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懲罰 第十章 下流直覺 文 / 艾西恩
「這麼說來,你考慮兇手的狀況更多一些。這讓我想起來一句話,『吸血鬼疆域分明,食人魔四處遊蕩』,哈哈,聯邦調查局的格言……喂,夥計,你為什麼突然停車!」
楊克的駕駛技術一如他的身體協調性,如果沒有安全帶的保護,白鯊的鼻樑肯定撞歪了。
白鯊揉揉鼻子,好像真的撞上了,一旁的年輕偵探背對著他,看著車窗外。一家名為「慾望之巢」的小旅館出現在眼前。
「原來你一直在找這個。」白鯊若有所悟。
「嗯,」楊克依然背對著他,肯定地點了點頭,「不管被害人是和兇手一起來的,還是被叫來的,那都是在一個大雨夜裡。這附近沒有豪華的別墅,也沒有大型購物中心和娛樂設施,那麼她為什麼還要冒雨前來?這讓我想到約會,可這兒又不是住宅區,我接著就想幾條街區以內會不會有旅館,作為……」楊克的語音裡含著一種複雜的感情,他想起了凱瑟琳有時候會選擇一個僻靜的小旅館和自己幽會,不過白鯊沒有注意到。
「但是她為什麼會把車子停得那麼遠?昨天夜裡可是暴雨滂沱、道路泥濘。」
「也許,這是受到兇手的示意……不過,這個人倒也可能不是兇手。」有一點是說不通的,既然兇手選擇在小旅館約會,何不在此殺人,為什麼又要大費周章設計吉普車下的慘劇?因此,話說到一半,楊克就改口了。
白鯊也許滲透了後面半句話的意思,沒有多問什麼。兩個人下了車,走向「慾望之巢」……
偵探長漢考克只用很短的時間大體瞭解了一下發生在前一天晚上的奇異兇殺案,裝作滿不在乎地晃進自己的辦公室。
他可以很好的利用它們,作為穩固自己「來之不易」的偵探長寶座的基石。眼下,媒體對於案件的炒作還略顯單薄,他希望再發生幾個案子,然後才由自己出頭控制局面……這一次要比上一次做得更好,甚至可能由此引起聯邦調查局的重視,並接到他們來自科蒂岡的邀請函……
一想到輝煌的明天,漢考克禁不住喜上眉梢。他取出抽屜裡的雪茄鉗,小心翼翼地剪好一支「格蘭」上等雪茄。這東西比他平時常抽的要貴上十幾倍,他昨天為自己慶祝的時候,專程買了四支。如今他是有身份的人了,理應品嚐平民眼中的奢侈物。其實他昨天抽了一支,感覺鼻孔裡有些令人不舒服的衝勁兒,不過沒關係,這不過是自己邁向新生活的過渡階段,他這樣對自己說。
他臉上流露出的貪婪神色,配上手裡這支黃色的香腸一般的粗雪茄,那樣子活像一個剛剛簽訂肉食合同的鄉下屠夫。
漢考克夾著煙,在屋裡巡視似的轉了一圈,抓起了桌上的內線電話。
是的,還有一件事情令得勢的偵探長放心不下,就是那個菜鳥,居然在沒有任何同事的陪伴下獨自外出辦案了!這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他就是個蠢蛋,他自己比誰都應該清楚這一點。漢考克一邊罵著,一邊思考著如何竊取「蠢蛋」的成果。
偵探長終於把雪茄咬在薄薄的兩片嘴皮中間了,有一種被充滿的感覺。他馬上聯想起昨天和妻子之間的不快,並一直追溯到從他們談戀愛時起她每一次違背他的意願。他總有一天會叫她完全臣服於他的,他裂開嘴罵出最經常說的髒話「爛香蕉撐大的臭X」,絲毫不介意這連他自己也捎帶進去了。
直到梅爾遜偵探敲門的時候,他才收回已經跑題好遠的思維。
梅爾遜偵探三十歲不到,中等個子,相貌平平,四年前被調到這裡。他微微低著頭,站在門口,謙卑得像個面對老闆的小職員。
「坐吧,」偵探長愣了一會兒才想到叫他來這裡的原因,「你現在手頭的工作忙嗎?」
「啊,謝謝您,」梅爾遜拉過一把硬木椅子坐下來,試探著說,「在幫著楊克警官查找受害人在服裝公司的登記記錄,不過,如果您有什麼吩咐的話……」
「媽的,那混蛋竟然發號施令起來了!」偵探長怒不可遏地打斷了他的話,然後,又顯得努力克制自己的憤怒,「聽說,那傢伙早上出去了。」
「是的。」梅爾遜品味著探長的反應,小心地應對著。
「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我想,應該是去昨晚的案發現場。」
漢考克打了個鼻音,隨後把雪茄夾在煙灰缸上。
「對了,探長,有一件事情要報告您。我是早上八點鐘來上班的,在大門口我看見有一個個子高大的獨眼男人上了楊克的汽車。」梅爾遜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這消息激起了偵探長心裡的一陣波瀾,但他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他拿起煙,又突然想放下。有些東西是不得不注意了,他想起來幾年前楊克·拉爾夫調到局裡來的情形。那時候,局長好像有意無意地提及,介紹楊克來的那位老先生,是大有來頭的人,是高層人士!(這一點,可以參照本書的後面一本《植物》中的內容)漢考克不禁有些猶豫,幾年來,他自己,連同局裡的大部分人員恐怕都忘記這件事了吧!楊克固然不在話下,但得罪了楊克的後台,只怕是對自己的將來沒有什麼好處……
須臾,他緩緩說道,「不要做那些無聊的檔案工作了……」他說這話,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以至於擅於察言觀色的梅爾遜認為可以說話了。
「那麼,您的意思是,不用理會楊克的……」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查找的工作嘛,交給警員們處理就可以了。你現在也去現場,看看那個『菜鳥』到底在做些什麼,」漢考克又覺得這話說的欠妥,忙加上一句,「他的調查能力不足夠,你正好可以幫幫他。」
梅爾遜聰明地選擇了不加任何評論便按照吩咐下去了。留下漢考克一個人,這煙的氣味顯得愈加刺鼻了……
失去了夜色的襯托,慾望之巢顯出了與其外表相稱的簡陋,裡面稍稍褪色的牆壁和外面寫著髒話的塗鴉交相呼應。白鯊仔細地環視了一圈,感覺內部陳設還算整潔,至少比一般的汽車旅館強了不少。
有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坐在前台,聽到白鯊的要求不禁面露難色。
「先生,」他合上低劣的艷情小說,「我們可是合法經營的旅店,您要是沒有適當的理由,我們是不能為您提供旅客登記的。」
「警察,」白鯊拿起楊克的警徽在他面前閃爍了一下(他真的答應把這個借給他的時候,白鯊難以掩飾臉上的驚訝表情),「昨天晚上這附近發生了兇殺案,我們懷疑可能是這個店的旅客遇害了。」
「什麼?!」那男孩子瞪大了懷疑的眼睛,白鯊以為他不相信自己的身份。
「請你協助我們的調查,我們只是……」楊克接口說道。
「不,不是的,登記簿現在不在我手上。我們這裡另一個僱員拿著它去警局報案了。」
兩個人均是一愣,白鯊一雙大手抓住了那男孩兒的肩膀,「他都知道些什麼?」
「你快放手,疼死了,」男孩兒怪叫一聲,然後揉弄幾下肩部,「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早上我來的時候,他就說昨晚上來了一對奇怪的男女,說那男人來的時候還穿著雨衣,樣子很嚇人,他們在樓上只呆了兩個小時,差不多十二點的時候就走了。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十二點,兩個小時,和麵包店夥計的說法基本吻合。在兩人的要求下,男孩子帶著他們走上了二樓,來到了走廊盡頭,文森特住過的房間……
「是的,我是馬克。」馬克夾著的黑色提袋放在了桌上,「偵探長先生,我要報案。」
梅爾遜先生一臉邀功的樣子站在邊上,他剛剛走到樓下,正打算開車趕往現場,就看到了這個其貌不揚的報案人。
偵探長漢考克則根本不正視他,此刻,他瞇著眼睛打量眼前的男人。個子矮小、相貌醜陋,簡直就像鐘樓怪人,他在細細考慮著……
「啊,首先感謝你,馬克先生,」漢考克按捺著心中的狂喜,嘴裡卻平靜地打著官腔,「我聽說你自稱有昨晚兇殺案的線索。」
「這個,我現在也說不準,只是,有些線索打算提供給警方。」
「你請說吧。」
「嗯,昨晚上的爆炸聲,我也聽到了,當時卻沒想到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那時候我們旅店的房客離開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第二天早上,我一聽說這件事,馬上聯想到了昨天晚上來的一對奇怪男女。您也知道,昨天一直下大雨,直到半夜才停。這種天氣,光顧旅店的客人很少,大概十點鐘來了一個穿著雨衣的男人。」馬克邊說著邊打開黑色塑料袋,拿出登記簿,那上面寫著8月15日21點50分。
「那男人穿著雨衣,像個幽靈似的出現在我眼前,在屋子裡也不脫下雨衣,帽簷還壓得很低。他要僻靜的房間,說一會兒有位女士會來找他,我就給他開了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過了半小時,果然來了一個年輕女人,她穿著黑色的……」
漢考克聽到這裡,不覺浮想聯翩,以至於錯過了後面那句「她來的時候只是登記了姓名,恐怕也是假名,我沒注意準確時間,想想看大概是晚上十點半吧。」偵探長總算還是把自己拽了回來。
「至於他們在房間做了什麼,我可就不知道了。」馬克在這裡停頓了一下,覺得自己說了奇怪的話,光顧這裡的客人還能做些什麼呢?他舔了一下嘴唇,繼續說下去:「兩個人在十二點前後離開了,那個女人先走的,男人隨後也下來了。過了一段時間,左近的街區就發生了爆炸,所以我懷疑受害人會不會就是那名女士,」想起昨天文森特的裝扮,馬克打了個寒戰,「我想我或許可以辨認屍體。」
「那沒有必要,屍體基本上炭化了。」漢考克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倒是馬克唏噓了一陣。
「你沒有看到那男人的臉部嗎?」梅爾遜在一旁問道。
「哦,警官先生,我看到了,是個身高6尺的傢伙,臉清瘦,顴骨很高,留著一頭金色的頭髮,一臉胡茬,有點兒邋遢。」
「可是,」漢考克說,「你剛才不是還說他穿著雨衣,帽子壓得很低嗎?你又怎麼能看到他的臉?」漢考克眼睛瞇得更小了,雪茄煙的煙霧籠罩了他的臉,別人無法看出他的真正意圖。
「是啊,那裝扮是他來的時候。可是,他下樓的時候沒有穿戴雨衣,還和我打了個招呼。」馬克自己也覺得這件事很蹊蹺。
「是嗎……」漢考克頓了一下,「馬克,你召妓嗎?」
對這個毫無關聯的突然提問,馬克一臉錯愕,然後頗顯緊張的否認了。
馬克的供詞被錄了音,那個登記簿也影印了。
漢考克偵探長上了一趟二樓的局長辦公室,一小時後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份搜查證,卻少了一支雪茄煙。
漢考克露出了一個值得玩味的微笑,他媽的醜鬼,你把我當傻子嗎?會有人在行兇時候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嗎?而他先前還特意做了掩飾,這根本是不可能的!而那個男人的形象全城數以萬計,這分明是在搗亂,或者,這個傢伙本身就有問題。難怪他把女人描述得那麼令人心衿蕩漾,漢考克的微笑變了內容……
對於那支失去的雪茄,還有局長與地方調查官(在美國的一些地區,調查證不僅僅只有警察局長的蓋章就能生效,還需要得到掉方調查官的許可。當然了,在任何時代任何國家裡徇私舞弊的事情也是時有發生。)那通頗為無聊的電話,漢考克顯示了頗為大肚的不以為然,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他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