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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文 / 老捨

    進了前門不遠,高第停住了車,抱歉的對車伕說:「對不住,我不坐了!」給了車伕幾個錢,她向西走去。她不知向哪裡走呢,也不知要向哪裡走呢;她只知道須走一走,好散散胸中的怒氣。

    迷迷糊糊的走了半天,她才知道她是順著順城街往西走呢。又走了一會兒,她看見路北的一座小廟,她不由的立住了。廟門,已經年久失修,開著一扇,她走了進去。她不一定要拜佛燒香,而只覺得這是個可以靜靜的坐一會兒,想一想前前後後的好地方。山門裡一個人也沒有。三面的佛殿都和廟門一樣的寒傖,可是到處都很乾淨。這,使她心裡舒服了一點。正在這麼東張西望的時節,由西殿裡出來一個人,錢默吟先生。他穿著一件舊棉道袍,短撅撅的只達到膝部。手中,他提著一個大粗布口袋,上面寫著很大很黑的「敬惜字紙」。

    高第說不上來話,而一直的撲奔過去,又要笑,又要哭,像無意中遇到多年未見的親人似的。

    老人的臉很黑很瘦,頭髮已花白。看見高第,他楞住了。眨了眨眼,他想了起來,極溫柔的笑了笑。「高第!」緊跟著,他停止了笑,幾乎有點不安的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誰告訴你的?」

    高第也笑了:「沒人告訴我,我誤投誤撞的走了進來。」老人彷彿是放了心,低聲的說:「別對任何人說,我在這裡。這裡也不是我的住處。不過有時候來,來……」老人又笑了一下。「告訴我,你幹什麼呢?」老人一邊說,一邊往正殿那邊走。高第在後邊跟著。他們都坐在石階上。

    高第的話開了閘,把過去幾個月的遭遇都傾倒出來。老人一聲不響的聽著。最後,高第又提出「報應」作為結論。老人聽完,楞了一會兒,才說:「沒有報應,高第!事在人為,不要信報應!」

    「我怎麼辦呢?」

    「等我想一想看!」老人閉上了眼。

    高第似乎等不及了,緊跟著問:「招弟要是也教我當特務去,我怎麼辦?」

    「我正想這個問題!你有膽子去沒有?」老人睜開眼,注視著她。

    「我,有膽子也不能去,我不能給……」

    「你只想了一面,沒看另一面。假若你有膽子進去,把你的一切都時時的告訴我,不是極有用嗎?」

    「那麼,我得等著她,她教我進去,我就進去?」「一點不錯!可是,」老人的眼還注視著高第的臉,「可是被他們知道了,你馬上沒了命,所以我問你有膽子沒有!」高第遲疑了一下。「錢伯伯,你不能給我點事作?我願意跟著您。」

    「哼,我一時還不敢用小姐們!你看,日本人喜歡造就女間諜,一來是因為他們看不起女人,以為女人們膽子小,容易管束;二來是因為中國人對女的客氣,女間諜容易混進內地去。至於他們自己,可不大容易受女子的騙,他們到處都給軍官們,兵們,安置好妓女,伺候著他們;咱們的女間諜即使肯犧牲色相,也無從接近他們。因此,我只在萬不得已的時候,男人活動不開的時候,才求女人幫幫忙。你到底敢去不敢,假若招弟找了你來?」

    「我去!可是她要不找我來呢?」

    「等著她!同時,我有用著你的地方,必通知你!」「可是,我沒有收入,怎麼活著呢?」

    「嗯,慢慢的想辦法!先別愁,別急,一個人還不那麼容易餓死!」

    「我相信你的話,錢伯伯!回到家裡,我把招弟的事告訴爸爸不告訴呢?」

    「告訴他!一告訴他,他必馬上找招弟去,必定到處去吹噓他的女兒當了特務。這麼一來,招弟必吃虧,而無從紅起來。她紅不起來,咱們就減少了一個禍害星!」「可是她要是紅不起來,也許她就不來找我,教我也去當……」

    「人是活的,高第!要見機而作,不能先給自己畫好了白線,順著它走!」老人立了起來。「還有,隨時跟瑞宣商議,他沒膽子,可有個細心!」

    高第也立起來。「錢伯伯,我以後上哪兒找你去呢?」「這裡,我要不在這裡,告訴後院的明月和尚,他是咱們的人。見到他,先要說『敬惜字紙』1,要不然他不相信你!」高第隨著老人,慢慢的往廟外走,看著老人手中的口袋,她好奇的問出來:「錢伯伯,口袋裡有什麼?」老人立住,看著她,笑了笑,沒說什麼。快到廟門口,老人教高第先出去:「高第記住了!別對任何人說我的事!好好的回家,等著招弟,或我的消息。別著急,發愁!見機而作!你是個好孩子,我早就知道!走吧!」

    高第先獨自走出來。她不敢回頭再看一看,知道老人不願和她一同出來必有用意,她不便再東瞧西望的,惹老人不高興。可是,老人的黑瘦的臉與溫和的笑容,還都非常清晰的在她心中。那個形影,像發著光與熱力,使她看見春天,全身都溫暖起來。那個形影,像個最美麗的菩薩似的,教她感到安全,給了她無限的希望。她想到,即使馬上再遇到招弟,馬上去當特務,她也會連眼也不眨一下,便去冒險,犧牲;有錢先生的話在她心中,即使她馬上掉了腦袋,也是舒服的!

    最使她高興的是錢先生說沒有報應。這幾個字揭去了她心上的一片黑雲。她是她,大赤包是大赤包,她並不須替媽媽負責,承受懲罰。只要她大起膽來,敢去作錢先生教她作的事,她便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對得起一切的人。想明白了這一點,她的全身都感到輕鬆,腿上有了力氣。她一氣走回家來。

    冠曉荷和祁瑞豐正在屋中閒扯淡。一看見他們倆,高第馬上皺上了眉。剛才,在小廟裡,她見到一位活的菩薩;現在她看見一對小鬼。他們倆,這一對活鬼,特別的醜惡,討厭,因為她剛剛看見了那慈祥的,勇敢的,有智慧的,菩薩。她下了決心,不再對他們客氣,敷衍。瞪了他們一眼,像憑空響了一聲雷似的,告訴他們:「媽媽死啦!」曉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嗎!」

    「媽媽死啦!」高第還瞪他們。

    曉荷用手捂上了眼。瑞豐看了看他們父女,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他居然動了心,倒彷彿大赤包是萬萬死不得的。「大哥!大哥!」瑞豐含著淚勸慰:「別太傷心!別……」他的話噎在了喉中,眼淚流了下來。

    曉荷把手放下來。「我並沒哭!哭不得!現在哭不得!想想看,自從她下獄,街坊四鄰就都對我翻白眼;他們要是知道了冠所長死了,不就更小看我,說不定還許啐我兩口嗎?我不哭,我傷心我知道,可是不能教街坊們聽見,得意!」「大哥!」瑞豐急忙把落錯了的淚擦去,而改為含笑:「大哥,你見得對,高明!」

    曉荷長歎了一聲,淒婉的問高第:「你怎麼知道的呢?」「招弟告訴我的!」

    兩個人一齊跳起來,一齊問:「招弟?招弟?」

    高第真想扯他們一頓嘴巴子,但是她必須按照錢先生的囑咐行事,她納住了氣:「她當了特務!」

    「真的?」瑞豐狂喜的說:「喝!謝天謝地!二小姐是真有兩下子,真有兩下子,我佩服,五體投地的佩服!」「高第!」曉荷高聲的叫:「我們可以放聲的哭了!教街坊們聽一聽!哼,我死了作所長的太太,可又有了作特務的女兒!他們敢再向我翻白眼,我教招弟馬上抓他們下獄!來,我們哭!」說罷,他高聲的哭叫起來。

    高第氣得又顫抖起來,獨自坐在外間屋裡。瑞豐不好意思也放聲哭大赤包,只好落著淚用手輕輕捶曉荷的背,一邊捶一邊勸慰:「大哥!大哥!少慟吧!按說,二小姐既作了特務,我們應當慶賀一番;這麼哭天慟地的,萬一沖了喜反倒不美!」

    曉荷好容易才止住悲聲,大口的啐著粘水,而後告訴高第:「找點黑布,咱們得給她掛孝!」

    高第沒有動,依然坐在那裡生氣。曉荷自己在屋中搜尋了一回,找不到任何布條。這使他有點掛氣:「混得連塊黑布也沒有了!他媽的!」

    「別忙呀,二小姐一立了功,大捧的鈔票不是又塞鼓了你的口袋?」瑞豐眉飛色舞的說。

    曉荷走到外間屋來,問高第:「你在哪裡看見她的?」「前門車站!」

    「前門車站!」瑞豐也跟出來,點頭讚歎。

    「她穿著什麼?」

    「像個鄉下丫頭。」

    「化裝!化裝!」瑞豐給下了註解。

    「瑞豐,」曉荷拉住瑞豐的胳臂:「走,跟我找她去!」「走!見著二小姐,咱們先要過點錢來,痛痛快快的喝兩杯,慶賀她的成功!有這麼一說沒有?」瑞豐不願白跑一趟,所以先用話扣住曉荷。

    「有這麼一說,走!」

    到了車站,二人撲了個空。招弟已離開了那裡。「大哥,交給我好啦,我去打聽她在哪裡。我有特務上的朋友,一定能打聽得到!你先回家,咱們家裡見!」瑞豐橫打鼻樑的說。

    「好,就那麼辦!我再在這兒等一會兒,家裡見!」

    在車站上又等了一個多鐘頭,曉荷還是沒遇見招弟。他回了家。

    一進小羊圈,迎頭他碰見了李四爺。他趕緊縱上鼻,濕著眼,報告大赤包「過去了」。而後,他起誓,必須找到她的屍身,給她個全份執事,六十四人槓的發送。「好啦,四爺,聽我的招呼,領槓是你的事!這一定能作到,你看,招弟又在日本人手下成了個人物!」

    李四爺只隨便的哼了兩聲,便搭訕著走開。

    走到大槐樹下面,曉荷又遇了孫七,他揚眉吐氣的告訴孫七:「來,給我刮刮臉!你的別的手藝不行,刮臉總可以對付了!」

    孫七毫不客氣的說:「忙,沒有工夫!」

    「喝,好大的架子!」曉荷撇著嘴說:「趕早兒別跟我這麼勁兒味兒的1!告訴你,招弟,二小姐,作了特務!」孫七沒再出聲,眨巴著近視眼走開。

    曉荷多走出幾步路,去訪問白巡長,告訴他:「里長還得由我擔任喲!招弟,我們的二小姐,現在作了官,比你的官職還大那麼一點!」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因為高第的關係,大家似乎已忘了曉荷的討厭與可惡。大家,一方面看在高第的面上,一方面看曉荷缺衣缺食的,都不便死打落水狗。這點成績,一天的工夫被曉荷破壞無遺。

    第二天,冠家門上的封條被扯掉,搬來七八口子日本人。全胡同的人都把頭低下去。這麼小的一條胡同,倒有兩個院子被日本人佔據住,大家感到精神上的負擔實在太重。因為討厭日本人,他們也就更恨冠曉荷:假若,他們想,不是冠曉荷出賣了錢先生,假若大赤包沒有作出抄家的事情來,日本人怎會想起這條不起眼的小胡同呢?

    曉荷可是另有一個看法,他對鄰居們解釋:「咱們必要看清楚,東洋人跟咱們是一家人。那是我的房子,我能不心疼嗎?當然心疼!可是,話得從兩面說,招弟現在作著他們的事,而他們又住著我的房子,這不是越來越親熱,越有交情嗎?一定!」

    除了這樣聲明,他還每見到新搬來的日本男女,都深深的鞠躬,趕上去搭訕著說幾句話,並且報告一點房子的歷史:「這所房子是我——等我想一想啊——前六年翻修過的,磚瓦木料全骨力硬棒!下多大的雨,絕對,絕對不漏!就是呀,夏天稍微熱一點,必須嗎,請記住,搭個涼棚!搭上棚,地上再灑點水,我告訴您,就甭提多麼舒服啦!」

    瑞豐跑了一天,沒打聽到招弟的下落。他非常的著急。見到曉荷,他保證第二天再去打聽,必定能打聽出她的下落。曉荷拿出老太爺的勁兒來:「好啦,瑞豐,你就多偏勞吧!你去跑跑,就省得我奔馳了!」在他想:招弟反正是他的女兒,早找到一天呢更好,遲兩天呢也沒多大關係;她還不會因為延遲兩天而另找個爸爸。他沉住了氣,感到萬分的得意,好像女兒被選作皇后,而自己可以不費任何事的作了宰相。他不願再去跑腿,而要靜候聖旨來到。他得意,越細咂摸,他越相信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都完全順情合理,所以老天有眼,才使他絕處逢生,生生不已!

    瑞豐可是比曉荷還更急切。他有他的盤算:假若他能找到招弟,說不定她也能把他介紹進去,他確信作特務是發財的最好的捷徑。即使他進不去,那麼,憑他為冠家奔走的功勞,大概也可受之無愧的白吃白喝冠家一些日子;他是冠家的「患難朋友」啊!

    招弟很得意。能毫不留情的截阻回姐姐,她相信了自己的本領。她決定要在車站上作出幾件出手的事來,以便快快的高昇一步,好能穿上漂亮的衣服,抹上口紅,把浪漫與殺人聯繫到一處。隨著這個決定,她在兩個星期裡拿了八個青年。在這幾個人中,只有一個確有間諜的嫌疑,其餘的都是老實規矩的旅客。她不管什麼間諜,還是旅客,她只求立功。她知道,日本人並不因為她錯拿了人而見怪她,因為他們喜歡多有些青年來嘗試他們的毒刑與殘暴。

    她的眼還是那麼美,可是增加了一點光兒,一種浮動的,厲害的,光兒。帶著這點光兒去看人,她好像看見誰都要馬上愛上他;同時,又好似並沒十分看清楚他,即使他馬上掉了腦袋,她也毫不關心。這點光兒像是一片蛛網,要捉住一切蜂蝶,而後把它們殺掉!

    她的笑已失去從前的天真,而變成忽發忽止的一點「作派」。她忽然的笑了,從唇上,臉上,以及身上,發出一股春風,使人心蕩漾;忽然的,她停止了笑,全身象電流忽然停頓,使人們失去燈光,而看到黑暗與恐怖。

    她的身體雖然還是那麼小,而失去了以前的玲瓏。她還時時刻刻的意識到自己的美麗,即使在扮作鄉下丫頭的時候,也還一會兒看看自己的腳,一會兒用手掌輕輕拍一拍頭髮。可是,有時候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嬌美,而把腿伸出去老遠,或忘了系一兩個鈕扣,好像要把肉體施捨給全世界似的。

    在捉過八個人以後,她已獲得日本人的歡心。她覺得自己的確有本領,有膽氣,真不愧為大赤包的女兒!過了幾天,她那個受訓的地方開慶祝成立三週年紀念會。招弟得到個好機會。在遊藝會上,她扮唱了前次未能唱成,而且惹起禍來的《紅鸞禧》。她的嗓子並不比以前好,可是作派十分的老到。她已不怯場,而且深知道必須捉到這個機會,出一出風頭。她把那浮動的眼光由心裡加勁的提出來,掃射著台下的日本人。她把已不甚玲瓏的肢體調動得極肉感,醜惡。她沒按照著規矩去作戲,而是盡量施展肉感。台下的日本人都發了狂。

    這一場戲,使她壓倒了一切的女同事。她希望不久便可以得到好的遣派,能穿上好衣服與高跟鞋。她希望一○九號不久便變成日本人心中的一個有強烈色彩的數字。

    可是她的住處被瑞豐設盡了方法打聽到。瑞豐和曉荷像一對探險家似的,興高采烈的來到東城根。門兒關得嚴嚴的,他們倆不敢去叫門,而恭恭敬敬的立候招弟出來。守門的在門內,早已由門縫看清楚他們。他們等了有二十多分鐘,沒有一個人出來。曉荷決定去叫門。他以為自己既是招弟的父親,他必能受一番招待,不管招弟現在在這裡與否。他還沒把手放在門上,門開了一點。守門的,一個中國青年,低聲的問:「幹什麼?」

    「找小女招弟!」曉荷裝出極文雅的樣子說。

    「趕緊走!別惹麻煩!」守門的青年說。「我看你歲數不小了,不便去報告;你知道,在這裡東張西望都有罪過!」「行個方便,給我通報一聲;冠招弟,她是我的女兒,我來看看她!」

    守門的青年急了。「我是好意,告訴你趕緊走開?你要不信,我就進去報告,起碼他們圈禁你半年!誰告訴你的,她在這裡!」

    曉荷趕緊指了指瑞豐:「他!」

    「走!走!」青年急切的說。

    曉荷和瑞豐不肯走,他們既找對了地方,怎能不見到招弟就輕易的走開呢!?

    正在這個時候由裡面出來一個日本人。曉荷急忙調動兩腳,要給日本人行九十度的鞠躬禮,守門的青年已經把手槍掏出來:「別動!」

    瑞豐要跑,青年又喊了聲:「別動!」

    日本人一點頭,青年用槍比著他們倆,教他們進去。曉荷在邁步之前,到底給日本人鞠了一個深躬。瑞豐的小干臉上已嚇得沒了血色。

    到了裡邊,日本人問了守門的青年幾句話,一轉眼珠,馬上看到一個極大的陰謀。他是征服者,征服者的神經不安使他見神見鬼。他首先追究,他們怎麼知道招弟在這裡。曉荷把這個完全推到瑞豐的身上。瑞豐很想掩護告訴他招弟的地址的那位特務,可是兩個嘴巴打在他的干臉上,他吐了實話。日本人聽到瑞豐的話,馬上推想到:「中國的特務已經不十分可靠,應當馬上大檢舉,否則日本特務機關將要崩潰!」

    瑞豐怕再挨打,不等問便連忙把他平日所認識的特務都說了出來。日本人的心中看見了:裡應外合,中國的地下工作者與在日本特務機關作事的中國人,將要有個極大的暴動!

    他追問瑞豐為什麼交結特務?瑞豐回答:「我願意當特務!」這是個很好的回答,可是並沒有能減少日本人的疑心。

    為報復曉荷把狗屎堆在他的身上,教他挨了嘴巴,他告訴日本人:「是他先知道招弟作了特務,所以我才去打聽她的下落。」

    日本人問曉荷怎麼知道招弟作了特務,曉荷決定不等掌嘴,馬上把高第攀扯出來。

    日本人忙起來,把曉荷與瑞豐囚起之後,馬上把瑞豐提到的那些特務,一齊圈入暗室,聽候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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