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特種突擊 文 / 裴志海
我忙慌慌地跑出來,問他連長找我幹什麼?趙志剛繃著臉,很嚴肅地看著我,低低地說:「連長沒找你,是我找你的。你膽子可不小,居然敢到這個小店買東西?」我愣了一下:「我就是買盒香煙,怎麼了?」趙志剛說:「咱們大隊有規定,誰也不能到那裡買東西,見到一個要處理一個!」我眨了眨眼睛,有點想不通,我們原來的那個紅軍團管理算是很嚴格的,新兵第一年甚至連營門都出不去,但也沒有這樣不近人情的規定啊。我悶悶地問他:「搞錯沒有?買個東西都不讓?」他回頭看了看那個小店,我也回頭看了看,那個叫莫小洛的姑娘還趴在櫃檯上笑瞇瞇地看著我們。我臉紅了一下,我覺得她很漂亮,也很善良。趙志剛低低地說:「你別看她長得不錯,她很危險呢。
前年咱們大隊有個班長,人很不錯,軍事素質在全大隊都是數一數二的,本來要提干的,後來就因為和她談戀愛把這事弄砸了,最後還被開除軍籍了。」我吃驚地瞪著他,使勁地搖了搖頭:「我不相信,因為談個戀愛就要被開除軍籍,這也太離譜了吧?」他見我不信,有點急了,臉紅紅地激動地說:「騙你是****的!他們發生了關係!」我點了點頭,心裡有點惆悵:「這倒有可能。」說完了,我又覺得有些不對勁:「那她怎麼還在這裡啊?她沒找他去?」我想得很簡單,我不反對婚前性關係,愛情到了那一步,自然而然地也就發生了,這很正常,但既然發生了關係,那就說明兩人的感情已經到了那一步了,既然到了那一步,條件允許,兩人結婚也是理所當然的。趙志剛說:「她去他那裡了啊,那個班長是南京的,父母都是官,級別還不低,他們不想讓他娶個農村的姑娘,那個班長最後也頂不住了,她只好又跑回來了。」
我回頭看了看那個小店,離得很遠了,看不清了莫小洛的樣子了。我只記得她的笑容很甜,我們每次從她門前走過時,她總是笑瞇瞇地看著我們。我心裡有點惆悵,歎了一口氣,對趙志剛說:「那個班長也太操蛋了,這麼好的一個姑娘,父母反對算什麼呢?都什麼年代了,還聽父母的?」
趙志剛奇怪地看我一眼:「她又有什麼好啊?這麼小就和人家發生關係,太不自重了。咱們大隊長就很討厭她,怕他再把哪個兵勾引壞了,還去村裡找了村支書,讓他們家不要在部隊門口開店了,可那是人家的房子,村支書也沒辦法。大隊長就下了個死命令,全大隊官兵誰也不許到這個小店買東西!」
我感到有點好笑,這樣的「土政策」哪個部隊都有,有的合理,有的不合理,這個規定就不合理。我就打算有空還會去偷偷地買東西的,我覺得這沒什麼,反正我又不是去和莫小洛談戀愛。我甚至覺得大隊長很好玩,愛情這東西說來就來了,父母都管不住,你還能管住?據我觀察,偷偷摸摸到那個小店買東西的官兵還是有的,他們這個店東西便宜,不像我們大隊自己辦的超市,東西都貴得離譜。這事平常也就睜一隻閉一眼,沒有人認真追究的,有時李大隊長自己看到了,也只是瞪一眼那個買東西的士兵,然後就走了。我們誰也沒想到李大隊長這次動真格的了,真的為這事處理了一名排長。
這個排長實際上也就是買了一節電池,他晚上用手電筒查哨查崗時要用。這時部隊的超市已經關門了,他就讓排裡一個兵去莫小洛的那個小店裡買了一節電池。事情就是這麼巧,那個兵剛從那個小店出來,就被李大隊長看到了,那個兵也慌了,一看沒地方躲,就回頭又鑽進了那個小店。李大隊長站在路邊,瞪著眼睛,大聲吼道:「你給我出來!」那個士兵忙慌慌地跑出來,給李大隊長敬了個禮。李大隊長立即還了個禮。我喜歡李大隊長也有這個原因,無論你官職大小,哪怕是剛當了幾天兵,只要給他敬禮,他都會很標準地回你個禮,不像有些領導,你給他敬個禮,他就像恩賜你一樣,偷工減料地把手往臉前比劃一下,就算是回禮了,有的甚至連禮都不回,就像沒看到你一樣。
李大隊長狠狠地瞪著那個士兵,問他:「你小子怎麼回事?再三重申不許到這裡來,你怎麼還來?」那個士兵支支吾吾地不吭聲。特種兵的訓練都是以戰鬥小組為主的,培養的就是一種團結協作的精神,忠誠的信念都深入了每個士兵的骨髓。他當然不肯出賣自己的排長。李大隊長很生氣,他讓糾察班把這名士兵送到連隊去,讓連隊立即進行處理。
那個排長知道後,立即趕到了李大隊長那裡,他老老實實地告訴李大隊長,那節電池是他讓那個士兵買的。他其實不必要這樣做的,反正李大隊長不知道,那個士兵已經回到連隊了,連隊遮蓋一下就過去了。但特種兵兄弟是不會這樣幹的,他們敢作敢當,自己做的就要自己承擔,讓別人替自己背黑鍋的事我們都做不來,也沒人敢這麼做的,誰要是這麼做了,弟兄們都會看不起他的。李大隊長這下更生氣,據說還拍了桌子,罵了那個排長一頓:「你做的那就更要嚴厲處理你,你是一個軍官,還帶頭這麼幹,你是怎麼帶兵的?」結果,第二天就召開了全大隊軍人大會,那個排長被叫到主席台上做了檢查,嚴重警告一次。
我能看出來,李大隊長很生氣。那幾天裡,全大隊的軍官和士兵心情都不太好,臉色都很難看,碰到個什麼小事都想發火。我們大隊在集團軍軍事訓練考核中考砸了。這事有點冤。我們大隊的軍事訓練抓得最緊,連我這個剛來沒多長時間的也能看出來,它的強度要比我們那個有著紅軍血統的步兵團大多了,全團官兵的軍事素質也很厲害,一個普通連隊的射擊成績也比我們那個紅軍團的尖子連隊成績要好。但就是這樣一個部隊,在全集團軍的軍事訓練考核中,居然是倒數第二名,後勤生產倒數第一!據說李大隊長去集團軍開會時,一位首長當著他的面就說,特種大隊是驢屎蛋外面光,中看不中用,平常吹得厲害,一考核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這樣的話太難聽了,別說李大隊長,就連我們也受不住了!
其實他們根本就不懂,他們考核時用的是步兵訓練大綱,比如隊列、五公里越野、五百米障礙什麼的。特種大隊的隊列也搞過,但沒搞多長時間,李大隊長不大喜歡搞隊列,他說我們又不是到天安門升國旗去,有那個意思就行了,時間不能花得太多。步兵搞五公里越野,我們搞的是八公里或者十公里越野,拚得是耐性和身體極限,而不僅僅是速度。我們也不怎麼搞五百米障礙,我們搞的是真槍實彈的「意志障礙」、「火力障礙」。但我們訓練的他們都不考,就考步兵的那一套,甚至連班進攻、排進攻都整出來了。我們當然弄不過那些正二八經的步兵兄弟了。
還有菜地生產,我們特種兵部隊是有伙食補助的,完全夠吃了,不像其他兄弟部隊,必須得種些菜地,養些豬才行,但我們也沒把這一塊扔了,每個星期還會抽出個把小時地弄一下,當然沒有人家弄得好了。我們在那個紅軍團時,每次搞菜地時,都是專門找兩個人拿著繩子一行一行地量著,一塊塊菜地都是整整齊齊。有些部隊甚至還專門有種植員,負責菜地生產。特種大隊就不這樣搞,李大隊長本來是不想種菜地的,他給上級匯報過,但人家沒答應,全軍都種有菜地,憑什麼你特種大隊不種?還教訓他說,特種大隊不是「特殊大隊」。我們精力從來都沒放在菜地生產上,那些菜地就是為了應付上級檢查用的。
後勤生產被評為倒數第一,李大隊長也根本不會放到心上去,這東西打仗又用不上,兄弟單位菜地生產的典型材料來了,李大隊長隨手就扔在了一邊,還哼了一聲:「菜地種得好有個屁用!」但我們軍事訓練被評為倒數第二,還被上級通報批評了,這事放在李大隊長身上,他就受不了,那幾天看什麼都不舒服。那個排長這是撞到槍口上了。
那時我和老李都是剛來,集團軍來考核時,我們這些從紅軍團來的士兵都考得不錯,畢竟都是步兵團出來的。連隊其他人考得都不是很好,那個主考的上校看了看我們這幾個紅軍團來的,又看了看潘連,還說了一句:「你們這是怎麼回事?不也有人考得挺好的嘛。」那時我們還沒聽出他的弦外之意,都很高興,覺得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心想連長晚點名時肯定會表揚我們一下,誰知他不但沒提,還黑著臉發了一通牢騷,說這算什麼考核組啊,我們又不是步兵,將來也不是集團衝鋒用的,怎麼把我們當步兵來考了?我當時就覺得這事複雜了,我們考得好並不是一種光榮,反而顯得和特種大隊格格不入了,我得小心點。
老李是個大老粗,他心沒這麼細,還是那麼大大咧咧的,結果就撞在潘連的槍口上了。
我們接著搞狙擊手集訓。狙擊手是幹什麼的?就是在戰場上專門打敵重要目標的,比如敵指揮官,或者滲透敵後打敵重要政治人物。它對心理要求極為嚴格,你想想吧,有時為了等待一個目標,說不定要潛伏幾天幾夜都有可能,還要一槍斃命,最後還要安全撤退。狙擊手訓練可以說是很殘酷的,比如說吧,為解決狙擊手射擊定型問題,每天都要在各種掩體內潛伏訓練,要求3小時不能動。再比如,為了培養抗外界干擾的能力,保證槍不抖動,訓練中就把圓石子、彈殼放在槍管上,兩小時不能掉,掉一次加十分鐘。還比如,為了提高識別目標的能力,還要進行盯秒針訓練,要求至少半個鐘頭不眨眼。我聽說,剛開始訓練時,百分之八十的士兵會出現頭暈、嘔吐等症狀。這還不算完,狙擊手還必須具有現地場景記憶能力,要求在陌生環境裡,一分鐘內能準確判定風向、風速、目測距離和高低角,判斷現場景物。每次端槍定型訓練後,百分之九十的官兵都要在別人的攙扶下才能從地上站起來。我還聽說,由於長時間潛伏,許多狙擊手不同程度的有關節炎、風濕痛、或腰肌勞損。
我一直都很佩服周志軍,他和我們一樣原本是步兵,但他後來成為了一名優秀的狙擊手,我本來也想當一名狙擊手的,但最後還是被淘汰了,只好參加了「狼人」集訓隊,那也很不容易,這事我以後再說。
參加狙擊手集訓以前,每個連隊的士兵都要進行端槍定型訓練,這也帶著一種選拔的意思,表現好的,才有可能被選中參加集訓。哪個連隊要是選上的隊員比較多,那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潘連對這事很重視,每天都要到訓練場上看看。
剛開始我們也沒在意。我得承認,我們那個紅軍團算是很牛的一個部隊了,但的確沒有辦法和這個特種大隊相比。比如說,我們老兵訓練時就比較有點稀拉,反正各個科目都很熟了,玩了好幾年了,閉著眼睛打靶也能八九不離十,所以射擊訓練時,有些老兵能抱著槍瞇著眼睛盯著靶子,盯著盯著就睡著了,你要是不注意,還真看不出來。但要是實彈射擊,沒人會拉稀,都比新兵打得好。所以,訓練時,老兵有些稀拉,只要不太過分,軍官一般也不會怎麼說你的。
老李是個三級士官,在那個紅軍團時,我們連隊領導換了三四個,他還是班長,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連連長都讓他三分,所以他在訓練時的小毛病更多。這次狙擊手定型訓練時,他的毛病又犯了,剛趴下來沒多久,他臉上落了個蒼蠅,他條件反射地上去就在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我們的班長是個一級士官,有個不咋樣的名字叫陳衛星,他聽到動靜,扭頭瞪了老李一下,老李也瞪了他一下,一臉不在乎的樣子。陳衛星火了,他從地上站起來,走過來給了他一腳:「你他媽的在幹什麼?」
我們都愣了一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完全是對待新兵才這樣的,老李人家可是十多年的老兵了,怎麼能受得了這個呢?老李果然不幹了,他呼地站了起來:「你再碰我一下試試?」我們那時真不知道特種兵是什麼玩意,不知道他們這裡不是以資格論英雄的,班長就是班長,士兵再老,你還是士兵,不能頂嘴的。我們那十多個從紅軍團來的看見老班長被一個一級士官踢了一腳,都不幹了,呼呼啦啦地從地上爬起來,圍了過去,狠狠地盯著那個叫陳衛星的小班長。陳衛星愣了一下,他可能沒想到我們會這樣,我心裡甚至還有點悲壯,覺得我們很英雄,怎麼著,我們現在雖然成了後娘養的了,但我們很團結,你就不能欺負我們!
但我很快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陳衛星也只是愣了一下,臉上很快露出了很蔑視我們的表情,撇了撇嘴,有點嘲諷地看著我們:「是不是手癢了,想打架?」
我扭頭看了看,那些「鍋蓋頭」們都趴在地上,歪著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們。我有點緊張了,他們雖然沒動,但你再看仔細點,你就會發現,他們笑得壞壞的,有些傢伙甚至把拳頭都握好了。我突然清醒過來了,只要我們一動手,他們立即會從地上一躍而起,然後一湧而上,狠狠地揍我們一頓。這些傢伙們正是嗷嗷叫著長身子的年齡,渾身是勁,正沒地方發洩,我們要是沒事找事,他們正好上來練練手。
我忙拉住了老李的胳膊:「老班長,消消氣,我們是剛過來的,得向人家學習。」然後真心實意地對陳衛星說:「班長,我們錯了,我們也是什麼都不懂,在原來的那個部隊也是稀拉慣了,你也不要太急,我們一定會努力趕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