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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奪嫡 (1) 文 / 張建偉

    客印月寢宮內,風蕩窗欞,發出異樣的聲響。

    朱由校忽然出現在門口處,溫柔地呼喚著:「奉聖夫人,你在哪兒,你在這裡嗎?」

    回答他的仍是風蕩窗欞的聲音。

    朱由校朝前慢慢走著:「夫人,你不該躲避由校,由校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他四下尋覓著,「夫人你出來吧,由校想跟你聊聊,如今沒人打擾咱們了,父皇也不能。由校從小就把夫人當做自己的親娘,可父皇不讓由校親近夫人,父皇好狠心啊。」

    忽然一道閃電,照亮了客印月驚恐的臉,她蜷曲在一個角落裡。

    「夫人原來在這裡,別怕,是由校……」

    「你別過來!」客印月驚恐地喊道。

    朱由校朝前走著:「夫人為何要怕由校呢?若不是父皇淫亂,由校從小吃的就是夫人的奶,夫人就是由校的奶娘……」

    「你殺了你父皇!」

    「原來是為這個,這不正是夫人希望的嗎?父皇不該佔有夫人,他奪了兒臣所愛,夫人也不會真喜歡父皇吧?由校知道夫人喜歡的是……」

    朱由校越走越近,客印月猛然站起,朝另一個角落奔去。

    朱由校奔過去,撲了個空。客印月再躲,朱由校又撲。

    客印月終於被朱由校撲倒在床上,她掙扎著喊著:「你答應過我,你放過我。」

    朱由校死死地按著客印月掙扎的手:「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兒。」

    客印月仍是掙扎:「你也答應過天石……」

    朱由校猛然撕開客印月的衣裳:「由校就要當上皇帝了,夫人應該喜歡……」

    「不!不!」

    朱由校狠狠地撕扯著客印月內裡的衣裳……

    「噓……夫人不該太著急,總有一天,由校會讓夫人當上皇后,請夫人給由校一點時間……」

    「不……不!」客印月驚恐起來。朱由校死死地壓在客印月身上,深情地瞅著她的臉:「夫人,你是奉聖夫人,你該知道,你侍奉的聖上應該是我,你是夫人,你也是我娘,我等了十七年,我終於等到了你……」

    又是一道閃電。

    朱由校狂亂地親吻著客印月的臉。

    雷聲滾滾而來。

    客印月驚恐的喊聲被淹沒。

    奉聖宮廣場四周點燃的巨型蠟燭忽然全都被風刮滅了。

    一個太監舉著火把喊著:「快!快點上!」

    齊大人走過去攔住他:「等等吧。」他仰面瞅著天空,「干打雷,不下雨,真是邪門。」

    「若是下了雨,那就全瞎了。」

    「不會,這麼大的風,這月份,不會有雨。」

    撕扯爛了的衣裳幾乎遮蔽不住客印月的身體,她竭力拽著不完整的布片,蜷曲在床上的角落裡……

    朱由校站立在床邊,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由校總算明白,父皇為何對夫人絕不放手。」

    客印月蜷曲在角落裡,淚如雨下。朱由校整理好衣服,盯向客印月。

    「朕答應你,一旦登上皇位,朕即刻冊封夫人為皇后娘娘。」

    「小爺,一切都料理好了。」劉公公小心翼翼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皇后娘娘,朕去去就來……」說著,朱由校轉身而去,留下一句話,「看著她……」

    劉公公一揮手,兩個太監站立在門口兩側,劉公公帶上門,緊隨朱由校而去。

    窗戶被風推開,客印月淒楚、無助的目光掃視著四周,最後停留在月光忽隱忽現的窗欞上。

    她朝窗欞處爬過去……

    宮後密道,魏忠賢提著燈籠在前開路……

    朱由榿、錢仕達,還有十名錦衣衛白靴校尉跟隨在後……

    到處雜草叢生,幾乎看不到路。

    客印月從窗欞外摔下,手中提著個小包裹。她爬起來,瘋狂地跑著……

    她很快跑到高牆下,牆是那樣高,她根本無法爬上去……

    牆外忽然有動靜,客印月壁虎一般貼在牆上,不敢看,不敢喘氣……

    牆外,魏忠賢提著燈籠審視著牆壁:「是這兒。」他使勁推了一下,一道與牆壁嚴絲合縫的「壁門」顯現出來。

    朱由榿、錢仕達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隨著魏忠賢一聲「請」,朱由榿、錢仕達和錦衣衛們魚貫而入。

    「門」內一側,壁虎般貼著牆壁的客印月大氣不敢出,她慢慢地朝「壁門」移動著,「壁門」在魏忠賢等人身後緩緩關閉著……

    最後時刻,客印月從門縫中擠了出去。

    似乎聽到了動靜,魏忠賢一行停住腳步。

    朱由榿問:「什麼聲音?」

    魏忠賢隨口答道:「怕是野狼,大爺、錢大人,請。」

    前面傳來喜氣洋洋的音樂聲。

    朱由榿冷笑一聲:「聖上大喜,滿朝皆賀啊。」

    奉聖宮廣場上,宮廷樂班正在演奏著音樂。

    四周的蠟燭再次點燃。

    風停了,圓圓的月亮掛在天空。

    楊漣等眾大臣已在太監們的引導下,款款而入,依次落座。

    忽然,白鴿在空中盤旋起來,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大臣、太監們都舉頭望去。

    白鴿最終盤旋而去……

    客印月在宮外狂亂地奔跑著,高大密實的草叢劃著她本已襤褸的衣衫……

    她邊跑邊四下張望,尋找著道路,卻不知跑向何方。

    忽然,她停住了。

    一隻白鴿正在她頭頂盤旋。

    她仰首衝著白鴿哭道:「你,帶我去找他……」

    白鴿聽話地朝前飛去。

    客印月追隨而去……

    魏忠賢引領著朱由榿和錢仕達在宮殿內行走著。

    朱由榿忽然站住。

    魏忠賢也站住了:「大爺,就快到了。」

    朱由榿深深地瞅著魏忠賢:「為何還不見魏公公?」

    「義父說,他始終要陪侍在陛下身邊,以防不測。」

    朱由榿忽然拔出匕首,頂在魏忠賢的腰間:「走!」

    燈火輝煌的皇帝寢宮就在眼前。

    透過寢宮門的紗簾和兩側杏黃色幔帳,隱約可見皇帝朱常洛斜倚在龍床玉輦上,魏公公侍立在床頭一側,十來個持梃太監護衛著。

    朱由榿隱藏的匕首抵在魏忠賢腰間,與錢仕達和十個錦衣衛白靴校尉來到幔帳前。

    魏忠賢在幔帳前垂首:「啟奏陛下,大爺和錢大人覲見。」

    隔著紗簾,朱常洛似乎嚷了句什麼。

    只聽魏公公宣道:「陛下有旨,宣大爺和錢大人覲見。」

    朱由榿與錢仕達緊張地對視一眼。

    朱由榿點點頭,錢仕達微微舉手。

    十名錦衣衛白靴校尉迅雷不及掩耳,立刻上前悶住幔帳前持梃太監的嘴巴,將他們的脖子一擰,十名太監瞬間斷了氣。屍體前,錦衣衛白靴校尉代替了太監的位置。

    魏忠賢渾身顫抖,竭力鎮靜地撩開了紗簾。

    朱常洛斜倚在龍床玉輦上,錦被覆蓋著他。魏公公侍立床頭,神情異樣。

    朱由榿、錢仕達趨步上前跪下了:「兒臣(臣)叩見父皇(陛下)。」

    忽聽魏公公一聲恐懼的喊聲:「大爺!快走!」

    只聽「撲哧」一聲,魏公公的心臟中了一刀,他癱軟在地,身後的幔帳被利刃頃刻間割開。

    朱由榿、錢仕達忽地起身,錢仕達喝道:「來人!」

    十名錦衣衛白靴校尉,抽出鋼刀,朝幔帳後砍去……

    令朱由榿、錢仕達大吃一驚的是,十名錦衣衛白靴校尉回身對準了他們倆。

    劉公公陪侍著朱由校走了出來。

    朱由榿獰笑著:「三弟好手段!」

    朱由校點點頭:「現在的人只欣賞你的成功,絕不在乎你用什麼手段。」

    朱由榿環顧:「大哥我正在欣賞。」

    朱由校走到寢宮內錦衣衛的站位處,指點著:「隔著帳幔,帳內帳外,橫平豎直,我親自用尺子量過。你的人先料理我的人,我的人再料理你的人,都在同一個位置,不失毫釐。」他臉上現出滿意的神情,「不錯,真是不錯。」

    「你也同樣料理了父皇?」

    朱由校好像很驚愕:「大哥說什麼?大哥怎能這樣說?父皇待我恩重如山,我豈能這麼做?」他走向床輦邊,「你看到了,父皇這不好好的,父皇只是有點吃驚,父皇沒想到大哥會這麼狠毒,一次又一次要殺他老人家最喜歡的小皇子,必欲除之而後快。父皇對此很是生氣,父皇,您說對吧?」

    床輦上的朱常洛好像真的點了點頭。

    朱由榿怒道:「三弟,你贏了就是,何必裝神弄鬼!」

    朱由校像是滿臉驚愕:「大哥說我贏了?」轉而滿臉喜色,「多謝大哥!」

    「行啦!你殺了我吧!」

    朱由校臉一繃:「骨肉相殘,我豈能做這等事!這種事只有你才做得出來。想想,你殺了我幾回?三弟我還在娘胎裡,你就要殺我!我剛剛出世,你就引狼入室,還是要殺我!我最想不明白的是,父皇已然暗示儲君之位歸屬二哥,可你還是要殺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就因為你要殺我,十七年來,我不敢邁出宮門一步!照魏公公的說法,我還是個孩子,我哪裡得罪你了?可你失敗了,你沒能得逞!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三弟雖然是個孩子,卻比你聰明一百倍!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奉父皇之諭令,無往不勝!」他忽然奔到床輦前,「父皇,您又宣諭了?您說什麼?讓我殺了大哥,讓我當皇帝?」朱由校跪在床輦前,深深叩首:「父皇聖明!」

    朱由榿獰笑著:「父皇若真是還能宣諭,『有嫡立嫡,無嫡立長』,也輪不到你當皇帝!」

    朱由校跪著回首:「大哥你沒聽到?你真沒聽到父皇聖諭?」

    朱由榿瞅向錢仕達:「這會兒,我真希望二弟還活著。」

    錢仕達道:「二殿下沒死。」

    朱由榿一把抓住錢仕達的手:「真的?」

    「楊天石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宮裡宮外這麼大動靜,他不會等閒視之。」

    朱由榿竟然有些激動:「你是說……」

    錢仕達點點頭:「不會錯!」

    聽著他們的話,朱由校怔怔地站了起來。

    朱由榿面對朱由校,滿臉的嘲弄:「三弟,咱們的父皇在等著你二哥回京,朝臣們在等著父皇賞月,其實是等待父皇宣諭儲君所屬。你再問問父皇,他老人家要哪個接他的班?」

    「我!」朱由校斷然道。

    「你說了不算,我想聽父皇親口說。」

    朱由校深深地瞅著朱由榿:「大哥,一切不過是個遊戲,你又何必當真?」

    說著,朱由校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話:「劉公公,這裡交給你了。」

    奉聖宮殿前廣場,燭光通明,絃樂聲聲。齊大人率領的錦衣衛在四周侍衛,隱身在暗影中。

    廣場通道兩側的桌案上,擺著各種水果和月餅,朝臣們吃著、交談著……

    朱由校一身光鮮,滿面笑容,走出奉聖宮門。

    眾臣紛紛起立施禮:「三殿下。」

    朱由校笑嘻嘻地左右拱手:「諸位,諸位……」

    楊漣等走了過去:「三殿下。」

    朱由校親切地拉住了楊漣的手:「楊大人,這麼多日子,內閣繁務,都辛苦楊大人了。」

    「三殿下有心,楊漣應該做的。」

    朱由校親切地環顧眾臣:「諸位大人都請坐吧,父皇正在訓示我大皇兄,就等二皇兄奉詔回朝,我估摸著,這就到了,父皇也該出來了。」

    騎在馬上的朱由檢、楊天石、錢寧已可以遙遙望見北京城城郭了。

    楊天石鼓勵著:「二殿下,就要到了。」

    朱由檢道:「但願還來得及!」

    楊漣等大臣與朱由校在通道一側圍案敘談,不遠處的大臣側耳聽著。

    「楊漣本不該多嘴,然陛下中秋賞月,詔諭眾臣同樂,此事亙古未有,三殿下以為陛下究竟所為何事?」

    「楊大人眾臣之首,東林領袖,父皇最為看重,無論何事,楊大人若是不知,那就沒人知道嘍。」

    「三殿下說笑了,宮闈之事,若非陛下問及,楊漣從不多嘴。」

    「楊大人何必客氣,『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此國本之爭,楊大人率東林黨人,還不是與父皇爭了十幾年。」

    楊漣一怔。朱由校親切地拍著楊漣的手。

    「然由校以為,楊大人爭得好。我大明國本不張,又何以立國?我想此事今晚便有分曉,楊大人從此可以安枕無憂了。」

    「難道陛下就要宣諭嗎?」

    「就等我二哥回京。」他深深地瞅著楊漣,「可楊大人也知道,我大哥很難說服,雖說父皇金口玉言,不容置喙,畢竟都是親生兒子,難免費許多口舌……」

    楊漣敬佩地瞅著朱由校:「多年以來,三殿下高風亮節,無事不以社稷為重,楊漣感佩。」

    忽然,宮殿內響起了驚恐的聲音,那是劉公公的聲音:「陛下!陛下啊!」

    朱由校及眾臣忽地站了起來。

    宮殿內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木梃和刀劍擊打聲,以及劉公公不斷的呼喊聲:「陛下!陛下啊……」

    朱由校喝道:「錦衣衛!跟我護駕!」

    齊大人應道:「遵命!」一揮手,錦衣衛從四下奔出,朱由校、齊大人帶著錦衣衛向宮門奔去。

    宮門口,先是魏公公的屍體滾了出來。

    眾臣驚恐地「啊」了一聲。

    朱由校果斷地一舉手,錦衣衛在宮殿門前立刻站成一排,面對宮門。

    這時,持梃太監們推出了朱由榿和錢仕達,二人栽倒在門外,持梃太監們列隊門外兩側。

    眾臣又是驚愕地「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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