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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申領世界名片 文 / 熊學義

    一年後,《絕世英雄》大獲成功,不僅摘得奧斯卡多項大獎,還創下華語影片全球票房冠軍。而隨著影片的熱映,曾經在國內外名不見經傳的高峰縣,以其秀美的山水風光而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

    高峰縣委、縣政府藉機舉辦了第二屆旅遊文化節,產生了較大影響。但要想實現旅遊產業的大發展卻不易,因為交通不夠發達、開發的景區景點較少、娛樂項目貧乏、餐飲住宿條件落後等制約因素太多。為振興全縣旅遊經濟,蔡學良特意召集應邀前來參加旅遊文化節的經濟、文化界的專家學者座談。大導演李平和華財集團董事長戴子慧、總裁牛春早也一同出席了座談會。

    蔡學良如實介紹了高峰縣目前的經濟社會發展現狀。他指出,高峰縣自從關停一些污染較重企業後,儘管隨著影片的放映,有劍邑山莊這樣的新景點脫穎而出,但畢竟孤木不成林,獨秀不是春,振興全縣經濟仍舊困難重重。

    聽了蔡學良的介紹,專家學者們各抒己見,紛紛支招。

    省社科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汪啟智說,旅遊業作為一種新興產業,每年都保持兩位數的增長,這在我們國內的各行各業當中非常少有,高峰縣借助自然風光秀美的優勢發展旅遊業的思路是對的。

    一位長期從事旅遊經濟研究的學者毛靜之說,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於旅遊的需求越來越多,越來越廣,越來越高。這不僅表現為旅遊的數量需求不斷提高,也表現為對旅遊產品需求的檔次不斷提高。比如,由過去旅遊的單一觀光型到現在的體驗文化,由過去走馬觀花到現在的休閒度假,所以,現在旅遊發生的變化,不光是數量,也體現在質量,體現在品質的提高,而且對旅遊的發展更加有一種綜合性的需求。而這一點,恰恰是高峰縣的弱勢。他毫不諱言地指出,高峰縣雖有自然景觀,如奇峰異石,也有人文景觀,如淨林禪寺,還有人造景觀,如劍邑山莊,但可看可玩的景點還是太少,由於交通條件的落後,一些風景較好的地方普通遊客根本無法進入,再由於現有的景點較為分散,遊客到高峰來之後,僅僅是看這兩三個景點,都要花大半時間在路上,讓遊客感到很是不便。而要解決諸如此類的種種問題,就必須開發出一種綜合型複合型的旅遊產品,既要看點多,還要項目豐富,包括遊樂、餐飲、購物等等,要讓遊客住得下來,玩個盡興,而並非一看了之。

    省委宣傳部副部長郎永沌則認為,一部影片的熱映帶來人們對拍攝地的關注只是短期的,也是單薄的,要想真正樹立起旅遊品牌,保持長久魅力,必須選取和開發高峰縣具有全國意義乃至世界意義的旅遊資源進行大張旗鼓地宣傳,充分挖掘和展示其優秀的自然價值和厚重的文化價值。宣傳形式可以多種多樣,像這樣的旅遊文化節就是一個好載體,可以形成制度,比如三年一屆,甚至兩年或一年一屆,逐步擴大其影響。

    李平導演的發言比較短,但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設想。他說:「我注意到,劍邑山莊不僅闢為了新的觀光景點,還吸引了不少劇組前來取景拍攝影視劇,使我萌生了一個想法,就是能不能將高峰縣既開發成風景秀麗的旅遊聖地,又打造成享有盛譽的影視基地,二者可相互呼應,又相互促進。」

    一直默默傾聽的春子此時接過了話,他說:「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通過打造良好的生態環境可以吸引更多劇組在高峰取景拍片,同時通過拍攝影視片又可以帶動旅遊事業的發展,確實大有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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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談會結束之後已是晚上十點多,蔡學良不顧疲勞,硬要拉著春子到家裡去住,好繼續交談。春子見戴子慧並不反對,便點頭答應了。

    春子與戴子慧是頭天來到高峰縣的,二人和其他嘉賓一樣,都在賓館下榻。戴子慧叫司機到賓館去取行李,好搬到蔡學良家住。

    劉秀見春子領著新媳婦進了門,儘管心情非常複雜,但還是像婆婆接待第一次上門的兒媳一樣熱情招呼著。她將戴子慧叫到自己的臥室,閒聊了一陣,從壁櫥中取出一個大箱子,含著淚對戴子慧說:「你既已知道春子和我家閨女的過去,我也就不瞞你,這是一箱子嬰兒的衣服,是我準備給未來的小外孫的,可惜我那女兒過早地離世,走之前也沒有和春子生下個一男半女,這些衣服就這樣靜靜地放在這裡,已有多年。我有時翻出來,除了傷感無一益處。現在好了,春子娶了你,而聽春子說你也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了,正好用得上這些衣服,如不嫌棄,就把它帶上吧。」

    戴子慧輕輕打開皮箱,小心翼翼取出一件件嬰兒衣褲,喉頭不禁哽咽了,不能說話。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一箱衣服,更是一個外祖母對未出世的小外孫的無限疼愛。

    「我收下了。」許久,戴子慧才將箱子合上。但讓劉秀始料未及的是,戴子慧又說了一句:「謝謝媽。」劉秀不禁淚流滿面,不由得抱著戴子慧說:「好孩子,你真是個好孩子,春子真是有福氣。」

    此時春子已被蔡學良叫去書房坐。兩人繼續探討座談會所討論的話題。蔡學良說:「專家學者們的意見,對促進高峰縣旅遊業的發展,都具有一定的價值和作用,我會一一認真研究。不過,這其中我最感興趣的,還是李平導演的設想。我曾經到過浙江橫店,那裡的自然資源遠遠不及我們高峰,卻由於影視城的成功運作,形成了新的旅遊熱點。」

    「那你是想借鑒橫店的成功經驗?」春子問。

    蔡學良笑笑,說:「其實我有一個更大膽的想法,就是正如郎永沌部長所說,努力去開發具有全國意義乃至世界意義的旅遊資源,充分挖掘和展示其優秀的自然價值和厚重的文化價值。」

    春子說:「就高峰而言,不知道你如何理解這句話?」

    蔡學良說:「環境危機出現後,幸虧文州市委極力頂住壓力,要不然我這位子早就是別人的了。倒不是我貪戀這一個縣委書記的頭銜,而是就這樣下去讓我於心不甘。事件平息後,我重新審視高峰,特別是人們所關注的環境問題,發覺我們高峰無論是在全省還是全國,都算是自然環境十分秀美的地方,以前發展工業生產的確對環境造成了破壞。但是不是不可挽回呢?不是。我請有關專家對環境進行了評估,他們說,只要停止繼續污染,加以治理,基本恢復原有生態是可以的。最重要的是,在這次評估過程中,環境專家有了一個令人欣喜的發現,它讓我從中找到了高峰發展的新的突破口。」

    說著,蔡學良從抽屜中取出一個文件夾,遞給春子看。

    春子翻開一看,文件夾裡裝著的是高峰縣自然和地質環境研究報告。報告中介紹,高峰縣具有顯著的自然現象和特殊的天然美景,獨一無二的花崗岩地貌組合,其規模、多樣性、數量和品位都是國內所罕有的,是一個可用以解釋環太平洋地區花崗岩成因及侵位作用的具有國際意義的實例。縣境內峰巒起伏、峽谷深長,形成了獨特的地質景觀。此外,高峰縣還是東亞最具生物多樣性環境之一。境內有高等植物近300科,千餘屬,3000多種,是世界上亞熱帶濕潤常綠闊葉珍稀植物品種保存比較完好的地區;動物有70多種哺乳動物、240種鳥類、50多種爬蟲類、30種兩棲類、40多種魚和1400多種昆蟲,品種之多也是世所罕有。

    看著這些圖文並茂的材料,春子還以為遇到了一處世外桃源。這是自己的家鄉嗎?高峰縣有這麼神奇嗎?春子既感驚訝,又頗為興奮,但更多的還是疑惑。春子問:「我雖然也覺得咱高峰是個山水秀麗的好地方,但以前怎麼從來不知它在地質地貌和生物多樣性方面具有如此重要的價值?」

    蔡學良微微一笑:「莫說是你,我在此之前也是渾然不知。說來還要感謝這次污染事件,若不是媒體的聚焦,高峰的環境問題還不足以引起人們的重視,我也不會請環境專家到咱高峰進行環境評估,所以也就不會使環境專家對高峰產生濃厚興趣。」蔡學良指著春子手中的那疊材料說:「是環境專家主動提出要對高峰縣的自然環境進行全面調查分析的,這出乎我的意料,說實話,當時我還以為專家們是想多弄點經費,但後來從他們不斷研究出來的數據來看,我確實是身在寶庫之中而不知有寶,因此心甘情願地加大了經費的投入,從而有了現在你手中的研究成果。」

    春子問:「這項研究成果對高峰的發展到底意義何在,你所說的找到了高峰發展的突破口指的是什麼呢?」

    蔡學良說:「專家告訴我,高峰縣已基本具備了申遺的條件,我想這就是高峰的希望所在。」

    「申遺?」春子不解。

    「申請世界自然遺產。」蔡學良興奮地說,「世界遺產有自然遺產、文化遺產、自然和文化雙遺產、文化景觀及人類口述和非物質遺產四大類。其中自然遺產因其不可再生性,成為世界遺產中公認最過硬的榮譽。我們高峰縣一旦申報成功,即可填補我省在世界自然遺產上的空白,意味著我省有了一張自然環境方面的世界名片,這對於提升高峰縣乃至我省的對外形象,吸引投資、發展國際商貿、旅遊等,是最好也是最權威、最有效的宣傳,對於振興高峰經濟,意義十分重大。」

    春子聽了很受鼓舞,說:「既然這樣,那就抓緊申報吧。」

    蔡學良興奮的神色突然消失了,他語調低緩地說:「申請自然遺產之路太難走啦!這是副省長陳良運對我說的一句心裡話。陳副省長告訴我,鑒於保護自然環境的重重困難和國際社會對這一問題的高度重視,聯合國要求凡申遺的國家須有一項是自然遺產。去年,各國提交給世界遺產中心的申報項目有近80項,但最終列入該項名錄的自然遺產僅3處。我國自1987年加入世界遺產公約締約國以來,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的只有5處,而每年全國申報世界自然遺產的都在50項以上,其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

    「那陳副省長的意思是什麼呢?」春子問。

    蔡學良歎息了一聲,說:「陳副省長讓我放棄,他說投入太大,省裡財政困難,不可能拿那麼多錢打一場勝算不多的仗。」

    「這麼說,省裡這關都通不過?」

    蔡學良點點頭:「我們高峰儘管有很多優勢,但要想申遺,的確還存在一些不足,比如對高峰生物資源和地質遺跡的研究還不夠,對高峰縣的核心景區秀峰山的環境整治遠未結束。光環境整治,我們估算了一下,起碼要10個億。」

    「10個億?」春子一驚,「這可不是小數目。」

    「是啊,污水的治理,植被的恢復,生物的保護,還有工程浩繁的拆遷安置,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省裡不支持,自然文州市也不會支持,單靠咱們縣裡,就是再過30年也沒有這個能力。」

    二人談了半宿,戴子慧和劉秀等不得,早已上床睡去了。

    聊天結束後,春子躺在床上想,現在雖然沒有聽到讓自己給予支持的請求,但還是可以看出岳父對自己說這番話的意思。可是,自己雖為一個大集團老總,但要想拿出這麼多錢來支持一個還談不上什麼回報的申遺活動,談何容易!就算自己有這個心,也沒有辦法說服其他的股東呀?可眼看著這樣一個振興家鄉的計劃胎死腹中,於心何安?

    這夜,春子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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