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文 / 克裡斯提昂·賈克
「你能不能告訴我奈菲莉工作的地點?」
「你好像有心事。」布拉尼看著帕札爾憂心地說。
「這事很重要。」帕札爾顯得很認真,「我已經掌握了一項物證,但是我需要醫生的協助才能取證。」
「昨晚我跟她見過面。她很成功地抑止了痢疾的流行,並且不到一星期就治癒了三十多名士兵。」
帕札爾聽了怒不可遏。「士兵?他們給她的是什麼任務啊?」
「是奈巴蒙故意刁難她的。」
「我非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這是法官的職責嗎?」布拉尼調佩地說道。
「應該給這個惡人一點教訓。」帕札爾自知失言,卻仍義憤填膺地說。
「他只不過行使他的職權而已。」
「你明知事實並非如此。你老實告訴我:這個無能的人這次又要讓奈菲莉接受什麼新考驗了?」
「他好像悔改了,奈菲莉現在擔任的是藥師的職務。」
塞克美女神廟附近的藥劑實驗室(神廟附近常有一些實驗室負責試驗與製造各種藥劑。由於專有名詞翻譯上的困難。因此這類研究仍維持在基本的層面)處理著數百種的植物,以便為醫生的處方配藥。為了保持藥水的新鮮,實驗室每天都會送藥水到城裡與鄉下的醫生處。奈菲莉的任務是負責監督配藥的過程、與前一項工作比較起來,這回卻是降級了。據奈巴蒙的說法,這個階段是必要的,為的是讓她好好休息之後,再重新照料病人。一向唯命是從的奈菲莉依然沒有提出抗議。
到了中午,藥劑師們一起離開實驗室,到餐廳用餐。他們互相熱切地討論,提出自己發現的新處方,也為實驗的失敗慨歎。有兩名專科醫生正在和奈菲莉交談,臉上滿是笑意,帕札爾知道他們一定在追求她。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打斷他們:「奈菲莉……」她停—下腳步,問道:「你在找我?」
帕扎爾為她感到不平,憤憤地說:「你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布拉尼都跟我說了。
真是令人憤慨。「「醫治病人就是我最大的快樂,其他的都不重要。」
見她如此心平氣和,帕札爾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便直接提出要求:「我需要你專業的幫忙。」
「你病了嗎?」
「是一件棘手的案子,調查過程需要醫生協助。只是做簡單的鑒定工作,如此而已。」
凱姆穩穩地架著馬車,他的拂拂蹲在車內不敢看路面。奈菲莉和帕札爾肩並肩站著,手腕用皮帶固定於車身以免跌落。偶爾一個顫簸,他們的身子會輕輕碰觸。
奈菲莉好像渾然不覺,倒是帕札爾內心裡欣喜若狂。他暗自祈禱這段短暫的旅途永遠沒有盡頭,也希望路況越來越糟。有一次他的右腿碰到了奈菲莉的小腿,但他並末將腿縮回,他原本擔心會招來斥責,結果也沒有。能與她靠得這麼近,聞著她的香味,而她可能也並不排斥這樣的接觸……這個夢真是太美了。
木乃伊製作工作室前,有兩名站哨的士兵。
「我是帕札爾法官,讓我們進去。」
「上級嚴令不許任何人進入。這個地方已經受軍方徵用。」
士兵答道。
「誰也不能與司法作對。你們忘了我們是在埃及嗎?」
「上級有令……」
「讓開。」
此時狒狒站了出來,面露凶相,它挺直了身子、雙眼直瞪、臂膀彎起,眼看就要衝向前去。凱姆也漸漸鬆開鏈子。
那兩名士兵只得屈服。凱姆一腳踢開了大門。
襲伊正坐在製作木乃伊的桌上吃著魚乾。
「替我們帶路。」帕扎爾命令道。
凱姆和狒狒不放心,在幽暗的房間裡四下搜尋,而帕札爾和奈菲莉則一塊兒下地洞去,裘伊持火把在前帶路。
「好可伯的地方!」奈菲莉小聲地說,「尤其是對我這種喜歡空氣和陽光的人來說。」
「老實說,我也覺得很不舒服。」帕札爾坦白說道。
襲伊的步伐一如平常,每一步踏的都是舊腳櫻那個木乃伊沒有被移走,帕札爾仔細看了一下,發現沒有人動過。
「這就是你的患者了,奈菲莉。現在我要在你的監督下,為他寬衣解帶。」
法官小心地解開細布條,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屍體前額上一個眼睛形狀的避邪物,接下來是脖子上一道很深的傷口,應該是箭傷。
「到這裡就可以了。你認為死者幾歲?」帕札爾停手問道。
「大約二十來歲。」奈菲莉做了如此的估計。
孟莫西一直在苦思如何改善孟裴斯的交通,現在交通問題已經使得生活品質日漸惡化了。太多驢子、牛、馬車、流動攤販以及閒逛的民眾,把巷道阻塞得水洩不通。他每年都會擬定新法令,但是一條比一條更行不通,這些新法也根本沒有上呈首相。他只是不斷允諾改善,而其實誰也不相信。偶爾,他也會出動警力以安撫人心,警方會暫時清出一條路來,不許停車擋路,違規者罰款,可是幾天過後,便又故態復萌了。
孟莫西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屬下身上,卻又想盡辦法不讓他們解決問題;他置身於這片混亂之外,又不時派自己人混入其中宣揚,他的聲譽因此一直居高不下。
下屬通報帕札爾已經在會客室等候,孟莫西便走出辦公室去和他打個招呼。
這個人的禮貌周到,讓他產生了一些好感。
然而法官面色凝重,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今天早上我很忙,但是我還是願意接見你。」
「我想你別無選擇。」
「你好像心神不寧。」
「的確是的。」
孟莫西搔了搔前額。他將帕札爾帶進辦公室,隨後遣退他的私人秘書。他神情緊張地坐在一張華麗的椅子上,椅腳以中蹄裝飾著。帕札爾站在一旁。「什麼事?說吧。」
帕札爾於是說出原委:「有一名戰車副官帶我去找襲伊,也就是軍隊正式聘任的木乃伊製造工匠。他讓我看了我在找的那個人的木乃伊。」
「斯芬克斯前衛士長?這麼說他死了?」
「至少有人想讓我這麼以為。」
「你是什麼意思?」孟莫西感到大惑不解。
「因為尚未舉行最後的葬禮,因此我在奈菲莉醫生的監督下,解開了木乃伊上半身的布條。那具屍體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大概是受箭傷而死。不過,很明顯地,他並不是那名退役軍人。」
警察總長聽了顯得異常震驚,「這太不可思議了。」
但帕札爾不為所動。「而且有兩名士兵想阻止我進入工作室。我出來的時候,他們卻又不見了。」
「那名戰車副官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
「這是嚴重的失誤。」
「你不覺得他在說謊嗎?」
孟莫西勉強點點頭,又問:「屍體呢?」
「在襲伊那裡,他正看守著。我已經寫了一份完整的報告,其中還包括了奈菲莉醫生、木乃伊工匠和我手下的警員凱姆的證詞。」
孟莫西聽到凱姆的名字時,皺起眉頭問:「你對他滿意嗎?」
「他很盡責。」
「他的過去對他並不利。」
「他幫我辦事很有效率。」
「你要提防他。」
「我們還是談談這尊木乃伊,好嗎?」
這個警界龍頭對自己失去了主導權有些不滿,不得已說道:「我會派人去把屍體運來,我們一定要查明他的身份。」
「還要查出他的死因與軍方是否有關,是否涉及謀殺。」
這麼嚴重的指控讓孟莫西大驚失色:「謀殺?你開什麼玩笑?」
「我這一方面也會繼續調查的。」
「往哪個方向調查?」
「調查是不能公開的。」
「怎麼?你對我有戒心?」總長很不滿意他的態度。
「這個問題問得不恰當。」
「這次的事件實在太複雜了,我跟你一樣毫無頭緒。因此我們更應該合作無間,不是嗎?」
「我覺得司法獨立作業似乎好一點。」
孟莫西的怒氣震撼了整個警察局。當天就有五十名高階官員受到懲處,並被削減了多項福利。這是他主掌警政以來,第一次沒有接到正式的通知。這對他的體系難道不是一種威脅?他絕不會束手就擒的。
唉!軍方似乎是這一切陰謀的幕後主使,原因卻令人費解。涉足軍方的領域危機重重,孟莫西是不會冒這個險的。如果最近因陞官而一步升天的亞捨將軍,果真有任何意圖,那他這個警察總長根本就一籌莫展。
放手讓那個小法官去查,也有不少好處。因為他只有一個人,而且年輕氣盛根本不懂得提防,他很可能會誤闖禁區,觸犯他所不知道的法令。而孟莫西只要跟著他走,就能夠暗地裡得知調查的結果。就暫時與他組成另一種形式的聯盟吧,直到不再需要他為止。
但問題是,為什麼要上演這齣戲呢?策劃的人顯然低估了帕札爾,以為怪異的地點、令人窒息的氛圍與死亡的壓迫感,就能讓法官遠離木乃伊,就能讓他在拒絕蓋章之後終於死心不再追究。結果卻恰好相反,帕札爾對案情的興趣不僅沒有稍減,甚至是更濃厚了。
孟莫西試著安慰自己,一個擔任榮譽職務、小小的退役軍人的失蹤,總不至於對國家造成威脅吧!也許只是一個小士兵犯下的兇殺案,而亞捨或其同黨等高階將領想掩護他罷了。事情往這個方向查就錯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