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蘭州新主 (2) 文 / 蕭玄武
蘭州無主多日,代理大都督薛萬均多半時間都在大非川處理那邊的軍政,分身乏術。因此大都督府內積壓了許多的軍政要務有待處理。因此一連數日,秦慕白忙得焦頭爛額,在肖亮等人的協助之下總算將手頭的行政民生工作處理得差不多了。
軍事方面,大非川那邊有薛萬均統率大軍並有紅衣大炮坐鎮,安如磐石吐蕃人不敢前進一步,事情比較少;麻煩一點的是甘涼一帶的軍事換防。此事由薛萬徹負責,因軍區挪移事情繁冗,進展比較緩慢。
涼州都督薛萬徹是個打仗的好手,一幹這些瑣碎的事情就嫌麻煩,一個頭兩個大,整天叫嚷忙不過來。秦慕白只得親自督促每日過問,並將大都督府的工作重心,放在了甘涼一帶。
好在薛萬徹也知道一些輕重,收到秦慕白委託李治發出的朝廷誥命後,第一時間屯兵於玉門關與陽關,並鎮戍蒲昌海,與遠在高昌的秦叔寶所部遙相呼應連成一線,讓他們不再像一隻斷線的風箏飄懸海外。
蛇不頭不行,鳥無頭不飛。
蘭州有了新主,一切漸漸歸於正常。蒲昌海大捷(蘭州人習慣稱之為『樓台大捷』)之後,蘭州內部的臨戰緊張局勢也趨於緩合,原來被扣留在此的商人紛紛被放行,往來商旅終於可以流通,並比以往更加活躍了。
商人逐利,其實越是戰亂之時物價越高,越有利可圖。
經歷了一段緊張與壓抑之後,蘭州陡然爆發出可怕的活力,商旅如流民眾激情,比以往和平之時更有欣欣向榮之勢。
往往在經歷了戰亂之後,百姓也更加渴望和平與安寧,活下來的更加熱愛生活更有營生與向上的激情。
這大概是為什麼,往往一個亂世初定的國度,總能在建國之初實現「大治」的原因——人心思定。
秦慕白回到蘭州短短十天的時間,關隴脫胎換骨,步入正軌一片繁榮。
但秦慕白知道,真正等著他辦的「大事情」,才剛剛開始。
這一日,半月一次的大都督府重臣會議就要招開,當然是秦慕白主持。薛氏兄弟與肖亮等人都來了。
秦慕白留了個心眼觀看了門吏清點的來者名單,該來的人都來了,獨獨缺了一個人——涼州司馬,侯君集。
那一日眾官將出郭相迎的隊伍中,也不見侯君集。
秦慕白不作聲色,按原定計劃開完了會議,商議了一些軍政要務。散會之後他將薛萬徹請留下來,問他,為何侯君集沒來開會。
薛萬徹面露難色,搖了搖頭道:「我就知道,少帥會問起他。」
「他怎麼了?」秦慕白問道。
「哎!……」薛萬徹歎息了一聲,說道,「他的情況,少帥可能比我們更加瞭解,當時少帥就在長安,不是嗎?」
「嗯,長安的事情我知道。我問的是,他來涼州之後,怎麼樣了?」秦慕白問道。
「從他到了涼州之日起,就沒穿過一日官袍,沒理過一日政事。每天摟紅買醉夜不歸宿,濫賭濫嫖聲名狼藉。」薛萬徹搖頭,嘖嘖道,「堂堂的開國元勳、沙場宿將,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怎能不叫人唏噓啊?」
秦慕白擰了擰眉頭,說道:「他居然會破罐子破摔?這還真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侯君集是與我父親同輩的軍中老宿。若當真論起資望名輩來,開國之後的侯君集,地位遠在我父親之上。他與我同出衛公門下,算來,又是我的師兄。不過,對他我不盡然瞭解,只是道聽途說了一些關於他的傳說。總而言之,他不是那種放浪形骸自報自棄的人。」
薛萬徹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吧,不必隱晦。」秦慕白說道。
「嗯……」薛萬徹點了點頭,說道,「眾所皆知,侯君集是在朝廷黨爭之中落敗,受殃於太子之變才被長孫無忌借口拿下,貶官至此的。司馬,誰不知道州城司馬、尤其是我們這種邊關的軍鎮司馬,就是個吃閒飯的官職?——侯君集,算是落馬了,今生怕是難有翻身之日。能落得一個有用之身已是慶幸。我猜,他這樣自報自棄應該是故意的,故意做給朝堂之上的長孫無忌那些人看,好讓他們放過自己不再趕盡殺絕,好留得一條性命。」
秦慕白眼前一亮,說道:「你是說,侯君集這是為了韜光養晦?」
「難道不是嗎?」薛萬徹反問了一句,說道,「原本,像侯君集這樣的太子遺黨,是絕沒可能逃過長孫無忌的刀斧的。如今僥倖逃得一條性命,多半還是皇帝陛下念他往日功勞法外開恩。若非如此,他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現在外貶到涼州,他哪敢再鋒芒畢露,當然只能糊塗度日混淆視聽了。若非如此,長孫無忌便認為他仍有野心仍有威脅,如何是好?」
「言之有理。」秦慕白擰著眉頭,點了點頭,吟哦道,「可是他這樣的有用之才,每天荒廢在聲樂犬馬之中,豈非是我蘭州最大的損失?」
薛萬徹吃了一驚,「少帥莫非是……要啟用此人?」
「有何不可?」秦慕白笑道,「統兵打仗上陣殺敵,侯君集比你們兄弟二人如何?」
「衝鋒陷陣,他不如我們;運籌帷幄,我們不如他。」薛萬徹倒是答得真誠。
「那不就是了。」秦慕白笑道,「蘭州新定,正當用人之際,他這樣的大才不用,用誰?你可別忘了,不光是打仗,出身軍旅的侯君集還在長安擔任過吏部尚書,棄武從戎也幹得有聲有色。上馬治軍下馬治民,他的本事,我是肯定不及萬一的。薛將軍,你安排一下。我想私服去一趟涼州,親自去拜訪侯君集。但請不要事先驚動他。」
「呃……這不好吧?」薛萬徹說道,「少帥是上官,他是屬下,怎麼能屈尊到訪還不讓迎接?」
「無妨,就這樣安排。」秦慕白微笑道,「就當是,我去拜訪我的世叔、師兄好了。純粹私人的,拜訪。」
「好,卑職安排。」薛萬徹應了諾,仍是猶豫了一下,說道,「少帥,卑職有句多嘴的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秦慕白笑言道,「你能多嘴,說明至少你有心關心我,我當然要聽一聽了。」
薛萬徹也笑了,便說道:「卑職以為,侯君集是因為太子一案波及所累,被長孫無忌貶出長安的。長孫無忌視他為眼中刺肉中釘,而若礙於皇帝情面與他往日功勞,恐怕早就除之而後快了。現在,少帥卻想要啟用侯君集,這是否……」
秦慕白笑了一笑,說道:「要是侯君集不是被長孫無忌趕出朝廷貶到涼州的,我恐怕還沒這麼有興趣用他了。」
「此話何意?」薛萬徹驚道,「難道少帥,非得跟長孫無忌背道而馳,與之為敵?」
「非也。」秦慕白說道,「你想想,長孫無忌貶侯君集,我用侯君集……侯君集對長孫無忌恨之入骨這是一定的,是否對我感恩戴德我不希罕,但我知道,他一定會拼效死力!於公於私,侯君集都會堅定不移的和我們站在一起。如此,蘭州必多一員上將!這豈非是如虎添翼?」
「少帥英明!」薛萬徹恍然大悟,說道,「但是,因此而與長孫無忌翻臉成仇,是否划算呢?」
「早就翻了不止一次了,不怕多一回。」秦慕白嘴角一咧,冷冽的一笑,說道,「誰都可以怕長孫無忌,唯獨我,不能怕,也不會怕!」
「這……」薛萬徹既驚且疑,滿頭霧水,也不好再多問下去。
秦慕白笑而不語,心中暗道:我若是不干一點與長孫無忌心願相悖的事情,怎麼讓皇帝看出我的堅定決心?要是因為迫於長孫無忌的壓力就畏手畏腳,我憑什麼讓李世民,對我有信心、對蘭州有信心?
侯君集、蘇定方再加上我秦慕白,衛公一門三徒,用不了多久,就要攜手沙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