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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血染三河-8 文 / 許開禎

    袁波書記回到家,猛然發現袁小安坐在沙發上。

    「出去,你給我出去!」

    袁小安撲通一聲,跪倒在袁波書記面前。

    「叔叔,救救我,求你救救我,現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出去,我沒有你這個侄子!」

    「叔叔——」

    一聲叔叔,忽然就把袁波書記心給叫翻了。是啊,這些年,袁小安就像惡夢一樣糾纏著他,剪不斷,理還亂。他曾不止一次衝自己親手拉大的這個侄子這樣吼過,不只如此,他還多次向佟副書記表態,如果查出在袁小安的問題上我袁波有什麼牽連,殺我一百次我也不喊一聲冤。是的,關於袁小安,袁波只是含辛茹苦將他拉大,至於他先後做的那些事,袁波要麼不知情,要麼就是知道也無能為力。誰能想到他袁家會出這麼一個逆子呢?他費了多少心血,說了多少好話,可他能聽進一句嗎?慚愧呀,袁波書記常常徹夜的睡不著,心裡是那麼的愧對早逝的兄長,愧對袁氏祖宗,可對不起能頂啥用?看著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一天天滑向罪惡的深淵,他除了祈禱,還能做什麼?

    他曾鐵了心要跟這個忤逆之子斷絕關係,可扯斷筋還連著肉,真能斷得開嗎?

    要是真能斷得開,他在三河能有這麼被動?要是真能斷得開,他會委屈求全一次次向老大他們低頭?要是……算了,世上哪有那麼多要是!

    興許,自己把他拉大,就是一個不該饒恕的罪過。

    他愴然地閉上眼,跟袁小安說:「電話在那邊,你自首吧。」

    「叔叔!」

    「別叫我叔叔!」

    袁波書記猛地踹開袁小安,走向電話,當他提起電話時,才猛然發現,家裡的電話線早被掐斷了。

    「你?」他還沒來得及把話罵出口,便看到一雙兇惡的眼睛。

    那是喪心病狂的袁小安的眼睛!

    「你想做啥?」袁波書記忽然警覺地往後退了退,他的聲音有些驚亂,嗓子裡像突然塞進了什麼。

    「既然你不認我這個侄子,也就休怪我無情。」袁小安說著,一步步逼向袁波。

    恰在這時,門被敲響,趕來的正是李春江跟李鈺他們。一接到省城警方的電話,李春江馬上判斷到,袁小安很有可能溜到三河,他忽然就想到了袁波書記的安危。

    聽見門響,袁波書記拼盡力氣朝外喊:「人在我這裡!」話還沒落地,喉嚨便被袁小安死死卡住。等李春江他們破門而入時,袁小安已持槍將袁波挾持到了陽台上。

    雙方對峙距離不過幾米,情況相當危險。

    袁小安一邊拿槍頂著袁波的頭,一邊沖李春江吼:「出去,都給我出去,馬上為我準備車,我要安全離開三河。」

    袁波書記剛要說話,頭上便挨了重重一下。眼冒金星,有點看不清李春江他們了。

    李春江指揮著警員,一步步往外退,目光一刻也不敢離開袁小安。袁小安越發得勁地說:「李春江,限你五分鐘,如果敢跟我玩,我先送這老傢伙上西天!」

    外面,隨後趕來的防暴警圍了一圈,有人攀上樓頂,嘗試著從陽台找突破點。李春江命令道:「備車,讓他離開!」

    李鈺還在猶豫,被李春江狠狠踹了一腳:「還磨蹭什麼,快備車!」

    幾分鐘後,一輛車停在了樓下。袁小安又吼:「警察全部離開,李春江,你把槍扔了,拿褲帶綁住自己,到我這邊來。」

    單一個袁波還不保險,袁小安想要雙保險。

    情況容不得李春江多想,他扔了槍,邊解褲帶邊往裡走,外面的警察慢慢退開。袁小安看了一眼樓下,用槍指住袁波的後腦勺,沖李春江吼:「快點,把皮帶抽出來!」

    李春江腦子裡緊急思考著對策,借解褲帶的功夫,再次掃了一眼陽台,如果縱身一躍抓到他持槍的那隻手,就有機會。但是袁小安顯然防著這點,他用袁波書記的身體做掩護,輕易不把自己暴露給李春江。

    一步,兩步,李春江邊捆自己邊往前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這一刻,繫在袁小安槍口上的,可是兩條人命啊!就在這時候,袁波書記突然睜開了眼,一看這陣勢,猛地使出全身勁,朝袁小安撞去。李春江瞅準時機,縱身一躍,就在他抓到袁小安的一瞬,可怕的事發生了。

    袁小安萬沒想到袁波書記會拼足了勁撞他,他的注意力全讓李春江吸引了,結果身子忽地失去重心,朝後一倒,半個身子被撞到窗外。看著李春江飛身躍過來,下意識地就扣動了扳機。只聽得呼一聲,袁波書記頭一歪,一股血噴出來……

    李春江高叫一聲袁書記,可是遲了,等他將槍牢牢抵到袁小安頭上時,袁波書記的身子已軟下去。

    緊急送往醫院的途中,袁波書記慢慢合上了眼,李春江聽到他最後喊出的兩個字:「小安……」

    聽到噩耗,馬其鳴再也止不住淚水。李春江卻極不友好地說:「袁波書記的遇難,你應該負重要責任!」

    是的,如果不是他們吵翻,如果不是他執意要對鄭源採取措施,袁波書記不可能憤憤然回到家裡,李春江還在另一個地方等著給他匯報案情呢。

    得知袁小安被擒,童小牛爆出一陣狂笑,這是他為自己發出的笑,死亡的笑。

    他知道,同樣的結局離他不遠了。

    當下他便沖手下吼:「朵朵呢,我要朵朵!」

    遭到惡罵的手下也變得不管不顧起來,還是童小牛說得對,早晚是一死,幹嘛要怕。怕難道就不死了?怕難道就能躲過一切?

    一輛車靜靜地候在校門不遠處的轉彎處,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道晚餐,吃完這道餐,他們也該上路了。這個時候,誰的心裡都沒了怕這個字,橫豎就一條心,拼一天是一天。

    朵朵剛閃身,一個黑影便緊跟過去,沒容路人發現,她就像風一樣飄逝了。

    而這一幕,被躲在暗處的另一雙眼睛發現了,車子飛也似地離開三河後,她掏出手機,撥通葉子荷的號,親熱地叫了聲子荷,然後說:「我看到有輛車劫走了朵朵,好害怕,快叫春江追,晚了朵朵會沒命的。」

    就這一個電話,葉子荷微弱的呼吸再沒接上,她的手奮力朝天空抓了幾抓,在護工玉蘭的驚叫聲中,這個只剩了皮包骨頭的女人終於閉上了眼。

    打電話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春江的初戀情人楚丹。她來三河已有些日子了,只是從沒打擾過李春江,她知道還不是時候,葉子荷一日不閉眼,她就一日沒有見他的理由。當然,眼下她還是不急,事情總有風平浪靜的時候,那也是春暖花開的時候。她合上手機,自信地笑笑,現在,她該找當初的僱主兌現承諾了。

    想不到的是,當她走進湯萍家,看到的竟是一張猙獰無比的面孔。湯萍瘋了,可憐的女人!居然沒人知道她是啥時瘋的,興許是在接完父親最後一個電話後,興許是在看那些錄影帶時。的確,錄影帶上的吳達功是很能刺激人的神經的,面對三個赤裸裸的女人,他居然那麼起勁。

    總之,她是瘋了。

    她再也用不著絞盡腦汁,再也用不著為自己的野心為男人的前程付出什麼了。

    這樣真好。

    十幾輛警車牢牢地包圍了堡子裡,包圍了望月樓。

    這已是三天後的中午。

    樓上,童小牛摟著朵朵的脖子,嘿嘿笑著。

    樓下,李春江顫抖的雙手竟握不住一把槍。

    樓內空空如也。幾個小時前,童小牛突然發了慈悲,命令手下帶著蘇紫和季小菲,離開這是非之地。老曾他們正是截獲了那輛車,才得知童小牛的藏身之地。

    雙方的對峙已持續半個小時。

    童小牛話說得很清楚,馬其鳴到來前,誰也別跟他提條件,小心他不高興把朵朵這小姑娘給廢了。

    朵朵的嘴用絞帶粘著,雙手反剪在後,三天裡她經歷了什麼,誰也不敢想。

    李春江卻不能不想。

    「他怎麼還不來?」他沖老曾吼。老曾也是急得頭上起火,連打幾遍電「有幾條路,路有多遠,他們現在一刻也等不及了。」

    不能怪馬其鳴,馬其鳴比他們還急。可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急越出岔子。馬其鳴的車剛駛出三河,就被人攔了,又是上訪的,一對老農民穿著孝衫,跪在路中間,為不明不白死去的兒子申冤。馬其鳴被迫下車,聽了一陣,原來是老人的兒子跟媳婦離婚,法院判決後又因財產分割問題,要召回已去新疆打工的兒子,誰知中途兒子突然死亡,法院只說是自殺,但為什麼要自殺,怎麼自殺的,法院一直沒個說法。老人上訪了半年,至今未果。老人邊哭邊說,他媳婦也死了,留下兩個可憐的孫子,要再沒人管,他就拿炸藥包炸掉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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