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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64章 文 / 玉笙涼

    第六十三章

    湖邊別墅內。

    「墨青,不要緊了吧?」林姨給他續上一杯熱水:「再喝一點熱水。」

    湛墨青半躺在客廳沙發上。吃過胃藥以後,胃痛已經緩解許多,只是還時不時泛酸夾著一抽一抽地疼。

    「沒吃早餐怎麼也不說?突然間胃痛嚇了我們一跳!」林姨坐在沙發邊輕輕地幫湛墨青揉著小腿肚,據說這樣可以緩解痛楚。

    「最近工作有點忙,作息不大規律,抱歉影響了大家郊遊的心情。」湛墨青語含內疚。

    「說到工作,我也正想問你,湛氏出售股權的事情是真的嗎?」鍾老闆在旁邊開口。

    湛墨青埋下頭,表情不清:「目前在策劃一場收購,所以手頭比較緊。」

    鍾老闆激動了:「需要多少錢?手頭再緊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出售股權啊!這樣帶來的後果有多嚴重你應該比我清楚,怎麼可以如此輕率!」

    「湛氏是我一手創立,到如今我手頭的股份還有很多,賣掉一點不會有太大影響,爸爸你放心。」湛墨青倒是波瀾不驚。

    鍾老闆猶豫了一下,長歎一聲:「但願你真有把握。」

    「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你看你現在憔悴成什麼樣子了?瘦了一大圈,臉色又差,叫我們做長輩的多不放心!」林姨埋怨,順手給湛墨青背後墊上一個靠墊。

    「嗯,我會注意。」湛墨青點頭。

    鍾敘敘站在一旁冷眼觀看。

    林姨說的沒錯,湛墨青的樣子確實有幾分慘,讓人想起一個詞一一落魄。

    「會注意就好,你看我姐一年才一次生日,給你弄成什麼樣了?為了你還差點摔傷,真是有夠倒霉的。「林曉嬙涼涼接話。

    湛墨青看了鍾敘敘一眼,恰巧碰上她沒有什麼溫度的眼神,叫他驀然間一陣心酸,只好勉強笑笑:「是我影響了大家,對不起。」

    「好了好了,一家人說這些幹什麼!」鍾老闆拍了林曉嬙一下:「差不多也到中午了,我們先吃午飯,下午在四處走走,也算不虛此行。」

    「要不要先帶墨青去醫院看看?」林姨遲疑道.

    「不必了林姨,我這是老毛病,吃了藥休息一下就會好。」湛墨青擺擺手。

    ……

    經此一鬧,大家的興致都有點打折扣。下午日頭更盛了,鍾老闆發現別墅裡有釣竿,一時興起便拉上林姨去釣魚,林曉嬙是死也不去的,鍾敘敘更不消說,兩姐妹商量了一下,決定去划船。

    出門時,湛墨青還靠在沙發上,狀態不佳。

    鍾敘敘心裡拂過一絲不忍。

    「開心一點,不過要汪意安全。」湛湛墨微笑著對她們說。

    鍾敘敘突然覺得鼻子一酸,急忙扯了林曉嬙就走。

    這個湖很大,開放划船的區域離湛墨青的別墅步行需要二十分鐘,鍾敘敘和林曉嬙不慌不忙地沿著湖邊一路走一路游,有樹木的遮擋,加上她們都帶上了帽子和墨鏡,所以也不覺得太陽照得人難受。

    「姐,你記不記得我們上一次合影是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林曉嬙一腳踢飛路上的小石子。

    鍾敘敘回憶了一下,「嗯,好像是的。」

    「找個人幫我們照張相好不?」

    「當然好。」

    林曉嬙四處瞄了瞄,選中了一個戴著墨鏡的高個子男人:「你好,能幫我們照張相嗎?」

    那男人張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OK.」

    「哎呀,還是個外國帥哥,嘻嘻。」林曉嬙跑回來,站到鍾敘敘身邊:「姐,站這裡照好不好?」

    背景是湖光山色兩相好,當然好。

    鍾敘敘應了,但是心裡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或者說,心裡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湧上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如芒在背,似乎有人在盯著她一樣。

    照片拍完,高個子帥哥微笑著把相機遞給她們。照片上的林曉強對著鏡頭笑得甜甜的,兩姐妹一個漂亮一個文靜,看上去不錯。

    「照片拍得很美,Stefano,你的技術不錯。」耳邊突然響起一陣涼涼的說話聲,生硬的漢語發音似曾相識,捲舌的時候很吃力,像是舌頭裡捲了一個大核桃,這是……

    鍾敘敘頓時嚇得魂飛天外.

    她驚恐地抬頭,逆著陽光,說話的男人膚色白,鼻樑高挺,長長的頭髮在腦後束成一扎,語氣輕佻.

    「啊!」鍾敘敘手上的相機啪地掉到了地上,她語無倫次:「是,是你!」

    「好久不見,可愛的小姐。」長髮男人衝她微笑,姿態優雅地執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

    寒氣瞬間從手掌瀰漫到全身,鍾敘敘絕望地閉上眼,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

    長髮男人放下她的手,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一番:「小姐今天真美麗,像一朵帶著露珠的鮮花,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喝杯咖啡?」

    「姐……」林曉嬙面色凝重,好似也感覺到了她的恐慌,握住她的手心裡滿是汗水.

    鍾敘敘控制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沖林曉嬙笑笑:「沒事,是我的一個朋友,那個曉嬙,你先回去,我和朋友聊會兒天,嗯?」

    「不行!」林曉嬙斷然拒絕:「我跟你一起去。」

    鍾敘敘想起來了,當初林曉嬙打開過她們去意大利的攝影機,那麼她對長髮男人的聲音應該不陌生才對。

    「林曉嬙!」她瞬間拔高了聲音,眼裡的慌張和不安再也掩飾不住:

    「不!」林曉嬙很倔強,死死拉住她的手不放。

    鍾敘敘費力地把手從林曉嬙的掌心抽出,又反手握住她的掌,食指在她的手背上劃了劃,深吸一口氣:「曉嬙,你先回去,我和朋友有事情商量,你在不方便。」

    長髮男人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小姐,這是你的妹妹?跟你一樣可愛,不如大家一起?」

    鍾敘敘驟然變色:「不行!」

    長髮男人攤攤手:「這麼拒絕我,真叫人傷心。」

    鍾敘敘放開林曉嬙:「你打算請我去哪裡喝咖啡?」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長髮男人笑瞇瞇地低頭對上林曉嬙:「乖妹妹,快回家吧,嗯?」

    鍾敘敘被帶到了湖的另一邊,距離湛墨青的房子很遠。

    傳聞中意大利男人都很文雅守禮,她不知道作不作得準,但是長髮男人一路上並沒有刁難她,反而很體貼,這叫她十分迷惑。

    最初的恐懼已然散去,她現在腦海裡是一團亂麻。他們又找她來作什麼?而且輕輕鬆鬆地就放走了林曉嬙,很明顯是不怕她回去報信,這又是為什麼?

    正思索間,長髮男人領著她站到了一所很偏僻的別墅前.

    「請進吧,小姐。」此人臉上的笑從見到她開始就沒有斷掉過,所謂的「笑面虎」就是這樣?她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早有守在旁邊的人為她推開門,她一眼望過去,大大的客廳中間,背對著她站著一個身材高

    大的男人,肩部線條流暢,就算還沒有見到他的臉,她已經感覺到了他散發出的凌厲氣勢。

    她定定神,走了進去。

    鞋跟擊打著大理石地板,發出「叮叮」的響聲.

    那個人轉過頭來了。

    漆黑的頭髮微卷,鼻樑很高,像一座俊秀的小山,整張臉上最醒目的莫過於那道劍眉下面的黑眸,深邃誘人,好似一瓶極美的紅酒,叫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你好。」鍾敘敘微微首:「我是鍾敘敘。」

    「鍾小姐,不好意思這麼冒昧將你請來。」出乎意料地,他的國語十分流暢,微啞的聲音帶著些許性感。

    「請坐。」意大利男人微微一笑,魅倒眾生。

    鍾敘敘挺直腰板,走到沙發旁坐下。

    「想喝什麼?」語氣十分隨便而無害。

    「隨便。」鍾敘敘笑笑。

    「給我們這位小姐來杯咖啡,加糖麼?」後三個字是對她說的。

    男人朝身後打了個響指,不一會兒,就有人端出一杯醇香的咖啡放到她面前。

    鍾敘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味道不錯。

    「我想知道你讓我來這裡有什麼事。」她把咖啡放下,清了清喉嚨。

    男人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注視了她一會兒,在她心驚肉跳的時候突然又笑出聲來:「鍾小姐不必如此緊張,我不會把你吃掉。」

    不緊張才有鬼好不好!

    鍾敘敘忍下想罵人的衝動:「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男人再次打量她,這次含了些許讚賞:「能與我這麼說話,你很有勇氣。」

    鍾敘敘沉默半晌,挑了挑眉:「這個我猜到了,只是我覺得似乎和我沒有什麼關係,你說對不對?」

    莫千南番外

    我這輩子都會記得,你和湛墨青度假回來的神情。

    你回來的前一晚上,本來是我們莫家每月一次的家宴,按照慣例莫家上下都要去參加,這是老爺子親自發話規定了的,但是我還是沒有去。

    我就是想看看,你什麼時候回來,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可是那晚你沒有回來。

    我在你家客廳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鍾老闆聊天,期間頻頻走神,時常答非所問。

    那晚一直到十一點半,我看到林姨已經困得連連打哈欠,才起身告辭離開。

    林曉嬙送我到門口,她調侃著說,莫千南我們家是不是特別好,讓你都捨不得離開啊。

    我本來想給她一個晚安吻,但是她的下一句話讓我登時愣在原地。

    「我姐和湛墨青去泡溫泉,今天不會回來了,你應該知道。」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光閃爍,我好像從裡面看到一種類似於同情和憐憫的東西。

    那天晚上,我居然忘記了自己是開車來的,一個人就這麼呆呆地走了出去,一直走了很遠。我還記得那晚上的風挺冷的,我的腳都有些麻木,腦海裡面唯一的念頭就是,這種天氣泡溫泉應該很舒服。

    你和湛墨青一起去旅行泡溫泉,應該很快樂。

    不,應該說,自從認識了湛墨青,你就很快樂。

    這個認知讓我感到很惶恐無助。

    當年你跟我一起的時候也很喜歡笑,笑起來眉眼彎彎,露出半顆可愛的門牙,左臉頰會浮現一個很小很小的酒窩,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可是敘敘,我是怎麼就把你丟了呢?

    第二天我又去了鍾宅,你大概八點過就和湛墨青一起回來了。

    我一眼就看出了你的不同。

    從一個女孩子變成一個女人,當然有不同,而且是大大的不同。

    臉上那種小女人的嬌態,是怎麼也騙不了人的。

    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我那一瞬間的心情。其實之前我早已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但是我一直自欺欺人,也許你不會真同他有什麼,不會。

    看見你的時候,我很恨我自己,我為什麼要坐在這裡?我為什麼要巴巴過來等你?等你把我的心絞碎?

    我同你在一起的兩年,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時光。

    有時候我也會問自己,你有什麼好?

    不算很美,也不算很有氣質,那到底有什麼值得我念念不忘?

    真的沒有什麼.

    可是和你分手以後,我夜夜難眠,總會想起你笑起來的模樣,你皺起眉頭的模樣,你在我面前撒嬌的模樣。

    還有,你和我十指緊扣的感覺。

    我想我是中了毒。

    和你分手後,我遇到林曉嬙。

    最開始我並沒有打算和她在一起,但是她真的同你好像。愛吃臭豆腐,愛吃芒果,愛吃韓國鐵板燒……真的很像。

    當時我不知道她就是你妹妹,你是告訴過我你有一個妹妹,但是你沒有告訴我你們一個姓鍾一個姓林。

    林曉嬙很快就把我帶回你家。

    只有天知道我見到你的時候是多麼驚訝。

    這簡直太匪夷所思。

    我莫千南同姐姐談過戀愛,馬上又和妹妹在一起,果真沒有人比我更渣更混蛋。

    其實我知道林曉嬙並不喜歡我,她與我在一起一定有什麼目的,只是我並不想去深究,我從見到你的那一刻就下定決心,只要你開口挽留我,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再回到你身邊,不管爺爺會怎樣反對,不管親戚們會怎樣鄙夷我,都不管。

    可是你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目光浮光掠影,就從我面前走了,甚至沒有回頭。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媽媽當年離開,意識已經模糊,只是拉住我的手喃喃自語,依稀聽到|她說的是,不要相信愛情。

    媽媽,如果你不相信愛情,你就不會嫁給一無所有的爸爸,也就不會遇到這麼多生活的挫折磨難,當然,更不會有我。

    我真的不相信愛情,真的。

    可是為什麼我失去了你之後,心會這麼痛?

    在莫家,所有人都知道我其實應該姓鄒。

    莫老爺子的小女兒在韶華年歲與一個潦倒的藝術家邂逅,掉入愛河不可自拔,甚至未婚先孕。

    莫老爺子在氣憤之餘也無奈地默認了兩人的婚事,並且給了那個藝術家不少經濟上的幫助。然而藝術家之所以為藝術家,就在於他們永遠如一朵漂浮的雲,不可能停下來。在孩子兩歲的時候,藝術家與自己的一個學生情愫暗生,最後為追求真愛拋棄妻子遠走天涯。

    這個藝術家就是我的父親。

    我的原名應該是鄒千南。

    莫老爺子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心臟病突發,差點離開人世。

    我的母親割脈自殺未遂,從此得了社交恐懼症,躲在屋子裡整整兩年沒有出門一步。

    幸好那時我還小,沒留下什麼印象。

    後來莫老爺子康復,給我改了姓,正式宣告我是莫家嫡孫,我對他的稱呼也從外公變成了爺爺。

    然而伯伯們並不滿意我的存在,因為爺爺有意栽培我,並且甚至發話說要莫家的地產業會讓我來繼承。

    地產業是莫家最賺錢的產業。

    可是爺爺,我怎麼有臉繼承您的家業?

    伯伯嬸嬸們簡直要將我恨到骨子裡,他們背後都叫我雜種,你知道嗎?

    我是莫家的恥辱。

    為了要鞏固我在莫家的地位,爺爺在我的婚姻上可謂煞費苦心。

    從我二十歲那年開始就安排我相親,無一例外全是大家閨秀,背後的財團統統實力雄厚.

    我不是孝順的孫子,相親一次也沒有成功。

    我的身邊向來是腰細胸大的模特空姐,甚至還有那種混不出頭的小明星,除了鍾敘敘。

    我當時一定是腦筋秀逗了,我想的是,紅燒大排吃膩了,換換清粥小菜吧。

    可是這個清粥小菜,居然真的把我迷住了。

    我們在一起兩年,兩年內我沒有再與其她女人交往過,直到連爺爺都覺得不對勁,找人調查了你,生氣地甩下一手資料咆哮說這麼個小暴發戶的女兒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如果我不能找到一個強硬的後台,那我這輩子就會跟我父親一樣窮困致死。

    這是爺爺第一次提到我父親。

    這也讓我清醒了過來。

    我向爺爺承諾說過幾年玩夠了一定會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結婚。

    爺爺相信了我,後來我與林曉嬙交往,他不再干涉。

    但是我想誰都看得出來,我和曉嬙不過是在演戲而已,除了你。

    和你在一起的兩年我甚至沒有碰過你。

    現在回想起來,我始終留有餘地,如果最後不能在一起,就不要傷害你,你是好女孩。

    或者說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不會在一起。

    因為我最後一定會聽從爺爺的安排。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湛墨青會出現。

    他那麼優秀,連我都覺得你跟他一起會比跟我有出息得多。

    有一天我一個人在屋子裡,看了很多年前同你一起看的一部片子,叫做《如果愛》。坐在電影院裡,我還沒有看出什麼門道來,你已經在默默抹淚了,散場時我逗你,說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啊,你癟著嘴瞪我一眼,那眼中水煙朦朧的模樣很可愛,至今記憶鮮明。

    如今重溫,我用心地看,想看看到底什麼地方值得你落淚。

    後來我也哭了。

    電影裡面有一段台詞:每個人的一生就好像一部電影,而他們就是那部電影裡的主角。有時候他們會以為他們也是別人電影裡的主角。但可能他們只是一個配角,只有一個鏡頭。更說不定他們的片段早被人剪掉了,自己居然還不知道。

    我想,我就是你那部電影裡面的配角,或者你已經把我的戲份剪掉了。

    你要和湛墨青結婚。

    我一個人去了B城,當年我的媽媽就是在那裡遇上了我的父親。

    B城的陽光很好,我背著包獨自在大街上逛來逛去,無聊的時候就去公園裡看別人餵魚。那些魚真肥,只要有人灑下飼料就張著大嘴巴擠來擠去爭先恐後地搶,這種憨憨笨笨的模樣讓我覺得很有意思。

    然後我就在B城看見了湛墨青,居然和一個女人一起。

    我鬼使神差地把他們拍了下來,費盡心思地把自己的身影PS上去,趕了飛機回去給你看。

    你接過照片的那一分鐘我就後悔了,我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愛一個人,應該是要讓她幸福,而不是去破壞她的幸福。

    但是湛墨青真不是東西,我想揍他,可是悲哀地,我揍不過他。

    我的這一生,就是一個笑話。

    最親最愛的人一個拋棄我,一個離開我,而我自己呢?不但保護不了自己深愛的人,還親手去傷害你,有誰能比我更滑稽。

    敘敘,我希望你能幸福,因為你幸福,我就幸福。

    如果你幸福了,我會慢慢忘記你,忘記我曾經,深愛過你。

    第六十四章

    說完這話,鍾敘敘看到意大利男人的眼睛似乎往樓上瞟了一眼,僅僅是一眼而已。

    「鍾小姐,似乎還是有那麼一點關係。」男人優雅地翹起二郎腿,舒適地靠在沙發上:「曾曄盈回國來一直與你的老公有聯繫,這你應該知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而且我想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的女朋友本人。」鍾敘敘有點惱火。

    「是麼?」意大利男人勾勾嘴角,眼神銳利,鍾敘敘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一下子變冷起來,她縮了縮肩。

    「據我所知,你和湛墨青要離婚,這消息是否屬實?」男人抬抬弧線優美的下巴:「我想知道你們離婚的原因。」

    鍾敘敘橫下心:「對不起,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告訴外人。」

    「呵呵呵,」男人仰頭輕笑:「鍾小姐,你這樣的態度叫我們怎麼談下去?」

    鍾敘敘也笑笑:「對不起啊,我這人說話就是這樣的語氣,你見諒。只是我不明白了,你要是有什麼問題想知道答案,問你親愛的女朋友才是正經啊,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地叫人把我帶過來?還關注我的家事?話說我和湛墨青離婚與您又有什麼關係呢?您這不是多管閒事麼?」

    男人臉色未變,但是一雙深黑的眼眸中閃過的那絲寒意叫人膽戰心驚,而且語氣裡面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鍾小姐的這些話真是讓我感到內疚,莫非你覺得我和我的人待你還不夠有禮?」

    鍾敘敘心中一驚正要講話,忽然從樓上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似乎是有人把玻璃之類的東西摔在了地上。

    意大利男人若有所思地再次往樓上瞥了瞥,轉過頭臉上盛滿無害的笑:「鍾小姐,如果我的手下對你無禮,那我叫他來跟你道歉?」

    鍾敘敘心裡的緊張還沒有消除,哪裡還敢捋老虎的鬍子?連忙擺手:「不必了,他沒有無禮,我只是想知道你把我帶到這裡到底有什麼打算?」

    意大利男人瞇起眼睛,模樣像一隻狐狸:「我與令夫湛墨青算是故交,請老朋友的妻子喝杯咖啡豈不正常?」

    「你與湛墨青是故交,那就應該請他喝咖啡,不應該請我。」鍾敘敘頓了頓,也學著他瞇了瞇眼睛:「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做『瓜田不脫鞋,李下不摘帽』,目的就是要避嫌,免得引起別人誤會,我認為你今天的做法似乎並不合適,你說呢?」

    「呵呵,」意大利男人仰頭笑出聲來:「鍾小姐果然伶俐,只是我認為,請了你,就等於請了他,上次你們到了意大利我沒有好好地招待,這次當然好彌補過失。」

    什麼意思?他的目的是湛墨青?鍾敘敘想起在意大利的遭遇,眼前一陣發黑,口不擇言:「你又想怎麼樣?你別忘了,這是在中國,你不要以為可以像在意大利一樣草菅人命為所欲為!」

    「草菅人命?什麼意思?」意大利男人聳聳肩:「鍾小姐,你們中國的有些詞語我不是很明白,不過你不要激動,我不是很喜歡女人大吼大叫,就讓我們靜靜地等,看看湛墨青到底要用多少時間才可以找到你,嗯?」

    轉頭又吩咐手下的人:「給我們這位可愛的小姐準備一點水果和點心,只有咖啡未免太過於寒酸。」

    鍾敘敘張嘴正打算再說話,他卻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立馬轉過來,用手指比劃著噤聲的姿勢,雖然面帶微笑,但是散發出來的威脅意味不容置疑。

    她於是收回了聲音。

    「整整十分鐘。」意大利男人邊看著鍾邊搖頭:「這個速度比我想像的稍微慢了一點。」

    什麼十分鐘?鍾敘敘正疑惑地皺起眉,客廳的門被啪地一聲推開了。

    「敘敘!」湛墨青長身玉立站在門口,陽光從戶外灑進來,在他身後彷彿張開了一面大網,整個人被罩在光暈中,臉卻看不清。

    鍾敘敘從沙發上站起來。)

    「有沒有事?」他急步走到客廳裡面,一把拉過她摟在懷裡上下檢查。

    「……我沒事。」鍾敘敘覺得臉有些紅。

    「放心,對待女士要有禮貌,這是紳士法則。」意大利男人依舊穩穩陷在沙發裡,語氣溫和有禮,給人一種他真的就是徹頭徹尾的紳士的感覺。

    湛墨青再三確定了鍾敘敘沒有受到任何侵犯,便輕輕將她放開了。不知為何,鍾敘敘在鬆口氣的同時也莫名地覺得有些失落。

    「好久不見,湛墨青,怎麼今天臉色不佳?」意大利男人終於從沙發上站起來,雙手插/在褲袋裡不做任招呼的姿勢。

    湛墨青淡淡瞥了他一眼,微微頷首:「好久不見。這麼多年過去,你的中文進步不小。」

    氣氛……算不上劍拔弩張,但是也絕對談不上和諧友好。鍾敘敘攥緊了汗津津的手心,下意識地目測四周的逃生通道。

    湛墨青突然伸手過來拉住她的拳頭,用力捏了捏,好像是要告訴她不要擔心。

    「呵呵謝謝誇獎。」意大利男人眉峰輕揚,眼光掃過他們相握的雙手:「你們夫妻感情似乎不錯。」

    「不勞你掛心。」湛墨青挑挑眉。

    「這麼冷淡的回答,真叫人難過。」意大利男人半真半假地說道:「雖然你們去意大利的時候我沒有好好地招待,也不必如此見外。」

    湛墨青半虛起眼睛,嘴角上揚:「多虧你沒有『好好』招待,否則我還不知能不能站在這裡。」

    意大利男人微微傾身,似有半分遺憾,半分低落:「我手底下的人不懂事,讓你們受驚了。」

    「無礙。」湛墨青斂眉:「我要帶我妻子先走。」

    「不要急。」意大利男人立即抬手阻止他,眼中怎麼看怎麼有一種血腥的殘忍。)

    「不要急。」他慢條斯理地又重複了一遍:「我的樓上藏著一個人,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誰?」

    湛墨青神色隱忍,眼神卻帶著一種刺骨的寒,彷彿是猙獰的獸:「你什麼意思?」

    意大利男人俯身端起水晶茶几上的瓷杯,細細地喝了一口:「我的意思就是——樓上的人和你身邊的人,只能帶走一個,你自己選。」

    鍾敘敘突然想起之前樓上的那一聲脆響,是誰呢?一個念頭閃過,陣陣眩暈襲上來,讓她幾乎站不住腳。

    一雙大掌及時地撐住了她的身體,安撫地在腰際拍了拍。她抬頭正好對上湛墨青溫潤的眸,裡面有種叫她鎮定的東西。

    「你這樣的做法沒有意義。」湛墨青慢慢開口:「從我答應你的邀請到意大利去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我的立場是什麼。」

    「我知道,」意大利男人摸摸有些青茬的性感下巴:「但是我知道,不代表有的人也知道。」

    鍾敘敘只覺得他們在說著她完全不懂的謎語,她越來越迷茫,越來越不理解:「什麼意思?湛墨青,他邀請你去意大利?」

    湛墨青的眼中閃過濃濃內疚:「敘敘,我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那樣,要是知道我絕對不會答應他……」

    「等等!」鍾敘敘打斷他:「是他邀請你去的意大利?是不是?是不是!」

    「……是。」湛墨青僵硬地笑笑,手掌撫上她的頭:「對不起。」

    鍾敘敘一偏頭避開了,她禁不住冷笑:「我搞不懂,你們這是為同一個女人爭風吃醋嗎?為了曾曄盈,你就巴巴送上門去吃別人的槍子兒?」她又衝意大利男人揚起下巴:「你今天把我帶到這裡到底是為什麼?讓我來看你們如何表明心跡證明真愛最後抱得美人歸?」

    湛墨青臉色蒼白髮青,似乎還閃過一絲痛苦:「絕對不是這樣,我發誓。」

    鍾敘敘輕哼,諷刺笑笑:「如果發誓有用,那要法官幹嘛?」

    「敘敘……」湛墨青的臉色愈發難看,聲音也似乎帶上幾分嘶啞。

    意大利男人臉上浮現一抹曬笑,故意改了稱呼:「嘖嘖,湛太太!你也這麼覺得?湛墨青,這用你們中國的一句俗話來說,是不是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也是一樣!」鍾敘敘轉頭看向他:「你的情人都懷孕了,你為什麼不好好照顧她?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回來?」

    「你說什麼?懷孕?」意大利男人眼色驀地一沉,伸手要來抓住她的肩膀,被湛墨青眼明手快一把揮開。

    「夠了!」頭頂的一聲尖細的呵斥非常突兀,叫樓下的三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曾曄盈。

    「夠了!」曾曄盈披頭散髮幾乎是從樓上衝下來,其間過程跌跌撞撞,連鍾敘敘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你們快走,你們快走!」她踉踉蹌蹌地撲到他們面前,鍾敘敘看到她的雙腿都在打顫:「墨青,你帶著鍾小姐快走,快走!」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夾雜著哭聲喊出來的,十分淒厲,叫人心下惻然。

    「曾小姐!」鍾敘敘想要上前去扶她,被她一個扭身轉開了,倒是意大利男人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Cino,你讓他們走,讓他們走!」曾曄盈梨花帶雨地半撐著自己,低低哀求意大利男人。

    意大利男人的眼中似乎滑過一絲不忍,旋即消失,他抬起頭,嘴角掛起冷酷的笑:「湛墨青,想好了沒有?你選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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