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六篇·國家利益 (6) 文 / 胡寧
這樣的神化，其實如同劉邦頭上的紫氣一樣，只說明一個問題，這個孩子有天降大任之意。因為，非常不幸，按漢景帝孩子的順序排位，劉彘沒有太子的資格。
天降大任，劉彘就必須具備一個條件，他得首先成為太子。
但是，太子的頭銜，並沒有落在他的頭上。
這老天，其實有眼睛，並不會亂落餡餅。
那個時候，漢景帝乘著掃滅七國之亂的勝利，將皇權真正集於一體之後，為了國家的利益，他的接班人，也就提到了議事日程上了。最終，漢景帝迫於輿論的壓力，也在栗姬多方運作並施展女人魅力的境況下，立栗姬的兒子劉榮為太子。
因為他最年長的皇子就是劉榮。
薄皇后被廢之後，鑒於各方勢力與矛盾的無法調和，為了保持平衡，漢景帝暫未冊立皇后。也就是說，當時他所有的兒子，都是庶出的兒子。
按長幼排位，也應該就是劉榮。
這個，在周公定禮樂的時候，就規定了。
漢景帝的爺爺劉邦，就想破壞這個規定。不僅沒有做成，還造就了「人彘」的悲劇。鑒於前車之鑒，漢景帝其實並沒有破壞這個規定的打算。
到這個時候，太子之爭似乎就落下了帷幕。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劉榮就是大漢王朝的下一任老大。
但關鍵的問題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按往後事態的發展走勢看，太子之爭，才真正拉開帷幕。
劉榮成為太子，就讓一個人有了巴結的想法。這個人，是館陶公主劉嫖。劉嫖是竇太后的女兒，也是漢景帝的姐姐。這位劉大姐深得竇太后的喜愛，也深受漢景帝的愛戴。在漢景帝是天下一把手的時候，她當然就是頤指氣使的主兒。
但是，她非常明白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在漢景帝之後，她依然還是那個頤指氣使的主兒，就得動動腦筋。這個腦筋她沒有動在自己的身上，她動到了女兒陳阿嬌的頭上。
因為陳阿嬌正好與劉榮的年齡相當，如果阿嬌嫁給了劉榮，豈不就是下一任當仁不讓的國母？
女兒是國母，自己就是國家的丈母娘，而且，同時還是皇帝的姑姑。那麼，在下一任的皇朝中，自己豈不依然還是那個頤指氣使的主兒？
她這想法其實沒錯，只是不大現實。因為她與劉啟姐弟情意太深，又天生一副熱心腸。隔三差五，她就為弟弟拉一點兒「皮條」——把那些三宮六院中未被漢景帝「幸」到的美女，引薦給弟弟。而漢景帝也常常買姐姐的賬，也就輕鬆笑納。
這一做法，讓一個人非常不爽。因為漢景帝都去「幸」其他的美女了，肯定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再來「幸」她。這個人，就是劉榮的母親栗姬。
劉大姐可沒有想到，她的這一做法，早就引起了栗姬的記恨。她當然按著自己一相情願的想法，異想天開地就向栗姬伸去了橄欖枝，還正沉浸於當上國家丈母娘的美妙夢境的時刻，栗姬回話了：「犬女焉能配虎子？」
劉大姐當場暈了。
劉大姐暈了，後果很嚴重。因為她的確受到當時全天下兩個最有權勢的——竇太后和漢景帝的雙重寵愛。這給了王妹妹一個天賜良機。那一天，劉嫖帶著女兒陳阿嬌到了未央宮，如同約好的一般，王妹妹也帶著自己的那頭神豬，去參見皇上。當時的劉彘四歲，陳阿嬌已經七歲，不過，這好像沒有影響姐弟倆的好心情，兩個孩子非常融洽。
劉大姐就趁機抱了劉彘，開玩笑似的問他：「我的小豬兒，將來娶媳婦兒不啊？」
四歲的孩子，肯定非常天真，當即就嘟了小嘴兒：「要啊。」
於是，劉大姐順勢指著宮中的一干宮女：「她們當你的媳婦兒，好不好啊？」
劉彘搖頭：「不好。」
劉嫖又指著自己的女兒：「那麼阿嬌當你的媳婦好嗎？」
劉彘歡歡拍手：「好啊，好啊。」
畢竟是孩子，在如此的境況下，肯定就是天真與可愛，這也使得漢景帝心情舒暢。於是，趁著漢景帝高興，劉大姐也趁熱打鐵：「我們的小豬兒娶了阿嬌怎麼待她啊？」
劉彘再次把他的天真加可愛發揮到極致：「我要造一座大大的金房子，讓阿嬌住進去。」
一句話，石破天驚。
呵呵，明白了嗎，成語「金屋藏嬌」，其出處就在這裡。
這讓漢景帝非常震撼，一個四歲的孩童，居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簡單。
這不簡單的後面，是否暗藏玄機？
是的。
因為，這即刻產生了一條利益鏈。這一條鏈，當然就把劉大姐和王妹妹聯繫了起來，也把劉彘和陳阿嬌連在了一起。
因為漢景帝順水推舟，促成了這一樁兒女親事。
這兒女親事顯然就把劉大姐拉到了王妹妹的陣營中。劉大姐要想成為今後國家的丈母娘，她首先要做到的是，把劉彘推上太子寶座。
但是，現在的太子寶座，已經有人佔據了。
這是一個問題，而且還是個巨大的問題。
因為，坐在太子寶座上的那個同學，一定不會自動走下來。
那麼，劉大姐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在這一事態中，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王妹妹為了把自己的兒子推上太子寶座，又做了一些什麼事情呢？
在太子保衛戰中，那位頤指氣使的栗姐姐，又有什麼樣的反擊呢？
請待胡寧娓娓道來吧。
夢境的背後
其實，真正讓漢景帝感到劉彘不簡單的，是另一次對話。那一天，漢景帝再次到了王妹妹的房裡。我們前面就說過，漢景帝非常喜歡這位王妹妹，儘管她已經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但漢景帝總是抑制不住常常「幸」她。
那一天，漢景帝又來了。只不過，劉彘剛好也在那裡。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漢景帝就把劉彘抱在腿上，隨口逗玩：「朕的小豬兒，你想不想當天子啊？」
那個時候，恐怕誰都知道「天子」為何物，只要是皇帝的兒子，也都有當「天子」的機會。這樣的回答，應該無一例外沒有懸念：想，但是已經沒有機會，因為哥哥劉榮已經是太子了。
這個回答，基本上是除了劉榮之外的所有皇子的標準答案。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劉彘的回答，卻令漢景帝大跌眼鏡。
因為，他不按設想的思路回答。
四歲的劉彘，依然嘟了嘟他的小嘴：「不想。」
這讓漢景帝非常意外，於是再次隨口而問：「當天子不好嗎？」
四歲的劉彘，再次不按規矩出牌，他回答，而且是用堅定不移的口氣回答：「好。」
劉彘這個小兒，顯然引起了漢景帝的興趣：「哇，既然好，為什麼不想當啊？」
這是一個兩難的回答，要想答案圓滿，基本上就不是孩子了。
一個年僅四歲的孩子，他能夠回答如此的問題？
我們不用猜，回答一定就是信口胡謅。
其實，就算劉彘胡說八道，也依然可以博得長輩們歡歡一笑。畢竟四歲的孩子，無論他怎樣講話，永遠都無法脫離天真與可愛。
漢景帝摟著他的「豬」兒，多半就在等他信口雌黃。
目的，當然是博取一笑，心情舒暢。
但這個世界在很多時候，事情都不按常規的想像發展。
因為，劉彘說出來的一番話，漢景帝當場崩潰：「兒臣當了天子，父皇就駕崩了。所以兒臣不願當天子，兒臣要父皇活萬歲萬萬歲！」
啊，這孩子，真的就是豬！年僅四歲，居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番話，讓漢景帝熱淚滿盈。
因為劉彘的這番話，暗含著一個孩子發自肺腑的對父親真誠的愛，不扭捏不造作，自然生成；同時，這一番話還與當時的道德理念相吻合，因為那個時候道德構建的第一要素就是：百善孝為先。
這一要素，其實延續至今。
這一番話，正好表達了一個孩子對父親真誠的孝心。
因為，對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說，這樣的功利，肯定還沒有形成。
激動之餘，漢景帝陡然發現，他和他的爺爺一樣，犯了一個不可救藥的致命錯誤，他不該早早就冊立太子。於是從這一天起，他就有了撤換太子的打算。
問題的關鍵是，劉邦曾經有過一次更換太子的做法，不僅太子沒有更換成功，倒使得整個後宮血雨腥風。前車之鑒，漢景帝有此膽量，冒這樣的風險嗎？
這事並不好辦，因為曾經的呂後一手促成的「人彘」事件，為每一位皇室成員，都烙上了深深的烙印，心有餘悸。
這是一個巨大的陰影，他能夠輕鬆地消除嗎？
現在，大夥兒明白了嗎？那個「神豬」的夢境，其實與漢景帝想要更換太子，有著真實而又必然的關聯。這樣的夢境，其實就如同我們上一季講到的，劉邦頭上躍躍騰飛的紫氣一樣，是在為更換太子，尋找理論根據。
當然，王妹妹的夢境，其實與漢景帝的夢境如出一轍。
她的用意，也就昭然若揭。
在那個年代，迷信盛行，漢景帝在告訴世人，他的那頭「豬」兒，是神豬投胎，或者，根本就是天蓬元帥下凡。天降大任，就應該降於那些頭頂上有著光環的「豬」兒身上。
這一夢境，說白了，僅用三個字就可以歸納——懵人的。
當然，他的這個「懵」，倒不一定是在「懵」天下老百姓。老百姓最為關注的，其實還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吃飽穿暖，無生計的憂慮，也就萬事大吉。至於帝王將相家的孩子，是神豬投胎，抑或神狗下凡，與他們的切身利益沒有必然的關聯。
漢景帝真正的用意，是在「懵」全體中央委員，包括他自己的母親，那個權謀心智都無人能及的竇太后。
那個時候的科學技術，可不比今天，一些無法解釋的天象、氣候，以及地震與火山，那些散佈於社會角落的巫婆神漢，就會跳出來，處心積慮甚至就是信口胡謅地加以神化。
大家都不具有相應的知識，當然就很容易被一些別有用心的同志利用。
N年前，我曾經就在一本功力深厚的大師的書裡，看到一個情景，因為當時有一個說法，1997年，是世界的末日年。於是功力深厚的大師們為拯救地球和人類緊密團結。據說他們廣發江湖令，聯絡了至少兩千名功力深厚的大師，雲集於泰山之巔，集體與天對話。
具體的做法就是，在1997年的某一天早晨，當如同嬰兒臉蛋的太陽露出笑臉的時候，雲集泰山頂上的一幫「大師」，就伸長脖頸仰著頭，對著浩瀚無邊的蔚藍色的蒼穹，嘰裡咕嚕，當然還對著藍天白雲，一板一眼地集體發功。
頭頂天腳踏地，傲然挺立，弄得就跟真的一樣。
然後，這位功力深厚的大師，還在他的書裡告訴我們，他們說的是我們人類無法聽懂的「宇宙語」，是在與老天爺對話。目的，當然是在懇請老天爺，在1997年之後，繼續讓我們綠樹成蔭的蔚藍色的地球，正常運轉，也使全人類繼續存活。
據說，老天爺在聽了他們的對話和申述之後，批准了他們的要求。
呵呵，連老天爺都汗顏，這功力實在太過厲害，他老人家不得不忌憚三分。
所以，當時間至1998年之後，全人類才能夠得以繼續在美麗的家園，盡享天倫之樂。
因為地球在老天爺的批准下，才得以繼續正常工作。
結論是：這是我們偉大的大師們，為全人類作出的無法估量的巨大貢獻。
但是，他們不要人類的史官記錄這一事件，因為大師們都抱有一個浩然正氣的革命理念，都懷有一顆十足的善良的心，做好事不留名。
這樣的故事，或者情景，絕大多數的朋友看了，不過博取一笑。該幹什麼自然還幹什麼，該怎麼幹依然還怎麼幹。
但關鍵的問題是，的的確確，就有那麼一些朋友看了，居然就相信這是真的，竟然邀約去首都靜坐——要求給予功力深厚的大師們合法的地位，還有應有的待遇。
動動腦筋嘛，既然他們都可以和老天爺歡歡然對話聊天，功力互動，豈不早已經位列仙班？哪裡還用得著凡夫俗子，熬更守夜為其靜坐而爭取待遇？
擁有如此的能量，要什麼樣的待遇、地位，不是手到擒來？
吹一口仙氣，黃金、美女豈不蜂擁而至，爭先恐後迎面撲來？
門板都擋不住。
漢景帝的用意，多半如出一轍，不過就是希望利用一些迷信的色彩，懵住那個信奉黃老學說的老太婆——他的媽媽竇太后。
至少改變老太婆一些根深蒂固的看法。
實事求是說，包括那段「天子和萬歲」的對話，我都不相信它是完全真實的，一個四歲的孩子，無論他是否神豬神狗，都不可能擁有如此清晰的條理。
這中間，多半就有窺透漢景帝心思的御用文人們，有意無意的藝術加工。
以竇太后的高瞻遠矚，就真的不能洞穿漢景帝隱藏於心靈深處的用意嗎？
漢景帝能夠如願以償嗎？
別急，我們得靜觀勢態的發展。
正因為漢景帝有了這樣的打算，神豬的夢境，當然就在宮中悄然流傳，不脛而走。在一幫不明真相的太監宮女嘴裡，栩栩如生，活靈活現，說得就與真的一樣，如同親歷其境。整個後宮再一次暗潮湧動，沒有硝煙，卻戰事又起。在這一次生死博弈之中，王娡和栗姬、劉榮與劉彘，鹿死誰手？
誰，笑到最後？
這一次，會不會再一次產生後宮母子的殘忍虐殺？
下一任的董事長，又有什麼樣的作為呢？
欲知後事，朋友們稍安勿躁，請看下季《大漢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