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六十章 鋼鐵是這樣煉成的（十一） 文 / 平沙浩浩
五名准狙擊手把子彈推上了槍膛，進入自己的陣地，神情中同樣帶著自信，在400米距離內狙殺目標是完全沒有懸念的，如果連這都做不到，不如乾脆回家種地算了。
狙擊教官用平淡的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說道：「等我喊開始的時候，你們可以自由開槍，想打多少發子彈就打多少發。」
五個人已經屏息寧神，瞄準陳劍峰，進入了狙擊狀態。他們心裡明白，這是一次測試，微微緊張的心情讓他們的手心裡慢慢沁出了汗水。
陳劍峰走到了300米距離，教官壓低了聲音在喉嚨裡輕喊一聲：「開始！」
在五個人的手指扣動扳機的瞬間，陳劍峰猛然臥倒，在他倒下的瞬間，雙腿在地上狠狠一蹬，借助這一蹬之力，他以蛇一般的動作和速度向前瞬移了七米，五發子彈全部落空。
就在大家重新瞄準的瞬間，陳劍峰已經從地上一躍而起，就像是一枝脫弦利箭般向前衝刺，72號最先把他套進瞄準鏡裡，正要扣動扳機時，陳劍峰猛然一個向後撲倒，「啪」的一聲，手中的狙擊槍震動一下，72號登時聽到自己的發煙罐發出「嘶嘶」的聲響，他不可置信地抬頭一看，頭頂上紅煙裊裊上升，只好不情願地站立起來。
直到真正狙擊一位可以把各種軍事規避動作化為本能的反狙擊高手，展鵬才氣餒地發現，他以每分鐘三十發的速度射出的子彈總是射到對方剛剛跑過的地方。旁邊陣地上的68號已經發出了驚呼：「天哪，他的動作太快了！」
在射出第一發子彈的同時，陳劍峰一個側滾，緊接著向前躍起，在半空中猛然縮成一個球狀，藉著衝刺帶來的慣性，在半空迅速翻滾出七八米遠，就在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忘記開槍之際，他手中的狙擊槍又響了。
教官喊了一聲：「68號起立，你『死』了！」
陳劍峰在無可隱蔽的地面上不停地翻滾，做出各種快到令人咋舌、複雜到讓人目瞪口呆的軍事動作，他的每一個動作絕不會停留超過一秒的時間。
從遠處看去，他的身體有時像是一隻靈活的貓，有時像一只敏捷的猿，還有時像一只彈跳力十足的橡膠球，他彷彿能猜到准狙擊手們的想法，每一次都能在最緊要關頭脫離他們的鎖定。
展鵬等人被他玩得頭大如斗、團團亂轉，槍口不停地移來移去。就連旁觀的狙擊教官也看得張大了嘴，他雖然不是第一次觀看這樣的演示，但他每一次都能感覺到與前一次的不同，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加難以模仿，只因為演示者的軍事技能已經到了爐火純青令人望塵莫及的狀態。
陳劍峰突然身體一展半跪而起，架起手中狙擊槍扣動扳機。他看都不看狙擊結果，迅速調轉槍口，動作流暢快捷到讓人只覺眼前一花，他的眼睛、瞄準鏡和目標還沒有達成三點一線的位置，就再次扣動扳機。
「46號，92號，起立！」教官又喊起來。
陳劍峰已經滾過了展鵬預設的多個狙擊黃金點位，展鵬一直在瞄準鏡中緊隨著他的身影。忽然，陳劍峰的身體微微一斜，似乎是滑了一下，但立刻就恢復了身體的平衡和衝刺的速度。就在這時，展鵬抓住了時機，連續扣動扳機。然而，陳劍峰接連幾個空翻，身體還在半空時回手就是一槍。
展鵬的希望徹底破滅，怏怏地站起身來。他禁不住在想：如此兇猛強悍、全能多變的狙擊高手，他的剋星是誰？
准狙擊手們神情沮喪地集合，那種拼盡全力，卻連碰都碰不到對手的無力感，對每一個狙擊手過度膨脹的自信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但是在同時，這又是一名狙擊手超越自我，達到一個全新境界的必要步驟！
陳劍峰慢慢地走了回來，臉上帶著若無其事的表情，但是他往隊前一站，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裡，都寫滿了兩個字……強者！面對這樣一個全身都隱隱散發著刀鋒般銳利鋒芒的真正強者，准狙擊手們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過了很久，才能聽到他們緩緩吁出一口胸中憋了很久的悶氣。
「戰場環境不同，情況也瞬息萬變，我要教你們的不是去模仿我的動作，這些軍事規避動作只能去順應戰場環境而改變，它需要一個聰明靈活、懂得適時而變的大腦來指揮！」陳劍峰凝視著他們，聲音徐緩地說道：「我要你們明白的是，在特種作戰時，你的身體必須時刻高速移動以保持機動性，對任何可疑目標一律殺無赦，不允許有任何失誤存在！這就是特種作戰的精髓！」
「報告！」忍了幾忍，展鵬終於憋不住了，他不把藏在心裡的問題拋出來，恐怕今後再也睡不成一個好覺。
陳劍峰輕輕拍去衣服上沾染的塵土，不動聲色的問道：「你是想問誰能打敗我，是嗎？」
展鵬本來一直在選擇措詞，一瞬間漲紅了臉，被人看破的尷尬讓他狼狽不堪，只得老老實實地承認：「是的。」
陳劍峰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在四百米至一千米範圍內，我與金大的命中概率都是百分之百，我們會兩敗俱亡。在一千五百米至一千八百米範圍內，無論是任何地形，我獨立作戰的命中概率是百分之九十，而金大一直穩定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所以，我會敗。」
「金大也是狙擊手？」五名准狙擊手互相交換著不可置信的眼神，小聲議論起來。
「聽說過超遠距離神槍手嗎？金大創造過一個神話，在戰場單兵作戰環境下，他曾經用m82a1反器材狙擊槍在四千米外成功狙殺目標，並且是一彈命中。」
展鵬震驚了，只有實力最強悍，意志最堅定的軍人，才有可能在執行任務時，脫離團隊，在險象環生的戰場上，為了達成目標而孤軍奮戰。
他盯著表情就像是一塊岩石般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的陳劍峰，心裡暗叫道：「教材上說，m82a1的有效射程只有一千八百五十米，居然能用它狙殺遠在四千米外的目標？！原來金大這就是傳說中不需要觀察手，能夠單獨作戰，被稱為戰場死神的狙擊手！」
陳劍峰拍拍展鵬的肩膀，用溫和的語氣說道：「如果你們能刻苦訓練，並且徹底理解和掌握了這種精髓，終有一天你們能夠擊敗我！只要努力，任何人都有成功的可能，我期待著被你們擊敗的一天！」
迎著陳劍峰充滿鼓勵的眼神，展鵬只覺得胸膛被灼熱的火焰燒得滾燙！他用最尊敬的眼神望著陳劍峰，在他的心裡有一份了悟：面前這個人，已經代表了世界上最精銳的軍人，這是多麼耀眼的榮譽啊！
頃刻之間，展鵬尋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他要成為與陳劍峰一樣的軍人，他願意為了這個目標付出畢生的努力。
接下來的日子裡，准狙擊手們每天的訓練被陳劍峰安排得井井有條，他雖然只在每個星期來簡單指導幾句，但五名准狙擊手的狙擊水平已經大幅度提高。
展鵬他們除了和其他戰友訓練同樣的科目以外，還要練習瞄槍兩個小時，體會不同子彈、不同距離、不同溫度、不同環境下的彈道。
狙擊手訓練中有一項是心理素質訓練，把一個人關在不到十平方的黑房子裡，每天會有人按時把飯和水從門上的一扇小窗裡遞進來，過一會兒再把空碗收走。不知道時間，沒有人和他聊天，沒有人與作伴，聽不見鳥叫蟲鳴，甚至也聽不到風聲，就這樣一關就是10天8天。
展鵬第一次被關進黑屋子裡，不到三天時間，已經快要發瘋了。極度的孤獨、極度的寂寞，就像一條毒蛇在啃噬他的心。來給他送飯菜的人也不理睬他，彷彿他是空氣一般。
他徒勞的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徒勞地看著黑暗的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可怕的恐怖，叫做孤獨。他終於理解為什麼陳劍峰會說這是一條孤獨而漫長的道路。
他想念戰友、想念熱火朝天的訓練場、想哭、想笑、想放聲尖叫，可是這些徒勞的掙扎一點用也沒有，最終都被他苦笑著放棄。
他開始學著放鬆自己，盤膝坐在床上，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回憶陳劍峰所演示的反狙擊戰術動作。坐累了他就站起來活動，他不停地做俯臥撐、仰臥起……一切一切可以讓自己動起來，不至於發呆的運動。慢慢地他總結出一個道理，那就是讓自己忙碌起來，很容易就可以忘掉孤獨。
既然不能改變現狀，那就試著去享受吧！
他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少天，門終於被打開了，他從黑房子裡走出來時，外面正是午夜時分。
教官站在門外，板著臉毫無表情地問他：「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剛開始有些不適應，後來就好了。」展鵬的表情很平靜，並沒有被驟然得到的釋放而歡天喜地。
教官仔細看著他，他幽靜深沉的漆黑眼眸裡看到了一種內斂的神采，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教官看到了一種面對孤寂，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輕鬆與不馴！「恭喜你，小子，這一關你算是闖過來了。」
三天以後，展鵬接到通知，打好背包去獵豹大隊狙擊手連報到。
三十名學員中，展鵬是第一個被准許下連隊的。這個消息一傳開，學員們簡直哄動了。展鵬打背包的一會兒功夫，宿舍門口就圍滿了來送行的學員們，他們眼神裡流露著羨慕和期待，以及對不可測的未來的迷惘與困惑。
已經解除禁閉，身上背了個記大過處分的齊雲飛遠沒有了禁閉前的張揚和浮燥，他站在展鵬身邊幫他提著臉盆，神情間有些失落。他已經把展鵬當作了主心骨，失去了這個精神支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應付高強度的訓練。
楚恆站在展鵬另一邊，眼睛一眨一眨地，彷彿就要掉下淚來。三個月以來的高強度訓練和緊張的生活，他早已把這位沉穩的同伴當成了大哥哥，什麼事情都想聽聽他的意見，現在好兄弟就要離開了，讓他忍不住有了想哭的衝動。
展鵬背上背包，展臂抱住兩個夥伴的肩膀，「別難過，我在獵豹大隊等著你們，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
楚恆低下頭嘴唇蠕動半天，滿懷委屈地說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撐到那一天，會不會在哪一次考核中就被淘汰了。」
展鵬拍著他的肩膀，堅定地說道：「古語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一切都要靠自己，只要你努力了，問心無愧了，就一定能實現自己的目標！」他轉身看著齊雲飛，沉聲說道：「改改你那個滿不在乎的脾氣，現在還不是我們談情說愛的時候，加緊訓練，爭取早一天到獵豹大隊報到！」
齊雲飛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他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有過這樣認真的時候，「你放心，我一定會很快來找你的。」
「好！我們一言為定！」展鵬伸出了手掌，齊雲飛和楚恆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集訓營派車把展鵬送到了狙擊手連，在這裡進行了長達一個月的體能和心理素質訓練後，展鵬得到通知，準備參加狙擊手單兵長途拉練。
任務很簡單，在原始森林裡單兵徒步行走，按照地圖尋找五個補給點，在第五個補給點尋找留給他的最終任務目標。
傍晚，他被直升飛機投送到一片原始森林裡。他的背囊裡只有一張地圖、一個指北針、一部夜視儀、一部望遠鏡、一塊二兩重的壓縮餅乾、一壺水、夠用三天的食鹽、一盤靜力繩、一把開山刀、一把手槍、一把狙擊槍、一把信號槍，其它的全是模擬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