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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張稚的愛情 (3) 文 / 趙宏興

    「我同意她就會同意的,媽都聽女兒的話。但你不要對我媽說,你是來找組織的,就說是來做生意的,否則,她會嚇死的。」張稚說。

    趙俊林說:「好的,就這樣說。」

    趙俊林把在王子城街頭看到的情況與張稚說了,張稚說:「現在,這裡的革命也進入了殘酷的階段,許多同志都被捕犧牲了,革命遭到巨大的損失。」

    「是的,要革命就會有流血犧牲。」趙俊林說。幾年不見,張稚看到趙俊林思想更加成熟了,身上的書卷氣也打磨成了堅定的革命氣質,他的眉宇間凝聚了一股勃勃的英氣,讓人信服。

    張稚起身走到趙俊林的跟前,抬起頭來仰望著趙俊林,趙俊林可以嗅到她喘氣時嚶嚶的氣息。這是多麼熟悉的氣息啊,趙俊林扶著她的身子,親親地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張稚的嘴唇顫動著,抿成了一條線來。

    感情在這一刻,像久旱的禾苗終於等來了雨露,瘋長了起來。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趙俊林把頭埋在她的耳後,張稚長長的頭髮輕拂著他的面部,他感到呼吸急促起來。他把唇移到張稚的唇上,親吻著她的嘴唇和翹起的鼻尖,張稚張開著嘴唇迎接他的親吻。這個讓她日思夜想的人,現在就在他的懷抱裡。

    過了一會,趙俊林拍了拍張稚的後背,意思是小心母親來看見。兩人分開,張稚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兩人重新坐了下來。

    張稚的母親早就在女兒的口裡聽過趙俊林的名字了,現在,看到這個年輕人高大英俊的樣子,心裡就暗暗高興起來,覺得女兒的眼光還不錯。過去,女兒的婚事,一直是她的牽掛,介紹這個對象不願意,介紹那個對象不願意,原來女兒心裡有人了。

    中午,謝老太關了店舖,與張稚忙了起來。張稚在灶下燒火,謝老太站在灶前炒菜。很快,放了一桌子的菜。開始吃飯了,張稚就坐在桌邊甜甜地看著笑,露著雪白的牙齒。趙俊林站起來給謝老太敬酒,謝老太滿面笑容地說:「坐下,坐下。」

    謝老太問趙俊林的家在哪裡,家裡都有一些什麼人。趙俊林一一都給說了。

    最後,謝老太問:「你現在在做什麼?」

    張稚就在旁邊說:「媽,你這是在查戶口啊。」

    謝老太嗔怪道:「媽不問了。」

    張稚母親的熱情純樸,喝得趙俊林醉意朦朧。

    吃過飯,張稚去給趙俊林收拾屋子,這是一間偏屋,房間不大,一張雕花木床,一隻梳妝台,兩隻方凳子。張稚說,這張大木床,是祖輩傳下來的,過去只有父親在上面睡過。張稚抱來被子鋪上,再拿來一隻枕頭,對趙俊林說:「這是新枕頭,還沒用過哩。」趙俊林說:「我要用你的枕頭。」張稚說:「你壞。」然後,到了房間裡,把自己的枕頭拿來,放在木床上。床鋪好了,趙俊林躺了上去,長方形的枕頭,上面平展著一條毛巾,毛巾上印著幾朵鮮艷的牡丹,趙俊林把頭枕上去,似乎就嗅到張稚的體香了,他很快就睡去了。

    趙俊林一覺醒來,已是半下午了,長時期的東奔西走,他經常在醒來的那一刻不知道睡在哪裡,但今天,他想起來,這是睡在張稚的家裡了,趙俊林的心裡湧起一股甜蜜。

    趙俊林躺在床上,望著屋頂,屋頂是用許多細長的木條子鋪的,與故鄉的屋頂是用竹竿鋪的,有了區別。牆上的木格窗子,半開著,光從外面透進來,像是一幅圖畫。

    趙俊林起了床,他找不到自己脫下的衣服了。走到屋外,正好看到張稚在院子裡洗衣服,張稚的衣袖挽得高高的,兩條雪白的胳膊在大木盤裡搓洗著,肥皂沫子湧到了盆沿。張稚也看到他了,她停了下來,望著他笑。

    趙俊林已明白了,說:「你把我的衣服洗了。」

    張稚說:「你的衣服不洗還能穿啊。你看,把一盆水都洗渾了。」說著,她撩起一縷水向上撒了一下。

    趙俊林不好意思來,看到她翹翹的鼻尖,更加動人了,說:「那我穿啥,不能這樣吧。」

    張稚說:「我給你拿新衣服。」

    張稚回到屋裡,拿了一件上衣,一條褲子,送給趙俊林說:「這是我剛才去街上新買的,你穿穿看可合身。」

    趙俊林接過衣服,說:「讓你花錢,不好意思。」

    張稚說:「我倆還客氣啥。」

    趙俊林把新衣服穿在身上,正合身。張稚給他前後抻抻,看看,趙俊林更精神了。

    張稚說:「你也別閒著,來給我打水,滌衣服。」

    院子裡有一眼井,趙俊林把桶放進去,打了一桶清水,倒進盆裡,兩人快樂地洗起衣服來。

    張稚把衣服洗好後,展開在院子裡的繩子上曬。一件件衣服,像蝴蝶展開的翅膀一樣,在陽光下呈現著美麗的姿態。

    張稚回房間拿來一隻口琴,對趙俊林說:「哎,你看看。」

    趙俊林回過頭一看,是口琴,欣喜地說:「哈,你現在還吹嗎?」

    「會,我吹給聽。」張稚把口琴含在嘴裡,輕輕的一吹,一段優美的曲子就在院子裡飄起來了。

    謝老太在門口望生意,聽到院子有了口琴聲,也感到意外,自從老伴被抓走後,這個家已好久沒有快樂過了,更沒聽到女兒吹過口琴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張稚幫著母親把攤子擺好,然後,要帶趙俊林到城裡去玩玩,趙俊林高興地同意了,他也很想到王子城裡去看看。

    趙俊林跟著張稚來到她的房子裡,張稚的房子收拾得整齊,一張木床靠牆放著,床頭放著幾本文學書籍,是張稚臨睡前看的。迎面的牆壁下,碼著兩隻大箱子,一隻黃色的木箱子上,雕刻著雲紋,一隻箱子用紅漆漆得紅彤彤的。張稚說,這兩隻樟木箱子,是媽為她準備的嫁妝。靠窗子下有一個寫字檯,桌面擦拭得一塵不染。玻璃台板下壓著幾張張稚的照片,趙俊林低下頭來欣賞,張稚給他講每張照片的拍攝經過。趙俊林看中了一張照片,張稚站在湖邊,頭歪著,風把她的長髮和毛領上長長的絨毛一起朝一邊吹著。她挎著包,目光平靜,眼睛裡彷彿有無數話語要叮囑自己。

    趙俊林說這張好看,張稚說,這張照片一般啊。趙俊林掀開玻璃板,把這張照片取出說,這張照片送我了啊。張稚說,好送你。房子裡有一個大櫃子,張稚把櫃門打開,裡面掛著一排衣服,張稚說:「這都是我過去買的,自從父親被他們抓走後,家裡的日子就過得艱難了,我就沒買過衣服了。」

    張稚拿出一件衣服穿在身上,扭過頭來問:「好看不?」

    趙俊林看了一下,說:「好看。」

    張稚脫下,又穿上一件,扭過頭來問:「好看不?」

    趙俊林說:「好看。」

    張稚換了幾件衣服,問趙俊林好看不好看,趙俊林都說好看。

    張稚說:「你沒有主見啊,都是好看。」

    趙俊林沉思了一下,笑著說:「還是穿第二件吧。」

    張稚又把第二件衣服拿出來穿在身上,問:「這件好看?」

    趙俊林說:「好看。」

    兩個人來到門口,謝老太坐在門前的陽光裡,守著攤子,交待說:「早點回來吃飯啊。」

    出了門,走出彎曲的巷子,就到大街了。張稚看到一輛三輪車過來了,伸手招了一下,三輪車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兩人掀開布簾坐了進去。

    蹬三輪車的是一個年輕人,他在前面使勁地蹬著。三輪車來到孔子祠,兩人下了車,進去看。孔子祠是王子城的一大景點,是宋朝時,為紀念孔子來此講學而建的。裡面有一座塔,叫清風閣。飛簷翹壁,紅牆黑瓦,很是氣派。走進祠內,古木參天,老房子裡,曲裡拐彎。兩人一邊走一邊看,對孔子的儒家學說也瞭解了不少。

    從孔子祠出來,時間還早,兩人商量著再去哪裡,張稚說,我們去看湖水吧。

    兩人又乘了三輪人力車,去了沱湖,沱湖離城裡不遠,半個時辰就到了。

    下了車,一汪湖水碧清清的展現在趙俊林的面前,岸邊,是一排高大的水杉,有的水杉根部暴露在湖水裡,在湖水的沖刷下,根須清晰可見。湖的中央停著一條大木船,船裡有一位年輕的婦女,懷中抱著一個孩子,見岸上有人朝船上看,也站到船頭看岸上的人。

    兩人踏著岸邊的石子路慢慢地走著,一群白鵝臥在地上,見來人了,站起肥碩的身子,伸長著頸項一邊叫一邊搖搖晃晃地躲到路邊去了。

    趙俊林問:「張稚,你就是在這湖邊長大的嗎?」

    張稚說:「我家住在城裡,但每到放暑假的時候,我們小朋友們就來到這湖邊戲水了。夏天的時候,湖裡有許多菱角,我們就劃個小劃子進去摘,一摘都能摘半筐回去煮了吃。」

    趙俊林站了下來,張稚也站了下來。趙俊林彷彿從這湖裡看到張稚少年的時光了,他久久地望著湖水,只望到視線模糊起來,趙俊林從路邊拾起一塊石頭,朝湖水裡扔去,只聽咚的一聲,湖水蕩起了一連串的漣漪。張稚站著,也望著湖水,湖水的蔚藍,在盡頭與天空融為一體了。那些天來,與趙俊林斷了音信的沉重,都隨著他的到來,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俊林寬闊的肩膀,高高的身材,在前面款款地走著,湖上的風吹過來,把他的頭髮向後吹著,張稚又想起過去在學校時的時光來。

    張稚把口琴從包裡掏出來,放到嘴上,輕輕地吹了起來。口琴的樂聲和著湖水,在眼前詩情畫意般地流淌,這讓趙俊林高興起來。

    張稚吹完口琴,趙俊林說:「我給你唱一段戲吧,這是我家鄉的戲,人人都會唱的。」

    張稚高興地說:「好,唱一個,唱一個。」

    趙俊林扯開嗓子唱道:「小放牛在崗上,遇見美女小姑娘,兩人對眼心裡慌……」

    趙俊林唱完了,張稚高興地拍著手掌。

    兩人來到一處破舊的圍牆邊,趙俊林拉著張稚的手,張稚順勢倒進了趙俊林的懷裡,兩人緊緊的擁抱著。

    湖水在身邊波光灩漣。

    趙俊林和張稚出門後,謝老太坐在家門前的竹椅上,守著攤子,太陽曬著她的身體,暖洋洋的,十分愜意。上午的生意清淡,沒有幾個人上門來。老太在清閒中,想著女兒張稚的婚事。

    張稚老大不小了,相了幾個對象,張稚都沒有同意,讓她操碎了心。自從老張被抓了以後,老太更是為女兒的婚事愁斷了腸。大稚已出嫁了,家裡正需要人。趙俊林來了,看樣子人也不錯,兩人也般配,女兒也喜歡,不如就成了這事吧。

    中午,兩個人回來了,謝老太一看兩人滿面春風的樣子,就知道他們玩得很開心。

    趙俊林喊了一聲:「伯母好。」

    謝老太高興地應道:「哎,都到哪去玩啦?」

    張稚說:「我們去看了孔子祠,去沱湖了。」

    「去孔子祠看看還行,跑到沱湖去看啥?」謝老太不屑地說。

    「湖水好看啊,那麼大的水可漂亮了,我的老家可沒有。」趙俊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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