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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文 / 雪小禪

    那個男人驚叫著,殺人啦,殺人啦——半夜裡,到處是這幾個字。蘇列覺得很芬芳,他抱著冉紅燕,緩緩地吻下去,然後在她耳邊說,冉紅燕,我永遠地愛你,永遠!

    把顧衛北安葬在蘇州之後,我心如死灰,不,不只是心如死灰。

    當愛情結束之後,我的生機和靈氣沒有了。一直,我以為我不再愛他,我以為,分了手,我就已經不再愛他了。

    但我現在才發現,我和顧衛北的愛情是一棵樹,曾經,恩恩怨怨如風起雲湧的閃電,把樹幹攔腰砍斷了,我以為樹死了。

    可最後我才發現,這棵愛情樹仍然活著!因為,它的根伸在地下,盤根錯節,枝枝相連!真是砸斷了骨頭連著筋!

    如今,這美麗上海是我一個人的上海了。在我準備回北京的時候,我遇到一個人。

    我的大學室友駱城城。

    我們是在那家1930酒吧裡遇到的,她喝多了,正被一個男人調戲著,我看著這個青島女孩子,一臉風塵樣,長髮半掩著,塗著腥紅的嘴唇,她揮著手說,去,狗男人,滾一邊去!

    那個男人舉起手要打她,我過去,然後說,先生,你如果打她一下,我就會打110報警。

    駱城城看到我,一下抱住我:林小白。

    我把駱城城帶回了家,她問,小白,我想抽煙,想喝酒,行嗎?

    看著她憔悴黯淡的臉,我知道,這又是一個被愛傷害的女子,落岸之魚,在情與愛之間掙扎。

    你怎麼會來上海?我問她。

    點了一支煙,她告訴我一個愛情故事。之前,我只知道駱城城是富家之女,在我們還在打傳呼時,她已經有了八千多塊錢一部的諾基亞,我們還知道,她每個月要坐飛機回青島老家,她不曾說過她的愛情,我們以為,她這樣的富家女,最後會和青島哪個大公司的公子聯姻的。

    但她愛上一個詩人,家裡不願意,於是他們私奔到上海,結果她卻發現,自己和這個詩人只適合談情說愛,不適合過柴米夫妻的生活,最後,詩人居然跟了一個四十歲的女人!

    她抽完最後一支煙問我,小白,你還相信愛情這個東西嗎?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又堅定地點著頭。

    愛情,它注定是我前生今世的一個劫數!

    駱城城說,一起幹吧我們,開個公司,憑你和我,開個文化公司哪有問題,我們去北京賺錢吧,上海,是真的不能待了。

    好。我說,我們走,我們離開這座空城,於我們而言,沒了愛情,這上海就是一座空城了。

    變賣了房子和零散的東西,我才知道,我和上海,真的要說再見了。當我清理我和顧衛北那些東西時,我發現每一件東西都讓我傷心不已。

    他為我買的紅色內衣,讓我本命年過得平平安安的,他給我買的夏奈爾五號的香水,他給我買的削水果的瑞士刀……那天下午,我把它們包起來,然後放在自己的箱子裡,香水也許會揮發乾淨,紅色內衣我不再穿了,等到我八十歲再穿吧,我會對著自己曾經的戀人說,親愛的,你看,我終於老了。你說要和我好一輩子,現在,我老了,我沒有變心,我只愛你,心中只有你。我沒有變,因為沒有說。

    沒有說,就是沒有改變,永遠不說,就是永遠沒有改變。

    我是和駱城城一起回的北京。回到北京,我沒有回沈鈞的家,而是和駱城城合租了房子住。

    我和駱城城的文化公司成立不久,我們接到一個同學的電話,他說,快來天津吧,冉紅燕死了。

    啊?我和駱城城嚇了一跳,飛快地打車到天津,我們看到了冉紅燕的遺體,還是那樣豐滿妖嬈。駱城城的手一直抖動著,她一直說,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冉紅燕是讓人殺的。

    是蘇列殺的她。

    蘇列,是冉紅燕的丈夫。

    從認識冉紅燕以後,蘇列就有了心疼的毛病。

    總是會莫名其妙地疼起來,一疼就忍不住,總想刺開心臟,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看到她就會心疼?

    雖然知道她是個風流女子,她妖嬈美麗,抽著一根520煙站在雨中,那個最初的樣子,讓蘇列心疼不已。

    一臉的風塵樣。

    他就那樣決絕地愛上了她,有點一廂情願,飛蛾撲火。

    冉紅燕總是笑嘻嘻地說,小屁孩,你知道什麼啊,你還愛我?你知道我和多少男人上過床嗎?你知道我離了男人活不了嗎?你知道我喜歡錢嗎?

    知道。蘇列說,我都知道。

    畢業後,冉紅燕成了天津有名的風流女子,據說墮過好幾次胎,做過黑社會老大的馬子,後來自己開了一家咖啡館,蘇列是二十歲這年遇到的她,那時冉紅燕二十四歲,穿著旗袍,站在雨中的屋簷下抽煙。

    蘇列靠近她說,給我一支煙,好嗎?

    那是他第一次吸煙,他嗆了,咳嗽起來。冉紅燕就咯咯笑著,笑聲燦若桃花,穿過雨滴刺了過來,他突然就感覺心臟不舒服。

    後來他們上床,蘇列捧著冉紅燕的臉,突然間淚流滿面,他說了一句話,冉紅燕,你的臉,一定是我前世憔悴的心。

    冉紅燕真沒見過這麼抒情的男人。她還是嘻嘻笑著,越笑越淫蕩,她穿著曖昧的艷粉的睡衣,繡著幾朵小蓮花,蘇列一點點親著她,最後卻無能為力,他是太愛她了,太愛了,會緊張到無能為力。

    是的,他捧著她的臉時,會突然感覺她是那麼可憐,雖然她風情萬種,巧笑倩兮,可他就是覺得難過,那一張艷若桃花的臉,為什麼那麼孤單?

    冉紅燕罵他是文藝青年。

    她照樣和男人打牌喝酒,取悅自己喜歡的男人。

    她常常瞇著眼睛和蘇列說,親愛的,我是花癡,我很好色,我真的喜歡男色,看到面相好的男子就無法自拔,你說我是不是很賤?

    那時候蘇列感覺到心一跳一跳地疼。可卻攔不住她,他多想她只屬於自己,如古典女子堅貞不渝,不,哪怕她和別人睡覺也行,不要告訴他刺激他就行了。

    就連這,冉紅燕都做不到。

    她會很曖昧地說哪個男人如何,或者眼神單純地看著他,然後問他,你說,什麼樣的男人可以托付終生?

    蘇列只覺得自己中了她的蠱惑,無力逃脫,也不想逃脫。

    他認為她是一種病態,把取悅男人當成一種生活方式。每當有男人打電話來的時候,她會以極快的速度變換臉上的表情,然後快速跑到化妝間,花半個小時在臉上塗脂抹粉,找最適合閃亮登場的衣服,最後,噴上香艷的香水,即使前半個小時還和蘇列在床上膩膩歪歪,她能說走就走。

    這樣的女人,真是很濫。

    蘇列覺得自己更濫更賤,即使知道她這樣,還是三天兩頭往她這裡跑,為她洗衣做飯,買她喜歡的香水和零食,然後聽她說她的艷事。

    每來一次,就凌遲自己一次,先把肉割開,然後撒上鹽,傷口是要自己一點點地舔的,他竟然喜歡了這折磨。

    這一年,他二十歲,在父親經營的藥廠裡做營銷,這個廠子早晚是他的,可他並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只有一件事,和冉紅燕談情說愛、上床。

    儘管冉紅燕並不認為他們是愛情。

    可蘇列認為是,他一直認為,他和這個女人是愛情。

    不是愛情,為什麼會賤到這種程度?

    犯賤,這是愛情的最高境界!

    凱子,冉紅燕叫蘇列。

    她總是這樣叫他,你是我的凱子嗎?

    蘇列望著她,她突然鬼魅地一笑,前世你肯定是欠我的,所以,今世來還,對嗎?

    蘇列想是這樣的。

    為了她,他騙了家裡好多錢,因為冉紅燕喜歡打麻將,喜歡和男人吆五喝六去喝酒,當然,更喜歡買那些奢侈品,比如lv、Prada、Gi.女人對物質的追求總是沒完沒了。

    為討她一笑,蘇列不停地騙著錢,後來乾脆找會計直接要,他是少公子了,會計是不願意得罪這個少東家的,大把的錢流到了冉紅燕的錢袋子裡,蘇列知道冉紅燕是為了錢才和他在一起的。

    即使這樣,他仍然感覺幸福。

    只要能看到她,只要能聽到她的聲音聞到她的髮香,即使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他真喜歡她妖妖的樣子,特別是喝醉了酒,她嫵媚地笑著,小聲說,蘇列,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和我做愛啊?

    他就崩潰了,萬劫不復了。

    而心的疼,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多麼讓人著迷的女人,又壞又浪,可就是讓人放不下。

    蘇列二十二歲這年春天的下午,他們的情愛史發生了一件歷史事件,冉紅燕來了電話,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給蘇列打電話,她在電話中聲音有點發抖,她說,你能過來嗎,多帶點錢。

    蘇列帶著十萬塊錢去了瑤池山莊,在那裡,冉紅燕輸了十萬塊,輸給了一個男人,那個又醜又老的男人說,沒錢吧?沒錢我就睡你!冉紅燕看著他那滿臉的麻子說,當然有錢。

    是蘇列的十萬塊錢救了她,她沒事人一樣地坐在蘇列的車上說,我寧可讓你睡,十萬塊睡我一次,貴了一點啊,不嫌吧。

    蘇列很想抽她,卻下不了手。他拉住她往自己的懷裡帶,使勁擠壓著她,我們結婚吧,他說,結了婚,我心裡就踏實了。

    好啊。冉紅燕很輕鬆地就答應了下來,她塗口紅,染著指甲,好像蘇列說的是別人的事情,蘇列的手在她身上遊走,她說,好癢,我最怕男人沾我,一沾我我就想叫,真的,我很怕男人的。

    那是他們最纏綿的一次,冉紅燕大聲叫著,似狼一樣。

    他們是在野外做的,冉紅燕說,我第一次在野外幹這個,怎麼***這麼刺激啊,月光下,大海邊,有蘆葦搖蕩著,有風細細地吹過來,星星很多,蘇列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冉紅燕月亮下的裸體泛著瓷的光芒,他想哭,一邊狠命地拍打著她,一邊叫她的名字,冉紅燕,冉紅燕,冉紅燕!到最後,他也狂叫著,這是第一次,蘇列的叫床,分外酣暢!

    一周之後,他們結婚。

    結婚後蘇列才知道冉紅燕為什麼輕易答應他的求婚。

    因為,冉紅燕懷孕了。

    她自己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但她想要這個孩子,她二十六歲了,大夫說再做流產以後就不能生了,所以,她想結婚了。

    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蘇列來了,她於是笑著說,好呀,我們結婚吧。

    結婚後的他們情況並沒有多少變化。

    只不過在冉紅燕生孩子的那幾個月她天天待在家裡,因為實在是出不去了,肚子大得很,腳全腫了,即使這樣,她照樣要化妝。

    蘇列每天為她泡腳按摩,指甲長了就在燈下為她剪指甲,他們的婚事是遭遇到蘇列的父親的反對的。這個風雲男人沒想到兒子會這樣,他氣得病倒了,在醫院住了三周,然後帶著小蜜去度假了。

    孩子生下來蘇列就開始當爹當媽了,冉紅燕是不要餵奶的,她要打麻將去舞廳,她要和各種各樣的男人去應酬。蘇列雇了一個五十歲的老保姆,再加上他,孩子長得白白胖胖的,眉眼間隨冉紅燕,蘇列想,長大又是一個美人胚子呢,他會讓她們母女倆害死的。

    他有時也和她吵,她並不氣,而是抽著她常常抽的煙說,要不,離婚?聲調是緩慢的,鎮定的,事不關己的。

    蘇列垂下頭,他覺得,自己很失敗,做為一個男人,他真的很失敗。

    可他喜歡這失敗,有幾個男人可以愛得這樣賤?

    即使這樣,也籠絡不了冉紅燕的心,她常常和他說,這個男人這裡好,那個男人哪裡好,蘇列聽著,默不作聲。

    也有年輕的單純的女子喜歡他,甚至直接給他發短信或半路上攔了他,他並不動心,那些女子是一張白紙,太單調了,他不喜歡。

    他喜歡被冉紅燕折磨著,即使心那麼疼那麼疼。

    最折磨他的一件事是冉紅燕讓他給一個男人打電話道歉。

    那是冉紅燕的一個初中同學,她一直特別喜歡他,但男人並不喜歡她,他們在一次聚會上遇到了,冉紅燕使盡千般招數勾引她,結果,男人中計了。

    他們上了床,僅僅一周。

    蘇列知道後去找了那個男人,他拿了一把刀,男人嚇壞了,給冉紅燕打電話,冉紅燕很快就趕過來了,她保護著那個男人對蘇列說,來,你殺掉我吧。

    蘇列痛苦地扔掉刀,然後蹲下哭了。

    晚上,冉紅燕讓蘇列道歉,她說,你必須和他道歉,又不是人家的事,你為什麼拿刀追殺人家?你不道歉,咱們就離婚。

    你相信嗎?蘇列小聲說,我不離婚,我道歉,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他拿起電話打給那個男人說,對不起。說完,他淚流滿面。

    冉紅燕用柔軟的手臂纏住他說,這樣才乖,來,我們睡吧,你要什麼姿勢?蘇列更感覺到委屈,好像他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和她做愛和她睡覺,他蒙上被子,嚎啕大哭。

    冉紅燕,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愛你?蘇列在心裡喊著,自己都覺得特別大聲,但空氣裡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切寂然無聲。

    人生如若初相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他想起那個下雨的午後,如果他沒有遇到她,她沒有風塵女子一樣在屋簷下抽煙,怎麼會有今天的悲和傷?

    孩子兩歲的時候,冉紅燕進了一次拘留所。

    是在和麻六賭博的時候進去的,他們玩了三天三夜,都快玩瘋了,警察來的時候,毫無知覺。

    冉紅燕進去三天後蘇列才知道,因為要去交罰款,所以,必須他來出面。

    那時蘇列父親的廠子不景氣,一個小城的中藥廠,生產一些抗生素和感冒藥,時好時壞,父親看到他不爭氣,索性也不管了。家,就這樣一天天敗落下去。倒是母親,天天指著冉紅燕罵,你個狐狸精,你快死了吧。後來罵到麻木了,於是索性沉默了,沒事的時候根本不過來看看,甚至連孫女都不喜歡。

    這次罰了十萬。

    蘇列沒有錢,於是又跑到會計那裡,會計換了年輕的男人,他說,沒有董事長的條子,任何人也領不到錢。

    沒錢就沒法去贖冉紅燕,蘇列急得嘴上全是泡了。他有一輛半新不舊的帕薩特,二十歲生日的時候父親送的,八萬就賣掉了,然後又找朋友借了兩萬,罰款交了,警察說,過半個月來領人吧。

    半個月之後,蘇列買了新口紅和胭脂去領冉紅燕,冉紅燕遠遠地看到蘇列來了,然後就笑了。蘇列本來想罵她,看到笑,心就軟了,走過去,牽了她的手,那手異常的軟,有濕漉漉的汗,蘇列說,想吃什麼?

    冉紅燕懶懶地倚在他的肩頭,蘇列,我就是想和男人睡覺。

    這句話在春天的午後有一種致命的吸引,特別是從這樣一個女人嘴裡說出來,蘇列看著她,摟了摟她的小蠻腰。

    小淫婦。他罵著她,心裡卻並不怪她,她天生是花癡,離了男人根本就活不下去啊。

    那天他們從午後做到半夜,直到精疲力竭,蘇列一直說,你他媽怎麼這麼迷人?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如果我死了,肯定是累死在你身上的,沒別的可能,我喜歡你的淫與柔,喜歡你的妖與媚……他喋喋不休地自語著,他知道,他已經中了毒,冉紅燕的毒,那種粉色的妖艷的迷離的毒,一生一世,他無法再逃脫了。

    事後他們一起抽著煙,你一口我一口,蘇列覺得自己的世界隨著冉紅燕在陷落,終有一天,會如海水一樣,瞬間淹沒他。

    藥廠很快就倒閉了,賣得的固定資產幾百萬,父親只給了蘇列二十萬,然後帶著母親到國外去了。

    他們對蘇列完全失去信心了,自生自滅完全由他了。

    冉紅燕仍然花枝招展去賭,蘇列做了幾筆生意,先是空運荔枝,成本高,賣不出去,很快就一筐一筐地倒掉了。再是從北京動物園批發市場搞來一些時裝,原以為會好賣,結果是樣子不好價格又貴也賠了,後來開過飯店,讓夥計席捲了錢跑掉了,冉紅燕罵他沒有發財的命,冉紅燕罵他真是個死窩囊廢,到後來,她不讓他近她的身,說這樣的男人幹起來一點性慾也沒有。

    蘇列氣得發瘋,想打她,揮起了拳頭,可到底還是落在了自己身上,打她,他也捨不得。

    那是打他自己啊。

    她更瘋了,與有錢男人跑到北京吃飯去,回來說吃的是龍蝦和鮑魚,說王府飯店如何豪華,她更迷戀賭了,一賭就是幾天幾夜,被稱為麻壇少婦。

    後來,她提出了離婚,她說,這樣的日子,我真的過不下去。

    孩子她不要,他哭著求她,看在孩子份上,別離開行嗎?

    她抽著煙,畫著指甲,堅定地搖著頭。

    婚,是孩子兩歲的時候離的。那時候,她二十八歲,蘇列二十四歲,本命年。

    他和她在一起只有幾年,卻經歷了一輩子的愛恨情仇。

    離婚後,有很多人給他提親,他都搖頭,對任何女人他都沒有興趣,她是他一輩子的寺廟,為了她,他的心,早就出家了。

    那最初的疼和心跳,就是愛情。

    冉紅燕的名聲越來越壞了,有人說,她打牌手氣好,總是贏家。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有人告訴他,冉紅燕贏了錢就去喝酒,輸了錢也攤開兩手說,沒錢,於是男人不依不饒,於是她就笑嘻嘻地說,那,我和你睡覺行嗎?

    輸了錢,她就和男人睡覺。

    她說過她離不開男人,她喜歡和男人睡覺。

    這些說法傳到蘇列的耳朵裡就更加面目全非了。有一次他在街上遇到她,他提了捆芹菜,看到冉紅燕從一輛寶來裡下來,穿著一條白麻褲子,又肥又大,更顯得人的曼妙無比,上衣是肉色帶粉的露肩紗衣,那樣性感那樣風騷,他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的乾渴,他居然不恨她,是的,一點也不。

    二十四歲生日那天,他打了一個電話給冉紅燕。

    今天我生日,他說,陪我吃個飯行嗎?

    好啊。冉紅燕很快地答應了。

    她總是這麼爽快,帶著點男人氣,讓蘇列欲罷不能。

    但很晚了她沒有來,他們訂在了市裡最好的飯店「浪淘沙」,結果,她沒有來。

    於是蘇列去找她,她正領著一個男人往她家去,男人說,你輸了我兩萬多,你說讓我怎麼玩吧。

    冉紅燕吃吃地笑著,在黑夜裡,那笑聲顯得分外香甜旖旎,她說,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吧。

    蘇列站在他們面前,冉紅燕顯然吃了一驚,轉而鎮定地回過頭對男人說,沒事,我前夫。她又轉過頭問蘇列,有事嗎?這麼晚了?

    今天我生日。蘇列重複了一句。

    看我這記性,她說,要不,你後半夜再來找我?

    蘇列覺得自己被什麼往上衝撞著,他拉著冉紅燕到牆角邊上說,冉紅燕,我只想和你說一句話。

    冉紅燕掙扎著說,說什麼?這麼糾纏,我不想說,我還有事。

    蘇列扭著她,她叫著,我疼了。

    那個疼字刺激了蘇列,他如果疼,早就疼了,四年前,他的疼就開始了,以後,一天比一天疼,越疼越刺激。

    他從口袋裡抽出一件東西,寒光一閃,冉紅燕就軟軟地倒在他懷裡,然後有腥熱味撲面而來。冉紅燕笑了一下說,蘇列,你——那個男人驚叫著,殺人啦,殺人啦——半夜裡,到處是這幾個字。蘇列覺得很芬芳,他抱著冉紅燕,緩緩地吻下去,然後在她耳邊說,冉紅燕,我永遠地愛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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