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磨坊主、兒子和驢 文 / 拉封丹

    藝術的發明如同長子的特權一般，我們把寓言的成長歸於古希臘。在這塊園地進行的收

    割是如此的好，以至於後人竟沒有什麼落穗可拾。下面我講一個充滿哲理的故事，一個從前

    法國詩人馬萊伯曾對詩人拉岡講過的故事。

    這一天馬萊伯與拉岡單獨會面，拉岡說：「我請您指點迷津，您已經歷了人生的每一階

    段，以您的資歷，對人生體味應該頗有見地，明察秋毫。目前，我已到了思考問題的年紀，

    我將如何作出決策呢？您很瞭解我的家產、才幹、門第，我是否應到外省去？是到軍隊服役

    還是去朝廷供職？人世間苦樂交織，在戰爭裡可能找得到柔情，婚姻裡也許潛伏著危機。單

    憑個人興趣，我明白應該幹什麼，但我應使我的親人、朝廷及人民對我的舉動感到滿意。」

    馬萊伯聽了他的一席話後回答道：「是的，你應該讓大家都滿意。不過在我回答之前，

    還是請您聽一個故事。」

    有個磨坊主和他15歲的兒子，要在趕集的日子裡把他們的驢子賣掉。為了使驢子積蓄

    精神，賣個好價錢，父子倆把驢腿紮起抬了起來，就像抬吊燈一樣。兩人抬著驢子在路上

    走，一個路人看見後笑出聲來。

    「可憐的傢伙，傻蛋，一對無知的白癡，真是洋相百出，比那驢還要蠢！」磨坊主聽到

    這路人的罵人話，也覺得自己抬驢的舉動不妥，於是就把牲口放了下來。驢子剛嘗到抬著走

    的甜頭，還沒過足癮又被放了下來，邊走邊打著響鼻抱怨著。磨坊主讓兒子騎上驢，自己緊

    隨其後。

    這時剛好有三個商人遇到他倆，看此情景，年歲大的商人朝著孩子嚷道：「你看你，啊

    呀，你真好意思，年輕人，你以為你是帶了個花白鬍子的老僕人嗎？你應該下來，趕緊讓老

    人騎上去！」

    「先生們，」磨坊主忙陪著不是說，「好好，好的，我就坐上去。」說著讓孩子下來，

    老人自己騎了上去。

    又走了一段路，恰好碰到三個姑娘走過來，其中一個指著老人數落開了：「這真是罪孽

    啊！眼睜睜地看著孩子一瘸一拐地走，而這個蠢貨倒像個紳士一樣，騎在驢背上享清福！」

    「在我這個年紀名聲要緊，決不能讓人戳著脊樑骨罵我是傻子和懶蟲，」磨坊主趕緊讓

    驢放慢了腳步，朝著身後喊道，「姑娘，你放心去吧，我會注意的。」

    儘管磨坊主一次次地被人嘲罵，但他總認為是自己做得欠妥，這一次他乾脆和兒子一起

    騎到驢背上，心想這樣大家再也不會不滿意了吧。

    沒料到，剛走出十幾米，又被另一撥人看到了。一個說：「這兩人準是瘋了，竟這樣使

    用這頭可憐的母驢。他們對自家的老家奴如此殘忍，毫無疑問，等走到市場恐怕就只能賣出

    張驢皮了。」

    「上帝啊！」磨坊主抱著頭喊道，「只有瘋子才會認為可以避免遭受眾多的指責。不過

    我再採用其它方式試試，看看是不是能行。」於是兩人又下了驢，驢子很神氣地走在了他們

    前面。

    又有一個人遇見他們。這人對他們說：「難道這要形成一種風氣？驢子自由自在地在前

    面走，主人還要耐著性子在後面跟著，遭罪的不知是驢子還是主人，我勸你們把驢子給供起

    來，你們把鞋底磨破，卻保護了驢蹄。你們和這驢的三重唱可真夠有意思的！」

    磨坊主馬上接過話茬答道：「你譏諷我是驢，我就是驢，我承認，怎麼樣？今後不管別

    人如何評價我，是責備或是表揚，不論他說些什麼或一言不發，總之我要自己拿主意。」此

    後，磨坊主是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實踐證明他做得還挺不賴。

    至於你——拉岡先生，你是參軍打仗，還是侍奉愛神或君主，不論你在本地來去奔忙，

    還是長住外省，你可以結婚成家，也可以在寺院供職，在朝廷或別的地方擔任職務也行。總

    之一句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