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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神奇木偶劇團 文 / 顧工 顧鄉

    幸運兒和倒霉蛋不開藥店了,便商量應該幹些什麼或者學習些什麼。倒霉蛋想幹些什麼呢?球兒也踢過了,文章也寫過了,照相館、藥店都開過了,結果是錢也沒有,巧克力也沒有,還有什麼可幹?幹什麼才會有錢和巧克力?學習,倒霉蛋就更不想學了,除非是能學來錢和巧克力。

    幸運兒說:「咱們學唱歌吧!」她想起了翡翠鳥和白天鵝,並且想起了它們唱歌好聽。「唱歌?!」倒霉蛋試著叫了兩下,趕忙摀住了耳朵,連他自己都覺得難聽得受不了。「那我還不如去跳舞呢!」倒霉蛋說。倒霉蛋喝黃花茶的時候,把貓追老鼠他追貓、結果從幸運兒家的平台上摔下去的事給忘了,但他現在不喝黃花茶了,倒忽然記起了自己摔得連滾帶爬喊救命的時候,手伸腳踹的姿勢很好看,連後來踢足球,和跟在大鯊魚後面翻跟頭,也都是動作很精彩漂亮的呵!

    幸運兒說:「好,那你就去跳舞,我去學唱歌吧,然後我們可以一起表演給大家看!」

    表演給大家看?倒霉蛋想那有什麼意思?不管唱得好還是跳得好,別人最多給你鼓掌,能給你好多好多的錢或者巧克力嗎?於是倒霉蛋說:「我還是想先休息休息。」

    幸運兒沒辦法,只好自己獨自開始學唱歌了。一聽說幸運兒想學唱歌,翡翠鳥和白天鵝的朋友都來教她。百靈教她唱得清亮,夜鶯教她唱得婉轉,雲朵教她唱得柔和,河水教她唱得流暢……很快幸運兒唱歌就唱得非常好聽了。

    這天,幸運兒站在村子裡唱了起來,頓時百鳥旋舞為她和聲,清風蕩漾為她伴唱,雲朵翩翩隨聲起舞,繁花似錦憑歌開放。幸運兒這樣高高興興地唱了一天,整個村子就像過節放假一樣,原來吵嘴打架的鄰居開始互相作客問好;原來你我抱怨指責個沒完的夫妻變得眉開眼笑;正在幹活兒的大人一天干了三十天的工作;正在上房揭瓦的孩子拿起笤帚掃地、擦乾淨玻璃再去洗碗,然後坐到書桌前翻開書看、鋪上紙寫;有昏睡病的人都清醒了;有失眠症的人這晚都睡了好覺;有個三十年沒笑過的憂鬱症患者從白天笑到了晚上;那些打算自殺的人商量著改變主意,再活上六百年或九百年……

    曾經在這個小山村裡轉來轉去的記者恰好又來到了這裡,他回到他的報社以後,就寫了一篇長長的報道。緊跟著報道,那些歌唱團、歌劇團、歌舞團、電台、電視台、電聲錄製台,便全都排著長隊,捧著錢盒子,來請幸運兒去為他們唱歌。一時間從天到地,從東西到南北到處都充滿了幸運兒的歌聲,村子裡的人也全都過上了好生活,倒霉蛋也有了巧克力。

    倒霉蛋這下想跳舞了。他想,沒想到錢和巧克力可以來得這樣容易!

    他去所有幸運兒唱過歌的歌舞團報名。人家看他是幸運兒的朋友,就幫助他學跳舞。先讓他向白楊樹學習舒展和節奏,又讓他向春天的風學習旋轉和旋律;先讓他向鶴和金雞學習舉腿和姿勢,又讓他向鹿和斑馬學習跳躍和風度。倒霉蛋覺得這一套實在麻煩,而且他也一點兒看不出不管白楊樹,還是鹿或者斑馬,到底有什麼高明的地方。所有的歌舞團最後都沒了辦法,只好向倒霉蛋拚命搖頭,讓他去別的地方。

    倒霉蛋想:怎麼幸運兒一唱歌就有了錢又有了巧克力,而我要跳舞就不行呢?正在這時,倒霉蛋忽然被一群木偶包圍住,他們對著倒霉蛋大叫:「就是他!就是他!」

    倒霉蛋嚇了一跳,抬臉正見一塊大木牌向他走來,上面寫著——

    招聘木偶

    要求:直胳膊直腿;能蹦能跳;能哭能叫;

    呆頭呆腦;禁打禁摔

    倒霉蛋還沒弄清怎麼回事,舉牌子的人上下打量了打量倒霉蛋說:「我看過你跳舞,你跳得和我們劇團最近剛剛散架的那個叫『霉倒蛋』的木偶很像,怪不得我的木偶們都認識你了!」

    倒霉蛋看看圍著他的木偶,木偶一個個正對著他搖頭晃腦。倒霉蛋驚訝這些木偶怎麼都跟活的似的!

    舉牌子的人很得意地說:「我請幸運兒也來我們劇團唱了歌,木偶們聽了就有了靈性,不用提線拉繩,也會跑會叫了。」

    倒霉蛋一聽幸運兒來唱了歌,那也該讓他來跳舞了?於是倒霉蛋說:「幸運兒唱歌好,我跳舞好。我來給你們跳舞,你們能給我很多的錢和巧克力嗎?」

    這個劇團名叫「劈里啪啦木偶劇團」,專門演《西遊記》、《水滸傳》、《三國演義》甚至《紅樓夢》裡打的戲。因為總能打得很熱鬧,所以演起來就很叫座兒。有打就得有挨打,要不還是不精彩。可是劇團裡最最出色的挨打演員霉倒蛋偏偏終於散了架,螺釘、木塊兒散了一地,任憑怎麼拼怎麼裝也是拼裝不起來了。沒了霉倒蛋還怎麼演戲?木偶們都急得團團轉。於是舉牌子的人寫了牌子,就舉著出來找能代替霉倒蛋的木偶了。沒想到正好遇到了這個倒霉蛋,舉牌子的人真是喜出望外,他立刻回答倒霉蛋說:「你演得好,當然就有很多的錢和巧克力!我從來不給我的木偶們任何錢和巧克力的,不過,一定給你!」

    倒霉蛋高興極了,他想:哈!原來不是我跳舞不行,而是我跳舞特別好啊!那些壞劇團竟然對我搖腦袋,現在該讓他們看看我跳舞,然後掙好多好多的錢和巧克力了!

    舉牌子的人當然就是劇團的團長,他設計了一種打得最厲害也是挨打最厲害的戲,但是因為霉倒蛋不夠禁打,這個戲也就一直上演不了。現在有了倒霉蛋,團長立即決定上演這齣戲,並且把打的強度增加了三倍,把打的時間增加了六倍。團長掛出大廣告,很快三百六十九張坐票連同特意補加上的六百九十三張站票,便被一張不剩地搶買一空。

    倒霉蛋終於登台表演了!他穿著長衫,直胳膊直腿地就蹦跳起來。他看見台下黑壓壓、密麻麻地擠滿了翹著腦袋的觀眾,連窗台上、椅背上都擠滿了人,便愈發得意。他想當舞蹈家原來如此容易,早知道早就該來當舞蹈家,何必去踢球、寫作、照相、採藥幹那麼多的廢事呢!

    觀眾看倒霉蛋呆頭木腦、腿僵臂直,卻跳得興高采烈,實在是個難得的好木偶,都不禁報以熱烈的掌聲。倒霉蛋當然也就跳得得意加得意。正在倒霉蛋得意得忘乎所以的時候,忽然一片吶喊聲自天而降,跟著響徹四面八方,一大群木偶青衣黑巾,提槍拿棍,揮錘舉叉,個個直對倒霉蛋,他們怒目圓睜,齊聲怒喝:「留下買路財!」

    「什麼什麼?」倒霉蛋聽都沒聽懂。倒霉蛋在戲裡演個落魄書生,走在路上遇見了強盜,下場當然好不了。團長在給木偶們講戲的時候,倒霉蛋光顧想錢和巧克力了,根本沒聽講的是什麼,所以這時也就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木偶們精神抖擻,繼續吶喊。

    「什麼財?我沒財!沒錢!沒錢!」倒霉蛋幾乎忘了是在演戲,只擔心木偶們真的在跟他要錢,他甩起兩個水袖兒不斷地說起「沒錢」來。

    觀眾看倒霉蛋演得如此生動逼真,興奮得又笑又叫;劇團團長非常滿意,慶幸找倒霉蛋一點兒也沒找錯。「打呀!」木偶們一齊大喊起來,一時間刀槍劍戟、錘棒矛叉,劈頭蓋臉,橫切豎剁,連戳帶扎,又錘又砸。倒霉蛋躲沒處躲,逃沒處逃,抱住腦袋使勁地喊:「別打呀!別打呀!我沒錢,我真的沒錢呀!」

    木偶們哪裡肯聽,打得更加起勁。他們把倒霉蛋正吊著打,反吊著打,橫拉著打,豎拖著打,槍戳刀刺,鞭抽錘砸,動的都是真格的。直打得倒霉蛋哭天搶地,什麼整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個驚心動魄呀!這個熱鬧非凡呀!觀眾們興奮得幾乎瘋狂,他們狂呼亂叫,手舞足蹈,踩塌了椅子擠破了門,恨不得衝上台去幫著一起打。儘管他們從來都是「劈里啪啦劇團」的熱情觀眾,但是誰也沒見過、誰也沒想到木偶們打起來、叫起來,竟能夠像今天這樣地撕肝裂膽、真切動情。

    終於倒霉蛋叫也叫不出來了。當一個木偶一刀斬斷拴著倒霉蛋一隻腳的吊繩的時候,倒霉蛋頭朝下,血肉模糊一片摔到台上。觀眾們一片驚呼,才知道這原來不是木偶是真人那!

    劇團團長宣佈演出到此結束,然後撥通急救電話,把倒霉蛋及時地送進了醫院。他說話算話,倒霉蛋演得好,他給好多好多的錢就一定給。他立即把給倒霉蛋的好多好多錢拿了出來,給倒霉蛋付了醫院的急救費。

    好多好多的錢居然還是不夠,醫院說倒霉蛋的皮膚處處要補,血管處處要接,骨頭全部要再裝,腦袋整個要重安,就連牙齒和指甲也得試著給一個個地修理好後,再看看還能不能放回原處。劇團團長說那他是沒有辦法的,倒霉蛋只有這麼多的錢,這麼多的錢還是他大發善心給倒霉蛋的,劇場壞了那麼多的椅子和門窗,他都沒有讓倒霉蛋賠。

    醫院看著半死不活的倒霉蛋,總不能能救不救,想起幸運兒是倒霉蛋的朋友,便派人去告訴幸運兒。幸運兒一聽就著了急,趕忙拿著所有她唱歌得的錢來看倒霉蛋。倒霉蛋終於又張開了眼睛,又可以說話了。他說幹什麼也不如有一身高強的武打本領,那樣就可以把木偶全都打散架,他的錢和巧克力也不會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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