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文妃蒙冤 (1) 文 / 王樵夫
金軍攻陷上京,完顏阿骨打意猶未盡,準備乘勝進軍,攻打遼國的中京,此時,天氣炙熱,長途跋涉的金軍進發到沃黑河,他的長子完顏宗干及時出面制止了父親的作戰計劃。
完顏宗干說:"我軍已經深入遼國近千里,又恰逢暑期,而且大戰之後,人疲馬乏,若再深入敵境,萬一糧草供應不足,處境就非常危險了!"
完顏阿骨打接受了完顏宗乾等人的勸告,停止向中京進軍,而是分兵攻打上京附近州縣,於是祖州、慶州、懷州、干州、顯州等地相繼淪陷,遼國設在祖州供奉太祖耶律阿保機的天膳堂,懷州供奉太宗耶律德光的崇元殿,慶州的望僊、望聖、神儀三殿,干、顯等州的凝神殿、安元聖母殿,木葉山的世祖殿、諸陵及皇妃子弟影堂,均被金軍焚燒,裡面的金銀珠寶全被搶劫一空。
祖陵被挖,供奉祖宗的靈堂被燒,這可是天大的恥辱。蕭瑟瑟聽說後,急忙稟告天祚帝。
天祚帝卻滿不在乎地說:"這些事,蕭奉先已經向我說了,金軍因為懼怕列祖威靈,不敢毀壞靈柩,只是侵掠了元宮,搶走了好多東西,現在蕭奉先責成東北統軍司進行修葺,並增派兵士,日夜巡護祖宗陵寢。"
其實蕭奉先早就知道了這些消息,卻隱瞞不報,當天祚帝詢問他,蕭奉先卻輕描淡寫地如此敷衍了事。昏庸的天祚帝竟然信以為真。
蕭瑟瑟見天祚帝還蒙在鼓裡,大為痛心地說:"陛下被蕭奉先蒙蔽已久,金軍攻佔上京,挖掘祖宗陵寢,盡搶金銀珠玉;供奉列祖列宗的天膳堂、崇元殿等均被金軍焚燒殆盡,而蕭奉先欺罔陛下,瞞而不奏。如此行為,難道是忠臣所為嗎?"
蕭瑟瑟的直言勸諫,天祚帝聽來卻是非常刺耳,他認為蕭瑟瑟之所以攻詰蕭奉先,原因是太子之爭。蕭瑟瑟想立兒子耶律敖魯斡當太子,而蕭奉先自然想立妹妹蕭貴哥生的兒子秦王耶律定當太子。而天祚帝卻另有想法,現在大敵當前,他哪有時間去考慮立太子的事,晉王耶律敖魯斡的大姨夫耶律撻葛裡是御帳統領,小姨夫耶律余睹是副都統,這二位都是手握軍權的重要人物。而秦王耶律定的舅舅卻是樞密使蕭奉先,當朝說一不二的重臣。立誰當太子,都會引起朝廷的****。再說,天祚帝也不想把皇位讓給兒子,去當那個沒職沒權的太上皇,他還想趁著在皇帝的位置上,好好地享盡人間快樂。
天祚帝心想,朕的這個皇位來得容易嗎?血雨腥風呀,當初要不是為了這個皇位,朕的父母能死在奸臣的手下嗎?
儘管外有女真人作亂,但是遼國的土地大得很,跑到哪裡都能躲上幾天,白天依舊可以打獵,晚上照舊有美女、美酒相陪,日子過得還是很滋潤。實在不行,朕還可以到西夏去,西夏的國王李乾順早就派人來,邀請朕到西夏避難了。
其實天祚帝不知,自從上京一失,遼國的大臣們惶恐不安,已經背地裡開始物色太子的人選了。
由於天祚帝昏庸無道,遼國在與金作戰中屢戰屢敗,朝臣們對天祚帝完全喪失了信心,許多大臣希望晉王耶律敖魯斡繼位,以復興大遼。
天祚帝一共有六個兒子,現在活著的是五個,即晉王耶律敖魯斡、梁王耶律雅裡、趙王耶律習泥烈、秦王耶律定和許王耶律寧。晉王耶律敖魯斡是長子,自幼善於騎射,為人賢達聰慧,寬厚平和。在朝中非常有威信,朝野上下對他交口稱讚。
按照正常的情況,應當立晉王耶律敖魯斡為太子。
然而,樞密使蕭奉先卻懷一已之私,要立秦王耶律定為太子,因為耶律定是妹妹蕭貴哥所生。當年蕭奉先的姐姐蕭奪裡懶被冊封為皇后,一直沒能生下兒子,於是蕭奉先非常著急,姐姐無子,意味著皇位將要旁落。於是蕭奉先又將妹妹蕭貴哥獻給天祚帝。天祚帝大喜,封蕭貴哥為元妃。蕭貴哥入宮後,為天祚帝生下了耶律定和耶律寧,並分別被封為秦王和許王。蕭奉先因此深得天祚帝的倚重,成了專權擅政的顯貴。
蕭奉先的心裡有一個陰謀,秦王耶律定一旦繼位,那他蕭氏一家就可以繼續牢牢地把持遼國的朝政。至於大遼的江山社稷如何,對蕭奉先來說,遠遠沒有蕭氏家族的利益重要。正是由於他的這種自私行徑,才加速了遼國滅亡的步伐。
面對繼位聲望日高的耶律敖魯斡,蕭奉先心裡十分清楚,只要有耶律敖魯斡在,他的外甥耶律定立為太子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所以他對晉王耶律敖魯斡一直忌恨在心。
天祚帝又帶人上山打獵了。
儘管處在四處逃亡的悲慘境地,只要一閒下來,天祚帝就忍不住地要獵上幾把。
真是上癮了,一個皇帝,不思復國安民,卻是飽食終日,整天以畋獵酗酒為樂,注定就要亡國啊!蕭瑟瑟心中不禁長歎。
早晨醒來,蕭瑟瑟的心情憂鬱。昨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入睡,外面風雨大作,樹木搖曳,突然從樹影中走出一個穿白色左衽上衣的男人,蕭瑟瑟一看,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納蘭飛雪。納蘭飛雪微笑著,深情款款地向她走來,手上還拿著那顆晶瑩剔透的北珠。蕭瑟瑟太熟悉了,在與納蘭飛雪分別的日子,這顆北珠就掛在蕭瑟瑟的脖子上,伴她度過了無數失眠的日夜,在頭魚宴上,是她將這顆浸染著自己體香的北珠偷偷還給了他。自從頭魚宴一別,九年了,兩人一直未曾見面,分別得太久了一次大漠邂逅,便是終生難忘的記憶,蕭瑟瑟的心裡始終有一個年輕英俊的影子。
可是她知道,兩人以後再相聚首,相擁相依,卻是永難實現的癡人說夢。一個是大遼國的皇妃,一個是與大遼國有著血海深仇的鐵血男兒,兩個陣營中的男女,無論有著怎樣的俠骨柔情,卻無法走到一起。他們中間隔著冷酷高貴的遼國皇帝,隔著契丹與女真百餘年的世代恩仇,隔著大遼皇妃與異族男兒的不同的身世與懸殊的社會地位曾經的肌膚相親,而今換來的只是永世的思念,蕭瑟瑟淚水漣漣,悲不自勝這時,納蘭飛雪向她伸出了手,蕭瑟瑟剛要偎過去,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鷹唳,只見一隻凌厲的海東青向蕭瑟瑟迎面撲來,蕭瑟瑟躲避不及,竟被抓得滿面流血
蕭瑟瑟"啊"地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
蕭瑟瑟一直憂鬱著,早飯也沒有胃口,她不知這個惡夢會給她帶來什麼運氣。天祚帝已經上山圍獵去了,兒子耶律敖魯斡呢,他在哪裡?她想和兒子說一會兒話,差宮女去找,回話說晉王隨父皇上山了。也好,讓他們父子在一起,溝通溝通感情。
百無聊賴之際,蕭瑟瑟想起妹夫耶律余睹不久前被責罰了六十軍棍,於是蕭瑟瑟便約上大姐、姐夫,前往副都統的營中探望。
蕭瑟瑟共有姐妹三人,大姐嫁給御帳統領耶律撻曷裡,二姐嫁給了副都統耶律余睹。當年,自己正是去耶律撻曷裡家探望大姐,才被在大姐家喝酒的天祚帝看中,召進宮中,數月後被封為文妃。
來到副都統軍營,早有侍衛在營門口等候,將蕭瑟瑟等人接到副都統大帳。老遠地,蕭瑟瑟就看見妹妹站在大帳前,翹首等待。姐妹三人拉著手,親熱地走進大帳,只見耶律余睹躺在床上,臉色蠟黃,身體極度虛弱。
耶律余睹的背部、臀部、腿部上棍傷纍纍,血肉斑駁。
大姐一看,忍不住掉下淚來。
耶律余睹強行要爬起來,耶律撻曷裡上前制止住他,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蕭瑟瑟心疼地說:"身體都傷成了這種程度,為何還要不顧生死地帶兵,與金軍交戰呢?"
原來就在金軍攻下上京,分兵攻打祖州、慶州、懷州時,耶律余睹卻不顧重傷在身,率軍去解慶州之圍,與金軍將領闍母、完顏背答、烏塔等在遼河邊大戰,耶律余睹率軍殺死金將完顏特虎。可是遼軍還是大敗,女真的鐵騎鋼刀,長箭彎弓,早已讓遼軍聞風喪膽。
最後,孤掌難鳴的耶律余睹失利而還。
耶律余睹一聲長歎:"我耶律余睹一家世受皇恩,累襲官職,今大遼蒙難,當思報國,率兵討伐女直,以盡臣子之責,不成想卻出師不利!"因為棍傷沒好,加上出師未捷,憂心忡忡,耶律余睹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唉,如今邊備廢馳,將士懈怠,我大遼連連失利。東京失守,上京失守,這中京能否保住,誰都不敢保證。再說,與金作戰輸贏與否,並不是你一個人的力量所能決定的啊!"耶律撻曷裡也是一聲歎息。
大姐見兩個人都歎氣,悲傷地說:"上京乃太祖創業之地,負山抱海,天險足以為固。良田沃野,水草豐美。太祖耶律阿保機射出一支金齪箭,遂定大遼二百餘年的基業,如今卻落入女直人之手,實在可悲可歎!"
"這不都是怨怨怨當今的皇上嗎?"妹妹看了二姐蕭瑟瑟一眼,遲疑了一下,又接著說,"皇上寵信奸佞,荒耽於酒,畋獵無度,如此下去,恐怕不久就要國破家亡了!"
耶律余睹聽了,卻滿懷信心地說:"我大遼雖處於末運亂世,但皇上若能勵精圖治,勤政憂民,下有將士用命,齊心抗金,大遼中興也不是不可能的!"
耶律撻曷裡卻是一副心情沉重的樣子:"可是現在我大遼積重難返,當今皇上用人不當,群臣苟祿偷安,國內賦役繁重,盜賊滿野,兵甲並起,依我看是復國無望,國家已危如累卵了。"
耶律余睹說:"其實都是因為蕭奉先以圍獵聲色取悅皇上,以致皇上忠奸不分,昏庸無道,若殺了蕭奉先,或許我大遼還有希望。"
耶律撻曷裡憤憤不平地說:"皇上用人不當,這個樞密使蕭奉先,哪裡懂得用兵之道?寧江州之戰時,蕭兀納、蕭陶蘇斡等老臣主張用大軍圍剿,可是他卻不把女直人看到眼裡,怕發大軍讓人笑話,結果出師大敗。他的弟弟蕭嗣先兵敗卻橫加庇護,以致軍心渙散;他的另一個弟弟蕭保先飛揚跋扈,引起了東京之亂,使遼國失去了東京,此後他又在大敵當前之際,逼反了耶律章奴將軍,從而使七十萬大軍死於非命;而今他又狐假虎威,使妹夫飽受皮肉之苦。"
耶律余睹說:"我皮肉受苦是小,而誤國害民卻是罪不容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