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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金雞巷太守白冤 文 / 佚名

    話說曹代將曹成馱到金雞巷內鳳家門首,輕輕放下,取出尖刀,暗暗祝告道:「過往神聖在上,小人曹代奉主人之命,因阮氏起見,故殺曹成,卻與小人無干。」又叫曹成:「大哥你陰魂不要怨我。」祝畢,執刀在手,摸著曹成頸子,一刀殺死,將刀摁在鳳家門首裡,忙忙回府。約有二更時分,見了公子,說了一遍。公子道:「雖然如此,若到了官,將甚事殺死的呢?」曹代道:「不妨只說鳳林借了公子五百兩銀子,同曹成到杭州買貨,因此謀財害命。再與阮氏說明,一口咬定,小的做個證見,公子再與滕太爺討個情面,將鳳林問罪抵償。那時,家財貨物與阮氏俱屬公子受用。」曹若建聽了大喜。二人坐至天明,曹代便悄悄走到巷口等候。你道這襄陽是個要衝之地,巡更的雖多,卻不到小巷之內。再說鳳林因貨物在行,鮑剛又在行內,放心不下,天明起身出房。阮氏起身,叫得財燒水洗臉已畢,穿了大衣出來開門,猛聽得地上噹的一聲響,拾起來看時,吃了一驚,見是一把尖刀,上面還血跡淋漓;又見門外橫著個死人,血流滿地,嚇得目瞪口呆,魂消膽喪。曹代聽得門響,便往巷內一張,見鳳林手持尖刀癡在那裡,不覺也打個寒禁,方才喊道:「殺了人了,鳳林殺人」,連喊幾聲,此時街上已有人走了,旁邊人家起來的早,只聽得喊叫「鳳林殺人」,都開門來看,見個人血淋淋的倒在鳳家門口,又見那鳳林手內拿一把血刀。不一時,巷內人都擠滿了。曹代便跟著鳳林,恐他逃走了。阮氏聽見外面喊叫,急急的走將出來,只見曹代與鳳林並肩站著,正待要問,那曹代丟了個眼色,又說道:「這鳳林欺心謀財害命,把曹府家丁殺了。」阮氏是伶俐之人,聽了此言,吃了一驚,卻早會意。這淫婦只有姦夫的心,忘夫妻之情,故意兒歎了口氣,便說道:「罷了,罷了,也是前世裡的冤家,我怎樣勸你,你只是不聽,卻又做得不乾淨。如今怎的好?我不管,你自做自受。」言畢,進內去了。鳳林聽得阮氏之言,大叫道:「娘子,你怎說這樣話來?」阮氏只當不知,進房去了。

    此時驚動了本坊里長保甲前來,不由分說,把鳳林拴住。那四鄰先還有為他之意,及聽了阮氏之言,又是有曹府的對頭,那個敢來多口?一眾人挨挨擠擠,擁到府前。里長寫了報呈,曹代寫了狀子。這人命事該報縣裡,方才詳府,為何就到了府?有個原故,因襄陽縣前月被上台參了,印是本府代理。這知府出身最大,乃西京人,姓滕名瑞,字易堂。本來做過戶部右侍郎,因米相專權,這滕瑞是個鐵面無私之人,那裡容得?便上本彈劾。那米相反奏他誣謗大臣。聖上念他是先朝舊臣,不忍加誅,降職為襄陽知府。年已六旬開外。此時正坐早堂,書役參見已畢,將放告牌抬出,那些刀筆之人因滕公清正,不敢混告,告狀的都少了。里長保甲把鳳林押在外面,命曹代來到堂上跪下,呈上報呈狀子。滕公看了,見是人命重情,即傳了仵作行人,打道到金雞巷來。那街上的人個個都來看滕大爺相驗。里長將鳳林帶在轎後,滕公來到屍場坐定,仵作檢驗了一會,上前稟道:「身上並無傷痕,只有頸上一刀致命。」滕公叫過四鄰,問道:「這曹成與鳳林合夥,諒非一日來往出入,你們可曾見過麼?」四鄰回道:「小的們從前不曾見過,自鳳林出門之後,那曹成卻每日往來,不知今日怎麼殺死。」滕公聽了此言,想了一想,又問道:「鳳林出門幾時了?」四鄰回道:「不在家兩月有餘。」滕公道:「可有別的原故?」四鄰回道:「先前是曹成來的,次後就是曹代同公子晚來早去,小的們不知底細,求太爺察詳。」滕公先看狀子時,說是曹成同鳳林上杭州;據這四鄰說曹成是鳳林出門之後他才往來,他來之後是公子與曹代,晚間走動。疑想一會,道:「其中必有原故。」又把狀子一看,上有鳳林妻阮氏,便叫「帶上阮氏」。衙役答應,帶上。阮氏跪下,滕公叫阮氏抬起頭來,阮氏抬起頭來,滕公看了幾眼,這賤人狠有幾分姿色,便笑道:「是了,是了,本府知道其中之事。」叫原差把這一起人總帶到衙門聽審,刻下權且收屍。滕公便上轎回衙。那鮑剛在行內聞知信息,即忙問了路徑,來到府前。太爺已進衙內,鮑剛和那些看的人站在一旁。滕公升堂,書吏將在案犯人一一點明,依次跪下,滕公道:「曹代,你是曹府的家人麼?」曹代道:「小的是曹府家人。」滕公道:「曹成領公子銀兩同鳳林合夥,你可知道?可從直說來。」曹代道:「兩月前,曹成領出公子銀五百兩,同鳳林往杭州買貨,昨日方回。鳳林將曹成誘到家中殺死,希想獨吞。公子知道他回來,又見曹成一夜不回,今早著小的尋他,才走到鳳家門首,正遇鳳林把曹成屍首移出門來,小人見了,就喊叫。四鄰里長眾目共睹,求太爺明斷正法。」滕公道:「鳳林殺死曹成,是你親眼看見的麼?」曹代道:「小人看見的。」滕公叫過仵作,問道:「這曹成殺死的傷痕還是今日殺的,還是昨日殺的?」仵作道:「小人不敢矇混太爺,但看他地下血已成餅色變紫黑,頸下傷痕俱變淡紫,若是當時殺的,不被風吹,其色是鮮明紅。今看這血,傷痕是有多時,況渾身冷冰,若是才斷氣的,心不能如此冰冷。」滕公道:「人不是才殺的,你下去,且帶鳳林上來。」曹代聽了仵作這番言語,有些心面熱,只見衙役將鳳林帶上,跪下說道:「小的是冤枉陷害,求太爺做主。」滕公開言道:「你是個甚麼人?平素做何生意?」鳳林道:「小的本籍是開封府人,胞兄名叫鳳竹,曾做過太常寺正卿之職,書香後代。平日開珠寶店為業,世守本分,從不敢多事。」滕公道:「你既是宦家子弟,就該知道禮法,怎麼在禁城之內謀財害命?豈不知王法麼?你把領曹府的本銀同曹成往杭州買貨,及為甚事殺他,從實招來,免得本府行刑。」鳳林道:「小的是自己本錢,自那兩月前,因開封府來了一個親戚,要到杭州去,小的把前妻所遺的一串珍珠,在伍林生店內換了四百兩銀子,同這親戚往杭州去買貨,並不曾與曹家借貨合夥,求太爺賞個天差,將伍林生提來一問。小的帶來的貨物現在張星如行內,求太爺一併提來,細細審問,自然明白。」滕公道:「也不必拘這二人,且把阮氏帶上來,本府自然明白。」左右將阮氏帶上,跪下。滕公問道:「你丈夫做出這樣不知法的事來,你也該勸他才是,怎麼坐視不管?」阮氏卻不曾與曹代會過口供,當前太尊問曹代的話,卻又不曾聽見,便回道:「小婦人再三勸他,他說婦人家曉得甚麼事?昨夜三更就把曹成殺了是實,卻與小婦人無干,求太老爺開恩。」滕公道:「一件人命到是三樣口供。本府且問你:這曹成是兩月之前同你丈夫去的,怎麼去後曹成又到在你家來呢?」阮氏見太爺頂了他真,臉上就變顏色,說道:「並不曾有此事。」滕公又問道:「曹成後來不來,曹公子與曹代每晚到你家來,是為何呢?」那阮氏越發著驚,說道:「那有此事?」滕公又叫四鄰上來,先在屍場頂曹代的那人姓郁,多叫他郁四。郁四上堂跪下,滕公問道:「曹成到鳳家往來,你知道麼?」郁四道:「瞞太爺即是瞞天,自七月十六日,鳳林出門之後,他家有個小廝,名叫得財,拿了一塊銀子,央煩小的替他買些魚肉等。小的就問他做甚麼買這些東西?他回小的道:『舅爺在家裡,又囑咐小的莫告訴人,又時常叫小的買辦,小的留神探望,卻是這曹成。不上兩三日,曹成就不來了,又是曹公子同曹代到他家來,不知他做甚勾當。太老爺若不信,只把得財拿來便知明白。」此時曹府有家人在此,打聽見這事弄巧成拙,心內無不驚怕,這也是鳳林平日做人的好。又只見春香痛哭上堂來,稟道:「小婦人的丈夫被鳳林殺了,求太老爺做主。」滕公道:「你且下去,本府自然還你個兇手。」便拈了三根朱簽,「左右,叫張星如、伍林生、得財三人立刻聽審。」又令鳳林、阮氏、曹代、春香、四鄰等跪旁邊。滕公叫值刑衙役上,吩咐道:「這夾棍要堅收的拶子原要棗核樣的,即速壤礎!毖靡垡簧答應,摜上拶子夾棍,嚇得曹代、阮氏魂不附體,那些看的人無不稱快。但不知滕公如何斷法,曹代與阮氏怎樣招出實情,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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