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緋聞纏身 文 / 王清平
王啟明這個魔鬼在運河市一出現,丁家姐妹就不得安寧了。不久,一次機關大樓裡鬧鬼差點兒把雪榮雪梅姐妹倆給毀了。
本來,運河市直機關辦公大樓裡隔三差五就會鬧鬼。不是失竊,就是遭搶,不是打架,就是吵鬧。曾經還有人從樓頂上跳下來,摔成柿餅。總之,機關大樓就是一個市井。張家長,李家短,每天都有新鮮話題。這個幹部貪污,那個幹部嫖娼,總有心驚肉跳的事情。不鬧出一點兒事情,誰都活得不快活。好多人都想看別人的笑話,幸災樂禍是人的劣根。但是,鬧來鬧去,哪次鬧鬼都跟雪榮、雪梅無關。雪榮雪梅清清白白的,尤其是雪梅,為而不爭,不招誰惹誰,不坑人害人,天上掉下石頭砸不到她們。但誰承想王啟明出獄不久的一次鬧鬼,硬生生把雪榮、雪梅都捲了進去。
那天上班,運河市機關每個工作人員一打開自己的辦公室,幾乎都發現門縫裡塞了一份材料。撿起來一看,是揭發劉萬里濫用職權、徇私舞弊、貪污受賄、生活糜爛、結黨營私、一手遮天的。
這還不稀奇,但凡貪官無非是這些罪行。就像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一樣,貪官不管大小,無非權錢交易、貪污受賄那點事。而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同,稀奇的是,材料裡把雪榮、雪梅姐妹倆當做典型寫了進去。據材料反映,雪榮、雪梅姐妹倆為什麼能得以重用,是不是她們有三頭六臂、穆桂英再世、花木蘭現身?不是。是因為她們姐妹倆同床共侍劉萬里。不信,請看雪榮、雪梅的婚姻生活。雪榮一直與丈夫鬧著離婚,雪梅則一直不嫁。而劉萬里對她們百般呵護,萬種柔情,委以重任,許以高官。為什麼?原因不言自明!
這種造謠惑眾惡意中傷的材料在運河市經常出現,特別是劉萬里主政運河市以來,針對劉萬里的人民來信很多。劉萬里不為所動,搞政治的人都知道,權力總是保護一部分人的利益,剝奪一部分人的利益的。人民來信,有,正常;沒有,就不正常了。有人群的地方就有政治紛爭,有政治紛爭就有明火執仗的,就有落井下石的,當然也就有暗中使壞的。暗中使壞的人也許並不能達到真正的目的,但起碼放一口毒氣,敗壞當事人的名聲。那份材料成了運河市直機關工作人員的一個興奮點,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劉萬里的貪污受賄,有影沒影子的事情,很少有人感興趣,人們最感興趣的是關於丁家姐妹的緋聞。是啊,沒人在哪見過丁家姐妹與劉萬里眉來眼去,纏綿緋惻,但是,為什麼劉萬里會如此重用丁家姐妹呢?丁家有什麼深厚背景可供劉萬里資用?翻過丁家旺和陸愛俠老底,都是從農村打拼上來的,七姑八姨,三親六故都以丁家為榮,沒比丁家更厲害的,哪還有親友對劉萬里構成威脅,或對劉萬里陞官發財能助一臂之力的呢?沒有。因此,人們得出一個結論,材料上說的是事實。街談巷議,眾口鑠金,雪榮雪梅成了許多人鄙夷的對像。
這還沒有什麼,問題是那份材料幾乎同時被劉萬里、唐家茂、雪榮雪梅姐妹倆看到了。
散發黑材料的人要麼是惡毒至極,要麼是無所用心,不然怎麼連當事人的辦公室裡都塞了呢?這似乎不合常理。但是,這也恰恰是擾亂視線的一招。
那天,和機關每個人一樣,雪梅開門看到那份材料,還以為是哪個分管部門送給她的文件。彎腰撿起來,隨意掃了一眼。因為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別的市領導喜歡什麼都由秘書打理,一進辦公室就像進了飯店那樣伸筷就吃、端杯就喝,甚至文件材料都由秘書整整齊齊碼放在桌子上。雪梅卻從來不讓秘書做這些事情,有時秘書做了還會受到批評。有人送材料有時會塞進她辦公室的門縫裡,當她看到那份材料時,雪梅沒太在意,但一看到標題就突然感覺不對勁——「劉萬里不除,運河永遠寧日!」
雪梅頓時渾身一冷。誰如此仇恨劉萬里?雪梅知道劉萬里樹敵不少,當時還沒想到王啟明,只想到了唐家茂。雪梅有所覺察,運河市官場其實已悄悄形成了兩派,一派劉萬里的,顯山露水,高調;一派唐家茂的,暗流湧動,低調。毫無疑問,雪梅和姐姐都是劉萬里一派的。唐家茂一派似乎不成氣候,卻常常泛泡興浪。人心隔肚皮,誰也不能剝開心給別人看,更不能剝開別人的心去分辨是黑是白,何況本來官場並無黑白之分,只不過是利益關係,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公正和邪惡。雪梅估計材料一定是唐家茂那幫人幹的,當她看到材料裡對她和姐姐與劉萬里關係的污穢描寫時,雪梅一下氣懵了。
「這個吃屎的東西!」沒等看完,雪梅一下就想到王啟明要找劉萬里算後賬的話。她把那份材料撕得粉碎,扔進垃圾桶裡。儘管材料上反映的事情純屬捏造,無中生有,但是,雪梅的心情一下給破壞了。憑直覺,她認為材料是王啟明炮製的。王啟明從牢裡出來之前,運河市的匿名信也滿天飛,但沒誰扯上她和姐姐的。怎麼王啟明剛出來沒多長時間,屎盆子就扣到她和姐姐頭上了呢?王啟明真成了一條瘋狗了,咬劉萬里就直接撲上去撕咬去,幹嗎再拉上雪榮雪梅姐妹倆糟蹋呢?平白無故受人污辱,雪梅氣得直想哭。
屎不拔擼不臭。雪梅既不想找誰算賬,更不想澄清真相,因為這種事情會越描越黑,越在意越會上當。人在世上,免不掉會被毒蛇咬上一口。即使沒被蛇咬過,也會被狗咬過,被蚊子咬過,何必在意它呢?但是,癩蛤蟆爬到腳面上,不咬人卻噁心人,雪梅決定忍氣吞聲算了。
雪梅哪裡知道,那份材料一天就飛遍了運河市幾乎所有的機關辦公室。
雪榮當然也在單位撿到了那份揭發材料,但雪榮沒有妹妹那麼隱忍。她估計王啟明惡虎歸山,瘋狂反撲,唯恐天下不亂。揭發劉萬里的材料就是王啟明炮製的,沒有別人。
「王啟明,你是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你想報復劉萬里,你就抱上炸藥包炸飛他!你拿上大刀攔路砍了他!你扛起他一起跳進油鍋裡炸了他!運河市有人會給你豎大拇指,說不定還有人給你塑像立碑,我要是有空也會給你燒炷香。但你幹什麼不好,你偏偏到處撒我和雪梅的小票子,那麼處心積慮地糟蹋咱們姐妹倆!你是何居心啊?」雪榮當時抓起電話就給王啟明打過去。王啟明從牢裡出來就拜訪過雪梅、雪榮,留下過他的手機號碼。
王啟明在電話裡大呼冤枉:「丁局長,你都說些什麼!我一頭霧水,一句也聽不懂。什麼,傳單?揭發材料?什麼傳單?什麼揭發材料?我正忙著打理公司的事情,哪有工夫跟劉萬里較勁呀!我要是做那種缺德的事情,出門就讓車子撞死!」
雪榮知道王啟明的德行,不抓住手脖子是不會承認偷牛的,她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不是你吃屎的東西寫的,哪個能知道那麼多事情!你還不承認?不摳住你的腮,你會比泥鰍還滑。告訴你,你要再不老老實實做人,再拿雞蛋碰石頭,劉萬里不一腳把你擰死,我倒頭走在你面前。你就等著你兒子收屍吧!」
王啟明在電話裡哼哼兩聲:「老同學,我不是嚇唬大的。你們現在身在官場,是徹頭徹尾的既得利益者,當然站在劉萬里一邊嘍。你知道民間怎麼評價他嗎?他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他在運河市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難書。不管你怎麼說我,那份什麼材料不是我王啟明干的。我就是吃屎長大的,我也不能往你和雪梅身上潑髒水。儘管我沒炮製那份傳單,但路不平眾人踩,總有人會為我出氣的,早晚會有人除掉劉萬里這個惡棍的。等我騰出手來,我也要親手宰了他!」
雪榮憤然掛斷王啟明的電話,跟著給雪梅打電話。她估計雪梅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豈不知雪梅正悶著一肚子氣,聽到姐姐懷疑王啟明,也同意姐姐的判斷。但是,雪梅主張息事寧人,不願查個水落石出。因為材料上說她姐妹倆同床共侍劉萬里的謠言,雖然純屬無中生有、惡意誹謗,但是,這種事情除了自己的良心誰也說不清楚。一旦當事人分辯,必將給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本來只不過是濺一身髒水,如果較起真來,勢必越描越黑。因此,雪梅主張不了了之。
但雪榮氣急敗壞,堅決不同意。她責怪雪梅沒用:「雪梅,不是我說你,你什麼都好,就是太軟弱。別人蹲你頭上拉屎,你拍擼拍擼就算了?別人把你往死裡整,你就認了?你越裝孬,別人越欺負你。」
雪梅正好藉機教訓了下姐姐:「只要咱們姐妹不相互欺負,我就好受了。」
雪榮打騾子馬驚:「我可沒欺負你,你不給我罪受就算不錯了。但是,這口氣你能忍,我忍不了。我一定要揪出背後黑手,既然王啟明死活不承認,那就說明另有他人。雪梅,你估計是誰?我知道你不會說出來的。你不說我說,肯定是唐家茂一手策劃的。不是他,哪個敢跟劉書記比拚?你想是不是呀?」
雪梅一隻手摀住聽筒:「別瞎猜。樹敵太多,自找苦吃。」
雪榮不依不饒:「反正,我嚥不下這口氣。我找劉書記去,我要問問他,咱們丁家姐妹跟他有沒有那麼一腿?」
「姐,你瘋了!這事也能當事人面對面嗎?當著劉書記的面,你想聽到什麼話?你今後還怎麼面對劉書記?」雪梅為姐姐捏一把汗。
如果雪榮真的去找劉萬里對質,那麼,劉萬里今後會不會對她真的另眼相看呢?男女之間那點事情只不過隔著一層紙,戳穿了,什麼都不在乎。沒戳穿,彼此保持著正常的上下級關係。現在,雪榮想把別人的誹謗變成理由找劉萬里對質,今後還怎麼面對劉萬里?
雪榮歇斯底里過後,靜靜想了想妹妹的話,感覺有道理。但是,雪榮還是給劉萬里打了電話。
接到雪榮電話,劉萬里一頭霧水。雪榮只好把材料中事關自己的話說了一遍,劉萬里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安慰雪榮幾句,劉萬里就把秘書喊了過來:「看到一份什麼傳單沒有?」
秘書早上整理劉萬里辦公室就看到了那份傳單,當時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扔到腳下踩住。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不說。秘書準則中的這個不該那個不准,背得滾瓜爛熟,但還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眼珠子不挖出來還留著幹什麼!不過還有補救辦法,那就是裝糊塗不說。秘書看過當時就帶回自己辦公室放進了碎紙機裡粉碎掉,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在劉萬里等領導還沒到班時,秘書間就悄悄傳開了,幾乎每個人都看到了那份揭發材料。法不責眾,劉萬里秘書就把心撂肚子裡了。不料,劉萬里突然問起這事。秘書開始還裝傻,聲稱沒看到什麼材料。劉萬里拍了桌子,秘書才只好說看到了,但被粉碎掉了。
「找一份給我看看。」劉萬里命令秘書。
秘書這才悄悄走到別的秘書處室找來一份那份傳單,送給劉萬里,退了出去。平時送材料,秘書還會當面等著劉萬里批示,劉萬里不讓走就不走。這次秘書擔心主子看過材料臉上掛不住,主動離開了。
劉萬里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傳單,沒動聲色。劉萬里經過多少風雨,哪裡還會像雪榮那樣為一份傳單大動肝火。別說傳單上是造謠誹謗,就是確有事實,他劉萬里也能給擺平了。在運河市,不信能有誰跳出他的手心!沒這點雄心定力,劉萬里不是白吃這麼多年政治飯?他摁鈴把秘書又叫過來,當著秘書的面,劉萬里慢條斯理提筆在傳單抬頭上批給公安局長,要求立即查處,當天報結果。
秘書接下劉萬里批示後的材料就去辦理。因為涉及**,通知公安局辦公室立即派人來取一份重要批示件。很快,公安局長接到劉萬里批示就迅速部署警力徹查。
一時間,市直機關大樓院內開進十多輛警車,兵分幾路,調閱監控。什麼人散發的傳單?什麼時間散發的?是警衛失職,還是內鬼作案?很快,從大門口監控到各樓層監控,在昨天深夜,都出現一個小孩翻過護欄,潛入機關大樓,不緊不慢地向許多辦公室門縫裡塞了那份材料。孩子很小,而且看上去是一個女孩。但是,公安機關認定,傳單就是這個女孩子散發的。
結果很快就電話報給了劉萬里。劉萬里不相信,要他們形成文字材料,並把監控截屏帶到他的辦公室詳細匯報。
劉萬里對這樣的事情沉得住氣,但並不代表他不氣憤,更不代表他不重視,恰恰相反,他非常重視可能對他的政治前途構成威脅的任何風吹草動。當他批示公安局立即查處時,他就在琢磨,那份傳單可能不像雪榮想像得那麼簡單,是提前釋放的**分子王啟明所為。王啟明也許會成為一條瘋狗到處咬他,但對他劉萬里已經構不成什麼威脅了。頂多向他身上潑些污水,跟王啟明計較就太沒水平了。劉萬里擔心的是背後有人,當然是指唐家茂。自從唐家茂調來跟他搭班子,對他還算尊敬,但劉萬里不是沒聽到唐家茂的一些雜音。比如,市委事無鉅細抓經濟工作,弄得政府無所事事,頂多拾遺補缺,打打下手。這些雜音非常正常。再比如,有親信報告,唐家茂排擠劉萬里提拔的幹部,不時把一些部門的職能瓜分調整掉。劉萬里就知道唐家茂背地裡跟他不是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而是擰勁對著幹了。劉萬里沒少提醒唐家茂,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像愛護眼睛那樣愛護來之不易的團結局面。唐家茂當面也信誓旦旦的,但難保背地裡不做小動作。因此,劉萬里決心想揪出傳單背後的黑手。
下午,劉萬里抽空聽了公安局長的匯報,又看完幾段截屏後分析:「你們看那傳單像個小女孩子干的嗎?小孩子能有政治目的嗎?」
公安局長匯報:「肯定不是這個小女孩子的事情。我們想把這個小女孩子找到,揪出背後的黑手。」
劉萬里沉思一會兒說:「嗯,找到小女孩會有什麼結果?」沒等公安局長分析,劉萬里就自己分析起來:「我敢肯定,背後有黑手。小女孩不懂事,有人指使,有人給錢,就做了。但她不知道是誰指使的,也許是他的爸爸爺爺,但他的爸爸爺爺又受別人指使的。那麼,這樣一直追下去,肯定能挖出背後黑手來。」
公安局長說:「好,我們馬上按劉書記指示去挖。」
當天晚上,雪梅奉命陪客。劉萬里點的將。
因為雪梅分管經濟工作,客商都是奔著運河淘金來的,不找雪梅有許多政策問不清楚。即使是劉萬里也只能從宏觀角度說出大概,至於微觀操作層面上的東西,雪梅知道得更多。諸如如何規避國家法律法規,特別是基本農田保護政策如何突破,等等。因此,雪梅出現在客商面前,不僅能把運河市的政策優勢說得一清二楚,而且形象養眼,差不多是運河市的一張臉面,一個形象代言人。言語不多,但大方得體;平靜溫和,又不乏禮貌熱情。劉萬里來了重要客商喜歡帶上雪梅。這天晚上,劉萬里主陪,雪梅是副主陪,代表運河市委、市政府接待了一批客商。
十分明顯,劉萬里的情緒一點兒沒受誹謗傳單的影響,甚至恰恰相反,情緒特別高漲。
雪梅受到傳單的影響一直還沒緩過氣來,尤其是當著劉萬里的面,想起傳單上那些惡毒的攻擊她就臉紅心跳。有那麼回事,破罐破摔就算了。沒那麼回事,對面坐著,心照不宣,反而尷尬。因此,雪梅解說政策和敬酒時總是走神。
劉萬里不時看著她,眼神裡多了許多內容。有點暖昧,有點關心,有點頤指氣使,有點同病相憐,總之,雪梅讀不透劉萬里的複雜眼神。劉萬里總是提醒雪梅:「啥事沒有,只管喝酒。」
但是,雪梅就是打不起精神來。
散席後,劉萬里小聲交代雪梅:「到我宿舍去,我有事找你。」
雪梅一聲沒吭,但也沒敢回家。等劉萬里送走客商,雪梅就跟在劉萬里身後去了他的宿舍。
劉萬里喝多了,往沙發上一倒,兩腿伸得直直的,肚皮都露了出來,似乎渾身很乏。不一會兒,兩腳又不安分地對搓起來。先搓掉了右腳上的皮鞋,後脫掉了左腳上的皮鞋。兩隻皮鞋掉在地上,一隻摞在另一隻上。雙手抱著肚皮,面帶微笑閉上眼睛。
雪梅看出劉萬里醉了,趕緊倒水送到劉萬里面前。劉萬里沒睜眼,但看得清清楚楚,因為雪梅的水還沒送到他手裡,他趕忙擺了擺手。雪梅只好把水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了。但雪梅發現這樣默默坐著似乎隱藏著什麼風險,必須為劉萬里做點什麼。於是,她又拿起茶几上果盤裡的橘子,剝開,一半露出橘瓣,一半還帶著橘皮,又送到劉萬里面前。劉萬里接過來,張開大嘴,一口吞下半個橘子。雪梅吃驚。橘子似乎該一瓣一瓣吃才好,劉萬里居然狼吞虎嚥一口吃下好幾瓣橘子,兩口就只剩下橘皮了。吃完了,收起雙腿,那麼大的肚子,劉萬里居然盤坐在沙發上,兩眼晶亮地看著雪梅。
雪梅低下頭。
「那份傳單看到了吧?」劉萬里問。
雪梅最怕當面對質傳單上的緋聞,但劉萬里偏偏提這一壺。雪梅臉一下紅了:「看到了,純屬妖言惑眾!差點把我氣瘋了。」
劉萬里醉眼朦朧看著雪梅:「哪裡,我看你蠻沉得住氣的,你姐才氣瘋了呢,給我打電話報告時哇哇哭,但你沒告訴我喲!」
雪梅說:「我感覺這事還是不理不睬它好,越拿它當事,越上別人的當。」
「嗯,有見地。」劉萬里拍了拍身邊的沙發,讓雪梅也坐過去。
雪梅警惕,沒挪動身子,依然坐在劉萬里的對面。她心裡不知什麼滋味。別人公開說她姐妹和劉萬里同床共枕,眼下又孤男寡女坐在一起。豈不正應了傳單的謠言?但是,劉萬里突然睜大了眼睛瞪著她,意思是怎麼了?說話不好使怎麼的?坐過來哪個會吃掉你?雪梅只好心裡慌慌地坐到劉萬里邊上的沙發上。雪梅儘管自己喝了酒,但還是聞得到劉萬里身上濃濃的酒味。
「你姐認為是王啟明干的,你怎麼看?」劉萬里低頭瞅著雪梅。
「我以為不是王啟明。」雪梅一臉沉思。
「是誰幹的,我一查就查出來了。公安局已經發現是別有用心的人僱用了一個小女孩干的。但是,我以為情況並不那麼簡單。這是我政敵的瘋狂反撲,甚至可以說是垂死掙扎。即使是王啟明那條瘋狗干的,背後也一定有黑手指使,因此,這是一起政治事件。我一定要揪出事件背後的黑手,你懂嗎?」劉萬里說得非常嚴肅,而且條理非常清楚,根本不像喝醉了酒。
雪梅不禁打了一個寒噤,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劉萬里向雪梅跟前挪了挪,一把抓住雪梅的一隻手,聲音發抖地說:「雪梅,你說我和你和你姐清清白白是不是?」
雪梅一顫,頭腦一片空白:「是清白的。」
劉萬里的喉嚨沙啞:「我劉萬里是什麼樣的人,你和你姐最清楚,是不是?」
雪梅驚出一身汗來,用力抽手:「是的,你是咱們丁家的大恩人。」
劉萬里用力拉雪梅:「那你說我背著那個罵名,委屈不委屈?」
雪梅險些被拉到劉萬里的懷裡。她不得不用另一隻手去扳開劉萬里死死攥住她的那隻手了。「劉書記,委屈的應該是我和我姐。你有什麼委屈啊!我和我姐要是真有那回事情,別說他們造謠誹謗了,就是我們自己都拔根頭髮吊死算了。我想警告某些人,別拿咱們女幹部不當人。」
劉萬里鬆開了手,同時低下了頭。
雪梅給他一個台階:「哦,劉書記,你喝醉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噢,我不會讓你們受牽連的。」劉萬里醒來似的送雪梅出門。
走在回家的大街上,雪梅滿腦子都是剛才劉萬里輕佻的動作。想想劉萬里對丁家的好處,想想她心目中劉萬里慈父般的形象,雪梅淚水模糊了雙眼。難道只有證實別人的誹謗是真的才不會讓劉萬里受委屈嗎?雪梅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