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震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來到擂台上,要戰妖道張明志。他對張明志非常尊重,因為論門戶來說,他們還不遠。張明志和趙明真乃是金腮羅漢袁大化的師弟,童林是袁大化的重徒孫,按說童林還得叫他一聲師太爺。因此,海川抱腕當胸,口稱:「老前輩!童林有禮了!」
張明志把牙關一咬:「童林啊!咱們雖然是本門本戶,可是你胳膊肘往外拐,已經跟我們沒什麼關係了。你我各為其主,就是對頭冤家。今天在擂台上,就要分上下、論高低。來來來!你快亮兵刃跟我交戰。」
童林一笑:「老前輩!並非童林以小犯上,有些事情必須交待清楚。我童林奉師命下山,別開門戶,另興一家把式,我可不是為顯示自己的能耐,也不是欺壓天下的好漢,乃是要把武當派發揚光大。我捫心自問,沒有得罪前輩的地方。您老人家是誤解啦。我希望咱們把過去的誤會全都解釋開,言歸於好。您還是我的老前輩,我還是您的晚輩,不知老人家意下如何?」
「哼哼哼哼!說的倒好聽啊!童林,要想把事情了結,我倒有一個辦法,就是你必須摘下腦袋!」
童林一看怎麼勸也不行,只好動手。童林把子母雞爪鴛鴦鉞左右一分,張明志拽出寶劍。兩個人剛想伸手,就聽見大佛寺的角門口有人喊了一嗓子,聲音十分蒼老:
「童林,還不住手?老朽到了。」
老少英雄閃目觀看,從角門外進來個年邁蒼蒼的小老頭,個兒不高,挺大的腦殼兒,小窄臉兒,尖下頦兒,肉崗子眉毛,一對金眼珠,小鷹鉤鼻子,薄嘴唇兒,頦下一部銀髯,身穿又肥又大的土黃布褲褂兒,腳下登著一雙灑鞋,腰裡繫著布帶,身後背著包裹,肋下佩一口寶刃叫大俠龍卷刀。童林一看,來者並非旁人,正是師爺鎮古俠董乾董化一。
這董化一乃是大清國四大名劍的頭一位,是童林的師爺。想當年,在古剎玉皇頂童林還跟師爺學過能耐,他的大力金剛掌就是董化一親自傳授的。他真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師爺趕到了。童林一見,真是心花怒放,趕緊從台上跳下去,登登登,緊走幾步來到師爺面前,將身跪倒:
「師爺一向可好?小孫孫童林有禮了!」
「孩子,起來吧!你挺好吧?」
「師爺,孫孫挺好。您老人家身體可好?」
「哎!還是老樣子,只要不死,就得對付著活呀!」
「師爺!這邊請!」
童林把董化一請到東廊之下,老少英雄嘩啦都站起來,接著就跪倒了一大片,迎接董老劍客。董化一抱拳:
「不敢當,不敢當,各位請起,請起!哈哈哈哈!」
老少英雄賽眾星捧月一般,讓董化一居中而坐,童林在旁邊相陪。張方嬉皮笑臉地晃著夾扁頭過來了:
「老爺子,您老一向可好?搭拉孫兒給您磕頭了!」
「起來,起來,你不是那個壞小子張方嗎?」
「我說老爺子,有這麼說話的嗎?別人管我叫壞小子還行,您怎麼還這麼打招呼呢?」
「嗨嗨嗨嗨!啊呀!最近我聽說,你這小子是越來越壞了,拍拍腦瓜頂,腳底板兒淌膿,你都壞透了。」
「我說老爺子,別的話別說啦。您怎麼來了呢?」
「嗯!我閒著沒事兒,雲遊天下,四海為家。聽說海川保著欽差大人查辦劍山,我有點兒放心不下,到這兒來看看,這才遇上了你們。」
「哎喲!老人家,這叫來早了不如來巧了。您往台上看看,那個老道他是誰?」
「噢!那不是張明志嗎?」
「一點兒都不假!我說老人家,這個張明志和趙明真可不是東西,比禿尾巴狗還狠哪!您老人家應當上台去教訓教訓他們。」
「唉!張方,我來就是給你們雙方排解爭端的。既然趕上了,我就到台上去看看。至於勸得了勸不了,另作別論。海川!」
「師爺!」
「你在這兒給我看著,我到擂台上轉轉。」
「遵命!」
董老劍客穩穩當當站起身軀,順著梯子,登登登來到擂台之上,整理衣冠,躬身施禮:「師叔,一向可好?董乾有禮了。」
張明志一看認識,鬧了半天鎮古俠來了,不由得火往上撞:「董化一,來得好!我且問你,童林是不是你的徒孫?」
「一點兒都不錯,是我親徒孫。」
「我再問你,讓童林下山別開天地,另創一家把式,可是你的主意?」
「對。這主意是我出的。」
「你為什麼要出這個主意?」
「師叔啊!這還用問嗎?因為童林不但聰明,而且仁義,理應發揚門戶,將來當武當的門長,因此我才叫他另創一家把式。師叔,難道說這也錯了不成?」
「當然。童林小輩,他算個什麼東西!他有什麼資格另創一家把式?分明你打算利用童林當打手,把武林界的朋友全都給壓住,要獨樹一幟啊!如今,你們爺們兒想要獨霸武林,鎮壓其他的武術家。既然你來了,這筆賬我就跟你算!」
「師叔,但不知怎樣的算法?」
「董化一!你立即當眾宣佈,讓童林取消這個別開天地另創一家的打算,要向武林界的朋友賠禮認錯,把童林領回你的山上,令他閉門思過。這就算結束。」
「噢!師叔,你可強人所難哪!我得請示我老師金腮羅漢袁大化,因為事關重大,這件事情也是經我老師恩准的。他老人家不點頭,我可不敢擅自作主啊!」
「呸!不要提你師父,袁大化乃是我的仇人,我們倆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分明是不想把童林帶走,繼續與武林界的朋友為仇作對。既然如此,今天我就教訓教訓你!」-!張明志說著便掄掌就砸。董老劍客一不躲,二不閃,探左臂往上一接,來了個掌對掌,啪!把張明志的掌給崩出去了。董化一笑了笑說:
「嗨嗨嗨嗨!師叔,我可不願意以小犯上,可是,您太有點兒霸道了。您責備別人不是,唯獨看不見您的不是啊!您和趙明真師叔是多高的身份,可是你們老二位心胸狹窄,恩將仇報,對待我老師極其不公平。但是,你們老弟兄的事,誰是誰非,我們當晚輩的不願意過問。可是你們不應該歸罪到我們的身上。張嘴袁大化不對,閉口童林不對,在你們二位的眼裡,我們沒一個好人。莫非你們這樣做就公平嗎!我打個比方,你們是老鴰落到豬身上,光看見別人黑,沒看見自己黑呀!師叔,我們自己人最好不要動手,關於咱們兩方面的事情,應當找個沒人的地方,坐下來好好兒的商量,何必在大庭廣眾之下伸手呢?豈不為天下人恥笑!」
「無量天尊!董化一,少要在我面前胡言亂語,接掌!」
董老劍客見張明志又一掌砸來,忍無可忍:「師叔,既然你逼人太甚,晚輩可要鬥膽了。」
再看董老劍客晃動雙臂,使用大力金剛掌,會鬥張明志。就這樣,兩個人打起來啦。別看董化一說話挺客氣,伸上手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這就叫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誰要一疏忽,就是身敗名裂。董老劍客使用大力金剛拿,拿出百分之百的勁兒,跟張明志打了個棋逢對手,沒分上下。由於他們二位的身份太高,名譽太大,在場的人無不注目觀瞧。震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對師爺董化一的能耐佩服得五體投地。今天一看,人家使用的拳腳真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別看那麼大的歲數,伸手抬腿快如閃電,確有獨到之處。童林眼裡看著,心裡頭記著。
單說病太歲張方一看,董老劍客未必是張明志的對手,別看現在未分出勝敗,時間長了,就備不住吃虧呀!他一伸手從懷裡把脈門弩拿出來了,卡叭一聲把弩上好了,心說,乾脆別讓董老劍客擔風險,我給張明志來一傢伙,把他打發走得了。想到這兒,他偷偷地繞過本隊,趕奔擂台。哪知張方的一舉一動,被一個人看在眼裡。誰?就是海外三大金剛的第三名神法金剛葛得奇。這葛得奇發現張方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轉到擂台的東北角,看這意思,要對張明志暗下毒手。葛得奇欠身離座,噌!就躥到張方的近前。
「彌陀佛!小輩,你要幹什麼?」
把張方嚇得一哆嗦,好懸沒把脈門弩掉到地上。張方一看是葛得奇,心想,這怎麼辦?這小子武功絕倫,我要跟他伸手,萬無生理。得啦,我拿你就當張明志,先給你一弩吧!想到這兒,他一舉脈門弩:
「你說我要幹什麼?」
葛得奇還真怕這種暗器:「張方等一等,你小子這樣做可不仁義!」
「怎麼不仁義?」
「嗨嗨嗨!我們事先說得清楚,講得明白,在大佛寺比武較量,憑的是真功夫真本領,可不准用暗器傷人。你要靠脈門弩把我們打了,不算真功夫,豈不為天下人恥笑!」
「那依你之見?」
「依我之見,你把真能耐拿出來,要把我贏了,我才心服口服。」
「是嗎?哈哈哈!我說大和尚,你別認為我張方全靠脈門弩。就沒這玩藝兒,我照樣能贏你!看見沒,台上正在比武,沒咱倆的地方,有種的,跟我到廟外,找個寬綽的地方,咱倆伸伸手。你看怎麼樣?」
「張方,此話當真?」
「嗨!紅嘴白牙,這有說瞎話的嗎!」
「咱們到廟外伸手,可不准使用暗器!」
「這還用說!要使我就在這使得了,我何必把你引到廟外呢!」
「一言為定!」
「好(口來)!」
這兩個人飛身越過廟牆,直奔郊外。這大佛寺周圍環山,儘是古木森林,要想找肅靜的地方兒可有的是。他們奔向東北,來到一片樹林中停身站住。葛得奇高挽袖面兒,心說我非把張方抓住,把這猴崽子掐死,然後拎著腳脖子,把你拎回大佛寺,往各位英雄的面前一扔,叫大夥兒解解氣,叫每人扎他一刀給死者報仇。葛得奇想得倒是挺美。就見張方停身站好,一伸手把脈門弩又拿出來了。葛得奇一愣:
「哎,張方!你這是何意?」
「嗨嗨嗨嗨!沒別的意思,我打算在這兒讓你選塊墳地!」
「啊!張方,你為何言而失信?方纔我們兩個人已經約定好,比的是真功夫,不准使用暗器。你這樣做豈不是失信於人嗎?」
「呔,呆著你的!你們這幫臭賊,從來說話不算數。莫非光許你們失信,我們就不興失信嗎!我告訴你,要憑真能耐,我十個張方也不是你的對手,因此,我非依靠暗器不可。今兒把你騙到樹林,恐怕冉想走不那麼容易了!我說葛得奇,你看看哪塊兒有風水,把墳地先選好了,然後我打發你上西天。」
葛得奇這個後悔就別提了。心說今兒這虧兒吃定了!急得他直哼哼。
「張方啊!小輩,你他娘的真不是人!」
「什麼都可以,不管你怎麼罵我,我是非打死你不可!」
葛得奇忍無可忍,呼就撲上來,打算奪脈門弩。張方一著急,用手一捺消息,卡叭!把脈門弩就打出去了。由於慌張,這一下沒打著,脈門弩從葛得奇的腦門子上掠過,啪的一聲,釘到樹幹上。雖然沒打上,把葛得奇可嚇壞了。這小子真魂出竅,把眼睛一閉,禿腦袋一撲稜,等睜眼之後一摸,腦袋沒出血,知道沒打著。張方剛想捺第二下,葛得奇衝上來奔張方就是一掌。張方往下一低頭把掌躲開,沒注意被葛得奇的一腳正蹬在肚子上,把張方給橫著蹬出去三丈多遠,摔倒在地。張方一個沒注意,手一撒把脈門弩也給扔到地上了。等他從地上爬起來,想用脈門弩再打,葛得奇已衝上來了。張方一看不好,抹頭就跑。他打算回大佛寺,葛得奇不讓,在旁邊兒攔著。把張方逼得沒有辦法,落荒而逃!葛得奇眼珠子都紅了:
「張方,今天我看你跑到哪兒去!上天我要趕到靈霄殿,入地趕到鬼門關,我是非要你的狗命不可!」
他緊追不捨。別看張方能耐不大,跑得可挺快。他施展陸地飛騰法,塌下腰,用十二個字的跑字功,就像飛起來一樣。翻山越嶺,跨河流,跳山澗,眨眼之間穿過叢山到了平川之地,把葛得奇遠遠地甩在後面。張方回頭一看,沒人兒追他了,一鬆氣趴在地上,張開大嘴直喘粗氣,覺著胸膛發熱。張方一想,不好,我要吐血啦!趕緊從百寶囊中取出止血丹,他先吃了兩粒,趴了好半天才恢復了正常。他從地上站起來,還不錯,呂祖套風錐沒有丟。張方一想,這是什麼地方?離大佛寺有多遠哪?又不知道戰場上發生了什麼變化?有心回去看看,他沒敢,他怕葛得奇從後邊攆上來。張方又一想,先找個沒人兒的地方歇一會兒吧,看看動靜,再打主意。想到這兒,他奔東北方向就溜躂下來了。走出去約有五里地,抬頭一看,閃出一個村莊來,這地方還挺熱鬧,大街之上,行人不斷。張方邁步進了村莊,抬頭往左面一看,掛著幌子,是個小飯館兒,這才感覺到肚子飢餓。病太歲邁步進了飯館兒,夥計笑臉兒相迎。張方來到裡邊兒一看,這小飯館兒還挺講究,外邊是散座兒,裡邊兒還有一排雅座。張方一想,在外邊兒吃著寬綽,靠窗戶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夥計擦抹桌子問:
「來了客爺,您吃點兒什麼?」
「你們這兒都有什麼?」
「客爺,實不相瞞,別看小號不大,賣的吃喝可挺全哪!天上飛的、地下跑的、草坑兒裡蹦的、水裡鳧的;煎炒烹炸、熬煮咕嘟燉,樣樣俱全。只要您指出來,我們這兒就有。」
「是嗎?這麼辦吧,給我來一隻鹵煮雞!」
「有。」
「另外,再給我來個水晶肘子!」
「有。」
「再來個四喜丸子!」
「好(口來)!您還要點兒什麼?」
「再給我來一盤兒烤對兒蝦,二兩酒。」
「好(口來)!」
夥計答應一聲,到廚房告訴去啦。時間不長,刀勺一響,這四盤菜給張方端上來了。張方提鼻子一聞,做得這味兒還真不錯。夥計把酒拿上來,把酒樽擦乾淨,給張方滿了一杯。張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覺著心裡可好受了。病太歲一想,我先吃飽了、喝足了,緩過乏來再回大佛寺。沒有我,人家照樣打擂。想到這兒,他把筷子拿起來,剛要夾這隻雞,就見夥計樂樂呵呵走過來,不容分說把這雞端到雅座裡去了。張方心說這什麼規矩?我要的菜,他端到裡邊幹什麼?還沒等問呢,夥計又來了,把四喜丸子、水晶肘子、燒大蝦全端到屋裡去了。張方可不幹了,啪!把筷子一摔:
「哎,我說夥計,這一處不知道一處謎呀!你們這飯館兒是什麼規矩?怎麼我要的菜,你都給端走啦?」
夥計一聽樂了:「大爺,你怎麼還問我呢?你一共幾位?」
「廢話,看不見就我自己嗎!」
「您怎麼開玩笑呢?你們是兩位。您坐到外屋,那位坐到雅座了。剛才人家吩咐,說上來好東西他先吃。」
「他是誰?」
「不是您師爺嗎?師爺得先吃,徒孫兒得後吃。」
「放你娘的屁!哪兒冒出個師爺來?」
「哎,您別罵人,您不信就到雅座裡看看去!」
張方一想,不是別人,肯定是葛得奇這小子。又一想要真是他,我也活不到現在呀!他能跟我開玩笑嗎?不對,張方不解內情,站起來怒沖沖直奔那雅座,挑簾兒往裡一看,就見裡邊坐著一位年邁蒼蒼的老者。那四盤菜在那兒擺著,老者拿著筷子正夾著吃呢。張方不看這個人便罷,一看,這氣兒就沒了,腿一軟跪倒在地:
「哎喲!我當是誰呢,真是我師爺!爺爺在上,小孫孫磕頭了!」
他崩崩崩磕了三個響頭。那老者把筷子放下說:「張方,我聽說你還挺不滿意,在外間屋大吵大嚷的。莫非師爺吃你的東西,你還心疼嗎?」
「不不不!師爺,不知者不怪罪,我哪知道您老人家在此!夥計,快把我的筷子、吃碟兒端到雅座來!我們的確是爺兒倆,今兒個我請客!」
夥計一笑,把吃碟和筷子給拿進來,放下了軟簾兒。
這老頭是誰呀?為什麼張方對他這麼尊敬?這位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乃是大清國四大劍客的老三,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張老劍客。四大劍俠都是誰?頭一位就是鎮古俠董乾董化一,第二位是碧目金睛佛姜達姜本初,第三位就是八卦太極庶士張洪鈞,第四位是珍珠佛董瑞。要提起這四位,聲名遠震,無人不曉,在朝廷都掛號。這四大名劍乃是順治皇帝親口加封的。為此,四個人的身上就鍍了一層金,顯然比別人又高著一重。張洪鈞想當年到北京見著童林,在公主墳懲辦三寇,給童林治好了吐血的病,而且臨別贈劍,傳授童海川桃花劍的劍術,童林的能耐增長了一大塊,為此,才威震三月三亮鏢會。要提起大清國這四大名劍,張洪鈞雖然屬於第三位,論能耐卻是頭一個,比那老三位都高著一塊。張方對人家哪能不尊敬哪!心中暗想,大佛寺立擂,十陣賭輸贏,我們正缺少幫手,老爺子這一來,無疑給我們增添了力量,增強了取勝的把握。因此,張方又高興又激動,他問張洪鈞:
「師爺,您這是從哪來的?」
「唉!我乃是閒散之人,雲遊天下,隨便溜躂。聽說海川幫著年大人查辦四川,我也來湊個熱鬧。聽說他們在大佛寺,離此不遠,我打算吃點兒東西,然後去大佛寺找童林,可巧遇上小子你了。該著你小子破費倆錢兒!」
「哎喲!看您說的。這是我應該孝敬的。這四個菜太少點兒,我給您再添四個菜。來,夥計!」
張方把夥計叫進來,又添了四樣好菜。爺兒倆推杯換盞在這兒吃喝。張洪鈞就問:
「張方,你怎麼上這兒來啦?因何不在大佛寺幫著你童師叔?」
「咳!別提啦。老人家,您瞭解不瞭解大佛寺戰場的情況?」
「廢話,我還沒去,怎麼就能知道!」
「那我就向您介紹介紹。這一次大佛寺立的這座三莊擂,真是空前絕後啊!敵我雙方有數百人參加,凡是參加這次比武的,都是出類拔萃的英雄好漢。別人不說,就拿我來說,我可露了臉了。」
「噢?你都露什麼臉啦?」
「第一仗,我把大佛寺的老方丈沙徒登打得鼻青臉腫,摔下擂台,博得大家的喝彩聲。第二陣,我把泥小鬼兒陸恆打得口吐鮮血。第三陣,我勝了張明志、趙明真。第四陣,力會海外三大金剛活佛,把這三個和尚打得屁滾尿流。那個老三叫神法金剛葛得奇,叫我從廟中趕到廟外,我這是追他追到這兒,覺著有點兒累,來吃東西,可巧遇上您老人家。」
「噢!這麼說差官隊大獲全勝,你也露了大臉啦!」
「可不是嗎!」
「既然如此,我就別去了。從哪兒來,我還回到哪兒去。」
「別別別呀!您怎麼還要走呢?」
「唉!我原以為差官隊人手不多,才前來幫忙。既然你們打了這麼多的勝仗,把對方的尖子人物全給打敗了,我去豈不多此一舉!我還是回去的好。」
「哎喲!哪怕您老人家坐在那兒看看熱鬧也是開心的。說什麼我也不能放您走!」
「不不不!我這人就不愛湊熱鬧。既然沒有用我之處,我何必出頭?吃完了我就走!」
「老人家!是這麼回事兒,雖然說我們打了些勝仗,可也不是那麼順手的。」
「這就怪啦!從你方纔所言,你們是連中五魁呀!尤其是你,能耐那麼大,比我們大清國四大劍俠都高出一塊去,還能用得著我嗎!」
「唉,師爺呀!我跟您說實話吧。剛才我見著您一高興,一著急,把些事兒都說錯了。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張洪鈞知道張方這小子愛胡說八道,沒事兒專門吹牛,所以給他出個難題。這一將他,張方說了實話了。張洪鈞覺得好笑:
「張方,那麼究竟實情是怎麼樣呢?」
「哎,別提啦!老人家呀,您是非去不可!我們盡打敗仗了。」
「噢!快把詳情報與我知。」
「哎!您聽我跟您說。我這頭一仗勝了沙徒登,把他打得鼻青臉腫,這是事實。要論我的能耐沒有人家大,但是我這懷裡帶著一種噴嚏藥,聞上,他就光打噴嚏顧不得打仗了,所以我才鑽了個空子。後來,了因長老帶來倆和尚,一個叫慈安,一個叫慈慧,登台比武,於秀娘當場出面劍斬慈安、慈慧;呂娩娘劍斷了因的左臂。就這樣,我們打了幾個勝仗。可是後來,張明志登台了。您是知道他的厲害勁兒的,指名點姓,非要跟童林動手。我童師叔是紅臉兒漢子,因此就登了台,您想一想,他那能耐怎麼能打得過張明志呢?沒出幾個照面兒,被張明志一掌……」
張洪鈞聽到這兒一哆嗦,好懸沒把筷子掉了!「一掌怎麼樣?」
「把我童師叔打得口吐鮮血,人事不省啊!到現在恐怕這條命啊也保不住。正在這個時候,鎮古俠董化一老劍客趕到了,一看徒孫被打得這麼慘,老頭就急了眼,這才登台大戰張明志。哪知道他悲痛過度,未加留神,被張明志一腳……」
「啊!」張洪鈞急得就站起來了,「一腳怎麼樣?」
「把鎮古俠的左腿給踢折了,粉碎性骨折,落下個終生殘廢呀!老劍客呂娩娘一見此景,火往上撞,登台大戰張明志。哪知道被張明志一掌打得口吐鮮血,直到現在,人事不省。我們的人被張明志打得是腿斷胳膊折,慘不可言哪!我張方萬般無奈,出來搬兵。我這是回成都搬人去,走半道餓了,在這兒吃點兒東西。這才遇上您老人家。」
張洪鈞倒吸了一口冷氣。一看張方直抹眼淚兒,他就信以為實啦:「張方,你說這話可當真?」
「我說師爺,這麼大的事兒我敢胡說嗎?都是實話。您快去看看,要去得早了還則罷了,去得晚了,我剛才說的這些人一個也活不了。」
「啊呀!」張洪鈞一聽,什麼也吃不下去了。張方一邊擦眼淚兒,心中一邊高興,心說師爺呀,要講能耐我比不了你,要講說瞎話你一百個也白給!
張洪鈞問張方:「孩子,這麼說,現在你們是急需用人?」
「可不嘛!一個幫手都沒有,您快去吧!」
「好!你快吃,咱們速速起身。」
「哎!」張方心裡有底,等把飯吃完了,夥計來算賬,張方又說:「師爺!不管怎麼說,我是當晚輩的,這頓飯我請客。夥計!多少錢?」
夥計一算,八錢六分八銀子。
「不多,給一兩!」
張方在兜裡摸了半天,不言語了。張洪鈞問:「孩子怎麼回事兒?」
「您看這事兒倒霉不,本來我想請客,結果沒帶錢,這銀子還得您給。」
張洪鈞一看,這小子缺德,說大話使小錢兒,不是東西。老劍客掏錢會了賬,爺兒倆離開飯館兒,趕奔大佛寺。
張方這一走,時間可不短,大佛寺戰場也發生了變化。張方把葛得奇領走之後,擂台上董化一大戰張明志,打到一百五十個回合,董老劍客就有點兒支持不住了。為了給張明志保存臉面,董老劍客跳下擂台,搖手認輸。其實董化一要接茬兒打不是不可以,也不至於敗得這麼快,這無非是給張明志個面子。董化一歸座,在他身旁就站起了海外神叟方天力。方天力年歲不小,脾氣十分暴躁,一看董化一不是張明志的對手,他就飛身上擂台,大戰張明志。兩個人一伸手,一百多個回合,沒分上下。方天力急於求成,結果吃了虧,被張明志使了個海底鏟花絕命掌,正打到方天力的左胯上,把方老劍客揍下擂台。方天力仗著滿身的氣功和硬功,沒有受傷,大敗而歸。方天力一敗,董化一又不行,什麼人是張明志的對手呢?張明志連勝兩陣,氣焰囂張,指名點姓呼喚童林,非要把童林打死不可。正在這時候,大佛寺外邊來了個推車的老頭,這小車吱妞妞妞直響。老頭進了大佛寺。來到擂台下往上看看,然後掏出毛巾來,一邊擦汗一邊說:
「哎喲!這廟裡怎麼這麼熱鬧?僧道俗三教的人應有盡有啊!大概是唱野台戲吧!來來來,我看看熱鬧。」他仰著臉兒看看張明志:「哎!我說那老道,你唱這齣戲叫什麼名兒?」
張明志一聽,鼻子都氣歪了,心說,這是唱戲嗎?這老頭是老糊塗啦還是瞪眼兒說瞎話?張明志用手點指:
「無量天尊!老匹夫,你是哪兒來的?如果你是過路的行人,趕緊走開。這裡是戰場,沒有你容身之地。倘若你要遇上麻煩,悔之晚矣!」
「哎,我說老道,你怎麼說話這麼不客氣?你們唱戲也好,不唱戲也好,跟我有什麼關係!這腿長在我身上,我樂意上哪兒就上哪兒去,樂意呆在哪兒就呆在哪兒。我一不犯法,二不偷竊,你管得著嗎?真是滿嘴放屁!」
「哎,無量天尊!老匹夫,你敢出言傷人?」
「傷人怎麼樣?我趕車的出身,罵牲口罵慣啦!」
這一下可把張明志氣壞啦:「老匹夫,看來你是找茬兒的,不服氣,你敢上來?」
「怎麼不敢呢!請你稍候片刻。」
這老頭說完了,挽挽袖面兒,緊緊腰裡的帶子,兩手握住車把,喊了一聲「起」,嗖!連人帶車都上了台了。等把這車子往張明志面前一放,張明志就大吃了一驚。什麼原因?鬧了半天這車是渾鐵鑄造的,車把、車箱子、車轱轆全是鐵的,要上秤准重有千斤。張明志就愣住了:
「老朋友,你是哪一位?先道個名姓吧!」
「嗨嗨嗨!我呀,是推車賣菜的,是個肉體凡胎的普通人,就報出名姓,你也不知。廢話少說,來來來,咱倆比試比試。不用伸手,你要能照我那樣把這鐵車端上擂台,我就算認輸。」
張明志一聽,這個老頭當眾叫號,憑自己這麼高的身份能認栽嗎?決心試一試,便點點頭:「好!」說著話他把這鐵車的把攥住,拉著鐵車跳到台下。這鐵車落地把院兒砸了個坑。張明志把腰中的絲絛勒了勒,道袍捲了卷,把車子扶好,雙手一扶這車把,舌尖頂住上牙膛,一叫丹田渾元氣,喊了一聲「起!」結果,連起了三回,也沒上了擂台。這車他是端起來了,可只能離地三尺來高,根本他就上不了台。把張明志累得鼻凹鬢角熱汗直淌。那個老者撫掌大笑:
「我說這位道爺,這回你知道薑是老的辣了吧?端哪,你不是不服氣兒嗎?照我那樣子端上來看看!」
張明志面紅耳赤,把車子往那兒一放,自己上了台:「老朋友,這沒什麼了不起!看來,你經常練這種功夫。以己之長,比別人之短,我不服氣!哎!咱們倆伸伸手,過過招,你要能把我贏了,我才能認輸。」
「霍!就憑你這麼高的身份,拉屎往回坐,說話不算數!好,既然你不服,今天我就教訓教訓你!過來,過來!我領教領教你有什麼能耐?」
張明志晃雙掌往前一縱跟老者戰在一處。就見這老頭快似猿猴,滴溜溜身形亂轉,真是閃電一般。張明志打了半天也沒打著。老者一笑:
「張明志啊張明志,實話對你說吧!老朽這次來,負有特殊的使命,我就是勸你來的。你別忘了,人後有人,天外有天。人要露臉露得太過分了,離著現眼就不遠啦。可歎你們哥倆,世外的高人,這麼了不起的名氣,因何盡辦糊塗事兒?不聽良言,大禍就在眼前!」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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