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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6130章 文 / 禾早

    第一百二十六章還施彼身

    離朱被帶走的同時,夜唱接到了書生夜白的好友請求,微一沉吟,就知道他大概是有話要同自己說,再想到離朱方才一個人出去……

    他立刻同意了好友請求,緊接著書生夜白就接通了他的私密頻道:「玄武城,你帶上建城令牌,過來贖人。」

    話說得言簡意賅,而且是命令式,不容反駁的,夜唱微挑了挑眉,沒說話,他需要知道多一點情況,才能去考慮該如何應對,因此他在等,不相信書生夜白就這麼沉得住氣,丟下一句話就沒有了後續。

    書生夜白果然也是沉不住氣,原本想用氣勢先壓夜唱一頭,等著他著急追問自己將離朱怎麼處置了,這才把精心設計的陷阱亮給他跳,誰知夜唱聽完既沒說不好,也沒說好,甚至連哼一聲都沒有,最後還是他等不住,再次開口:「離朱現在在我手裡,別想著她能僥倖脫身,你帶著建城令牌來換,我才會放人,否則我有本事讓你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次接一次的掉級!」

    夜唱聽了,還是沒有理他,直接遞了組隊邀請給離朱,誰知系統提示他對方處於無處組隊的狀態,這才微微皺起了眉,遞了私聊過去:「被書生夜白捉住了?」

    離朱正在琢磨那天羅地網的弱點,聽見夜唱的聲音,先「嗯」了一聲,想了想再道:「困住我的法寶是上回他們打窮奇得來的,名字好像叫什麼天羅地網,需要五個人操控,我被困在裡面沒辦法使用法術和法寶,連靈獸召出來都同樣被困住,試過下線也不行,我一直在想,如果要出來得想辦法把操控這件法寶的人殺掉,而且要注意別讓人再接手。」

    夜唱當即接口:「你等著我過去,咱們隨機應變吧。」

    「最好別過來。」離朱阻止道:「他這種人是不會講信用的,你過來正好中他埋伏,親手交出建城令牌和中了他的埋伏被殺出來,我看他更喜歡後者呢!我們兩個的等級對他來說一直是個潛在威脅。」

    這道理夜唱也明白,就算當真親手交出那令牌,書生夜白也同樣不會輕易放他們走,但知道是一回事,眼睜睜等著書生夜白得不到令牌,衝著離朱一個人發洩是另一回事……

    離朱彷彿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你過來,是兩個人一起死,不過來是一個人死,對我來說同樣是死,還不如留著你的等級日後報仇呢!再說建城令牌怎麼可以給他?為了我一個人,你交出令牌就是得罪整個九影不說,到時等他發展起來,再想找他麻煩,就更困難了。」

    夜唱一笑:「衝冠一怒為紅顏不行麼?」

    離朱也笑:「那也得怒得起來,真要過來,乾脆今天就順便把弒月堂滅個大半,也別讓書生夜白太得意了。」

    「你放心,我會想出辦法來。」夜唱說完,先掛斷了私聊頻道,開始沉思起來,其實書生夜白千不該萬不該,要拿離朱的性命來威脅他,因為他行事雖然沒有離朱那麼率性快意,但他們兩人有一點共同的忌諱,就是最討厭有人拿對方的安慰來威脅自己,這種手段比較下作,不過既然能變成忌諱,自然也有一定的效用,能夠讓他們投鼠忌器……

    書生夜白說了半天話,結果都不知道夜唱聽著沒有,等了又等,還是沒得到他的答覆,心裡不禁煩起來,再次要挾他道:「過不過來給一句話,要是再不吭聲,每過十分鐘我殺她一次,殺到你過來為止,看看她還能剩下幾級!」

    夜唱答得不動聲色:「我要是看見她掉了一級,你就別想拿到建城令牌,究竟是殺她重要,還是建城令牌重要,你自己掂量。」

    書生夜白怎麼掂量不出哪個重要?但也不能這麼僵持下去,只好再問:「你到底過不過來?」

    「我不過去。」夜唱一句話就讓他變了臉色,正要撂兩句狠話,發洩一下心裡的郁氣,就聽夜唱接著道:「你帶著她過來,凌雲峰頂,限你十五分鐘內趕到,帶的人不許超過十個,否則我不要離朱的性命了,你也別想要建城令牌!」

    他話一說完,不但切斷了私聊,還索性連私聊頻道都關閉了,只找了南宮莫去當面說話。

    書生夜白聽見他的話早發愣了,讓他過去?那事先已經埋伏下準備拿到建城令牌後就輪了夜唱的人手怎麼辦?也帶過去嗎?他又怕夜唱當真如此決斷,到時捨了離朱的性命不要,也不肯交出令牌。

    畢竟他自己是這樣的人,還沒談過什麼生死相許的戀愛,根本不覺得感情比建城令牌重要,以己度人,覺得夜唱說不定也是這樣想的,但終究不願意就這麼照他說的去做,還想討價還價呢,誰知再回話過去,系統卻提示他對方已經關閉了私聊頻道。這種事情,不能用全服公告,思來想去,竟是無計可施。

    夜唱倒是算準書生夜白是個沒急智的人,你要多給他點時間,讓他慢慢的想,他說不定能整出什麼惡毒的計策,但一點時間都不給他,掐得準準的十五分鐘,光趕路都差不多需要耗費這些時間,哪裡有餘地讓他去想了再想?至於他自己,倒是不急,還能佈置一會,畢竟約去的凌雲峰,就是與離朱上回一起閉關的所在,依靠青玉戒指傳送過去,再讓那流光到人送他至崖頂,再容易也沒有的事了。

    事實證明,一切偏離了書生夜白預先設定好的發展路線他就真的無措了,再說夜唱連再次放狠話威脅的機會都沒給他,他為了建城令牌只能帶著離朱往凌雲峰去,雖然同時也讓那些埋伏的人跟著去了,但到底不敢光明正大的全帶上峰頂,而是讓他們全埋伏在離峰頂不遠的密林山道間,等待號令出擊。

    且說書生夜白帶了離朱和那五個控制天羅地網這件法寶的玩家辛辛苦苦趕到凌雲峰頂,卻沒想這裡空蕩蕩的竟無人跡,他取出法寶索魄一查,結果發現夜唱身處的坐標還在原處未動,認定夜唱是在耍弄他,心裡怒意大熾,立刻就想喊人動手,先把離朱殺個一兩次解解氣。

    誰知離朱看他盯著自己目露殺意,就已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冷冷一瞟他:「急什麼?他跟你約的時間到了嗎?」

    「還差一分鐘……」話出口,書生夜白就是詫異,他又沒將他與夜唱之間的對話說給離朱聽過,她怎麼知道他們約了時間?於是認為夜唱是事先密過離朱,定下了什麼計策,心裡頓時暗生警惕,卻不知道他們兩人時常在一處練級,又一起經歷過許多事,遇到這種情況,再被帶到凌雲峰頂,離朱就算用猜也能大略猜到夜唱會如何行事。

    「時間沒到你就安心等著!」離朱看他一臉俱是猜疑不定的神色,雖然自己身處逆境,還是忍不住想捉弄捉弄他,又笑道:「要不要我先跟他打聲招呼,讓他不用來了,因為這漫山遍野埋伏的都是你的人呢,來了也是送死。」

    話說完,還沒等書生夜白要挾她呢,只見面前白光一閃,夜唱竟是憑空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臉上一絲驚慌的神色都沒有,只是立身在崖邊,任憑山風拂起衣裳,望著離朱淡淡的笑道:「我來了。」

    「知道你不會不來。」

    離朱也笑,夜唱的淡定讓她知道他已胸有成竹,那就不用擔心了,只看他怎麼處理這事便好。

    這兩人說著話,只丟下書生夜白不理,而書生夜白此刻心裡驚訝之極,壓根就沒空生氣,他吃驚,是沒想到夜唱出現的這麼快,認定他身上一定有隨意傳送到地圖各處的法寶,那今後萬一夜唱想要暗殺他,豈不是輕而易舉?

    還沒琢磨出怎麼對付這種可怕的法寶呢,就聽夜唱對他道:「放人!」

    聲音淡淡的,但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迫,連書生夜白都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正事,冷笑道:「建城令牌呢?你先交出來,我立刻就放人。」

    一邊說,他一邊悄悄的在行會頻道裡通知了埋伏在下面的人手,讓他們再往山頂靠近一些,誰知夜唱忽然來一句:「我想用你行會那些無辜成員的命換離朱的命,你要同意,立刻放她,要是不同意,那就試試我殺人殺得快,還是你們快!」

    這不是威脅,他真做得到!

    書生夜白立刻心生警惕,往後退了兩步,用眼神示意那五個看住離朱的玩家,讓他們將武器全都架在離朱的週身要害上,再瞟瞟守在自己身前的何處無芳草和單戀一枝花,覺得夜唱一人,又沒帶無暇腰佩,就算等級再高也無法在短時間內突破這兩人的防線,這才穩了穩神,想繼續談條件:「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的?不交出建城令牌來,你就等著看她被我輪到零級!我不怕實話告訴你,死在這天羅地網裡的人,沒辦法復活在城鎮裡,只能在原地復活,還是復活在這天羅地網之內!」

    這招果然夠狠,但夜唱和離朱早都有了心理準備,倒也沒當回事,只見夜唱微微一笑,抬眼望了望天空,悠悠道:「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整座凌雲峰已經被圍下了,上回你孝敬九影的天火符,你想不想自己也試試?」

    這才是最致命的要挾呢!書生夜白臉色攸變,順著夜唱的目光往天空望去,只見千百道劍影縱橫而來,當真有將整座凌雲峰圍攏之勢,但要硬拚,他還不至於害怕,唯一顧慮的是天火符,一時間猜不透夜唱的威脅是真是假,倒是愣在了那裡。

    第一百二十七章徹底打擊

    書生夜白髮愣,夜唱卻不發愣,一切都提前佈置好了,只照著計劃行事便成,於是他從懷裡摸出一張天火符,在書生夜白的面前晃了晃,不信他認不出這是什麼東西。

    「放人還是放火,你自己選。」

    那小小一張符有多大的威力,書生夜白心裡再清楚也沒有了,臉色真是變得極為難看,哪能想到自己給人下了一個套,對方沒鑽進去,他自己倒陷了進去?他本意是想將離朱當成胡蘿蔔,一步一步牽著夜唱鼻子走的,得意之下就忘了要去想一想,建城令牌對他的誘惑更大,夜唱照樣能借此物來牽著他走。

    他再抬頭看天空,人影劍影交錯來去,粗粗估算一下,人數已然超出了整個九影的總人數,估計這裡頭還有別的行會在摻和,不用問,牽頭的大概就是秋水衍衍了,那麼夜唱用來威脅他的天火符從何而來,也就不難猜到了,天火符這東西雖然值錢稀有,但對秋水行會來說,想弄出幾百上千張來,簡直輕而易舉!

    書生夜白臉色雖難看,倒是有點認清目前的形式了,自嘲的笑了笑:「我還有得選嗎?我要是放人,恐怕你還是要放火的吧?」

    夜唱也不客氣,微微頷首:「很對!」

    做得雖然絕了點,但也只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已。

    書生夜白眼角餘光瞟了瞟離朱:「那你就不顧她的生死了?我可不是什麼純良的人,臨死都會撈點本回來!」

    死,也要拉個墊背,也要挑撥一下離朱和夜唱的關係,反正大家都別想好過!說道最後幾字時,他有意拖緩了語調,隨後手一抬,又果斷的凌空斬下——

    都是早先演練好的,他一掌落下,不管是操控著天羅地網的那五個御風派玩家還是他身邊的何處無芳草與單戀一枝花都一起動了,動的目標,自然是離朱,可是夜唱早有所備,速度更快一些,指尖一抬,也不知他怎麼動的手,劍已握在掌中,順勢一劍劈下,生生的將何處無芳草與單戀一枝花逼退數步,與此同時,他左手中執的天火符也已經對著那無名御風派玩家丟了出去,熊熊烈焰竄升而起時,將離朱也籠罩在了火光之中,迫得他們不得不帶著離朱退到火燒不著的地方來保全自身,急切中就錯失了傷她的機會。

    這樣就想把人救走?做夢!

    書生夜白咬牙切齒的將手中扇子一展,那是他的武器,剛想攻上幫忙,就見離朱身後的空地上無聲無息的現出一個人影來,那人先是架住了往離朱身上招呼的兩把刀,隨後手一抬,一枚金元丹就已隔著天羅地網塞入了離朱的口中,因此離朱雖然還是中了另三人的攻擊,一時半會卻也死不掉,倒是那五名御風派玩家,一擊出去打空一半,緊接著就被夜唱一人緊緊纏住,竟是脫不出手來往離朱的要害處招呼。

    火中現出身形的那人對書生夜白來說也不陌生,分明就是壞壞的蠍子這個偷兒,偷兒偷兒,這稱呼果然也不是白得的,連很難打出的隱身術她居然都學到手了,也不知蹲守在這山崖上多久了,直到雙方撕破臉動起手來,她才現出身形。

    崖頂上這一開打,天空中那些團團圍住凌雲峰的玩家自然不會再客氣,一道道天火符也跟不要錢的一樣往山中埋伏的弒月堂眾人身上狂轟猛砸。

    這一口氣,大家都已經憋了很久,直到此刻才有了報仇的機會,怎會手下留情?眼見這一座山都要燒起來,遍地都是白光亂竄的,弒月堂的人被打得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可惜的只是這不在城內,死掉的人都會回城復活,因此這一山的天火燒得再猛,也只能將弒月堂的人殺死一回。

    但整個行會的玩家集體死上一回,加上死亡時掉落的裝備,這實力損失也是非常可觀的,書生夜白想及至此,就是一陣心疼,好在崖頂上暫時沒有人狂砸天火符,他自忖己方八人,對付夜唱和壞壞的蠍子兩人,應當不成問題。

    只是,夜唱的行為竟是詭異,瞧他的樣子,招招緊逼,竟是要把那五名御風派玩家往山崖下趕,那五人都是單手接招,身形一動,離朱自然也要被拖著動,攪得書生夜白一頭霧水,不懂夜唱這麼做究竟有什麼用意,就算他計謀得逞,把那五個御風派玩家都逼落山崖,離朱豈不是一樣也要跟著死?

    此時此刻已容不得他再多想,扇子一揮,召出他那只靈獸狂獅就與何處無芳草,單戀一枝花他們一起纏鬥上了壞壞的蠍子,他這一加入,壞壞的蠍子自然手忙腳亂,但是夜唱那邊一個縱身前撲,直接趁隙摟住了離朱,再借那一縱之力,帶著離朱與那五名御風派玩家就往山崖下直直滾落。

    這種不要命的搶人法,把那五名御風派玩家嚇得夠嗆,不用想都知道,從這麼高的地方往下跌落會是什麼後果,雖然這只是遊戲,但體驗是絕對真實的,想到了可能會摔成一團肉餅,那五個人心裡都是戰慄,再顧不得要捉住手中的天羅地網,各自放脫了手,等順利脫離了戰鬥狀態,才在半空中御劍而起,穩了穩彷彿將要跳出胸膛的心,驅著飛劍去追趕那兩道還在不斷往崖底跌落的身影。

    「蠢貨!」書生夜白望見這一幕,不由自主又咬牙切齒起來,這五個人,等級都不算低的,連夜唱一個人都招架不住,那還有什麼可說?他心裡既是鬱悶又是憤怒,攻擊壞壞的蠍子時不禁使上了十足的勁,可惜時機稍縱即逝,夜唱和離朱滾落山崖那數秒內,他沒將壞壞的蠍子斃於扇下,就再也沒有了機會。

    只見頭頂上方,接連幾道天火符砸將下來,還有御著飛劍的一點也不帥過來接應壞壞的蠍子,飛劍在低空一擦,壞壞的蠍子一伸手,緊握住一點也不帥的手,就被帶得飛離了崖頂,此時此刻,數道天火符接連落地,一道耀目之極的火光沖天而起,捲著壞壞的蠍子的衣袍而過,燃了不到半分鐘,就將書生夜白等人燒作三道白光。

    復活在城裡的時候,書生夜白被一大群死回城的弒月堂玩家給圍在了中間,他慌慌的檢查了一下身上的東西,發現掉了兩件極品裝備,真是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緩得一緩,想起那五名御風派玩家還在追擊離朱和夜唱,只得在行會頻道裡問了一句:「殺掉夜唱和離朱了沒有?」

    得到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老大,他們兩個墜下去就消失了!」

    「消失?」書生夜白想都不想:「怎麼可能?!那麼高的山崖,就算你們不追上去都摔死他們了!你們實說吧,是不是又讓他們逃了?」

    五名御風派玩家真實有苦說不出:「沒,他們連飛劍和畢方都沒有用,就這麼直直落下去,然後……突然間消失了……」

    這種消失法太詭異了,但是他們仔仔細細的檢查過了崖底,除了一些枯枝敗葉外,什麼異常都沒有,當然也沒有這兩人死亡時掉落的任何裝備,更沒有那張價值連城的天羅地網。

    真實越怕什麼,書生夜白越要問什麼:「天羅地網呢?」

    他現在想起他的神品法寶來了,如果連這法寶都一同消失了,那他真實賠了夫人又折兵!

    「沒……沒找見……」半晌,才有人蚊子哼哼似的回復了一句。

    書生夜白愣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這場失敗來得太快,從夜唱在崖頂出現,到此刻他死回城來,前前後後不足一炷香的時間,現在回頭去想,他才發現,早在他捉住離朱,同夜唱討價還價談條件的時候,他就已經注定要失敗了!可是,如果上天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他相信自己還是會忍不住去捉住離朱,要挾夜唱交出建城令牌的,只是,部署會更嚴密許多,不會讓夜唱鑽了他急切的空子吧……

    這一次失敗,對書生夜白的心理打擊特別大,他越想就越心灰意冷,因為不知道怎麼才能不讓夜唱鑽著空子,他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得到建城令牌的心,真是任憑誰都看得出來。執念!真是執念壞的事!就像很久以前,曾經的搭檔月舞狂輪就這樣批評過他,但他沒當回事,他只是以為自己運氣不太好。

    心灰意灰的揮了揮手,書生夜白讓圍在身邊的弒月堂玩家都散去休息,他需要一個人冷靜下來再仔細想一想,想想這以後行會的發展,他是不是該換一種套路,用一些正常但緩慢的發展方式,而不是每回都走陰險偏門的路,每回都被人打擊得翻不過身來……

    他生出了一點退縮的心,但是現實卻偏偏要告訴他,有些事不是得不到報應,只是時辰未到,時辰若到時,別人加諸而來的打擊報復,絕對不會比他當時算計對方時要輕!

    靜了不到片刻的行會頻道裡又起了一陣騷動——

    「會長,我們被包圍了!」

    「城外到處都是九影的人,看來他們早有所備。」

    「已經御劍飛到空中了,都會被打下來……」

    「南宮莫!我看見南宮莫了!」

    「還有秋水衍衍啊!」

    「我靠,除了天火符之外,連五雷符都轟下來了。」

    「會長,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

    ……

    一連串「怎麼辦」問得書生夜白腦子發漲,還能怎麼辦?他極力穩下心神,在行會頻道裡吩咐:「全都退回城來,等他們走了再回去!」

    對方計劃周密,環環相扣,他們卻毫無防備,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做一次縮頭烏龜了!但是九影接下來就沒有後招了?只為在城門口堵一堵他,挫挫他的銳氣嗎?

    書生夜白不知道,這一刻,他心裡徹底感覺到茫然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滿盤皆輸

    夜唱和南宮莫當然沒有那麼無聊,只為了將書生夜白在城裡困上一困卻搭上許多人的時間,那是極不合算的,但是那後招麼,說老實話,書生夜白的事情來得突然,事先沒有準備,只憑急智,他們也沒有成功的把握,只是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書生夜白卻不知道,被堵在城裡後,不到片刻,立刻聽見行會裡的成員又亂起來,一疊聲的嚷著BOSS殺過來了!

    BOSS真是BOSS,碩大一隻赤炎獸,體型不比饕餮小,而且週身流淌的都是赤炎火毒,幾乎是磕著點死,碰著點傷,說起來這是九影行會必做的建成任務後續裡現身的神獸,死了九影不少人才將之從任務地點引到城外,只是書生夜白和弒月堂眾人不知道,還當BOSS是衝著他們來的,慌亂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攻擊了起來,攪得那只赤炎獸只追著弒月堂的人滿城亂跑。

    書生夜白弄清了情況後,心裡一半是喜一半是憂,喜的是遊戲裡BOSS不少,但真要尋一隻神獸卻是不容易的,這赤炎獸的級別甚至比檮杌還高,若是能殺掉,說不定能爆出建城令牌來,那他一向的心願就可了結。憂的卻是神獸是九影引來的,怎會有這麼好心,干看著他們殺?在弒月堂目前實力大損的情況下,圍殺這樣的BOSS已經很吃力了,根本就吃不消九影在旁跟著搗亂。

    夜唱和南宮莫這是送了他一份雞肋大禮,食之無味,棄之又可惜,最頭痛的是,想棄也不是就能輕易棄走的,赤炎獸目前只追著弒月堂的玩家,除非九影動手再把這BOSS接回去,否則被困在城內的書生夜白就算不想殺,也必須要殺!

    南宮莫御著飛劍懸停在城外的半空中,面帶憂色:「如果書生夜白這時在世界頻道裡吼一聲殺神獸級BOSS,可能會有不少來湊熱鬧的人,到時候我們要上去搗亂,可能會誤殺不少人,對九影的影響不好。」

    離朱此刻乘騎在夜唱的畢方背上,恨書生夜白也是恨得牙癢癢:「他不會的!他捨不得那建城令牌!」

    夜唱接著笑道:「他做了那一切事,最終為的只是建城令牌,我不信他遇見這種BOSS會輕易放棄。」

    說到底,還是在賭書生夜白心裡的執念會害到他,夜唱和離朱的揣度並沒有錯,書生夜白忍了又忍,在讓會員全體強行下線和殺BOSS之間猶豫了很久,終於從嘴裡擠出一個字:「殺!」

    他在弒月堂的威信還是非常高的,算得上一言九鼎,此時弒月堂眾人平時一起練級的優勢就顯示出來了,他一聲令下,簡直就是萬眾齊心,大亂的玩家們只在瞬間就已經鎮定了下來,照著平時練級打BOSS的站位,分隊將那只赤炎獸重重圍堵了起來,其間誰主拉BOSS,誰主攻,誰輔助,分得清清楚楚絲毫不亂,南宮莫看到這一幕也不能不讚一個好字,暗自思忖,若是弒月堂和九影異地而處,九影能做到如此已經有點困難,想要更好是不可能的。

    夜唱也在點頭:「一個人的時間用在哪裡是看得出來的。」

    「是。」離朱跟著笑:「如果他能將設計陰謀詭計的時間全數花到建設行會上去,恐怕今天的九影已經不是他的對手。」

    道裡大家都知道,但是他們照舊喜歡目前九影的行會管理模式,比起弒月堂來,管理要輕鬆得多,隨意得多,他們玩遊戲,真的是為了享受遊戲本身的樂趣,沒有書生夜白那種非要打倒誰,壓倒誰,才能從中獲得滿足和成就感的好強心理。

    想到這裡,離朱也不由誠心道歉:「今天的事都是我一時任性惹出來的,真的要跟大家說聲對不起。」

    誰知夜唱和南宮莫都是搖頭,夜唱笑道:「如果玩遊戲還要束手束腳,每做一件事想清利弊的話,那還不如不玩。」

    沒想到南宮莫竟然贊同這話:「書生夜白想要算計你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算再小心,同樣會被抓住空子的,不如就是這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把他的銳氣和自信打下去,今後他就會收斂許多。」

    兩人說著又是相視而笑,遊戲裡能找見志同道和的朋友,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離朱居高臨下看了看下面的情況,微點了點頭:「差不多了,讓他們準備吧。」

    說著話,她自己先從懷裡摸出一打符菉來,也不再乘畢方,御著自己的飛劍就往城市上空飛行而去。挑這裡下手真是有預謀的,這裡不是系統主城,就算御劍入城,也沒有守護獸來攻擊她,加上先前那一場殺戮已經使得九影行會的大半人身帶邪惡值,這種情況就算身處城內,照樣也能攻擊弒月堂那票玩家。

    說白了雙方都在賭,離朱和夜唱賭的是書生夜白想要建城令牌的強烈慾望,書生夜白賭的是九影沒有那麼多天火符。想也知道,從他捉住離朱到夜唱**,前前後後的時間加起來不到半個小時,就算有秋水行會相助,方才在凌雲峰那邊消耗掉的天火符也不算是小數目了,九影從哪再去弄大量的天火符來對付他呢?若是沒有天火符,只憑玩家們衝鋒砍殺的話,書生夜白多少還有些抵擋的把握。

    一念錯,滿盤皆輸!

    離朱領著九影眾人,往城內狂砸符菉,看著赤炎獸與弒月堂玩家滿城亂竄的時候,心裡忍不住要笑。的確,他們沒有多少天火符了,但是不能有五雷符、神水符、飆風符、搬山符嗎?這些符的威力雖然比不上天火符,但不惜血本的集中砸下去,絕對夠書生夜白喝那一壺的,何況還是在城內,殺了還能再殺,等到書生夜白急喊全體強行下線的時候,赤炎獸轟然倒地,弒月堂的玩家集體掉了四五級……

    完全就是單方面的屠殺,輸贏毫無懸念,唯一令書生夜白感覺安慰的是那赤炎獸沒有爆出建城令牌來,當然,他只是遠遠的一瞟,再不敢衝上去搶奪什麼,只得抓緊時間,被扣聲望也要強行下線。再繼續在遊戲裡待下去,他會忍不住喊人與九影繼續拚殺,這種行為壯烈是壯烈了,但也非常的傻!

    既然是報仇,南宮莫也喊上了沉醉行會的紅酥手,她原本不信九影有能力大舉殲滅弒月堂的,但是真的眼見了,事實就擺在面前,她也沒辦法不信。粗粗估算一下,今天九影投進去的人力物力財力,更甚當時弒月堂對他們的偷襲,教她不敢相信九影有這樣的實力,及至事後聽見秋水衍衍追著南宮莫算帳,說這一戰打下去,九影新建的城裡有多少店舖和民居應該無償送給她使用,才知道九影與秋水聯了手。

    這一想,她覺得好笑的同時倒也沉思起來,單獨一個行會,尤其是實力並不強的行會要在遊戲裡發展,免不了要遇到許多殺戮事件,極為影響發展,但若是能與別的行會聯手,一方有難另一方來救,想必就能安穩許多,不禁也動了要與九影正式聯盟的念頭,跟著秋水衍衍去追逐南宮莫了。

    離朱和夜唱看見這一幕,對望一眼,心裡又是好笑。

    「這一戰打下來,他倒成了香餑餑了。」

    「不管他,讓他頭痛去好了,我們總算能清淨一段時間。」

    隨著赤炎獸的死亡,行會任務算是順利完成了,殺這樣的神獸竟然沒有費什麼力,還真是要多謝書生夜白,但最重要的是弒月堂實力大損,短期之內,恐怕書生夜白是玩不出什麼花頭來了,而小打小鬧的PK,他們兩人自然是不怕,該得點自由,將精力放在完成任務上了。

    只是,離朱猶豫片刻:「剛才一直沒有瞧見過花少,不知道這次的事有沒有損傷到他。」

    夜唱一笑:「放心,我總是認為花少加入弒月堂另有所圖,就算沒有所圖,應該也是換個環境去散散心,不至於真的與書生夜白一條心。若是這樣,遇見剛才的事,書生夜白會忌著不讓他參與,他自己也會藉機跑到別處去逍遙,應該不至於摻和到裡頭。」

    離朱點了點頭:「希望是這樣吧!」

    言下,到底有些悵然,曾經是在一起玩得多好的朋友,鬧到如今的地步,不是她願意看見的,但她的一顆心分明又不在花少身上,再悵然,也不能假裝對他有些什麼感情,去哄騙他,只能在他想通之前,離他離得遠遠的,也許這樣對三人都好……

    夜唱見她神情落寞,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也不勸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伸手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此時此刻,南宮莫想必在秋水衍衍和紅酥手的追纏下脫了身,在行會頻道裡喊道:「等會大家都別急著下線,晚上,青龍城,集萃樓,我請客。」

    行會頻道裡頓時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這一場PK簡直把九影上回受欺的郁氣全洗空了,人人都是好心情,士氣極度高漲,正需要慶祝一下,來發洩心裡那憋不住的歡喜。

    聽見要去酒樓,玄音最是高興:「今晚不醉不歸!誰都不許缺席!」

    離朱輕吐吐舌,轉眼望向夜唱:「去不去?」

    真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兩人自己攜一罈酒,弄兩個菜,對月小酌,取其清淨,但是這樣的群聚也不是時常能遇見的,何況又是離朱被劫起的頭,不去說不過去。

    夜唱一笑:「去吧,把他們都灌醉了,我們再悄悄遛出去。」

    遛出去做什麼,他沒有說,但是離朱心裡知道,不外乎是兩人獨處,可以靜靜的說些悄悄話,因此也沒有拒絕,反是歡喜的笑了笑,點了點頭。

    第一百二十九章爭風吃醋

    九影眾人進城的時候,由於不能使用飛劍,差點造成交通堵塞,人多還在其次,主要是先前一場殺戮下來,身染邪惡值的人不少,那麼一大群紅衣直接湧進城去,氣勢洶洶的樣子引得其他玩家都怕,還有人當是要屠城了呢,溜了個快,回頭見這些人只是進了集萃樓,沒有要為難別人的樣子,才算是放下心來。

    離朱跟著夜唱進的集萃樓的門,會裡不少玩家對她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因此進門時,無數雙眼睛都盯視在了她的身上,饒是她一向言行大方,被這麼多人的目光一掃,也覺得有點彆扭,尤其是其中一個名叫蘇簡暄,被人暱稱為蘇蘇的女玩家,打量她的目光分外奇怪,但那目光轉到夜唱身上,就是一臉仰望,一水兒柔情,立刻就讓她心下了然了。

    她自己容貌生得並不差,無論是在遊戲還是現實,追在身後跑的人不少,明白這其實是一種無奈,當然不會因為蘇簡暄多看了夜唱兩眼,就在旁喝什麼乾醋,只是今晚是來這裡慶祝的,大家都坐在大堂裡,被這樣露骨的目光一盯,她哪裡還有胃口吃飯喝酒?

    偏生蘇簡暄似乎還不是個省事的,才剛入席坐定,她立刻就牽著裙子,邀了兩個女伴過來敬酒,先敬離朱,說她受驚了,該先喝一杯壓壓驚,再敬夜唱,自然是換了一番說辭,誇他急智不亂,這次替九影大大的出了一口氣。

    話裡意思一褒一貶,離朱哪能聽不出來,自然是在說她剛進九影,就給九影添亂了,如果不是夜唱,恐怕她早就被人輪白了。

    眼見身周的玩家都十分歡喜,離朱不想生事,攪了大家的興致,因此舉一舉杯,微微一笑,仰頭就把酒喝了下去。

    別人敬酒,她喝盡,已經算是給了面子,但那蘇簡暄不依不饒,非要她喝滿三杯才行。遊戲裡酒量是練出來的,離朱不常喝酒,一杯下去已經是臉飛紅霞,感覺有點兒暈了,要是連灌三杯下去,估計離醉不遠。

    她搖了搖頭,道聲抱歉,說自己不會喝酒,夜唱也替她擋著,替她飲了一杯,誰知就這樣,那蘇簡暄心裡不知又翻了什麼醋罈子,眼睛裡海帶著笑,但目光已是猶如一把銳利的尖刀,不知道在離朱身上剜了多少下了。

    事到臨頭,離朱反倒覺得好笑起來,轉眼看看夜唱,因他是一向不太在意別的女孩,對蘇簡暄也是一般,只當她是來敬酒的,喝完就轉頭與身旁的玄音說話去了,沒怎麼在意,自然就沒發現她這邊其實受著刀光劍影。

    蘇簡暄站定了不肯走,固執的舉著酒杯道:「夜唱大哥已經替你喝了一杯,還剩這最後一杯,給我點面子,喝了吧!」

    已經很給她面子了好吧!同樣是敬酒,她為何只挑著自己要敬三杯?夜唱她都只敬了一杯啊!難道還真想灌醉了她,看她發酒瘋出洋相嗎?離朱心裡有點不滿,垂著眼也不看她:「不如這樣好了,我借這杯酒敬你,雖是初次見面,但今後都在一個行會裡,彼此需要照應的地方還多著呢,蘇蘇你也給我個面子,飲三杯如何?」

    蘇簡暄存心過來找碴的,就算能喝,也不會乖乖聽她的話喝下去,只是沉吟著笑道:「這樣不行,這樣我虧大了,除非夜唱大哥也肯替我喝一杯。」

    離朱再沒脾氣,聽見這句話心裡也是大怒!感情的事無法用理智來控制,如果蘇簡暄私下裡喜歡夜唱,她覺得能夠理解,因此而討厭她,她也能夠理解,哪怕郎未娶妾未嫁的,她層出手段去追求夜唱,她都不會這麼生氣,但是追上來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她算是什麼意思?難道把她打下去,令她心裡不舒服或是出了醜,蘇簡暄就能追到夜唱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簡直可笑!

    離朱斂起笑臉,沒理她,直接轉身將酒杯擱回了桌上,喝不喝酒,是各人自願的事,不喝就是不喝,誰都別想逼她,這個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蘇簡暄她不高興敷衍了。

    先前說了暗諷的話離朱都沒有生氣,還是笑吟吟的喝了酒,蘇簡暄就當她是個好脾氣沒性子的呢,心裡越發瞧不起她,覺得她這樣專會惹事的女孩,怎麼配站在夜唱的身邊,得到夜唱的寵愛呢?但離朱真的撂下臉不理她了,她又覺得沒意思起來,尤其是身旁還跟著兩個女伴,都在關切的看著她,令她感覺顏面大失,因此緊咬著下唇,就是不願意嚥了這口氣,不想就這樣息事寧人的灰溜溜走掉……

    還沒想好到底要怎樣做呢,夜唱就感覺自己身後一直有人站著,有點彆扭,回頭看看,見蘇簡暄站在那裡,緊咬著唇,雙眸裡盈著水光,一副泫然欲泣的摸樣,不禁奇道:「怎麼了?」

    「我……」蘇簡暄瞟了一眼離朱,可憐兮兮的將酒杯遞到了夜唱面前:「離朱姐姐敬我酒,但我酒量實在不好,喝不掉三杯,惹她生氣啦,不如……夜唱大哥你替我喝一杯?」

    她聲音說得輕,但離朱就在近旁哪裡可能聽不見,只知道蘇簡暄撒嬌都撒到她面前來了,心裡越發生氣,只裝聽不見,不理她。

    夜唱對離朱相知甚深,知道她一向都是隨意的人,哪裡可能因為敬酒給別人,別人不喝酒生氣?於是轉眼瞧了瞧她,見她不聲不響只挾菜吃,果然是生氣的樣子,雖不知她為何生氣,但也將蘇簡暄的酒杯輕輕推開了:「不會喝酒少喝點吧,離朱她也不太會喝酒,不會因為這個生氣的。」

    一句話,聽得離朱大樂,果然知她者夜唱也!但是好端端的被人跳到頭上一陣亂踩,要叫她忍下去,她也忍不住,索性教那蘇簡暄知難而退,捉起酒杯來,往夜唱擱在桌上的杯上一碰,仰頭喝了下去。

    不用言喻,意思自然清楚,夜唱微微一笑,拿起酒杯也仰頭飲盡。

    蘇簡暄在旁看見他倆行事如此默契,心裡就像撞翻了五味瓶一樣,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喜歡夜唱已經很久了,甚至就是因為他,才千方百計的進了九影,只是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但是夜唱平素很忙,忙得常常捉不著人影,她又不能直接貼上去糾纏,因為這種行徑太赤裸裸,太露骨了,是不懂事的小女孩才做的事,她自視甚高,自然不屑於做,所以只好盡量的想辦法接近他的朋友圈子,希望能時常看見他,與他說兩句話,最終能與他日久生情。

    計劃是不錯,她也一直在盡力去做,去展現自己有才華的一面,因此在九影裡她人緣不錯,口碑也甚佳,自以為已經離夜唱更近一步了,只要再假以時日,能混到與夜唱一起組個固定隊伍練級,心裡的渴望就能慢慢實現,誰想就在這時候,冷不丁跳出個離朱來,一進行會就得到了眾人的擁護,還與夜唱一起位列長老之職,教她不能不多想。

    及至真的見到離朱,看見她與夜唱手牽著手進的集萃樓,那一份打擊簡直可以說是致命,讓她整個人都懵了,雖然明知道離朱認識夜唱的時間比她早,但心裡總是下意識的認為她是個後來者,都是由於她的出現,才破壞了夜唱與自己的關係,不由自主就拿她當了情敵來看待。

    眼下,她瞧見夜唱對這個「情敵」如此的好法,再也沒辦法忍受,頭一低,眼淚就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她身旁兩名女伴,看見她這樣子不由慌了神,急急的拉她回原位去坐,嘴裡還拿話開解著:「怎麼好好的就哭起來……」

    她哭的原因,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但是誰願意明說呢?的確,蘇簡暄看上去很可憐,很難過,但夜唱畢竟是別人的男友,總不能因為她可憐,就鼓勵她去追,去破壞別人的感情吧?只好假裝不知道前因後果,一邊拿話寬解她,一邊拿身子擋著她,盡量不讓她看見夜唱與離朱相處的情形。

    夜唱瞧見那一幕,心裡大抵明白了些什麼,若有所思的轉眼看看離朱,見她也笑吟吟的望著自己,不由替她挾了一筷菜,笑道:「什麼事值得高興?笑得像隻狐狸!」

    「哎——」離朱把不喜歡的菜統統丟到夜唱的菜碟裡:「我哪裡是狐狸?想當狐狸的人多得是,還輪不到我呢!我只是慶幸人家敬上來的是酒,不是醋,否則那麼酸,怎麼喝得下去……」

    她說著,就將這件事撂開,低頭去吃菜了。夜唱看看前面的酒杯,再看看對面那明說自己不會喝酒,此刻卻一杯接一杯借酒消愁的蘇簡暄,不由搖了搖頭。

    幸好,發現的早,今後注意點距離,不要太接近,惹出小姑娘心裡的綺想才好!不過離朱雖然沒喝成醋,但她今天難得酸溜溜的說話,露出了週身的小刺,跟喝了醋也沒兩樣,倒是引得夜唱高興起來。

    吃醋,使點小性子,有時候也是喜歡和在乎的一種表現,要是離朱大方灑脫到對蘇簡暄的挑釁視而不見,忍而不發的話,夜唱倒要在心裡躊躇一下,到底是自己好得讓她太放心,還是她壓根就不在乎了。

    當然,憑著兩人日常的相處和瞭解,夜唱知道離朱若是不在乎他,就不會與他在一起了,但是明確的看到她臉上寫滿在乎,依舊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他微微笑了一笑,在酒桌的底下,捉住了離朱的手,握而不語。

    第一百三十章當浮一白

    酒樓內的氣氛特別好,都是熟識的朋友齊聚一堂,那麼被灌酒是必定的,離朱坐了沒多久就被那些舊友左一杯右一杯灌得半醉,最後撐不住同夜唱打了聲招呼,逃席出來,想到集粹樓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遊戲裡的夜景不知道與千百年前是不是一樣,反正青龍城內燈火還是十分輝煌,四處都高挑著燈籠,夜市上行人如織,瞧上去比白天更熱鬧幾分。

    坐在門首的台階邊上深深吸了兩口涼氣,離朱覺得胸口翻騰的酒意被壓了些下去,正饒有興致的瞧著那些古裝打扮的男女手攜著手兒逛街,幻想著沒有宵禁的宋朝夜市是什麼模樣,忽然就覺得身邊一陣微風拂動,轉眼去看時,卻見蘇簡暄跟了出來,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坐在了她的身旁。

    眨了眨眼睛,似乎同她沒有什麼話說,離朱便轉回眼去,繼續打量面前絡繹來往的玩家們。

    蘇簡暄見她不理人,猶豫了片刻,還是執著的開口:「我……我知道這樣說有點唐突……」

    她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醉意,想來也是喝多了,口齒有些不靈便,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

    離朱同樣也喝多了,但是神志還是很清醒,知道蘇簡暄要說的不外乎夜唱,她不想跟心有企圖的人討論自己的男友,乾脆打斷她道:「既然知道是唐突的話,那就不要說了,免得清醒了後悔。你喝多了,早點下線休息吧。」

    下線後,酒醉的感覺就會消失,如果休息夠了八小時再上線,遊戲裡的角色也只會感覺到宿醉的難受,不會再暈暈乎乎的大舌頭了。

    離朱這樣勸她,真是好意,不想她說出什麼讓兩人都難堪的話,但是蘇簡暄似乎仗著醉意,什麼都不在乎了,聞言就嗚嗚的低聲哭了起來,抽抽泣泣道:「我喜歡他很久了……為什麼他最後挑的是你……」

    咦?!這樣的問題!

    「你真的喝醉了!」

    若是沒醉,這種問題不是該對夜唱說去?何況為什麼要用那個「挑」字啊!蘇簡暄自己都對自己沒信心,覺得該被人挑來撿去的,那她還能說些什麼?

    離朱不想同她糾纏下去,站起身來準備回去,誰知蘇簡暄借酒蓋了臉,一把扯住她的衣裳下擺,軟軟的哀求道:「把他讓給我好不好?求求你……」

    「……」離朱聽她這麼一說,真想端一盆冷水來,兜頭澆下去,讓她自己想想這話說得合不合適!

    還沒等她有所行動呢,倒真是有人給蘇簡暄兜頭澆了盆冷水,當然不是真得水,只是言語,冷冰冰似水的言語:「我不是貨物,沒法由著人讓來讓去。」

    說話的人自然是夜唱,他於方纔的觥籌交錯間,瞧見蘇簡暄跟著離朱出來,就知道情況有點不妙,推了兩杯酒後也跟了出來,誰知正好聽見蘇簡暄那句荒謬之極的言語,說不惱是假的,因此說話的時候語氣也重了些。

    這樣的話聽在蘇簡暄耳朵裡,無疑是最佳的醒酒湯,她打了個哆嗦就清醒了過來,原本就被酒精燒得通紅的臉漲得滾燙,連耳根子都燒了起來,簡直不敢再次回想剛才的對話,甚至沒臉再遊戲裡待下去,頭都不敢抬,直接就下線了。

    離朱望著面前的人突然消失,抿了抿嘴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發誓今後就算要喝酒,也不能喝到酩酊大醉,大醉之後,如果沒有自制力,信著口胡亂說話的話,鬧起來會很難看。

    夜唱對蘇簡暄原本就沒有惡感也沒有好感,只是平平常常的點頭之交,剛才聽她對著離朱胡攪蠻纏心裡才生氣,及至看見她羞下了線,那氣倒也散了,自己回頭想想,這事竟是好笑,也不再提,陪著離朱坐了片刻,再一同回席入座。

    他們兩人再次進了集粹樓,街角處卻轉出花少來,望著集粹樓門前的空台階露出了一抹苦笑。

    九影將弒月堂殺得一敗塗地,夜聚合粹樓慶祝,這樣的消息他怎會不知?只是想趕來偷偷瞧離朱兩眼就走的,誰知卻瞧見了剛才那一幕!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很深情,希冀著離朱有一天能夠明白這份深情,明白他有夜唱沒有的好,直到方纔,他才發現,竟是他自己深入了誤區,兩情若是相悅時,眼裡又豈容得下其他人的好?何況話說回來,夜唱還有他沒有的好呢,完全沒辦法比較,端看誰與誰更有緣了。

    這樣一想,渾身不禁汗出。

    原來他與蘇簡暄的差距只在於五十步與一百步,他的行事比蘇簡暄卑鄙無恥,而蘇簡暄說話比他露骨而愚蠢!竟是一點分寸都沒有,喜歡夜唱不去找夜唱說,反倒纏上了離朱,讓他在旁聽得都是牙癢癢,恨不得一腳踹醒她,問她就算離朱將夜唱拱手相讓,但夜唱不待見她,她將如何?

    但是反過來想一想,他自己這樣總是糾纏著離朱,落在夜唱眼裡,他心裡同樣不舒服吧,只是程度有差別而已,畢竟他是他們的朋友,而蘇簡暄不是。

    心裡轉出的朋友這兩字,讓花少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他竟然試圖破壞過朋友的戀情!總的說起來,他比蘇簡暄的行徑還要惡劣,簡直不配讓別人當他是朋友!其實他早就隱隱有總這樣的想法了,但從來沒有這樣明澈過!

    加入弒月堂,是為了離離朱遠一些,覺得這樣就能避免與九影的人接觸,就能聽不見離朱和夜唱的消息,就能眼不見為淨的漸漸將它們忘卻,但是他沒想到書生夜白如此不安分,總是想著揣測他的心思,迫得他要一次次的去面對不想面對的人……

    他只是想這樣悄悄的,偶爾看離朱一眼就行!

    但是今晚瞧見的事,讓他連這份念頭都打消了。

    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就算喜歡,也深埋在心裡不要流露出來好了,只要不影響離朱和夜唱的感情,他喜歡誰是他的事情,與其他人無關!

    這樣一想,花少又是豁然開朗。

    以前一直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與她在一起,你儂我儂,情濃意濃,時刻都不要分離,卻沒想過這世上哪來這麼多兩心相許,要是遇上你愛她,她愛他的情形,少不得要換一種思考方式——

    喜歡就是喜歡,未必非要得到!

    此時此刻,集粹樓裡還是人聲沸騰,花少就算窮盡目力也沒辦法隔著那酒樓的板壁窺見裡頭的情形,只是他心裡已經想通,倒也沒有了執念,什麼時候想見離朱,再同他們一起練級就好,不需要躲在這裡自苦,同時也為難了他們。

    唇角露出淡淡的笑,花少信步離開,但沒走多遠就在夜市一家露天食肆外停下了腳步,想了想,發了個私密信息給夜唱:「要不要出來喝酒?」

    沒有再說多餘的話,畢竟他和夜唱做了這麼久的朋友,只需要這樣淡淡一句,夜唱就能明白他已經想通,心裡自然也是欣悅之極,二話不說就帶著離朱過來了。

    這天夜裡,路過青龍城夜市的玩家都看見了奇怪的一幕。

    兩名九影的長老竟然與一名弒月堂的護法,面對面坐在一處有說有笑的飲酒聊天!

    這場面當真古怪之極,明明這兩個行會,白天還打得翻天覆地,全服皆知,怎麼晚上重要人物就坐在一起喝酒了?要說是坐在一起談和的話,也該是兩大會長出面,不至於挑這樣露天的小攤子……

    喜歡八卦的玩家們越想越迷糊,少不得要靠近點觀察,這樣一來,有認出他們身份的,更糊塗了,想不通花少這個昔日九影的副會長怎麼去了弒月堂。要說去臥底,哪有這樣光明正大與夜唱坐一處喝酒的?要說是與九影鬧翻了,這樣談笑著面對的樣子也不像。

    沒頭沒腦的猜一陣,猜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些玩家們也就興趣缺缺的散了開去,倒是最後玄音等人喝酒喝到一半,找不見夜唱和離朱,一問,居然是同花少在喝酒!別人倒還罷了,壞壞的蠍子第一個跳了起來,二話不說就從集粹樓裡衝了出來,一路奔到他們喝酒的食肆前,就是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滿桌的杯子碟子亂跳也不管,只對著花少吼:「你還好意思找夜唱喝酒!」

    燈光下,花少的眼眸亮晶晶,蕩著點酒意,衝著壞壞的蠍子微微一笑道:「找他喝酒又不犯法,為什麼要不好意思?」

    壞壞的蠍子被他問得一愣,轉瞬回過神來,怒道:「誰讓你進了弒月堂!」

    花少端著杯笑道:「你沒有其他行會的朋友?」

    玩遊戲,今天不知道明天要跟誰組隊,怎麼可能不認識幾個其他行會的朋友,壞壞的蠍子被問得無語,只好道:「你明知道弒月堂和九影是死對頭!而且我當時問你是不是打算今後一直待在弒月堂,跟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時,你也承認了!」

    花少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我當時說,目前是這樣打算的,有沒有說一直是這麼打算的,我現在改主意了不行嗎?打算繼續待在弒月堂,但是要跟你們勾勾搭搭不行嗎?」

    接連兩個不行嗎,直接把壞壞的蠍子給繞暈了,好像這樣子也可以講得通?但是,為什麼他說行就行,他說不行就不行?!憑什麼都要聽他的啊!

    還沒等她把這句話吼出來,身週一直在看戲的玄音等人就憋不住都笑了。好像很久沒有看見這兩個人吵架鬥嘴了,還真是挺期待的,當然,期待的是看著壞壞的蠍子吃癟又死撐著要還擊的有趣場面,對於鬥嘴結果嘛,他們倒是不期待,因為贏的人一向都是花少。

    這樣真好!

    還是這些人,還是一樣的熱鬧,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大家無拘無束相處的情形了。儘管先前提醒過自己絕對不要喝到酩酊大醉,但是此刻離朱還是忍不住端起了酒杯,笑著與夜唱對望一眼,自己仰頭飲了一杯下去。

    如此良辰美景夜,當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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