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恭維永遠有用 文 / 卡爾-傑拉西
斯塔福已經知道,你可以不斷地施加影響,使得挑選出來的審閱人符合自己的口味。因此,在你論文的參考書目裡不斷地引用另外一位科學家的作品,就很可能會引導編輯挑選那個人作為一個特別合適的審閱人。要是你把那位潛在的審閱人的著作歸類為"一流的"、"發人深省",或乾脆就說"精闢",他在審閱你的稿件的時候,就會比較心情舒暢。康托忠告說:"好話人人愛聽,恭維永遠有用。"
對於初露頭角的學者,他的至理名言充滿了大智慧:"永遠不要在書面反駁中侮辱審閱人,無論他的評論多麼愚蠢。"
康托從來不開玩笑,至少不跟他的學生開玩笑,但他知道許多奇聞軼事,例如,那個關於密封信的故事。他突然講了這個故事,把焦點集中在出版發表的根源上:建立優先權的願望。"我們滿腦子都是它。"康托承認。"如果我聽說一個月前,或者是三天以前,有人遞送了一篇類似的論述腫瘤形成的文章給一家雜誌,哪怕是家默默無聞的雜誌,比如《腫瘤生物》或者《日本醫學雜誌》,我都會氣得臉發綠的。因此,那些既想得到研究成果的優先權、同時又要保守秘密的人,所面臨的矛盾衝突就可想而知了。"
斯塔福問:"就像我們這樣?"
"行了。就因為我們先發表了交流信息沒有公佈具體的實驗細節?我不想把所有這些全都交給《自然》,這並不是為了保密的緣故。我這麼做是為了——"他極力搜索合適的詞語,卻沒有找到,"就叫它-公共關係-吧。一個科學家的一生中,有多少次能夠有機會把一顆這樣的炸彈——重大的、完全解決了的問題——扔在像庫爾特-克勞斯這樣的人頭上呢?我只是想要最大程度地……發揮它的效應,在真正把它當回事的那些人身上。不,我談論的矛盾,是指那些人想守住研究結果不讓其他科學家知道,可競爭又要求必須率先發表才能獲得優先權。"
斯塔福看上去很困惑:"那怎樣才能夠做到這一點呢?"
"幸運的是,現在沒法做到了。"康托回答。"因為它與應該如何對待科研成果的做法完全背道而馳:你從一個公用的知識水池中汲取水分,應該有所回報。但是,幾十年之前,我還在讀研究生的時候,在一些歐洲雜誌社裡可以這麼做。他們有一種機制叫做plicachete——"
斯塔福抬起眼睛:"什麼?什麼意思?"
"plicachete是法文,意思是-密封的信封-——真的完全封閉,信封口用紅蠟或者類似的東西封死。它意味著你可以送出一篇文章,刊物編輯在上面註明收到的日期而不打開它,直到作者要求稿件進入編輯程序。密封信的作者一般都要求雜誌社,只有在其競爭者發表了,或者將要發表同樣的東西的情況下,才能打開密封信。當然,他的文章發表的時間很可能會稍微遲一些,但是由於密封信上記載了具體的遞交日期,因此可以證明其享有優先權。"
"什麼樣的人會這麼做?"斯塔福問。
"各種各樣的人都有。甚至連諾貝爾獎獲得者也用這種方法。我正好想起這樣一篇關於花香精的文章。它刊登在《瑞士化學學報》上,作者是利奧波德-魯日奇卡,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獲得了諾貝爾化學獎。正是香料行業裡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最終促使那家瑞士雜誌編輯部廢止了密封信制度。"
康托站起身來,開始踱步。他一隻手插在實驗室外套的口袋裡。斯塔福在教室裡聽教授講課的時候,經常看見他這種樣子。
"傳說在40年代後期,一家瑞士香水公司的一名化學家同時遞送了兩份密封信,這兩封信裡面對於同一個問題的答案完全相反。他不能肯定究竟哪個答案正確,但他認為自己這麼做肯定萬無一失。如果有人發表了一篇文章明確地證明了兩個答案中的一個,這個人就會要求編輯打開內含正確答案的那個信封。於是他就能夠宣稱他享有那項研究的優先權,儘管他並沒有真正地解決那個問題。"
"快說下去,艾西!"斯塔福大聲催促。"我不相信竟然有人做這種事。你怎麼知道真的發生過這種事?"
"嗯,我不是直接聽說的,"康托承認,"但是我的確從一個可靠的消息源聽說了這個故事。顯然是陰差陽錯,那位編輯打開了錯誤的信封,發現了事情的真相。那是那份刊物最後一次接受密封信。"康托在斯塔福的面前停下來。"我怎麼會想到這個密封信制度的?希望不會是我的某種潛意識。"康托咯咯一笑。"順便說一句,密封信制度實際上也有公正之處:它曾幫助了想要申請專利的人。在歐洲,如果你先公佈研究結果,就不可能為你的發明申請專利。因此,有的時候,發明者把他的研究以密封信的形式送出去,等到他的專利申請被專利局批准之後,再要求發表,這堪稱魚和熊掌兼得的經典實例。"
"艾西,你是否為你的研究成果申請過專利?"
康托不停地來回踱步,正好走過了斯塔福的椅子。他停下腳步,以腳尖旋轉,猛地轉過來,面對那個問題。"有過一次。不過我發現,在大學裡為已經完成的工作申請專利的想法沒多大意思。我知道我這種想法很不合時宜,不太討人喜歡,而且我肯定是少數派。為自己的發明申請專利,沒有什麼不對或者不合法;但是會惹來很多麻煩。不光是看得見的問題:你在研究時忽略了對經濟回報的分配。榮譽的歸屬會變得更加棘手,甚至比決定論文上的合著者更加困難……"他低頭看著斯塔福,疲憊地笑笑,"我們大家不是全都知道那會引起怎樣的怨恨?就專利而言,情況還要糟糕:人們分享的不光是榮譽。你在談論的可能是真正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