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互相猜忌 文 / 魚游東方
吊籠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塵埃落定,張團長拍拍身上的土爬起來,這才感覺到衣服的肥大,當初挑選戰服時,看上去和穿上去都比較合適,美中不足的是領口稍微大了一些,從後背一直延伸到後腦勺,像給後腦擋了一面屏風。眾人和張團長沒有意見,認為在古代作戰部隊裡,能夠穿這種款式衣服的人至少相當於現在的團級幹部,與他的身份比較配。唯一的缺點就是遮擋後面的視線,回頭的時候比較費事些,需要連同身子一起轉過去。褲子和上衣明顯不搭,太瘦太短,不知道這具團級屍骨當時長成什麼樣,小腿大身子還是典型的上下身比例失調。半個人負責在屍骨堆裡找到一條比較完整的褲子,有些肥大,穿進去後提著褲襠走動,裡面有風上下流動的聲音,張團長一咬牙說,一看就是撿來的東西,湊合吧。大軍從一具站崗模特身上抽出束甲絲絛,這具模特比較敬業,生前站著,死後依舊沒有躺下去的意思,用一柄利劍從前胸穿過去從後背出來,再直接釘在後面的牆上。張團長用這條束甲絲絛當成了腰帶,將上身肥大的作戰服塞進下身肥大的褲子裡面,外面用束甲絲絛勒緊,有了這身裝束,張團長自信已經無所畏懼了,可以走到哪裡嚇到哪裡。敢穿著這身衣服在街面上混,估計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放在現在要上吉尼斯紀錄的。
身上的衣服經過連滾帶爬的折騰,除了束甲絲絛比較結實緊緊勒住肚皮以外,其餘的部分隨著他的站立姿勢紛紛往下掉,有點已經成片的脫離組織,比如後背,再比如屁股和屁股前面。值得慶幸的是,後腦那片屏風比較硬,估計是鴨子嘴做的,依舊頑強的站在後脖頸上,不依不饒的遮擋著老張同志的視線。
張團長站起來,衣服碎片紛紛掉下去。他看了他兩眼就不願再看了,容易嚇著自己,同時有了感悟。人有時就是這樣的,有時一個翻滾下去後,不經意間就完成了團級幹部到乞丐的完美轉變。就像現在這樣,張團長不知一次的想,老子堂堂一個軍的團長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造化弄人呀。
現實沒能再擠出一點時間讓張團長感慨,他驀然感覺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異常安靜,靜的有些嚇人,這種感覺對於張團長來說並不陌生。每次清理戰場時,他總要在清場前後站立片刻,那種屍骨縱橫血流成河的喧囂與清理後空蕩蕩的寧靜形成鮮明的對比,有時後者遠比前者更有震懾力,那是一種透入骨髓的喧囂與寂靜的混合物,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好在後來,他似乎對此司空見慣,便很快被其他有趣和有現實意義的東西所取代,撿拾金銀鏈子、懷表及其他值錢的東西,張團長說,不他娘的這樣,東西白白糟蹋了不說,人會發瘋的。現在,張團長卻忽然有了這種寂靜的感覺,他四面逡巡了一圈,半個人還是沒有出現在視線範圍之內,興許被嚇破了膽,正躲在某個角落裡瞄著他的一舉一動。忽然想到,在這種無名的危險中,手裡應該有個傢伙的,這樣至少可以壯膽。他摸遍全身,匕首和手槍都沒了蹤跡,不知什麼時候弄丟了,四下尋找,只有一片片綻開的碎木片。轉了一圈,腳下踩碎木屑的聲音也跟著響了一圈,聲響有時候給人以安寧,就像襁褓中嬰兒的安眠曲和開著廣播睡覺一樣,張團長聽著一路的腳步聲心緒逐漸安寧。就在這時,他發現了問題,抬頭向上忘了一眼,崖壁上空空蕩蕩的,得到確認後再看腳下,渾身毛孔瞬間洞開,裡面充滿了恐懼。六個吊籠裡面除了韓江被救出以外,其餘五個籠子都有屍骨在裡面懸掛著,即便風乾之後屍骨還是屍骨,不能從屍骨直接變成木頭,那樣就是擺明了看不起人,是木頭人。可疑的是,地上並沒有發現摔碎的骨頭,難道被摔之後無臉見人自己溜走了,或者正躲在黑暗中窺視著他,隨時準備伺機而動。他這麼想時,四周便有了笑聲哭聲和吶喊聲,甚至看到了四周掙脫黑暗的青衣長褂和無限猙獰可怖的臉。他強迫自己不往恐怖上面想,強忍著不出現幻覺,並閉上眼睛休息片刻試圖簡單調整一下,眼睛閉上後,頭腦卻一陣陣發熱,緊跟著嗡嗡的大了兩圈。
睜開眼睛時,確實好了許多,四周沒有了聲音和可怕的影子,他站了片刻,感覺還是手中攥著傢伙膽子比較壯一些。於是就近撿了一根長一些的木頭,彎腰的時候,前面出現了一對腳面,腳步聲也在那一刻停了下來。抬頭再看時,腳面消失不見了,他認為自己眼睛出了問題,為了檢驗眼睛的忠實度,他猛的抬起頭,這下看了一個真真切切,黑暗中有雙腳正緩慢朝他走來。他做了一個單膝下跪瞄準的軍姿,發現手中傢伙什兒不是射擊的玩意兒後立馬站了起來,重新做了一個可靠的防禦動作,指著對面喊道,誰,我已經看見你了,出來。
黑暗遮住了那雙腳以上的部分,以下的部分十個腳趾中兩個大腳趾豆並列露在外面。上面那部分喊道,團長是我。
張團長聽出是半個人的聲音,他上前走了兩步,這才看清雙腳上面確實有個半大個的人,不過衣服太黑正好隱藏在黑暗中,他又走上前看了兩眼,確定那張大臉是半個人而不是其他人的,知道這張臉長的比較得瑟,類型比較特殊沒有人跟他爭,於是放下心來,緊跟著放下手中的傢伙問道,剛才跑哪去了兔崽子,還沒有露面就學會了嚇人。
半個人說,天地良心呀團長,我一直就在你身邊看著你折騰,叫你不答應,說話你不聽。
張團長瞄了半個人一眼,心說不對呀,這傢伙明擺著說瞎話,偷奸耍滑都不會選個合適的地方,他說,少在這囉嗦,放屁都不帶響的,不過還好,剛才吊籠下來的時候沒有傷著你吧。
吊籠,什麼吊籠掉下來了,半個人指著上面說,那上面晃蕩的是什麼。
張團長一聽,腦瓜又大了兩圈,看來不是半個人出了問題就是自己出了問題,他抬頭向上望去,我的親娘,幾個吊籠好端端的吊在崖壁上,再看手中的木棍不過是一條黑不溜秋的籐條「難道出現了幻覺」。不過他對自己是深信不疑的,就像生病一樣,哪裡難受哪裡舒服只有自己才最清楚,自己一直清醒的很,而且左手掐右手也比較疼,既然這樣,只能是半個人在說謊騙人,為什麼,難道鬼上身了。
這麼想著時,無意中看了半個人一眼,帶著疑問的眼光看問題很容易便看出了答案,半個人好像在隱藏什麼,雙腳以上的部分又隱藏在黑暗中,不過因為知道半個人站在那裡,經過辨認能夠依稀看出一米半多高的位置有張大臉。果然,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張大臉說了話,張團長,咱們不能在這裡空等著,上面好像出了什麼事,剛才有打鬥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
張團長仔細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沒有聽到任何異常的聲響,難道半個人想騙我上山不成。
半個人接著說,團長,要不這樣,您在這裡守著我上去看看,有什麼風吹草動的您吆喝一聲我立馬下來。
張團長聽的出來,半個人說著說著聲音開始變得空洞,心不在焉,感覺越來越明顯,嘴上說的與心裡想的背道而馳,精神與內容毫不相干像皮肉分離逐漸一樣,到了後來已經有些風馬不相及。半個人說,要不咱們先撤吧,上面沒了動靜,十有**迷糊他們已經完蛋了,天呀,我怎麼有些害怕,這是他娘的怎麼了,張團長,你在聽我說嗎,你的身子漂浮不定的是怎麼回事。
張團長一直站在那裡,他在思考怎麼對付半個人,這是他親自挑選的親兵,絕對忠誠可靠,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變成這樣的。半個人一直隱藏在黑暗中,一旦動手就要一招克敵,絕對不能讓對手有反擊的機會,自己雖然身材臃腫,但是祖傳的二十四擒拿手一直沒有撂下,而且從沒有示人,因此,他有充足的把握在關鍵時刻能夠出奇制勝。
半個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繼續隱藏在黑暗中說,想什麼呢張團長,有什麼決定就快些下吧。
空氣中傳來一股清香,張團長已經聞過一次了,真是享受。於是又提著鼻子追趕著氣味足足的吸了幾口,胸腔裡滿是馥郁的香氣,頭腦立刻跟著清醒了許多,比剛才變得好使起來。他馬上得出結論,半個人確係鬼上身無疑,下一個步驟就是怎麼樣幫助半個人驅鬼了。他思考著對策,最後決定先制伏半個人再說。想到這裡,張團長故作輕鬆的扔掉手裡的籐條,暗中活動活動筋骨,腳步緩慢的向半個人位置移動。出乎意料的,半個人也是一臉輕鬆的樣子,掙脫黑暗向張團長走來,五官逐漸清晰,腳下聲息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