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文 / 陳渠珍
我抄譯這一本故事,前後悲泣數次。人類自有文明以來,動用文字壯嚴載錄的事體,有時想想,也不過就數十樁,翻來覆去,無非羅密歐朱麗葉、李爾王、桃園結義或眾所熟知的特洛伊木馬,以及《魯賓遜漂流記》、《變形記》一類。我以為陳渠珍這名中國的崇山峻嶺裡出來的男子追憶中的早年經歷,介於古今中國的大變革年代裂縫,足可躋身於其中著名的行列。不久前,和《走進西藏》作者馬麗華通電話,我曾無意間概括它成「西原故事」。大家知道,西原就是這一場浩大生死歷險裡那名聰慧的藏族少女;如果當年的陳渠珍攜115名士兵冒死穿越舉世聞名的唐古拉山口、羌塘大沙漠,走回內地一路走了有一萬里路,那麼,西原不過像是茫茫萬里路上的一株小草;但這棵小草,卻救活了與之相關聯的整個事件的生命,乃至整個中國軍隊當年援藏赴險的悲壯史實和記憶。她也可能救活了我們這些後世讀者心目中,在茫茫人海浮沉之餘那麼一點內心的情感……。她不是笛福筆下,克魯索先生身邊的「星期五」,她卻比「星期五」美麗和珍貴多了!表面上看,作者記述追憶著的,只是一支軍隊,一場一百年前異地驚心的歷險,而實際上,他的筆墨、心力,卻最終落實到了那名藏族女子頑強不屈的純潔身影上。他記得她姣好的面容,那面容、那身影深深映刻在作者腦中,那是永世也無法歸去的風雪肆虜中的伊甸園,也是一小處遠離人寰的僻靜墓園。我們這些後世者全可以憑著這本書的標識去那裡祭奠或朝拜。我們是去朝拜一場愛的風暴,一種品質氣度,一份人在茫茫荒原上的溫情依偎——一顆純潔而無畏、野性、美麗得使人淆然淚下的心靈。
2003年10月常熟虞園
2005年秋修改
2011年7月再改於蘇州啟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