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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猴子俘虜了人類 文 / 彼埃爾·布勒

    我見到的這個場面中,有許多稀奇古怪甚至可怕的東西,但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離我三十多步遠的一個人,他正在一動不動地朝我這面張望著。

    我險些喊出聲來!在看到了這個潛伏著等待獵物的怪物時,驚愕依然戰勝了一切其它感情。這是一隻猴子,一頭巨大的猩猩。我懷疑我發瘋了,在梭羅爾星上碰上大猩猩,並不是最為荒誕的事情,最為荒誕的是這隻猴子居和我們一樣穿著整齊,尤其是它穿上衣服的那種自如的姿態,更叫人吃驚。

    它的穿戴和參加大使或別的什麼大人物舉行的圍獵時穿的那樣。它的棕色外衣,彷彿出自巴黎最好的裁縫之手,裡面是一件大格子襯衫,就像我們的運動員穿的一樣;一條長及腿肚的短褲,稍稍鼓起,下面一副護腿套;再往下就和我們不同了,不穿鞋而是一副黑色的大爪套。

    我要再說一次:這是一頭犬猩猩於!襯表領口鑽出的是一顆醜陋不堪的腦袋,寶塔糖式的頭頂上滿是黑毛,扁平的鼻頭,突出的牙床骨,它站在那裡,稍向前探著身子,像隱蔽的獵人那樣,兩隻長手抓著一枝槍。

    突然,它戰慄了一下,我右邊的灌木叢中發出了聲響。它回過頭,舉起槍準備射擊。我看得見有一個森林人正在右前方的樹叢中瞎跑,大猩猩顯然是瞄準了他,槍聲在空中迴盪著,森林人跳起來,隨即又倒了下去,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我白始至綞一直在盯著犬猩猩臉部表情的變化:先是窺視獵物時的殘暴,隨後是射擊後得意和快活。然而令我最驚詫的,卻是它表達各種感情時那種出色的「人性」。這頭野獸的眸子裡,閎爍著一種心靈之光,面這正是我在梭羅爾人的跟中所找不到的。

    穿森林的路上已經橫滿了屍體,我嚇得魂不附體。面對這一切,我再也不可能抱任何幻想了。這時,百步遠的地方,又出現了一隻大猩猩,和第一隻差不多。有規律地問隔而立的獵人是猴子,而被追捕的卻是和我一樣的男人和女人。他們赤裸的屍體彈痕纍纍怪模怪樣地扭歪著,地上淌滿血污。

    我移開眼光,不忍目睹這種慘狀,還去看部頭擋住去路的醜陋的大猩猩罷!只見它向旁邊邁了一步.露出另一隻猴子,它好像僕人跟著主人。那是一隻黑猩猩,身材矮小,似乎很幼小,穿著長褲和襯衫,不如大猩猩講究。正在敏捷地忙著。大猩猩把槍交給它,它又遞上另一支,然後。準確熟練地從腰裡取出閏閎發光的子彈,塞進槍膛,然後,各就其位。

    所有這些都使得我很不安。危險在一秒一秒地加劇。圍獵的從背後逼近來,它們的叫聲變得轟然震耳,我們就像兩頭野獸,像這些森林人一樣可憐。看來這裡的居民要比想像的更多,直到現在還有一群群的人朝鄢條路上跑過去白白送死。

    我努力使自己鎮定一些,居高臨下地觀望著逃跑的森林人,他們有的完全喪失了理智,失魂落魄地狂奔,把樹枝踩得辟啪響,驚動了大猩猩,讓它們彈無虛發,也有的人像被迫過多次的老野豬般機靈。他們悄悄地漓著邊,走走停停,從樹葉縫裡偷看著離得最近的大猩猩,等它注意力轉到另一個方向時,便一躍而起.衝過死亡之路。鑽進了對面的林子,不見了。

    我朝勒萬打了個手勢,讓他跟著我。我無聲無息地摸到了離路邊最近的矮樹叢,這時,身後的喧嘩聲越來越大,在一片魔鬼嗥叫般的吶喊聲中,圍獵結束了。樹葉後面露出一頭巨大的大猩猩,不時地掄著一根短粗的棒子,聲嘶力蠍地嗥叫著,比剛才拿棺的大猩猩還可怕。勒萬的牙齒格格地打戰,全身抖個不停。他已完全失去了理智,昏頭昏腦站起來就往路上跑,整個暴露在瞄準線上。沒跑多遠,一聲槍響,他的攥一彎,倒在佈滿屍體的地上,我無暇為他流淚。我焦灼地等著大猩猩把手裡的槍遞給僕人的當兒,立刻跑起來,穿過了小路。影影綽綽看見它急忙拿起了槍,但等它舉槍的時候,我已經隱蔽起來了。隨後,便聽得一聲詛咒般的叫喊。我已顧不得去琢磨謎聲怪叫了。

    我繼續拚命地跑著,盡快地離開這場屠殺。圍獵的喊聲聽不見了,我得救了。

    我低估了梭羅爾星上的猴子們的狡猾。跑不到一百米,我的頭就撞到了一張扣眼很大的網,我跌進了一個深深的口袋裡。口袋裡不止我一個,一大群僥辛躲過了子彈的森林人,也像我一樣落人了網中,他們在我的左右拚命地叫著,企圖從喇中鑽出去。

    一陣狂怒勝過了恐懼,它攫住了我,使我沒有作任何玲靜的思考。亂抓亂蹬,毫無目的地掙扎,反而使網眼越扣越緊,裹住了身體,最後終於動彈不得,只好一聲不吭,聽憑走近來的猴子發落了。

    我被一大群走過來的猩猩嚇得魂不附體,走在最前面的大猩猩,手裡的武器都已經沒有了,選倒多少給了我一點希望。後面跟著僕人和趕獵的,一半是大猩猩,一半是黑猩猩。獵人看樣子是主人,一副貴族的儀態,好像並沒有什麼惡意,興高彩烈,互相打著招呼……。

    大猩猩一派貴旅氣派,用一種發音清晰的語言高巍地打著招呼,不時地露出只有人才有的表情,而這些表情正是我在諾娃臉上沒有找到的。唉,諾娃不知怎麼樣了?這兩個種類之間,肯定存在著難解的仇恨。只要看著猴子走近的時候俘虜們的態度就可以明白這一點:他們騷動著,四腳亂舞,咬牙切齒,滿口白沫,瘋狂地咬著阿繩。

    大猩猩獵者我居耍稱它們為老爺了並不理會他們的騷動,向僕人們發出了命令。低矮的囚籠車一輛輛地朝繩阿另一端的路上推過來,兩隻大猩猩帶著皮手套,把俘虜們一個一個地從鷓井裡抓出來,丟進囚籠裡面,迅速關上籠門,有一個「老爺」漫不經心地拄根手杖,進行著指揮。

    輪到我了。我想用說話來引起注意,我剛一張口,它就掄起大皮手套朝我臉上打過來,我只得閉上嘴,任它像包袱一樣把我扔進籠子。

    俘虜都裝完了,一個僕人檢查了一遍籠門,便跑去向主人報告。主人做了個手勢,接著便響起了震耳的馬達聲。一輛象拖拉機似的汽車拖著囚籠,由一個猴子駕駛著。「司機」是一頭黑猩猩,穿一身藍衣服,一副很快活的樣子,時不時地向我們嘲諷地呵斥幾旬。引擎減速的時候,可以聽到它在哼一支單調的歌子,旋律憂鬱,曲調倒也還中聽。

    在低窪不平的路上走了一刻鐘以後,車隊停在一所石頭房子前面的平地上。這裡是樹林的邊緣,遠處是一片種著莊稼的平地。

    房子是紅頂綠窗,門口掛一塊牌子,像個客店。母猴們在這裡等著它們的老爺,大猩翟女士們坐的軟椅子周成了一個圈兒,在如同棕桶似的樹蔭下閒聊天兒,其中有一頭母猴不時地用麥管從杯子裡吸著飲料。

    囚車停穩後,大猩猩女士們便圍攏來,好奇地觀看獵物。繫著長圍裙的大猩猩先從兩輛卡車上搬下死屍,放在樹蔭下讓大家看。

    這裡是一派慶賀狩獵勝利的景象,猴子們已經開始熟練地工作了。它們把沾滿血污的屍體背過來,一個挨一個地排得整整齊齊,然後,母猴們把屍體擺成有吸引力的樣子;最後,又理平死人的頭髮,尤其是女屍的頭髮,好像獵人梳理著自己獵獲的野獸的皮毛一樣。

    那些穿著象運動員一樣講究的母猴們,爭先恐後地翻尋著最漂亮的死屍,指給自己的丈夫,以示祝賀。有一頭母猴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剪子,從一個死人頭上剪下一縷棕色的頭髮,用手指頭繞成一個發卷,用別針別在自己的軟帽上,其它的母猴立刻都模仿起來。

    展覽準備就緒了:齊嶄嶄地排了三行屍體,男女相問。女人的泛著金色的乳房,排成一條線,正對著使天空燃起的大火的星球。另一頭大猩猩走來,挎著一台帶三角架的長方盒子。這是攝影師,要把這次狩獵的成果拍下來,照像花了近一刻鐘,先是大猩猩們單個照,一個個擺出自負的姿態,有的還把一隻腳踏在死屍上,一副戰勝者的神氣。然後又互耜摟著脖子,拍集體照。輪到母猴們,便戴著屍毛鮮艷的帽子,在屍體堆前扭捏作態。

    正常的大腦無法承受這種極端的恐怖。當一隻母猴別出心裁地坐在一具屍上照像,而死者那青春煥發、孩子般稚氣的臉使我立即認出這正是不幸的阿爾圖爾勒萬時,我再也克制不住了,喪失理智地大笑起來。

    我完全沒有想到,籠子裡別的人,笑聲引起了他們的騷動,他們伸出胳膊向我威嚇。正在這時,客店裡響起了吃飯的鈴聲,轉移了大家的視線。大猩猩三三兩兩,高興地談論著,走向房子。攝影師對著囚籠照了幾張以後,收拾著它的照相機。

    一位老爺在走進客店前,對一位僕役領班模樣的大猩猩下了幾句命令。大猩猩轉回來,把它的嘍囉召集在一起,然後很快就用盆子端來了吃的,用桶提來了喝的。食物是漿糊狀的,為了保持體力,決定吃一點,便走近一個盒子。怯生生地伸出手去。抓了幾把,很順利地吞了下去。

    看守們圍獵的時候,它們是那麼可怕,現在看起來倒也不環,只要我們老老實實的。一個小女菝接住了一個水果,旁邊一個男人立刻撲去,把水果搶了過去。猴子馬上跳過來,用長矛穿過鐵欄杆的空檔,粗暴地逼退男人,然後,又在女孩手裡放了一個水果。於是,我知道了,這種生物具有憐憫心。

    飯後,領班的調整了車隊,把幾個人換了籠子,好像是在挑選,但是標準我卻看不出來。最後,我被放進了一個組裡,都是漂亮的男人和女人。

    我在新囚友中居然發現了諾娃,真是又驚又喜。感謝參宿四的上蒼,讓她逃脫了這場屠殺。我情不白綦向她衝過去。她嚇住了。我縮成一團,雙手抽搐著,再走近一步,恐怕就要把我掐死,我很沮喪。

    猴子們在準備上路。囚籠罩上了一架篷布,一直遮到了柵欄的上半部,留下一半透空氣。只聽得外面叫喊著什麼命令,馬達便發動了,弄不清楚是在朝什麼方向走,只感到車駛得很快。我憂慮重重,不知道在這梭羅爾星上,還有什麼樣的苦難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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