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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張二江被捕 (3) 文 / 趙宏興

    吃了飯,剛拐了一個街,馬路前面停了一輛車,上面走下來一個人,走在前面的張二江猛一愣,這不正是郭平地嗎?真是不是怨家不碰頭。但躲避已來不及了,他迅速用右手把頭上的瓜皮帽子取下來,然後在後腦勺上抓了幾下。跟在後面的趙俊林和杜小春都機警地看到了,兩人迅速進到路邊的一家店舖裡,佯裝買東西。店舖裡堆滿了各種日用品,靠牆有一扇大窗子向著馬路,趙俊林和杜小春在東挑西撿著,但眼睛還是在瞄著馬路上的張二江。

    郭平地也一眼看到了郭平地,兩人都愣了一下。郭平地走上來,一把拉住張二江的手說:「啊呀,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到我那去坐坐吧。」

    張二江站住了,他從郭平地的眼裡看到了一絲狡黠。張二江說:「我是來做生意的,時間緊,明天還要趕回去,就不去了。」

    郭平地的笑臉立刻抖落下來,說:「我是來這兒檢查下面人員執勤的,沒想到遇到了你。你是不是一個人來的,如果人手不夠,我明天安排人幫你。」

    張二江也沉著地說:「我是一個人來的,老闆在家生病了沒有來。」這是張二江在給趙俊林傳遞暗語,讓他們離開。

    這時從車上又下來兩個警察,郭平地對他倆說:「帶走。」兩個警察不由分說,就把張二江往車上推。

    張二江扭動著身體,大聲斥責著:「郭平地你這個孬熊,你仗勢欺人。」

    張二江的叫聲,吸引了許多看熱鬧的人,趙俊林和杜小春也從店裡走出來,站在人群裡。趙俊林的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杜小春的手,讓他不要亂動。看著張二江被帶上車了,兩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警車呼嘯著開走了,馬路上又恢復了平靜。

    下杜城警察局在一座古典的大院子裡,臨街是一扇大門,門扇是黑色沉重的木門。臨街的高牆上,開著一排木窗子,門口站著兩個端著步槍的警察。走進去,裡面是幾排高大的二層樓房,院子裡,有兩棵古老的銀杏樹,冬季裡雖然落了葉子,但仍可看到銀杏高大的氣勢。

    兩輛警車駛了進來,門口兩個站崗的士兵叭地立正敬禮,車子駛到大銀杏樹下停住了,郭平地先下了車,站在車旁。後面的車子停下,兩個警察把張二江從車上推了下來。幾個辦事的警察看到抓了人,都停下來,站在遠處觀看。

    張二江抬頭看了看這個森嚴壁壘的大院子,這個身經百戰的老戰士心裡冷笑了一下,他想又要和這些國民黨過招了。

    郭平地看到張二江,臉上掛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他的目光與張二江的目光相遇了,兩人對視了一下,郭平地沒有說話,就轉身上樓去了。

    木板的樓梯發出咚咚的聲音。

    望著郭平地的背景,張二江呸地吐了一口積鬱在喉嚨中的痰。

    郭平地來到辦公室裡,把帽子、腰帶取下,掛到牆上,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用手把頭髮朝後捋了一下,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勤務員送來開水,給他泡上茶,送到他的手邊,然後退了出去。

    這次把張二江抓到,是郭平地沒想到的事,這個張二江跑到下杜城來幹啥的呢?他不是做生意的,可能是從解放區逃出來的。郭平地想到這些,心裡不免有些興奮,他用手指不停地在沙發上輕輕敲擊著。

    當年,張二江抓他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

    那次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使他在父老鄉親面前丟盡了面子,當時,他懷著羞憤的心情回到城裡的,幾天幾夜沒合眼,發誓一定要報了這個仇,現在這個機會終於來了。

    在馬路上,當他一抬頭看到張二江時,他吃了一驚,懷疑是看錯人了,就在張二江轉身準備離開時,他又決定這就是張二江,果斷把張二江抓了起來。

    下杜城是與解放區接壤的前沿城市,這裡共產黨活動頻繁,上面對此很重視,多次督促郭平地要嚴格檢查,不能放鬆。郭平地把下杜城幾乎翻了一遍,抓了不少共產黨,想不到,機會來了,這次張二江可能只是小魚,大魚肯定還在後頭。

    警察大院的偏僻處有一排低矮的平房,張二江被兩個警察推了進去,鐵皮的門砰的一聲關了起來,然後從外鎖上了。窄小的房子裡,只有一張小木床,上面空空蕩蕩的,牆壁底下有幾塊磚頭碼的礅子。張二江在床上坐下來,看到床邊的白牆上,有著幾處黑色的血跡,可能是前面的人留下的,再看,牆壁上有絲絲的劃痕,上面是一首詩:

    我頭斷了後,血可流千古。

    革命有犧牲,壯志朝天吼。

    張二江眼睛貼著牆壁瞅了一會兒,一下子就被這首小詩打動了,他讀了幾篇就牢牢地記住了,覺得心裡一下明亮了,對寫詩的人也敬佩起來,這個人肯定也是一位共產黨員。

    午後,門外的鎖響了起來,門打開後,進來一個弓著腰的老人,他背過來一捆稻草,朝床上一放,鋪好,再把一床舊被子打開,鋪在上面,然後瞅了瞅張二江,搖搖頭就出去了。

    張二江躺上去,靜下來的他,不免又想起趙俊林和小胖子來,他們應該沒事吧,如果他們在下杜城把黨組織找到了,自己被捕也是值得的了。

    不久,鐵門又響了,進來兩位背著槍的警察。他們一進來,就帶著一股寒氣,把張二江帶出了屋子。

    張二江在前面走,兩個警察跟在後面。走到一座小樓前,張二江被帶進一間大廳裡,郭平地坐在椅子上,他見張二江來了,起身迎了上來,張二江也沒客套,一屁股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郭平地對身邊的勤務員說:「給老鄉泡杯茶。」

    勤務員轉身去倒水了,郭平地朝張二江扔了一支煙過來,自己點了一支抽了起來。勤務員把茶送到張二江的手邊,然後又給他把煙點上,張二江抽了一口,覺得本來憋著的一口氣也吐了出來。

    郭平地叩了叩煙灰,歪著腦袋說:「二江,當時見了你,我有點生氣,回來想想也就不氣了,你也不要氣了。」

    張二江沒有作聲,他知道郭平地要幹啥,他一看到郭平地那張肥胖的臉,就感到厭惡。

    郭平地又開口了,說:「現在是戰時,我們端人家的碗就要受人家的管,看在你我老鄉的份上,過去的事就一筆勾銷吧。」

    郭平地說完,看了看張二江,張二江只是抽煙,彷彿沒有聽見似的。郭平地的臉上,有了一絲不快。郭平地說:「現在,我請你來,你也應當清楚。」

    張二江說:「啥老鄉不老鄉的,有話就直說吧。我到了你這裡心裡還不亮堂著。」

    「你來下杜城,是幹啥的?」

    「是來做生意的,不是早就說了嗎?」

    「做生意的?你能瞞了我。你是幹啥的,我不知道?」

    「知道就對了。」

    大廳裡靜了下來,雙方都在暗暗地較量著,幾個警察站著也沒有動靜。

    「實話告訴你吧,你也不要做生意了,就跟我干吧。」郭平地先打破了沉默。

    「跟你幹?」張二江不屑地說。

    「是的,跟我干。」郭平地點點說。

    「你一蹶腚,我就知道你要放啥屁。」張二江諷刺說。

    郭平地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在下杜城他經手過不少共產黨員,這些人都硬得像鐵,讓他難以著磨,看來這個張二江也不是好惹的,他決定要給他點厲害了。

    郭平地叭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說:「把和你一起來做生意的人都告訴我吧,我這是救你。你不說,我也能抓到的。不信,過兩天你看看,我讓他們和你在這裡見面。」

    郭平地說完起身走了,這時兩個警察來到張二江的身邊,一人一邊架起了他,推搡著朝屋外走去,到了另一間鐵皮門,砰地用腳把門踢開,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黑屋子,裡面陰森森的,一個傢伙拉亮了燈,張二江一看,就明白這是刑堂了。後面又跟過來幾個穿便衣了傢伙,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張二江的棉衣扒掉,緊緊地綁到柱子上。張二江大聲地呵斥說:「混蛋,你們要幹啥!你們要幹啥!」

    一個一臉橫肉的傢伙朝張二江嘿嘿地笑笑,舉了舉手中的鞭子說:「我們要幹啥,你不知道,你把事情說了,就免受苦頭了。」說完把鞭子在空中叭地抽了一下。

    「混蛋,我是一個做生意的,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一個老百姓。」張二江的話音剛落,叭,鞭子從眼前劃過,落在張二江的身上,張二江的身子猛一抖動,一陣鑽心的疼痛。接著又是一道皮鞭。張二江咬著嘴唇罵著:「狗日的,你們做壞事太多了,不得好報的。」

    幾個傢伙打了一會,停了下來,那個滿臉橫肉的傢伙又走到張二江的面前,用手托起張二江的下頦說:「兄弟,不要裝硬了,招了吧。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張二江使勁地扭了一下,把頭從他的手中扭出,眼睛裡露出憤怒的目光,朝他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來。

    滿臉橫肉的傢伙,把鞭子扔了,搓搓手說:「用鐵條烙吧,這個刑我好久沒玩過了。」說完,就去牆角拿來一根長長的鐵條,插到炭火裡,燒了一會,鐵條紅通通的了,橫肉的傢伙緊握著包著布條的一端,拿到張二江的面前說:「聞聞吧,鐵的味道,它可不認人的。」

    張二江扭過臉去。

    「嘿。這傢伙真夠種。」滿臉橫肉的傢伙話剛說完,就把鐵條烙上了張二江的胸部,隨著滋滋的聲音,一股焦糊味飄了出來。張二江疼痛得「哎呀」一聲,就昏了過去。

    郭平地坐在沙發上,焦急地等著幾個行刑的傢伙給他帶來好消息。過了兩個小時後,門被敲響了,他立馬起身去開門,滿臉橫肉的傢伙走了進來。郭平地問:「怎麼樣,供了嗎?」

    「日奶奶的,這傢伙真夠種,一句也沒打出來。」

    郭平地感到很失望,滿臉橫肉的傢伙問:「要不要再打。」

    郭平地考慮了一下,說:「不要再打了,打死了一分錢也不值了,留著我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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