段公交,來到一中學校,險些遲到。
會議廳已經坐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趙婧悄悄坐到最後一排椅子上。主席台上已經坐上了幾個當官的,招聘會上見到的那個俊男竟然坐在正中,而那個宣佈錄取趙婧的中年男人卻坐在一旁。
不知從那個拐角冒出一個20來歲的小丫頭,站在主席台前場聲音清亮地開始點名。她在這個眾多人頭轉動的場合竟然臉不變色心不跳。看來是個人場老手了。
點完名,坐在中心位置的俊男開始講話:
「我們一中是省重點高中,擴大招生的同時,我們學校又輸入二十名新鮮血液,個個都是頂呱呱的人才,今天全部報到了。我們認識一下,我是一中的校長——孫濤,我代表全校教職員工歡迎新老師加入我們的戰鬥行列……」
這個小青年竟是校長?這真是出乎趙婧意料之外,她一直認為招聘會上那個坐在中間的中年男子是校長的,突然校長換了人,趙婧的腦袋瓜子轉不過彎來,怎樣看那個俊男都不像個校長。校長應該是老驥伏櫪或者是老氣橫秋再不就是老謀深算的那種,怎麼這麼點年紀就能領導這個若大會議室裡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啊。
下面校長講了什麼,好像是本校的豐功偉績之類,趙婧只顧對校長不滿意而思想開了小差,沒太聽清校長後面的宏論。
再後來就是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在主席台上按著次序輪流發言,每個人都介紹了各自的領導功能,強調在這個工作難求的慘淡形勢下,我們能進入這個名滿天下、名揚四海、名師出高徒的名校是多麼的幸運和應該默誦阿彌陀佛,而且強調試用期三個月合格後才能正式加入本校。也就是告訴我們這些才輸入的新鮮血液,還放在備用血庫,隨時都有被捏起來扔到門外的凶險,所以,別高興得太早。還是老老實實做人,夾著尾巴做事,提著心吊著膽熬豬油似的熬過這三個月,再說舒展筋骨吧。
旁邊一個小年輕老師不敢說話,可話太想溜出來,於是發明近距離手機聊天。她在手機上打了一行字:校長是L省省長的公子,美國回來的留學生。她把手機拿給一邊坐著的同樣年輕的女老師看。這女老師刪掉這些字,又打了一行:他結婚了嗎?
手機又遞了回來,手機主人刪去這些字又換上新的血液:沒有。聽說擇偶條件太高,沒人敢攀登。
手機又換了手,字也被換掉了:哪我就要大膽地攀登科學高峰了。
手機又回到主人手中,主人顯然不高興這些耀武揚威的挑戰,利落地刪了這些字,把手機裝口袋裡。扭頭去聽「高峰」做最後的總結。
趙婧也抬頭去聽,結果只聽到一片熱烈的掌聲。
下面由那個點名的小姑娘朗讀各個新老師的代課科目。
趙婧全神貫注地側耳去傾聽,看看自己會代什麼科目的課。
別看她是個女孩子,卻是牛哄哄的信息與計算科學說白了即數學系畢業的。當時報考大學專業時,看到信息與計科學這些個字,就想入非非而又一廂情願地認為,這是個很尖端的科學學科,至少是搞電子信息或者通訊之類的學科,她眼也沒眨一下,就麻利地填報了這個專業。沒曾想,到了學校一開課,天吶,這科目和自己的想像的內容相差十萬八千里,幾乎就是數學系。木已成舟,有什麼辦法呢?既來之,則安之。學吧!雖然是乾巴巴的數學,也被我們趙婧姑娘學得津津有味。
名單念完了,趙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沒聽到念自己的名字呢?自己沒被錄取?不會啊,點名時的確是點了她的大名的啊?那是小姑娘漏掉了自己?一會兒問問吧。
當官的都做鳥散狀,走了。
眾人一下子人聲鼎沸起來。念名單的小姑娘也走出會議室了,趙婧立即追了出去。
「請留步!」
小姑娘聽到喊聲停住腳,扭回身。
「我……我剛才沒聽清,想請你看看名單上我代什麼課啊?」
「你叫什麼名字?」小姑娘又展開手中的小紙片。
「趙婧。」
頭頂頭去找想像中的趙婧兩個字。一行一行過去了,沒有,?再找一遍,慢慢找,細細看,還是沒有?連一個姓趙的都沒有,名字中連一個婧字也不見。
四目對望,四個大大的問號?
「我也不知道,我給你問一下校長吧。」小姑娘說。
「謝謝,謝謝。」趙婧幾乎激動地要叫人家小姐姐了。
小姑娘走進了校長室。趙婧的心「咚咚」打著小鼓。她緊張萬分地在過道上來回踱步。老師們出出進進,來來往往各司其職去了。
她怕聽到一個不幸的消息:沒有什麼課讓你代了,你先回吧,等我們啥時有了空隙,讓你見縫插針吧。
趙婧這滴血液等得快幹掉了的時候,小姑娘出來了。不管怎樣,有終於二字,還是等來了結果。
姑娘說:「校長讓你到他辦公室一趟。」
一個無結果的結果啊。
校長要找我談話?不好,一定不是好事!他要親自說服這滴多輸進血管的小血滴回家等消息了。唉,天要滅趙婧,趙婧能奈啥何啊!淚水已經流滿肺腑,腳步也蹣跚沉重起來。
戰戰兢兢、恓恓惶惶地踏進校長室,頭都不想抬。誰知校長室分裡外間,校長還在裡間。
艱難困苦地來到裡間,眼角里看到了那個高高在上,決定人命運的俊男。然後悄無聲息站到地上,像個犯了錯誤被班主任逮了個正著的不幸學生,趙婧眼皮盯著腳尖,一聲不響等待發落。
「嗯。」趙婧頭還是沒抬。
「坐下,坐下說話。」俊男用手指指辦公桌旁的大沙發。
「站著吧,站著舒服。」聽完趕緊走吧,還排排場場坐那兒聽,聽完說不定趙婧就站不起來,癱那兒了。A校畢業的高材生竟然連當老師的機會都沒爭取到,還有臉活嗎?還不如方輝捨身去運送牛奶的好,總有口飯吃嘛。人最大的苦惱就是長了一隻永遠餵不飽的口。
「我想讓你當校長助理,你有意見嗎?」俊男發話了。說出來的語言,好像不是趙婧想像的那麼可怕。
趙婧把悲苦的眼睛盯向校長大人的臉,腦子裡的各個機要信息部反饋著校長口中吐露出的信息。趙婧的臉放鬆了,驚喜交集於一腦門。沒聽錯吧?不由「什麼?」兩字溜鬚拍馬地跑出口外。
「去領辦公用品,來我辦公室辦公。把沙發挪個地方,把你辦公桌放這兒。」
趙婧迅速地領會著校長大人口諭精神。她沒被扔出校門外,好像還得了一個芝麻綠豆糕。
聰明的趙婧一下子就領會到了神出鬼沒的地步。她馬上會成為全校年輕女教師,尤其是沒男朋友的象早上看到的那個發飆要攀登科學高峰的那類女教師心中的刺,眼中的釘。她會成為眾目睽睽之下的眾矢之的。
剛來就犯眾怒,還是老老實實做事,夾著尾巴做人比較好,再說天天在俊美而又年輕的校長眼皮底下動手動腳的工作,會生不如死的難過日子。校長象班主任一樣讓趙婧心中發抖。
於是趙婧立即說:「我在這兒會影響到你工作的。別那樣麻煩,我去外面辦公就行,你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吩咐。」
「唔。也好,先這樣也行。」校長沉吟半天說得很勉強,幾乎是在照顧趙婧的心情。
趙婧的小心肝顫悠悠的抖動。她有一毛病,就是不能見直接管理她的官,一見頭就發暈,一向口齒靈利、口若懸河的她,會變得笨嘴笨舌,口齒愚鈍。從小怕班主任,現在怕校長。
不管你是多大的官,如果不是直接管理趙婧的,她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紋絲不怕。這就應了那句縣官不如現管的老話,老話總是住在理房,處處有理,讓你時不時地想念起它們來。
「去吧,先去領東西。」校長發號司令。趙婧猶如放出鳥籠的小雀兒,立刻返身飛出校長辦公室。
她長長呼吸了一口新鮮自由的空氣,站住腳,定定神,前思後想總覺得不知哪不對勁兒,是哪呢,一時想不明白,可心裡隱晦曲折地不踏實。仔細想想,再仔細想想,想想。趙婧是來學校工作的,學校的工作就是當老師。趙婧當老師了嗎?什麼科的老師啊?哦,原來問題出在這兒啊。不帶課能是老師嗎?這又不是什麼企業、公司的,都是職工。不帶課的人員算什麼老師!
校長助理?什麼是校長助理?校長還用得著她趙婧助理嗎?說白了不就是校長的秘書嗎?秘書?小密!啊?輸進來的新鮮血液有二十來滴呢,怎麼偏偏是她趙婧不走運當什麼校長助理呢?哇呀呀,這可怎麼好啊。堅決不能聽之任之,必須進行造反改革。天天守著校長,哪能可真要把趙婧憋屈、拘禁死的。
正想著準備返回去和校長說說,放她到教育第一線吧,她趙婧一定會衝鋒陷陣,奮不顧身的工作的。
校長室的房門「嘎吱」一聲開了,英俊的校長走了出來。看到趙婧站在門外,好生奇怪,然後又好心指點一二:「你是不是找不到領東西的地方?六樓602室。」
「校長,我……,我……」見了自己的上司總是象老鼠見了貓那樣膽戰心驚,連句順暢的話也說不出來。平時一貫伶俐的口齒吐出來的全是打了折,又扭傷的字句。
「你怎麼了?有什麼要求或者是難言之隱都可以和我說,來,進來說,站到過道裡像什麼話嗎?」
校長又返身進了辦公室,趙婧也只好低著頭跟了進去。
校長已經道貌岸然地坐在辦公椅上等待趙婧說那「難言之隱」了。
死到臨頭了,說就說吧:「校長,我想帶課。我沒做過助理,肯定協助不了您的工作。還是放我到第一線去吧。那兒更適合我一些。」
「唔?你不是說一切經歷都是從沒有開始的嗎?」
可是,可是:「我也說過我喜歡和孩子們一起啊。」
校長能記住趙婧說過的話,看來對這姑娘還是很一廂情願的啊。
校長英俊嚴肅的臉掠過一絲不悅的表情,但是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官大肚量自然也大。「好吧,你一定想去一線上課也可以,不過,現在課都安排下去了,沒空位啊。對,王悅老師不久要生孩子請產假了,她請了產假你就接她的課吧。她正好是數學老師,還對口。」
趙婧給校長行了個四十五度鞠躬大禮,口無遮攔連聲高呼「謝謝校長,謝謝校長」。
「不過……」趙婧最怕「不過」二字了,不管是什麼好事,只要有了這兩字,一切就都打了折扣,加了水份。
「王老師是班主任,你要接就連班主任一起接了。另外需要說明的是,這個班是個男生特別多、班風特別差的一個班,成績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哪幫男孩子……我怕你去了吃不消。你要知道,教師的質量獎完全和學生的成績掛鉤。你要後悔現在還來得。以我說,你就別下一線帶課了……」
「不……我可以試試,萬一不行……」趙婧想,沒有萬一不行,必須一萬要行。每天和這個一臉官威繃著臉皮的校長在一塊,哪她趙婧就死啦死啦的有。
「好吧。你是不掉黃河不死心,試試去吧。不行的話和我說。」
「哦。」不情願也得「哦」,能敢不「哦」嗎?
「不過……」
又一個「不過」。
「你還是校長助理,要來校長辦公室辦公,萬一有什麼事,我好找你。」
什麼話?校長會有什麼非趙婧才能解決的疑難雜症?天吶,純粹是刁難人嘛!莫非天下當官的都是黑不溜秋的心腸?放過趙婧吧,校長大人,她在您眼皮底下呆著,實在痛不欲生啊。校長大人哪,舊血液滿滿一會議室,新血液二十滴,想攀登您這座高峰的女教師大有人在,您為什麼偏偏看上小趙婧這滴沒多大出息的小血滴了呢?難道說趙婧是滴不同一般的稀有血型?
趙婧又「哦」了一聲。當然不敢洩漏出一絲不滿。沒有表示出受寵若驚的喜悅,已經不給校長面子了。
「去吧,領辦公用品去,我找個人給你抬過辦公桌來。」
「哦。」
趙婧轉身出了校長室,心中不知是快樂,還是不快樂。管它呢,先端住飯碗再說別的。我們趙婧姑娘又輕鬆起來了,她快步如飛往六樓爬去。
第八章:哼!吻盲?
安排好一切辦公用品,趙婧坐到辦公桌前,猶如坐在針毯上,屁股難以忍辱負重,總想站起來,去外面放放風。
可是她沒有可去之處,一間挨一間的辦公室,沒一間是適合她去的地方,她什麼組也不屬於,和誰也不認識,是眾目睽睽之下的校長親信。
多少人瞅著她不順眼,如果不是校長的「枝枝蔓蔓」,為何一來就被校長「重點保護」了。難道是校長多年的戀人?要不校長為何對出色的花團錦簇會視而不見?可是趙婧也就小丫頭天真片子一個,沒什麼太出色的地方啊?大不了也就是A科技大畢業牛那麼一點點罷了啊。就是A科技大畢業又怎樣?還不是和我們幾流大畢業的同工同酬?
所以,趙婧剛踏進一中,就被全體教職員工同仇敵愾地視為異類,有的想假惺惺討好她,萬一將來有用她之時,好張嘴讓她在校長面前美言三言兩語的。有的看不上她「攀龍附鳳」,不屑於與她為伍。
總之趙婧剛剛踏上一中的這塊風水寶地的第一天,就讓人們對她刮目相看,這讓趙婧心中大大不爽。
還是趕快投入第一線吧,溶入孩子們的行列,也許會把這些不愉快情緒,丟到九霄雲外去的。
趙婧打聽了幾個人,才找到王悅老師。一個二十六、七歲的胖老師,肚子卻不是太大,這讓趙婧很失望,看樣子離生孩子還早著呢。
王老師很開朗,她和趙婧竟然一見如故,不覺生分。一聽說趙婧接她課,高興地要喊「萬歲。」她是個聰明的人,沒有向趙婧透露出一點點這個班的「內幕」,怕她被嚇跑。
可是,趙婧說:「可是,您離請產假還早著呢,看來我暫時還進不了教室啊。」
想逃開校長看來是為時過早。
「有人接我課,我就先坐下來歇歇了,是不是?總不能讓大肚子整天在一線,而你去一邊涼快吧。你就是校長的紅人,也得講個理是不是?」
毫不掩飾的直率,直率得讓趙婧發抖,而且說這話時笑著說,更是吃人不吐骨頭,連血也喝光了。
「好,你的課,我現在就接。」只要有個坑,趙婧這顆蘿蔔就栽進了,不管這坑是泥坑,還是水坑,先栽進去再說別的吧。
「下節就是我的課,你這就去嗎?」
「這就去!」
「好!我把你介紹給同學們。」
上課鈴聲響了,「叮咚叮咚」過後是一陣美妙的音樂。
從此趙婧要聽這種音樂的指揮了,是進教室,還是出教室只有它響了算。
所有這個大校園裡人人對這種音樂極其敏感,每一個人都任勞任怨地任憑鈴聲擺佈,沒有一句怨言。
趙婧跟在王悅老師屁股後面,上了四層,進了228教室。
教室門一開,亂哄哄的教室裡,馬上變得鴉雀無聲。黑壓壓的人頭讓趙婧倒吸一口涼氣。個個同學瞪著驚詫的大眼睛盯著趙婧,焦點的熱度要把趙婧化整為零。
王悅老師神態自若地朝講台下笑笑。
趙婧臉也變色心也跳。哇呀,男生都是這麼高的個子啊,看樣子年齡也比她趙婧小不了幾歲,她能壓得住他們?
是不是真有點自不量力了啊?
「這是新來的……哎,忘記問你……」
「趙婧!」
趙婧朝講台下自個兒大聲做自我介紹,臉卻緊張地發紅,有些膽戰心驚的意思。
「對,是趙婧——趙老師。」王老師大聲地說著,同時還大聲地笑。
對著台下這麼多腦袋能談笑風生,也需要歷練才能達到。
趙婧還嫩,她剛剛才從台下走到台上來,哪能張口就口若懸河,閉口就冷若冰霜。這種班主任的臉譜,要經過悠悠歲月的蹉跎才能煉得一臉好功夫。
「趙老師是來接我課的,你們的數學課以後就由趙老師來代了。她可是頂呱呱的好老師,以後你們可要聽趙老師的話啊。」王老師興高采烈地說著。
「不,我沒當過老師,今天第一次走上講台,能不能勝任老師,還不知道,以後大家多擔待趙婧了。」
趙婧竟然給台下鞠了個躬。
台下一片鄂然,沒見過這樣的老師!拿我們當實習品嗎?明年就要升高三了,開玩笑!
台下開始一片哄亂。看得出,學生們對趙婧很不滿意。
王老師對她的這段插話,也很不滿意。不過也不好說什麼,後果你丫頭片子自負,她總算逃離這幫臭小子了。
她依舊笑嘻嘻地說:「你是……」
趙婧被這一大堆腦袋的吵嚷有些嚇著了,她需要休養生出勇氣。
她說:「您先上課,我下午正式接任。」
「好吧,你先好好備備課。」
「那好,我就先走了。」
趙婧飛出教室,天吶,小心臟有些受不了了,給她勇氣吧,今天幾次驚心動魄的意想不到,讓她心有餘悸。
她驚魂未定地回到辦公室,剛坐到椅子上校長不知從哪冒出來了,是從裡面辦公室,還是外面過道裡,反正當趙婧看到他時,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你不會是真的去接課了吧?我只是那麼一說。王老師那個班可……」校長擔心地說。
「已經接了,下午正式上課。」
趙婧見到校長馬上擺出一副死不足惜的樣子。初生牛犢不怕虎,可能就是說趙婧的。
「哦?哪……,你試試吧,不行我再換人。」
還有臉說呢,還不都是讓你搞得一塌糊塗了嗎?好好兒的當什麼校長助理,要不是趙婧會這樣急起直追去接這個課嗎?
校長進他裡面辦公室了。
趙婧心事重重,直想和人說說話,可是這兒沒一個人可說話。
她想到了李媚,給李媚打過電話去,忽然想到校長在隔壁,天啊,連話也不再隨便說了,只好發短信:
你在幹麼?我想說話。
工夫不大,李媚回了一條:別打攪我,在忙。
無語無語了,心也慌意也亂,連個人安慰都沒有。人情溥如紙啊。唉!
忽然間又想到了方輝,趙婧心中一亮。找到方輝的號碼,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我想說話。
一條信息發回來:丫頭,終於想我了。
一條信息又發過去:是想到你了。不是想你了。
一條信息又發回來:丫頭工作愉快!我正忙得不可開交,有話晚上回去說。
得,人人都在忙,等於白說了……
算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兵來將擋,水來坐船,逢山就開路,遇水就搭橋。還不信這個邪了,別人能當好老師,趙婧為啥不行!
可憐的娃,自己給自己打足了氣,就去向王老師抄課程表。
下午第一堂就是數學課,趙婧連家也沒回,在辦公室定一回心,又定一回,小心臟「咚咚」直反抗,它不願去那幫臭小子手裡受蹂躪。趙婧安慰它:沒事,猴子群裡你是王,拿出王的威風來,制服他們!如果留在校長大人面前你可就是一隻小小猴子,人家是大王啊,哪日子才是水深火熱呢。你的明白?
上課鈴一響,趙婧就像戰士聽到衝鋒號一般,勇敢地走向戰場。有啥可怕的,頂大變成炮灰罷了。
她一鼓作氣走向教室。
還沒進教室就聽到教室裡一片喧嘩。
趙婧開門進去站到講台上,學生們目中無人,喧嘩依舊。當老師沒有兩下子,真不是好玩轉的職業,無論你有學富五車,不頂屁用。
趙婧沒吭一聲,走向講台,來到第一排座位上,彎下腰盯住正在叫嚷的一張嘴認真地看著,上、下、左、右、裡裡、外外看得全神貫注。
這張嘴巴突然停下來了,莫名其妙地看著趙婧,全班的嘴巴也停下來了,都站起來想看看趙婧看著的那張嘴巴出什麼事了。
頓時班裡鴉雀無聲,卻滿教室睜大驚奇的眼睛猶如滿天燦爛的星星。
趙婧走上講台,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表情。
她張嘴說話了:
「我叫趙婧,23歲,從現在起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
講台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清亮的聲音問:「這個早知道了,不用重複。請問老師婚否?」
「嘩」全班笑了。
「不好意思,未婚。」
台下一片唏噓。
「校長說我是A科技大畢業的,有能力把你們蘊藏的潛力挖掘出來,校長還說你們都是智力超乎尋常的人材。可是我真是怕辜負了校長對我的期望。我比在坐的各位大不了多少,個子還小好多,看你們都得仰視。」
校長啊我給你臉上貼金,您知道否?我適當的添油加醋也是萬不得已而為之嘛。趙婧是越來越羨慕自己卓越超常的篡改能力了。
教室裡沒人說話,但眼光並不讓人樂觀,一雙雙賊眉鼠眼地瞅著趙婧。
「人人都長著一張嘴,沒嘴的不叫人,叫葫蘆。長嘴乾麼呢?吃飯,說話。吃飽飯後就剩下說話了。」
「老師,還有親吻。」台下有一男生喊。
全班「轟!」個個開懷大笑。
趙婧向這男生瞅去,清清爽爽的一張臉,黑亮黑亮的眼睛,小鬍子黑漆漆的證明主人已經長大成人了。
趙婧點頭也笑了:「對,還能親吻。」
「老師沒談過戀愛吧?對這動作這麼陌生,幾乎是吻盲。」還是那個男生。
「吻盲?用詞準確,給這位同學鼓掌。」趙婧代頭拍起手來。教室裡氣氛立即大大活躍起來。
「嘴巴的其他功用忽略不說,我只談談說話的功能。比如我在這兒『不滴不滴』說了個沒完,這是我的工作,我就憑這張嘴掙RMB,可是如果你們也和我一樣『不滴不滴』自由自在地『不滴』了一堂課,你是花了錢,還荒了學業。咱們說話的區別在這兒。」
「老師別總講嘴的這個功能,也說說親吻的那個功能。」又從教室圪角里冒出一句酸溜溜的男聲來。
學生們「嘩」又笑了。
「呵呵,呵呵……」趙婧也笑了。「弟弟、妹妹們,別為難老師,老師的這個功能尚未啟動,啥時有了心得一定給你們『不滴不滴』,好嗎?」
台下一片歡樂。
「老師,給我們寫寫你的名字。是哪倆字,不會是照鏡,愛照鏡子吧?」
台下又是一片哄笑。
「不是,老師最不愛照鏡子,長得不漂亮,不敢去照,怕沒了自信。呵呵,我寫寫我的名字,老師沒有任何忌諱,你們可以直呼其名。」
趙婧不再有緊張狀態了,她慶幸自己本領高強,沒多長時間就和這幫臭蟲打成了一片,她哪能裡知道,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
否則這個班的大名就不會鼎鼎了。
她去講桌上拿粉筆,黑板擦蓋住了粉筆盒,她拿開黑板擦準備去拿粉筆,結果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好幾隻各種各樣的大蟲子藏匿在粉筆盒內,有的長著長長的細角,有的渾身毛茸茸的滿是刺,有的張牙舞爪地要向趙婧行兇。趙婧根本沒見過長相這麼恐怖的蟲子,只認得一種是蜘蛛。
趙婧立即又拿黑板擦蓋住,好狠毒的小壞壞,想嚇走你姑奶奶啊?還給我來個下馬威。
怎麼辦?
怎麼辦?
非主流啊,九十後啊,趙婧這八十後服你們了,好不好?真有本領,怎樣能想出這麼惡毒的招數來呀。
怎麼想出的啊???哪來的這些蟲子啊?
如果敗下陣來輸給他們,以後肯定就壓不住這幫老壞蛋了,以後的日子不比在校長眼皮底下好活。
以後還怎樣當班主任?
要不真的去向校長投降?才不呢!可惡的校長,陰謀的校長,剛剛走上講台竟然給我這麼個好班級,讓我知難而退,老老實實做你的狗腿子。
不,才不!死就死了,既然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鬼蟲子啊。
趙姑娘趙老師,定定心神,去看講台下面,一雙雙嘲弄的小臉蛋大眼睛。
她顫抖著聲音說:
「趙婧也是一枚小女生,剛剛想端老師這碗飯吃,看來真正要變成你們的老師,還需要脫胎換骨。」
台下一雙雙渴望效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趙婧。
「我明白你們的苦心,你們想看看我趙婧有多大的決心和膽量與你們相生相剋、相依為命。弟弟妹妹們,我親愛的同學們,毫不隱瞞,趙婧膽小如鼠,很懼怕這些蟲子鼠輩之類的東西,真的怕得要命!」
「我們從你眼睛裡看出來了,你的確膽小,但不如鼠。」還是那個清清爽爽的男生說。
「是!的確。哪你們說,要我怎麼辦,你們才肯讓我站上這個講台,聽我的?」
趙婧被逼上梁山了,一切由天再命去吧。
「你把它們用手捏死,我們就服你!」
還是這個男生說,別的男生全部擁護他的英明決定。難道說他是這個班裡壞蛋的頭腦?最壞最壞的那顆蛋?
台下個個洋洋得意,逼良為狼。
「啊?這麼殘酷無情啊?慈悲為懷啊,孩子們。」
趙婧面目全非、面如土色。
台下一個個嘲諷的微笑,一張張得意的大臉。
來吧,大壞蛋們,姑奶奶今天拚了。不就是個蟲子嗎?它能把我吃了啊?看誰怕誰!
撐大膽子,發著狠,挽起袖子,揭開黑板擦,蟲子們根本不知道死到臨頭了,還在繼續張牙舞爪地向她示威。
她果然臉變色了,聲音也變了,但喊出來的卻是:「大開殺戒了!」
大牙一咬,雙手並用,惡狠狠地抓住蟲們,兩手又搓,又捏,可憐而無故的小生靈,個個被搓了胳膊,扭斷了腿,全部粉骨碎身,嗚呼哀哉!真是生靈塗炭,慘不忍睹!
趙婧啊,你慘無人道,她心中腹誹自己。
可這不是被逼成狼的嘛。
趙婧兩手稀糊糊的讓人噁心,她險些發生心臟病,臉色雪白恐怖、也。
突然台下「嘩啦啦」響起佩服的掌聲,而且掌聲雷動。
一個男生不知從哪端來一盆清水,讓趙婧洗手。
一個女孩遞來紙巾,讓她擦手。
趙婧站不穩,頭有點暈,小心兒告訴她說:你丫的別千功盡棄、功虧一簣啊。
她勉強而慘淡地朝學生們笑笑。
「讓同學們見笑了。」
她想坐下來歇息一會,可無處可坐。
「起立!」
突然清清爽爽男生大喊一聲,把趙婧狠狠嚇了一跳。
全班同學互相望望,「唰」地全部站了起來。
「老——師——好!」
一片莊嚴莊肅穆的問候,震耳欲聾。
趙婧突然就像打了強心針,精神頓時抖擻起來。可眼淚竟然不合時宜得流了下來,真是沒出息的姑娘,她擦掉眼淚,平靜一下自己沒出息的小心臟。然後響亮地說:
「同學們好!」
一聲終於贏得了勝利而迴腸蕩氣的回答。
趙婧的臉色逐漸紅潤,猶如經過苦苦拚殺而得勝的將軍,她欣慰地笑了,笑得自豪而得意洋洋。
一陣清脆的下課鈴聲響起來,響得喜氣而悠揚。
學生們「呼」地圍了上來,把趙婧圍了個水洩不通,她成了眾目之星,不,用詞不當,應該是眾星捧月,她成了一輪圓圓的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