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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杜鵑花開 (7) 文 / 王松

    張四十三將兒子天壽送去參軍以後,劉媒婆又到山後的青竹村去過一次,將這件事對宋樟發說了。宋樟發聽了當然明白,是張四十三知道了這件事的底細,才故意使出這樣一個金蟬脫殼的計策,所以雖然在心裡窩一口氣,卻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但就在這時,劉媒婆又告訴了宋樟發一件事。劉媒婆說,張四十三將兒子和女婿送走之後,自己害了一場大病,這場病害得很重,一連十幾天不能下床,而且一口東西都吃不下,吃了就吐,最後吐得連腸子裡的黃水都倒出來。劉媒婆對宋樟發說,你要想跟張四十三緩和一下關係,這時正是機會,張四十三的兒子天壽畢竟對這門親事很滿意,張四十三也曾親口說過,他雖然將兒子送去鬧紅也並沒有要毀約的意思,所以大家將來還是親戚,現在借這機會軟一軟面子,日後大家才好再見面。宋樟發聽了想一想,覺得劉媒婆說的也有些道理。宋樟發的家裡還有一些滋補藥材,於是在這個中午,就帶了一些藥材和劉媒婆一起來何屋村看望張四十三。

    張四十三在這個下午躺在自己家的竹床上,看到和劉媒婆一起進來的宋樟發,沒說任何話。宋樟發也有些訕訕的,就將帶來的藥材放到床頭說,你的氣色不太好啊。

    張四十三虛弱地嗯一聲,說是啊,攤上這樣的事好不了。

    宋樟發越發感到尷尬,說,你該吃些補藥,養一養身子。

    張四十三聽了搖搖頭,說心病,吃啥補藥也沒用啊。

    宋樟發沉了一下說,這一次的事……你看……

    張四十三立刻擺擺手,讓他不要再說下去。

    宋樟發想了一下,還是說,其實,我也是好意……

    張四十三又搖搖頭說,這件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宋樟發只好收住口,又稍稍坐了一下就告辭出來了。

    在宋樟發跟隨劉媒婆來看張四十三的這個中午,劉媒婆始終沒說一句話。

    她將宋樟發送走,又回到張四十三這裡,見張四十三躺在竹床上,臉色焦黃,兩片嘴唇也已經爆起干皮,就問他秋蓮去了哪裡。秋蓮是張四十三的女兒。張四十三告訴劉媒婆,秋蓮去山上挖筍了,他這兩天剛剛止住吐,只想吃一點鮮嫩的竹筍。

    劉媒婆沉了一下,對張四十三說,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張四十三問,什麼事。

    劉媒婆說,你這幾天……還是住到我那裡去吧。

    張四十三聽了看看她問,住你那裡……幹什麼?

    劉媒婆說,你住到我那裡,我也可以照顧你,再說……宋樟發拿來一些滋補藥材,秋蓮一個女孩家也不懂煎,我男人……當年是郎中,我跟他學過煎藥的。

    張四十三聽了沒再說話,只是又朝劉媒婆看了一眼。張四十三這時已經看出劉媒婆的心思。劉媒婆是覺得自己這件事沒有辦好,有些愧對張四十三,所以才想這樣彌補一下。張四十三想到這裡,不由得在心裡點點頭,覺得這劉媒婆還算有些良心。

    劉媒婆又說,別再猶豫了,跟我走吧。

    她這樣說著就走到張四十三的近前,將他從竹床上扶起來,攙著慢慢走出屋,朝村外水塘邊的青瓦屋走來。張四十三雖然仍很虛弱,但感覺到劉媒婆攙扶自己的兩隻手軟軟的,自己一邊走著偶爾碰到她的身體,她的身體也是軟軟的,這種軟軟的感覺使他的腳下漸漸有了一些氣力。張四十三還隱隱聞到,從劉媒婆的身上飄散出一股氣息。這氣息讓他很舒服。

    就這樣,張四十三就在村外水塘邊的青瓦屋住下來……

    劉媒婆果然對煎藥很在行。她的家裡還有她男人當年留下的專門煎藥用的沙鍋吊子。張四十三發現,劉媒婆竟是一個很細心的女人,她在為他煎藥的同時,還去村裡買來一隻老母雞,殺掉之後熬了一鍋雞湯。劉媒婆為張四十三講解,其實很多草藥並不是煎一煎就可以用的,還要有其他東西相配,也就是藥引,比如具有滋補功效的草藥,就要用雞湯作藥引,而且最好是三年以上的老母雞,只有這樣滋補的藥效才會充分發揮出來。但張四十三畢竟是一個很精明的人,精明的人在每遇到一件事時都會在心裡問一個為什麼。他想,雖然劉媒婆將自己接來她這裡,是想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但她做得是不是有些過了?她這樣為自己熬湯煎藥地伺候,總讓人感覺過於慇勤,似乎這背後還有什麼企圖。於是,一天下午,張四十三看著給自己端過一碗藥湯來的劉媒婆,就問她,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呢?

    劉媒婆也看一看張四十三,反問道,你說……為什麼呢?

    張四十三說,我正因為想不明白,所以才這樣問你。

    劉媒婆把藥碗放到張四十三的跟前,沒有說話。

    張四十三又問,就因為……我兒子這件事嗎?

    劉媒婆又看一眼張四十三,輕輕歎息一聲。

    張四十三就不再說話了,只是很認真地看著劉媒婆。就這樣看了一陣,劉媒婆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又說,你放心,我這回……沒再拴套兒給你鑽。張四十三的嘴唇動了一下,他想對劉媒婆說,劉媒婆畢竟是一個寡婦女人,而自己又是這樣一個鰥身男人,她讓自己這樣住到她的青瓦屋來,雖然是他住一間屋,劉媒婆住另一間屋,她就不怕別人在背地說閒話麼?但他話到嘴邊,又嚥回去。劉媒婆卻似乎看懂了,衝他笑笑說,我不怕的,我什麼都不怕的,我已經是這樣一個女人了,還有什麼好怕呢?

    劉媒婆說,你只要把身體養好就行了。

    劉媒婆的雞湯草藥果然有了功效。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張四十三的身體漸漸恢復起來。張四十三曾幾次提出,想回家去,卻都被劉媒婆攔住了。劉媒婆對他說,你的病剛好,再吃幾天草藥養一養,家裡有秋蓮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呢。劉媒婆這樣一說張四十三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其實張四十三的心裡也不想回去。他覺得在這青瓦屋住著挺好。

    但就在這時,突然出了一件事。

    出事是在一天晚上。

    在這個晚上,張四十三原本回家去了。他是下午回去的,他的女兒秋蓮上山挖筍扭傷了腳,他聽到消息就回去看一看。但回到家時才發現,女兒秋蓮的腳傷並不重。女兒秋蓮只是想讓他回家來。女兒秋蓮覺得劉媒婆絕不是一個簡單女人,雖然她說,是由於這一次的事沒有辦好,心裡愧疚,想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才將張四十三接去家裡照料,但秋蓮卻覺得並不是這樣,秋蓮還想不好劉媒婆的真實用意,但她知道,這件事絕沒有這樣簡單,況且父親住到這樣一個女人的家裡也畢竟不妥,會在村裡招來閒話。

    女兒秋蓮在這個下午見到父親還是感到有些意外。她不得不承認,父親在劉媒婆那裡養了這段時間身體的確明顯好起來,不僅面色紅潤,人也顯得精神了許多。但她想了想,還是將心裡的這番憂慮對父親說出來。她警告父親,最好還是不要沾惹劉媒婆這種女人,否則將來說不定會吃大虧的,而且,現在村裡已經有了難聽的閒話,就算父親不在乎,她也很在乎。所以,她對父親說,還是不要再去劉媒婆那裡了。張四十三聽了女兒秋蓮的話沒有說什麼。他當然清楚,女兒說的是有道理的。但他的心裡卻還是想回劉媒婆的那間青瓦屋去。張四十三已經十幾年沒有聞到女人的氣味了,他覺得劉媒婆那間青瓦屋裡的獨特氣味真的對他充滿了誘惑。於是,他對女兒秋蓮說,劉媒婆那裡還有一些滋補的草藥,待他把那些草藥吃完了就會回來。女兒秋蓮已經看透父親的心思,就耐心地對他說,你現在病已經好了,幹嘛還要再去吃那些滋補的草藥呢?男人補藥吃多了是沒有好處的。女兒秋蓮的話讓張四十三有些煩躁起來,他擺擺手說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我的病好沒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去劉媒婆那裡,等把病徹底養好自然會回來,你一個人在家裡,只要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他這樣說罷就從家裡出來了。

    這時天已黑下來。張四十三由於在家裡一直和女兒秋蓮說著回不回劉媒婆這裡的事,就並沒有顧上吃晚飯,於是一邊走著就覺得肚子咕咕地叫起來。就在他走到水塘邊的青瓦屋門口時,突然聞到一陣菜香,接著就聽到屋裡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張四十三立刻站住了,仄起耳朵聽了聽。他聽出這說話的男人是宋財旺,但又聽了一陣,卻並沒有聽清宋財旺在說什麼。不過大致的意思還是聽出來,好像是宋財旺想讓劉媒婆做什麼,劉媒婆不肯。這中間劉媒婆好像還說到了張四十三,她說張四十三一會兒就會回來什麼什麼的。宋財旺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含混,好像是說已經這樣晚了,張四十三不會再回來了如何如何。張四十三聽到這裡一下有些猶豫,不知自己該不該進去。但就在他決定要走,轉過身去的一瞬,腳下發出突嚕一響。屋裡立刻沒了動靜。就這樣靜了一陣,屋門卡達一響,劉媒婆從門裡探出身說,你回來了?快進來吧。張四十三隻好站住了,慢慢轉過身朝劉媒婆看了看。與此同時,就見宋財旺從劉媒婆的身後閃出來。宋財旺的一隻腳跨過門檻時,目光與張四十三碰了一下。但他的目光立刻避開了,接著就低下頭去,邁出門檻沿著水塘邊匆匆地走了。

    張四十三仍然站在門口,一直看著宋財旺走遠才轉過身來走進屋裡。

    屋裡的桌上擺著幾盤菜,還有一壺燒酒。張四十三朝桌上看了看,又回過頭去看看站在身後的劉媒婆。劉媒婆連忙走過來說,這些……都是給你準備的。

    張四十三聽了笑一笑,說,是給我準備的嗎?

    劉媒婆睜大眼看看他問,怎麼,你不相信嗎?

    張四十三點點頭說,我相信,當然相信。

    他一邊說著就在桌前坐下了。

    劉媒婆走過來,沉了一下說,我是看你身子恢復了,所以……今天才弄了幾個菜,還買了一壺燒酒,想等你回來……可沒想到,宋財旺來了,他來是……是……

    張四十三又笑了一下。他笑的意思很顯然,劉媒婆沒必要再解釋。

    劉媒婆又用力看一看張四十三。

    張四十三說,你真的沒必要跟我解釋,你跟宋財旺怎麼樣,那是你的事。張四十三心平氣和地說,我是你什麼人?你有什麼必要一定跟我說呢?

    他一邊說著就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揚頭喝下去。

    劉媒婆也就不再說話了,開始和張四十三相對著喝起酒來。張四十三平時從不喝酒,第一,他認為喝酒會影響一個人的判斷力,很可能會將一件原本很精明的事情辦成一件糊塗事。第二,他想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要把自己好好的清醒頭腦喝糊塗了呢?但張四十三不喝酒並不等於不會喝酒,他的酒量很大。在這個晚上,他就這樣和劉媒婆相對著一杯一杯地喝起來,直到將一壺酒全都喝光。這時劉媒婆也已經喝得面若桃花。張四十三朝坐在對面的劉媒婆看了一陣,就慢慢放下酒杯站起來。劉媒婆也站起來,看一看張四十三,然後走到他的跟前,拉起他朝自己的屋裡走去……

    張四十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真的是徹底恢復了元氣。他已經十幾年沒有女人,因此就將積蓄了十幾年的氣力全都用在了劉媒婆的身上。劉媒婆到了這時竟然像是渾身抽去了筋骨,張四十三感覺自己幾乎要深陷進去。就在張四十三憋足一口氣用盡最後一點氣力的一瞬,劉媒婆哦地一聲,然後慢慢睜開眼,一下一下地看著張四十三。張四十三疲憊地歪在一旁,喘息了一陣,忽然發現劉媒婆正在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於是看看她問,你怎麼了?

    劉媒婆說,你就……搬過來住吧。

    張四十三看看劉媒婆,沒有說話。

    劉媒婆又說,要不……我搬過去?

    張四十三仍然沒有說話。

    劉媒婆伸手在張四十三的身上撫摸著。顯然,她對張四十三剛才的表現很滿意。張四十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劉媒婆撫摸得又一點一點膨脹起來,這種膨脹很令人興奮。於是,他又翻身上去。他這一次做得比上次更加用力,也更加兇猛,就像是到了一片不要錢的西瓜地,臨走時再狠命地吃上幾口。劉媒婆被他做得忍耐不住,不由得哼哼嘰嘰地叫出聲來。張四十三拚命地用自己的身體撞擊著劉媒婆,就這樣一次之後,接著又是一次,漸漸地,他感覺已將身體裡的內容全都抖落乾淨了,然後才將自己像個空口袋似地扔到一邊。他閉著兩眼,聽到自己的心臟仍在不停地噗噗跳著。過了一陣,劉媒婆的手就又摸過來。劉媒婆的這隻手似乎會說話,她摸了一陣,然後說,你……搬過來吧?

    接著又說,要不……我搬過去?

    張四十三忽然翻身坐起來。

    劉媒婆吃驚地問,你……要去哪?

    張四十三一邊穿著衣裳說,回去。

    劉媒婆問,回哪兒?

    張四十三說,回家。

    回……家?

    嗯。

    張四十三這樣說著已經穿好衣裳。跳到地上就拉開門走了……

    這是張四十三對自己的表現最滿意的一次。

    他在這個晚上雖然喝了很多酒,但頭腦仍還保持著清醒。其實在這個傍晚,當張四十三站在劉媒婆青瓦屋的門外,聽到她在屋裡跟宋財旺說話的那一刻心裡就已經明白了,女兒秋蓮說的是對的,他不能跟這個女人攪到一起。但是,不能跟她攪到一起並不是說就不能跟她在一起,他認為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他在心裡將這兩回事分得很清楚。張四十三認為,這也正是自己精明的地方,他已經十幾年沒有女人了,而劉媒婆又是這樣一個俊俏的很有女人味兒的女人,他很清楚這個女人自己該不該要,如果要又應該怎樣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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