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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文 / 伊麗莎白·科斯托娃

    父親用了些愉快的借口解釋說自己為什麼會在牛津大學吸血鬼主題藏書室,是因為一個困擾了他很久的問題——然後他停下來,幾乎是咬著嘴唇,不再說下去。說到底,如果我的到來讓父親震驚的話,他又能說什麼呢?他如何解釋,或者隨意地合上手裡的對開本?他合上了,但太遲了,我還是看見了厚厚的象牙紙上一個章節的標題:比利牛斯省的吸血鬼。

    我在指導教師的宮廷床上一夜都沒睡好,每隔幾個小時就會被稀奇古怪的夢驚醒。

    今天早上的寂靜毫無理由地令我窒息。父親房裡厚重的窗簾還沒有拉開,我花了幾秒鐘才看清了裡面的傢俱和畫像的輪廓。寂靜讓我脖子後背的皮膚都在顫抖。我向父親的床走過去,要和他說話。但床上竟然整整齊齊,黑黑的,壓根兒沒人。燈光下,我看到了一張留給我的紙條,紙條上放了兩樣讓我吃驚的東西:一條結實的項鏈,上面掛著個小的銀十字架,一個大蒜頭。這些東西代表的嚴酷事實讓我心裡翻江倒海。然後,我拿起了父親的留條

    我親愛的女兒:

    我非常抱歉這樣讓你吃驚,但我有新的任務需要離開。我已經讓詹姆斯教授安排好了讓你的朋友斯蒂芬·巴利護送你平安到家。克萊太太會盡量在今晚稍晚一點和你會合。別擔心我。同時,我打心底裡希望你無論何時都戴上那個十字架,每個口袋裡再放點大蒜。我以一個父親的真誠求你在這件事情上一定要聽我的話。

    信的落款充滿慈愛。我馬上把那條鏈子緊緊地戴在脖子上,把大蒜分裝到各個口袋裡。不管他的任務是什麼,我肯定那不是一次簡單的外交使命。否則他會告訴我的。他總會告訴我他去哪裡。這一次,我那顆怦怦直跳的心告訴我,他不是去出公差。

    ···

    我們出了辦公室,斯蒂芬搶過我的包。「我們走吧。十點半的車票,但早點走也好。」

    我注意到教授和父親安排好了每一個細節。我不知道回家後自己還會被套上怎樣的鎖鏈。不管怎樣,我現在還有別的事情要辦。「斯蒂芬?」我試探著。

    「噢,叫我巴利吧,」他笑著說。「每個人都那樣叫我,我都習慣了。聽到有人叫我真名我反而覺得彆扭得很。」

    「好的。」他的笑今天依然動人——非常容易打動人。「巴利,我——我們走之前能請你幫個忙嗎?」他點頭。「我想再去一下拉德克利夫樓,它太美了,我——我還想看看那裡的吸血鬼藏書呢。我還沒好好看過呢。」

    他抱怨。「我知道你喜歡那些恐怖的東西,這好像是你們家的傳統啊。」

    「我知道。」我覺得自己的臉紅了。

    「那好吧。我們快快瀏覽一下,一定得快才行。要是我們誤了火車,詹姆斯教授會用棍子扎我心臟的。」

    拉德克利夫樓早上很安靜,才幾個小時前,父親還坐在這裡,眼裡透出那種奇怪而遙遠的目光,而現在我都不知道他身在何處。

    我記得他放書的架子,我們說話的時候他順手把書放回架上的。應該是放在裝頭蓋骨的盒子的下面,左邊。我在架子上逐個看過去。書應該在的位置現在空了。我呆住了:父親是絕對不會偷書的。會是誰拿了呢?但過了一會兒,我在前面一巴掌遠的地方看到了那本書。肯定是我們走後有人來動過。是父親又回來看過,還是別人把它拿下來過?我懷疑地看了看玻璃盒裡的頭蓋骨,它以解剖學的目光漠然地看著我。然後,我非常小心地把書拿下來——骨色的封皮,上面還懸著一根黑色的緞帶。我把它放在桌上,翻到書名頁:《中世紀的吸血鬼》,德·黑杜克男爵著,布加勒斯特,一八八六年。

    「也有傳說這樣提到……」我讀著,激動得喘不過氣來,「也有傳說這樣提到德拉庫拉,他是所有吸血鬼中地位最高的,也是最危險的,他不是在瓦拉幾亞而是在東比利牛斯山聖馬太修道院獲得了他的魔力。這是一座建於公元一千年的本篤會修道院。據說德拉庫拉每隔十六年要去修道院一次,舊地重遊,重新充電,好讓他繼續具有不死的魔力。根據十七世紀普羅旺斯的皮埃爾修士推測,德拉庫拉是在五月份月亮半圓的時候造訪聖馬太。」

    「現在月亮是什麼形狀?」我驚問,但巴利也不知道。「稀奇古怪的東西,」巴利說。「你們家就喜歡讀這種東西嗎?你想聽聽塞浦路斯吸血鬼的故事嗎?」

    書裡的其他內容好像和我的目的沒有關係。巴利又看表,我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那些誘人的書本。

    在火車上,巴利給我講他那些同學的趣事,我們坐到裡面的塑料椅上避風。「我晚上沒睡好,」巴利告訴我,然後埋頭睡著了。

    我們到家時克萊太太果然在。我想馬上去洗劫我父親的密室。晚點我再想辦法對付克萊太太和巴利。現在我要找到一樣東西,它肯定藏在那裡。

    我像盜賊一樣進來了,關上門,打開他的抽屜,可怕的感覺,我把文件夾裡的東西都拿出來,搜索每一個抽屜,一邊看一邊小心翼翼地物歸原處。終於,我的手觸到了一個封了口的袋子。我大膽地打開,看了幾行字,是寫給我的,警告我只有父親意外身亡或者長期失蹤了才可以打開這些。

    袋子裡都是信,每一封都是寫給我的,就是家裡的地址。好像他覺得自己會從別的什麼地方一次給我寄其中的一封似的。我把它們按順序放好——這個我不用學就會——然後小心地打開第一封。這是六個月前的一封信,信的開頭更像是從心底發出的一聲呼喊,而不是木訥的文字。「我親愛的女兒」——他的筆跡在我眼前顫抖——「請原諒,在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出發去找你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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