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轅門立威 (1) 文 / 蕭玄武
「太囂張了!」
杜成元等人同時在心中迸出這一句,互相交換眼神,臉上各自泛起不屑、鄙夷與憤怒的神色。和他們站在一起的龐飛雙眉一挑怒目一瞪,許多人尷尬的撓腮乾咳,調轉臉去,避開他的眼神。
秦慕白昂然站在點將台上,等了片刻,見無人站出來說話,方才說道:「這麼說,大家都對我剛才的話表示認可了,這很好。軍隊不等同於其他的地方。常言道軍令如山,身為軍人,遵守軍紀服從號令是最基本的要求。做不到這兩點的,就脫下這身軍袍滾回老家種田去,大唐不需要這種孬兵!」
全場寂靜無聲,秦慕白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震得好多人耳膜生疼。
「昨夜,軍中發生了一件怪事。」秦慕白突然話鋒一轉,帶著幾分怒意的厲聲道,「左營水軍,居然在深夜霄禁之後聚眾營嘯,揚言還要殺出軍營與人械鬥去。除此之外,那個魁首還極其囂張的當眾辱罵上官,行為極度惡劣,已是嚴重違反了軍令!今日,本將就當眾依律對其進行審判來人,把軍犯馮刀疤押上來!」
眾軍一起睜大了眼睛,看著幾名百騎將五花大綁的馮刀疤連拉帶拽的拖了出來。站到點將前之後,嘴裡被破布堵死的馮刀疤仍是目如噴火的怒視著秦慕白,嗚嗚的叫喚。
「跪下!」秦慕白一聲厲喝,馮刀疤的眼睛卻是瞪得更大了,一臉怒容似要吃人一般。他身後的兩名百騎可就惱了,對著他膝彎裡左右就是一腳,馮刀疤猝不及防撲通一聲雙膝重重磕在地上,兩名百騎雙雙掐住他的鎖骨疼穴,將他死死摁住再也動彈不得。
「大庭廣眾之下,此賊已被綁縛居然還想上前來攻擊本將,真是膽大妄為!」秦慕白怒聲道,「長史何在!」
「卑職在!」一名四十多歲的乾瘦男子走上前來,對秦慕白彎腰拱手施禮,「卑職襄州軍府行軍長史審有洲,見過秦將軍。」
秦慕白點點頭算是與他回了禮,說道:「審長史,你典掌軍紀執管刑令,就請你依大唐軍律,當眾宣定馮刀疤的罪行!」
「是。」審有洲拱了拱手,一雙三角眼不自覺的朝秦慕白身後瞟了瞟,卻遲疑著不說話。
秦慕白知道他在看杜成元,冷哼了一聲道:「審長史,難不成本將身後豎立著刻有大唐軍律的碑文?」
「不不,沒有。」審有洲尷尬的乾咳了一聲,站直身子,朗聲道,「馮刀疤酒後滋事冒犯上官,意欲糾集眾軍士出營械鬥而未遂。依律,當判削其旅帥軍銜罰沒俸祿田產,杖責五十。念其初犯,又加以往進剿水匪英勇作戰有功,本官量刑而度,責定判其:削職為兵,杖責二十。因其有傷在身,杖刑先予寄放,以觀後效令其戴罪立功。如有再犯,二罪並罰加量刑罰並不容情!」
被摁跪在地上的馮刀疤挺起胸來就在笑了,搖頭晃腦的好不得意。心中想道:削去旅帥軍銜,奪去俸祿田產,無所謂嘛,以後風聲平了,或是這姓秦的滾蛋了,我要官復原職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杖責二十,留寄後打……哈哈,這更是一紙畫餅了!姐夫啊姐夫,還是你行啊!
秦慕白一臉冷笑,死盯著審有洲。
審有洲開始還神情自若如同背書一般侃侃而談,到後來被秦慕白盯得渾身不自在,爾後有些膽戰心寒,嘴裡都犯哆嗦了。
「你說完了?」秦慕白沉聲道。
「回……秦將軍話,卑職說完了。」審有洲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拱手回道,「秦將軍以為,卑職判得是否妥當?」
秦慕白沒有回答,而是轉身看向身後的杜成元等一行官將,說道:「諸位以為,審長史的判決是否公正妥當?」
眾人交頭結耳做商量狀,然後紛紛點頭道:「甚妥,甚妥……」
秦慕白也不著急,抬手指了指杜成元,說道:「杜將軍,你以為如何?」
杜成元倒是沉穩鎮定,上前一步抱了抱拳道:「審長史典掌軍紀執管刑令,對軍令熟之又熟,他定是權衡再三,再結合『情理法』做出的公正判決,卑職認為妥當,表示擁護。」
秦慕白不動聲色,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又道:「龐將軍,你以為如何?」
杜成元與龐飛分別都是果毅都尉,是秦慕白的左右副手,問完杜成元再問龐飛,也算合情合理。
龐飛上前一步,重重一抱拳:「回秦將軍話,末將以為,審長史的判決完全不合情理,不符軍令,根本就是一通狗屁!」
「你、你說什麼!」審有洲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驚詫的指著龐飛喊道。
「審有洲,我問你!」龐飛怒視審有洲,大喝道,「你身為長史,軍中內務與軍紀軍令皆由你典掌司執,但你當真熟知我大唐軍隊的各項軍令軍規嗎?」
「我、我當然知道了!我不知道,難道你還知道不成?」審有洲一臉已是通紅,惱羞成怒的爭辯道。
「那好,本將問你」龐飛指著審有洲,厲聲道,「我大唐軍令『十斬』第七條,說的什麼?」
「說、說的是……說的是……」審有洲結結巴巴,一臉通紅額頭上冷汗直下,冥思苦想後喃喃道:「說得好像是……遺失、倒賣、故意毀壞軍械者,斬!」
「你放屁!」龐飛大怒的喝道,「你若不記得,本將這裡有軍令折子,你拿去看吧!」
說罷,龐飛從將鎧的鎧兜裡拿出一本當初百騎印發的軍令冊子,重重砸到了審有洲的身上。
審有洲的一張老臉一陣紅一陣白,氣勢上又壓不住龐飛這個威猛的武將,只得哆哆嗦嗦的翻開軍令冊子,作老眼昏花狀仔細的一排排細看,突然一驚道:「十斬令第七條,以下犯上不服號令者,斬!」
「哼!」龐飛冷哼,「你再看看五十二刑第二十七條寫的什麼!」
「是……私出軍營者,杖刑五十罰禁食兩日。」
「第三十一條!」
「逃營狎妓者,杖責五十,削其軍籍逐出軍營!」
「你再翻回來,十斬令第二條!」
「聚眾十人以上組織械鬥者,斬!」
「再翻回去,五十二罰第四十六條!」
審有洲被折騰得手忙腳亂滿頭大汗,哆哆嗦嗦的慌忙翻著書頁,嘴裡已經在結巴了:「霄禁之後私自出營喧嘩者,杖二十,罰食兩餐。」
「夠了!」秦慕白厲喝一聲,逼視著審有洲,冷冷道,「審長史,本將命你即刻回去熟讀軍令軍規,務必做到倒背如流。三日後本將會親自考評於你,如若辦不到,你這長史也就不必干了!」
「什、什麼!」審有洲驚駭道,「秦將軍,卑職雖然品職低微,但好歹是應春闈、舉明經登科入第,由吏部指派的官職,你有何權力罷免卑職的官職?」
「哼!那你要不要試一試,看我能否現在就罷了你的官職,放你回去種田,一輩子也休想再踏入仕途?」秦慕白冷笑。
審有洲頓時驚呆,手中的軍令冊子也失神掉到了地上。他驚慌的、求助的看向杜成元,杜成元卻故意左右顧盼視而不見。
他這才慌了,心中想道:這個姓秦的可是京官來的,據說還是秦叔寶的兒子,既是將門虎子又是皇帝的女婿,在京城裡肯定手眼通天!他要罷我的官,那還不是一封信、一句話的事情?杜成元就算在長安也有些門路,但他那些能走門路的大人物,又怎會為了我而去奔波,或是與秦慕白對抗?蒼天啊,我怎麼這麼愚笨,聽了杜成元的指派幹這種出頭惹禍的蠢事?
「不不不,秦將軍恕罪!千萬恕罪!」審有洲猛嚥了一口唾沫,慌忙彎腰拱手連連拜揖,嘴裡直哆嗦的急道:「卑職馬上回去苦讀、熟讀軍令。不消三日,兩日後就請秦將軍檢驗!」
「算你識相,去吧!」秦慕白低低的沉喝一聲,審有洲手忙腳亂的撿起地上的軍令冊子,落荒而逃。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眾軍士都被驚到了,紛紛交頭結耳議論紛紛。杜成元和其他的將官臉上,神色更加難堪和緊張。
「諸位,你們要不要也都熟讀一下軍令,再來判斷審有洲方纔的判決,是否妥當呢?」秦慕白問道。
「不必了、不必了……」好多人急忙擺著手打著哈哈應道。
唯有杜成元,一臉鐵青悶不作聲,也不正眼去瞧秦慕白。
「那也就是說,你們對於方才龐飛將軍所背頌的軍令,沒有懷疑了?」秦慕白又道。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眾官將又七嘴八舌的應答道。
眼看審有洲吃了個大悶虧,差點一不留神就被罷了官,在場的大多數官將心中都已清楚明白:這個秦慕白可不是個莽撞的愣頭青,他完全是有備而來、而且有著足夠的底氣與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