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四章 (7) 文 / 劉誌慶
「第三期從七月一號到現在在反清鄉、反投頑、繼續堅持發展蘇南鬥爭的總任務下,我們政治上是進攻的,我們在總任務下,提出了中心的動員口號,如反敵偽『清鄉』,反投敵頑軍,武裝民眾,鞏固抗日民主政權,堅持團結抗戰,反對分裂摩擦等口號。這些政治宣傳口號,對地區上有了新的劃分,如太湖、太滆、長滆以反清鄉、反投敵頑軍並重,進行政治上的進攻。在溧武路以南黃金山地區,打進山裡去的口號沒有提了,代以團結抗戰,反對摩擦,實現民主,以進攻的防禦,在頑後絕對秘密;在二、三游擊區,以反敵汪『清鄉』準備,恢復二、三游擊區。過去做過壞事者覺悟回來沒有關係,用寬大為懷爭取政策等口號,在溧水方面用團結抗戰,維持地方治安的口號,因此溧水中上層分子及廣大群眾對我們是很好的。」
廖海濤的發言鏗鏘有力,有條有理,接著他放下稿子,對部隊整訓工作的政治教育作了一番評論:「四十六團的整訓十分成功,這一點等會兒由鍾國楚同志來作介紹,我的意見是整訓中要加強政治學習,反對不願學習,我們要對不願學習的老油條作堅決的鬥爭。」廖海濤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在整訓過程中,發現了四個不願學習的排長一級的幹部,經過三番五次的說服教育,無效,他們甚至要回家,我們開除了他們的軍籍。革命不能勉強,我們新四軍有鐵的紀律,」他頓了頓,「完了,我的報告完了。」
下面一片掌聲。
「下面由蘇皖區黨委秘書長、蘇南特委書記歐陽惠林作關於政權建設的報告。」
歐陽惠林掃視了一下會場,把眼鏡架子往鼻樑上提了提,緩緩地作了一個開場白,「同志們,由於鄧仲銘書記隨譚師長去了蘇北,所以由我來代表蘇皖區黨委作一個簡要的報告,希望大家多提意見,更好地做好抗日民主政權建設工作。」
歐陽惠林的眼鏡框架比樂時鳴的還要大,他外表十分平靜,用「靜若處子」來描寫最貼切不過了,他那靈動的雙眼,寬大的額頭和文縐縐的言詞,一看便是個知識分子,儘管戰爭的血與火鑄造了他特有的精神品格和人格氣質,但還是掩飾不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書卷味,這一點他比樂時鳴還要明顯。
其實如果追溯他的個人經歷,他臉上那種寧靜、文弱的書卷味倒多多少少折射著他個人的成長史,或者說他個人的成長史或多或少地從他的神情中散射出來,或者說他個人的經歷鑄造了他獨到的氣質。
歐陽惠林是安徽東至縣人,一九一一年十月二十日出生於一個沒落的封建大家庭,不過他這個封建大家庭,可不是一般中小地主家庭,而是有著濃厚文化淵源、具有書傳世家的世閥之家,看看他的祖先吧!
他祖父鄉試落第,沒有考中舉人,後由貢生升為「拔員」,先後任祁門縣縣學教諭和太平府府學教授。他的大伯父歐陽孔耀是一名普通秀才,兼行中醫,他的父親歐陽孔銳,排行老三,光緒五年裡,秀才出身,歐陽惠林原名歐陽良劭,在大家庭叔伯兄弟中排行第九,俗稱「老九」,他的兄長除一人在鄉間開設油坊從事商業經營外,余均在外任小職員或在大、中學校讀書,全家無一人務農。歐陽惠林的家庭雖是一個沒落的封建大家庭,但其祖父崇尚儒家思想,治家甚嚴,為人正直,提倡簡樸,勤儉治家,其父雖為清末秀才,但受過現代科學的教育,提倡新文化思想,傳授科學知識,主張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反對帝國主義列強侵略及北洋軍閥統治的舊民主主義,一九零七年他加入同盟會,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參與安徽省起義,後又加入國民黨。祖父、父親的言行對歐陽惠林的思想無形地起著啟蒙的作用。
歐陽惠林從小受到過良好的教育,一九二三年進入蕪湖省立第五中學讀書,從此便參加了********,一九二七年便加入共青團,後入安徽大學學習,後被國民黨逮捕,在獄中加入了共產黨,「九一八」事變後,在上海參加大學生反日救國運動,一·二八淞滬戰爭期間,在上海閘北戰區工作,後又被捕入獄,期間曾擔任過上海閘北區民眾抗日救國會黨、團書記兼組織部長,中共閘北區委宣傳部部長、區委書記。一九三六年十一月,被保釋,一九三七年回到黨的懷抱,找到了黨組織,到湖南省委工作,後搬進八路軍駐湘通信處,改名為歐陽惠林。一九三八年走上皖南抗日前線,後在皖南特委工作,一九四零年十二月十六日率特委幹部及機關工作人員隨曾山撤至溧陽棠蔭,便留下在蘇皖區黨委工作,任秘書長,自此便隨二支隊及皖南事變後的十六旅奮戰在蘇南,並任蘇南特委書記,後因鄧仲銘隨譚震林渡江北上,他便負責蘇皖區黨委的日常工作,因當時只有鄧仲銘、羅忠毅、廖海濤、陳洪四個人是蘇皖區黨委委員,鄧不在,陳洪遠在句北,因此蘇皖區的工作主要由羅、廖和他三人負責,平時羅、廖主要是抓軍隊。
如果瞭解了這些,你會驚訝於這副文靜外表下竟蘊藏著如此豐富的人生經歷。確為如此,歐陽惠林雖沒有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拚殺過,但三次被捕,兩次入獄,在********中和白區工作中歷經風浪,其身心的鍛煉和意志的考驗,可以說絲毫不亞於那些在戰場上拚殺的將士,只要和他接觸多了,你就會感覺到文弱的外表下蘊藏著不可摧毀的力量,現在他開始作報告了。
「同志們,剛才羅、廖司令的報告簡明扼要,指出了我們在軍事上、政治上的成敗得失,下面我就抗日民主政權建設工作作一個簡要的匯報。」歐陽惠林的話語輕而緩慢,猶如涓涓流水一般,語音緩緩地飄出門外,與會代表記錄的速度明顯放慢了下來,有一個小警衛放鬆了一下,背部斜靠在中廳門外走廊裡粗大的木柱上。
「我也分三個時期來匯報,一、二、三月為一個時期,這個時期,我們根據新民主主義及中共中央規定的三三制原則,成立錫宜武行政委員會,籌備金壇縣政府的成立,經濟工作主要是與敵偽作經濟鬥爭,改善民生,正確執行經濟政策下建立稅收、反對罰款的行為,另外建立統一收入、統一開支的經濟制度,實行節約。」
陳輝坐在後排,拿了一支鉛筆認真記著,作為供給處的代表,一聽到經濟工作,便記得格外的細緻。他雖然在十六旅,但因為管供給,經常和地方上的財經工作人員打交道。有一次,他向歐陽書記匯報:「歐陽書記呀,我們的供給很成問題,連羅、廖司令的生活都沒保障,不知我們地方上的田賦稅收的錢款收齊了沒有?」
歐陽書記也很著急,便把一些困難闡述了一番,他便自告奮勇去大家莊一帶收集糧款,每次錢款收回,他都要和其他的幾個戰士分存打蠟,忙個通宵,然後藏到可靠的群眾家裡……
他認真地聽著記著,想多領會一些經濟工作中的道理,進一步搞好供給工作,讓部隊的日常生活有一個可靠的保證。
「四、五、六月為第二個時期,我們在政權建設方面,統一領導成立了五、六兩個行政專署,二、三游擊區劃分為第五行政區,由巫恆通同志任專員,轄句容、金丹、鎮江、江寧四個縣政府,溧武路南與長滆、太滆劃為六行政區,由朱春苑同志為專員,轄溧陽、金壇、武進、宜興四個縣政府和一個句四五區聯合辦事處,也就是天王寺東南地區……」
歐陽惠林不緊不慢地講著,陳輝的筆記本隨著話音留下了清晰的一行字「經濟,統一到政府財政科」。
歐陽惠林端起碗剛想喝水,一看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喝完了,一個小戰士連忙從桶裡舀了一勺子水倒在他的碗裡,又急忙舀了些水分別往廖、羅、樂的碗裡倒去。
「第三個時期,即七月一日到現在,在經濟方面,我們要開源,要整理,第一時期,七八兩月經濟很困難,部隊飯食到稅收上提一些,收入的不夠開支,只有向地方居民借糧食,好在塘馬的老百姓很支持我們,第二個時期,九月四日,召集了第二次黨政軍會議,把江南財經局路南辦事處建立起來了……」
歐陽惠林的話語忽然加快了,陳輝的記錄速度也隨之加快,字跡也潦草起來,「現在對經濟開源:(1)開展新地區;(2)撥一部分資金去投機;(3)印發流通券;(4)節約……」
一聽到節約,陳輝的心猛地震動了一下。鬥爭太艱苦了,戰士們的津貼許久沒有發了,羅、廖自己也提出自己的暫不發放,但對女同志要額外照顧。陳清楚地記得黃金山三戰三捷後,有一位幹部到供給部想拿一點兒戰利品,當時自己回絕了他,但自己知道這位連幹部特別喜歡抽煙,由於津貼許久沒發,確實難為了他。但財經制度不能因人而廢,自己便把以前積存的兩塊銀元給了他,以解其煙癮之苦……陳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如果我們的財政有明顯的好轉,戰士們的生活有所改善,戰鬥力會更強,還好蘇皖區黨委、旅部首長已開始解決這些問題了,現在部隊的經濟狀況只能每人每月食米老秤十八兩、菜錢三角、辦公及津貼照師部規定執行。但現在物價高昂,事實上各部都要超過,好在塘馬一帶的老百姓大力支持,估計本年的冬衣被毯可全部解決。
「政權建設方面,」歐陽惠林把稿件翻到下面一頁,「政權建設方面,自本年元月利用新民主主義建立了金壇縣政府、武進縣政府,七月劃分成立第五、第六兩個行政專署、兩個保安司令部……現在共有九個縣政府,內分太湖、宜興、武進、金壇、溧陽、溧水、江寧、鎮江、句容縣政府,其次丹南、金丹武兩個辦事處,共有三十八個區,人員是不充實的,但我們在執行三三制方面還有一些問題……」
鍾國楚走上了講台,這位只有二十九歲的年輕將領,卻是資歷頗深的革命家,一九二八年參加農會,一九二九年參加蘇維埃組織,一九三零年即參加紅軍、入黨,出席福建汀州舉行的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一代會,親身聆聽過毛澤東、朱德的教誨,在閩西三年游擊戰爭時便和羅忠毅戰鬥在一起了,二支隊成立時為三團政治處主任,如今是十六旅政治部副主任,主力四十六團政委,是羅、廖的得力助手,他面容清瘦,天庭飽滿,一雙眼睛長得十分漂亮,目光炯炯,和羅忠毅一樣沉著而又剛毅,他用濃重的江西口音作四十六團的整訓報告。
「首長,戰友們,上午好,今天我就四十六團的整訓工作作一匯報。
「遵照羅、廖首長的指示,為著我們十六旅建設成正規化的軍隊,我們四十六團一、二營在塘馬進行整訓,目的是要提高部隊的戰鬥力,迎接新的挑戰。」
他翻動著稿子,朝黃玉庭看了看,「四十六團在黃團長率領下在塘馬刻苦訓練,首先我們進行內務條令的學習,我們的內務條令主要依照一九三六年《中國工農紅軍暫行內務條令》來制訂學習的,因為我們四十六團是在新四團基礎上發展起來,由於充實了許多新生力量,他們對我們軍隊內務條令不熟悉,所以對作戰訓練和紀律不甚明瞭,我們趁戰鬥間隙學習它,對戰士們軍事素質的提高大有幫助。」
黃玉庭一邊記著,一邊點著頭。他剛剛從營長升到四十六團團長,和鍾國楚政委配合得十分默契,在一起打了許多出色的仗,對部隊優缺點瞭如指掌,這一次整訓,他和鍾國楚作了詳細周密的部署,制定了極周密有效的計劃。
「新戰士的訓練素質不高,我們從基本隊列訓練抓起,然後進行操槍、驗槍、刺殺、射擊、投彈等實戰訓練,特別是射擊訓練,我們狠抓基本功,許多戰士臥姿、跪姿、裝退子彈的動作不標準,瞄準時準星與缺口的平正關係看不清楚,命中率低,經過一期整訓後,命中率大大提高了。」羅忠毅聽著點著頭,用讚許的眼光看著鍾國楚,軍事訓練中武裝射擊訓練他可是行家呀!
「在單兵戰術方面中臥倒起立,許多戰士不注意保護自己,容易暴露目標,我們在屈身前進、匍匐前進、滾進中狠抓猛管,戰士們脫了一身皮,不叫苦,不叫累,已練就了過硬本領,在戰鬥樣式方面,我們講述了一、二路隊形,三角隊形,一字隊形和梯形隊形四種,但我們不拘泥於這些隊形,我們要領會應用,根據實際情況,但基本的東西我們要教。」
「對!」廖海濤插了一句,「鬼子很狡猾,我們要隨機應變,不能拘泥於教科書。」
「還有九天整訓要結束了,我們想,通過整訓,軍事素質將會上升到一個新台階,戰鬥力會起一個質的變化,再通過整訓過的戰士傳幫帶,這樣地方部隊上升為主力部隊的時間將大大縮短,我們的部隊規模更大,戰鬥力更強,作戰的戰術應用將有更大的選擇餘地,我們蘇南抗日的面貌將會大大地改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