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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回 緩兵計英王回山 入劍州司馬盜弩 文 / 單田芳

    話說張明志、趙明真恨透了病太歲張方,他們兩個把徒兒泥小鬼陸恆的傷口包紮好了,轉回身來到天井當院,——!飛身形跳到病太歲面前。童林及各位劍俠一看,為之一驚,替張方捏了把汗。年羹堯高聲喊喝:「張方,你還不給我退回來!」意思是說不讓他動手,恐怕出危險。哪知病太歲張方一反常態,面對強敵,毫無懼色,把夾扁頭一晃,芝麻粒兒的牙一齜,一陣冷笑:

    「嗨嗨嗨!我說各位呀,多謝你們的關心。不過,你們把心放下,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沒兩下子不敢在這耀武揚威。各位你們就瞧好吧!」張方又衝著張明志、趙明真一樂:「二位,挺好吧!」

    「哼!張方啊,你我乃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對頭,爾拿命來!」

    張明志說著,舉掌就砸。張方把手一擺,倒退了兩步:「等等,等等!我把話說完,咱們再打也不為晚。」

    「張方,你我乃是仇敵,無話可說。」

    「我說道爺,你這麼說話可就不對啦!仇敵也好,不仇敵也好,該說的話咱還是要交待清楚。如果二位道爺不健忘的話,曾幾何時,咱們在雙羊觀見了面,那時間,我張方打算用脈門弩把你們打死,幸虧我老師八十一門總門長歐陽修趕到,這才從中解圍,救你們不死。你們兩個怎麼說的,你們已經對天盟誓,要與劍山一刀兩斷。你們怎麼說話不算數呢?沒過幾天,又跑到龍虎觀發威撒野,可見你們說話是自食其言,言而無信。說句粗話,這叫拉屎往回坐,連人味兒你們都沒有!張明志、趙明真,你們倆可聽清了,世界上沒有什麼絕對的了不起,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我張方就專門能降你們兩個。如果你們要是能聽我的話,帶著泥小鬼陸恆趕緊離開這塊兒,這是你們的便宜;倘若不聽良言相勸,休怪你家少劍客不客氣!」

    「嗯!」張明志、趙明真一看,張方這小子毫不在乎,似乎有什麼把握似的,心中納悶兒:莫非說歐陽修沒走,在旁邊兒埋伏著?又一想,不能。歐陽修不是那種人,據我們所知他早走啦。既然歐陽修不在,張方這小子仰仗著什麼呢?莫非說他仰仗著脈門弩?又一想,不能。據我們所知,脈門弩已被歐陽修收回去啦。那張方一沒有脈門弩,二沒有他老師幫忙,為什麼他這麼蠻橫呢?倆老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一想,肯定他這是唬人,我們可別上了他的當。二道想到這裡,圓睜雙眼:

    「張方啊!儘管你伶牙俐齒,今天你也難逃活命。拿命來!」

    倆老道也不顧身份了,往上一縱,四臂齊搖,就要下其毒手。哪知張方一轉身,從懷裡頭噌楞拽出一物,金光閃爍,奪人眼目。他把這東西往手中一端,對著張明志、趙明真一晃:

    「別動!哪個不聽,我可不客氣啦!」

    倆老道注目觀瞧,直嚇得魂飛天外。為什麼呢?原來張方手裡托著的正是脈門弩!

    在前文書說過,脈門弩是一種暗器,乃是歐陽修的鎮觀之寶。這種暗器非常厲害,專打成了名的劍俠,只要他大拇指一捺消息,你就是大羅神仙也難以脫逃,倘若被脈門弩打上,對頭十二個時辰就得活活地爛死,普天下練武的人沒有一個不怕這種暗器的。因此張明志、趙明真魂飛天外,顏色更變。心說怪哉,怪哉!明明歐陽修把脈門弩收回去了,怎麼還在張方手中?張方看出來啦,嗨嗨一笑:

    「二位,我可告訴你們,這可不是假的,不信咱就當場試驗,看看是我的弩厲害,還是你們兩個厲害!我只用大拇指啪啪捺兩下,管叫你們兩個上西天。」

    張方說著就要捺消息,倆老道急忙擺手:「且慢,且慢!張方,脈門弩已被你的老師拿走,怎麼還在你的手中?」

    「我說這事兒有什麼奇怪的。我老師表面拿走,偷著又給我了,這不就明白了嗎!」

    「啊!原來如此!」兩個老道一聽,恨透了三教聖主歐陽修,心說,歐陽老道,你可真護犢子,你不應該把鎮洞之寶給張方使用,更助長了他的氣焰,這還了得!

    現在鬧得張明志、趙明真是左右為難。打,不敢,他們知道張方這小子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他要說開弩,不會含糊;不打,架子拉在這兒啦,徒弟泥小鬼陸恆左胳膊落了個粉碎性骨折,我們哥倆再不敢動手,簡直是身敗名裂,往後就沒臉兒見人。你說這怎麼辦呢?兩個老道正在騎虎難下之時,忽聽身後有人說話:

    「二位老劍客休要驚慌,我來啦!張少俠,先別開弩,我有話說。」

    張方閃目一看,在英王的身旁走出了一人。此人身高九尺掛零,相貌堂堂,看年紀三十歲掛零,兩撇八字小黑胡,鬍子尖往上翹翹著,更顯著英俊瀟灑。此人身佩寶劍,二目如燈。張方認識他,正是回王的駙馬,絕命書生張文禮。這個張文禮也陪著英王來赴龍虎風雲會,別看他年紀不大,詭計多端,專門給英王富昌出謀獻策,在這緊要的關頭,他露了面兒。張方往下一撤身,衝著他一撲稜腦袋:

    「啊喲!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不是張駙馬嗎!」

    「哈哈哈哈!少劍客,你說對啦。五百年前是一家,一筆寫不出倆張字來!恐怕我們的祖先還是親戚呢!」

    「是嗎?但願如此。請問張駙馬,有什麼話,只管講來!」

    「張少劍客,我看這樣吧!你哪,不要開弩,兩位道爺也不必伸手,我做個旁觀,從中給你們調停。你們別忘了這幾句:冤仇宜解不宜結呀!越解矛盾越小,越結仇口越深,你爭我鬥,沒完沒了,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因此我勸你們雙方別打啦,最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和平談判,把問題都逐個解決了,打不是個辦法。可是話好說,事情又難辦。在一定的時候,雙方僵持不下,只好用武力解決。怎麼辦呢?張少俠,我作為旁觀者出個主意,今天這個會就到此結束,你們回劍州,英王回劍山,大家都好好兒考慮考慮,然後咱們再進行下一步。不知張少俠意下如何?」

    「嗨嗨嗨嗨!哎呀,我說駙馬爺,您這心可真夠好的,難為您從中調停。不過,像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得請示我們欽差年大人恩准,起碼我童師叔得表個態。」

    張文禮一聽,張方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才點頭同意,衝著童林一抱拳:

    「崑崙俠,您請過來吧!」

    童林推開桌子站起身來到天井當院,跟張文禮見了面。張文禮又把剛才的話重說了一遍。童林這個人向來是忠厚的,他一聽張文禮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如果這件事不罷手,接茬往下打,雙方說不定得死多少人哪!這進一步天昏地暗,退一步海闊天空,任何事情都不能往死犄角去擠。因此童林就點頭了:

    「張駙馬,你說怎麼解決好呢?」

    「童俠客,我出個餿主意,也不一定對不對!英王也不要堅持一定要康熙皇帝脫袍讓位;你們哪,也不一定要堅持吞併劍山。唯一解決的辦法,以一百天的期限破劍山。如果在一百天以內你們能把劍山給平了,那怨英王沒能耐,算他倒霉,他就服輸認罪;如果超過一百天,你們破不了劍山蓬萊島,那就得允許劍山存在,承認人家合法,皇上就得頒發旨意,加封人家的官職。童俠客,你看我出的這主意怎麼樣?如果你要樂意的話,咱們就打賭擊掌,雙方簽字畫押。你要做不了主,咱們再另行商議。」

    童林一想,這事兒可太大啦,轉回身來跟欽差年羹堯商議。這年大人剛愎自用,對任何事情都不服氣,他一聽張文禮提的這個條件是有叫號的意思,不就是一百天破劍山嗎?我就不相信不能,我手下要人有人,要勢有勢,鐵甲兵十幾萬,戰船數千隻,這一百天何愁破不了你小小的劍山!年羹堯一拍桌子就把這事定下啦:

    「海川哪!你代表我跟他們簽字畫押,就這麼辦。」

    結果官方由童林簽字,劍山由譚天畫押,雙方打賭擊掌,一百天破劍山,破不了就得承認人家合法。簽字畫押之後,雙方收兵。

    年羹堯和童林率領差官隊回到劍州。到劍州之後,頭一件事就是給混元使李昆、鐵掌大俠李元操辦喪事。另外,有幾位受傷的,得派專人護理調治傷症。劍州忙了五六天,後來派專人把李昆、李元的棺槨送回原籍。年羹堯修下本章,向朝廷請功。

    再說劍山的人,當日回到天王殿,英王富昌是唉聲歎氣,因為這一仗打得不順心。頭一件通天和尚當場斃命,第二件摩天長老負氣而走,第三件泥小鬼陸恆落了個粉碎性骨折,簡直是傷兵損將。滿指望張明志、趙明真壓大軸,又叫張方用脈門弩給逼住,要這樣下去,劍山是非敗不可。英王緊皺眉頭,長吁短歎,大家陪伴著他,商議對策。張文禮面對富昌微微一笑:

    「王駕千歲,您哪,不必發愁,有道是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事情都好對付,咱慢慢想良策。」

    英王看看他說:「張將軍!你足智多謀,幸虧你今天給解圍啦,你要不從中調停,這事兒還就麻煩啦。但不知這下一步咱們該怎麼辦好呢?」

    「嘿嘿嘿!王爺,您也看出來啦,我跟他們說打賭擊掌一百天破劍山,這無非叫緩兵計。我們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內好想主意。我看當務之急,最關鍵的一件事兒,咱們應該把張方的脈門弩給偷來,甚至毀壞,這種東西咱要弄不到手裡,簡直是最大的危險。我們就有什麼樣的高人,能耐也沒法施展。」

    「對呀!」英王眼睛一亮:「張將軍,這可真是好辦法,你接著往下說!」

    「嗯!還有一件事兒。張方這個小子可真不是個好東西,有他存在,對咱們劍山有百弊而無一利,應當速速採取辦法把他剷除。只要銷毀了脈門弩,再把張方給幹掉,就去掉了我們最大的危險,下一步就好辦啦。」

    張文禮一句話點中要害,天王殿各位英雄無不鼓掌稱讚這是好主意,好辦法。可是誰去執行這件事兒,這可不容易呀!哪一個敢到劍州,深入虎穴去偷脈門弩?哪一個去殺張方?這個人可真有點兒難挑。英王的眼光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天王殿上是鴉雀無聲。過了好一會兒,就聽旁邊有人說話:

    「無量天尊!嘿嘿嘿嘿,王駕千歲,如果您要信任的話,不才貧道願往。」

    英王一看,非是旁人,乃是劍山請來幫忙的。此人複姓司馬,雙名漢玄,人送綽號叫鎮西劍客,論武功不在雲台劍客燕普之下,那也是成了名的劍客。英王非常高興,欠身施禮:

    「老仙長,您願意辦這件事兒?」

    「不錯,貧道打算斗膽!」

    「老劍客!您要是去,那是萬無一失,就勞您的金身大駕啦。看酒來!」

    英王親自給司馬漢玄敬酒三樽,司馬漢玄把酒喝了,告訴英王:

    「王駕千歲,您好好的在家休養身體,不要以我為念。貧道這就下劍山,多則三天,少則兩日,我必把此事辦成。您就靜候佳音吧!」

    按下大伙等信兒不提,司馬漢玄背著寒光劍起身奔劍州。要說這個老道的功夫是真高啊!他在劍州城外八里地王家墳隱住身軀,白天不敢行動,到了定更天,換好夜行衣靠起身趕奔劍州城,用爬城索從城東北角爬到城內,順著大街趕奔公館。他一看這公館戒備森嚴,燈火輝煌,巡邏的哨兵一隊挨著一隊。儘管如此,哪能擋得住他呢?司馬漢玄比個狐狸還奸,比狸貓還快,唰唰唰!幾個轉身就混進公館。他趴到東房上探身軀往下一看,欽差大人的公館房子有數百間之多,他可不知道張方這小子住在哪兒,這要找張方好比大海摸針一般。但是,司馬漢玄闖蕩江湖六七十年頗有經驗,他就利用這一點,四處尋找,好不容易,真把張方的住處給找著了。司馬漢玄心中高興:張方啊!我叫你死無葬身之地。病太歲張方,住在第三層院裡的一個小跨院裡,一共是裡外兩間房。張方為什麼自己住了個獨門獨戶呢?這可不怪旁人,就怪他這人睡覺毛病可大啦,咬牙放屁吧嗒嘴,翻身站起來說夢話還打夢拳,一會兒一翻身,一會兒一起來。誰也不樂意跟他在一個屋睡覺,就連牛兒小子、虎兒小子都煩他。張方一賭氣,自己包了個小跨院兒,乾脆跟誰也犯不上打纏連,自己一住,倒也肅靜。司馬漢玄找到這兒之後,將身趴到房坡之上,二更天以後,就聽見院中響起腳步聲,跟著紅燈一閃,張方從外邊回來了。原來張方在前院跟各位劍俠商議破劍山之事,也沒商量出個頭緒來,眾人都感覺到有點兒乏累,各自回屋休息。這小子鼻子眼裡哼著小曲兒,晃著夾扁頭,推房門進了屋,把紅燈吹了掛到外屋,到屋裡頭,先把三稜凹面呂祖套風錐摘下來,送到床上,換好了便鞋,解開十字襻,摘掉百寶囊,然後又摘掉脈門弩,往枕頭旁邊一放。這些事情都被司馬漢玄看在眼裡,老道心中高興:看來人走時氣馬走膘,該著我司馬漢玄露臉。我在英王面前誇下大話,夜入劍州,要辦大事,沒想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想什麼就有什麼。我呀,先偷脈門弩,然後再把張方置於死地。司馬漢玄心中盤算著,不露聲色,屏氣凝神,在房坡上盯著,就見張方把衣掌脫巴脫巴,穿著個大褲衩鑽進被窩裡,兩隻手架著夾肩頭在那兒想心事兒,過了好半天,把燈光熄滅,一翻身就睡了。司馬漢玄又等了好長一段時間,支耳側聽,就聽房中發出呼嚕的聲音,知道張方睡熟了,雙腿一飄跳落在院中。他見左右無人,單手提劍來在房門,用腳尖兒一點,兩扇門就開了。司馬漢玄闖蕩江湖六七十年,輕功術卻練得爐火純青,往裡頭走連一點聲兒都沒有,就好像個魂靈相似,三晃兩晃來到張方的床前,用寶劍尖兒輕輕地把帳簾撩起來,閃目觀看,就見張方臉朝裡,後腦勺朝外,睡了個弓字形。司馬漢玄心說,張方,都說你這小子睡著覺比別人都明白,看來這話有點兒過分,瞧你這模樣,睡得跟死狗相似,我要要你這條命是不費吹灰之力。他把寶劍舉起來又放下了,心說,且慢!還是按著原計劃,先盜脈門弩,而後再殺他。定睛一看,脈門弩就在枕頭邊兒上,在一個鹿皮套裡裝著。他輕輕地伸手,把脈門弩就拽出來,然後一轉身來到院裡飛身上房。為了謹慎起見,他把這個口袋打開,把脈門弩拿出來仔細觀看。一看上面有陰陽八卦太極圖的標誌,用金水兒走了十六遍,珵明唰亮,有一個扶手,旁邊兒有個疙瘩,這疙瘩就是消息,只要一捺,脈門弩就打出去了。司馬漢玄心中高興,心說,這乃無價之寶,沒想也落到我的掌中。檢查完了,他把脈門弩擱到口袋裡,小心翼翼圍在腰裡,然後提寶劍二次下房,來殺張方。他剛一進屋,張方醒了,莫非說張方聽著什麼聲音啦?沒有。因為張方這兩天正鬧肚子,方纔他正熟睡的時候,覺得這肚子擰花兒地疼,要上茅房。張方把被窩撩起來,光著腳,拎著褲衩兒,剛一翻身,他就發現外間屋有黑影一晃。這還不說,司馬漢玄手中提的寶劍叫寒光劍,乃是一口寶刃,藉著外邊月色一照,光輝奪目,張方就預感到不妙,機靈一下他就明白了。病太歲扯開嗓子他就喊了一聲:「誰?」就這一嗓子不要緊,司馬漢玄嚇得一哆嗦,轉身到了院裡。張方回手把三稜呂祖套風錐綽起來,當一腳把窗戶蹬開也跳到天井當院。張方就知道來了刺客,扯開嗓子他就叫喚開啦:

    「來人哪!有刺客啦!快來人,有刺客!」

    深更半夜,這一嗓子聽出多遠去,就驚動了巡邏的哨兵。聽見張方的聲音,哨兵就加緊步伐,卡卡卡卡!跑步前進,直奔跨院。司馬漢玄一看不好,再想下手,一定得被人家給圍住,心說,脈門弩已經到手,回去也可以交待啦!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我別再找麻煩。這老道晃身上房,轉身就跑。張方不顧一切,光著膀子,光著腳丫兒,拎著褲衩兒,提著透風錐,在後頭就追。這時也驚動了老少英雄,童林帶頭來到張方的住處,一看,張方沒啦,窗戶開著,就知道出事了。海川吩咐一聲:「追!」各路英雄是分成八路尋找張方。

    按下別人暫且不提,單說病太歲,在後邊苦苦地追趕司馬漢玄,一邊追他是一邊喊:

    「哎!呔!我前邊那個人,你給我站住,你跑不了啦!病太歲在此。」——

    ……張方一直把司馬漢玄追出劍州,到了曠野深山。司馬漢玄跑著跑著心中暗想:離開劍州啦,我還怕什麼呢!四外除了山就是樹林,翻過大山就是岷江,過了岷江就是劍山蓬萊島,我幹什麼玩兒命地跑。回頭一看,就追來一個張方,不由得心中高興,這是送到我嘴邊兒的肉,剛才我沒有辦到的事兒,現在可以補報上了,把張方的腦袋捎上,這兩件事兒不就都辦到了嗎!司馬漢玄想到這兒,停身站住,手拉寒光劍在這兒等著。時間不大張方就追到了;

    「好小子,你是誰?膽大包天,竟敢夜入公館行刺於我,你有幾個腦袋?拿命來!」

    司馬漢玄冷笑一聲:「無量天尊!張方,你不用咋咋唬唬的,我可並不是怕你,今夜晚間我奉英王所差來辦兩件事兒。第一,我來偷你的脈門弩,看見沒?現在這寶弩已經到了我的手啦!」

    「哎喲!你可要了我的命了。好小子,你是個賊,偷我的脈門弩!」

    「哈哈哈!張方啊,要想要脈門弩,必須你老師歐陽修出頭,你,白給呀!我再告訴你,今天我來不單是偷脈門弩,還要你的狗命!方才沒得手,如今你送到我嘴邊兒上來啦,貧道正好捎著你的腦袋。張方,你拿命來!」

    說著話他把寒光劍往空中一舉,-!奔張方就下了毒手。張方晃動呂祖套風錐,接架相還,跟司馬漢玄戰在一處。張方伸了手,腦袋也清醒了,低頭一看:哎喲!光著膀子,光著腳丫兒,還沒系褲腰帶,右手拎兵刃,左手還得拽著褲衩兒。你說這仗還有法兒打嗎!張方心中暗想,可苦了我了,這老道可真夠缺德的,要是把脈門弩給丟了,見著我老師,我可怎麼交待呀?看來呀,我是準死無疑啦。張方也真急了眼了,跟司馬漢玄打鬥到十幾個照面兒,不是人家的對手。張方一看,轉身就跑。司馬漢玄不捨,緊緊地追來。倆人一前一後又奔劍州來了。司馬漢玄追著追著,心中暗想:不好!有道是敗兵之將不可窮追,追來追去必要吃虧呀!張方這小子詭計多端,我可防備他轉敗為勝,乾脆我見好就收得啦。總而言之,脈門弩已經到手,至於張方這條命,先留幾天,遲早他也活不了,想到這兒他轉身就要往回走。張方一聽人家不追啦,他又回來了:

    「呀呔!雜毛,你往哪兒走!把脈門弩給我留下,不然的話,少劍客決不答應!」

    張方拎著褲衩兒又追上來了。司馬漢玄這氣可就大啦,萬般無奈,停身站住,等張方追到面前,老道擺劍就刺,兩個人又戰在一處。打了五六個照面兒,張方招架不住,轉身又跑。司馬漢玄拉劍就追,追出二里來地。司馬漢玄一想,還是不能追,這小子跑得比兔子還快,照這樣下去,一會兒我追回劍州了,再遇上童林他們就麻煩了。我呀,按著原計劃,乾脆快回劍山,把脈門弩放回去,我就放心啦。想到這兒,司馬漢玄停身站住,轉身就走。張方跑著跑著,聽著身後沒有了動靜,回頭一看老道走了,他把夾肩頭一晃,又追過來:

    「呔!雜毛你跑不了,把脈門弩給我留下!」

    他三晃兩晃把漢玄追上,兩個人又戰在一處。司馬漢玄一想:這小子是破褲子纏腿,要照這樣下去,我非倒霉不可,乾脆把他殺了得了,不然的話完不了。司馬漢玄緊咬牙關,掄起寶劍就下了絕情。但是這個張方還真不好殺,比滑的都滑,比奸的都奸,剛打了十幾個照面兒,張方扭頭又跑。司馬漢玄追他,他就跑,不追他他就回來。兩個人就反反覆覆地拉鋸,把司馬漢玄氣得直蹦高。在第九次司馬漢玄追趕張方的時候,突然在張方對面兒來個人兒,張方心中高興:哎喲!不用問,我師叔童林來了,不然也是我們差官隊裡的人兒,我可來了幫手了,張方就喊上啦:

    「我說對面兒那位是誰呀?快點兒幫我的忙,我是病太歲張方,老道把我追苦啦,快點兒幫我的忙吧!」

    司馬漢玄嚇了一跳,認為張方真來了幫手了。等這個人來到張方近前,病太歲一看,嚇得腦袋「嗡」的一聲,鬧了半天,這個人不是差官隊的,正是劍山蓬萊島的惡道杜清風。這老道最毒最狠不過,尤其在黑天穿著一身灰白色的衣服,月光一照跟個吊死鬼相似,手中提著喪門寶劍,兩眼閃著藍火,讓人看著汗毛根兒都發。

    杜清風怎出來了呢?原來,自從司馬漢玄走後,大夥兒一商議,覺著把握不大。當然,司馬老英雄武藝出眾,號稱鎮西劍客,但他一個人趕奔公館去殺張方,盜脈門弩,這可不是簡單的事兒,那兒是龍潭虎穴,高人集中之處,就憑司馬漢玄一個人,能不能辦得了這個事兒,大家心裡都沒底。故此英王又派羽士清風俠杜清風,暗地之中跟隨漢玄,沒事兒便罷,有事兒可以給打個幫手。杜清風本來不敢來,但是英王有旨,他又不敢違背,是硬著腦瓜皮來的。他跟司馬漢玄來的時間相差有一個時辰,等他到這兒,司馬漢玄就得了手,正跟張方反覆拉鋸的時候,杜清風趕到了。他迎面拉喪門劍把張方給擋住。張方把夾扁頭一撲稜,哎喲,我的姥姥,這可要了我的命了。但是張方這個人兒,向來信心都是比較足的,到了絕路,他也能想法兒活著。張方就先來窮對付:

    「呔!我說對面兒這位,不是羽士清風俠杜清風嗎?」

    「不錯,正是貧道。」

    「我說杜清風啊!你算個什麼東西!你們兩個劍客對付我一個人兒,你們覺著丟人現眼不?咱們這麼辦行不行?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回到公館把褲子穿上,把褲腰帶繫好,再找雙鞋穿上,回來咱們分上下,論高低,你看怎樣?」

    「呸!張方你少說廢話,我沒工夫等你,現在就要你的命!」

    「我說杜清風,你身為劍客,怎麼鼠肚雞腸呢!你們倆打一個,認為這就能取勝,你想錯了。我張方這個人就這麼個毛病,說沒能耐,一點兒也沒有;說有能耐,你們就有十個八個的,我一點兒也不懼。也不是我說大話,只要我手指頭一晃悠,叫誰來誰就來,你看,我老師三教聖主歐陽修來啦!師父,快幫徒兒捉拿這個杜清風!」

    雖然張方是信口胡說,但是杜清風這小子也害怕呀!他回頭一看,沒人兒,就知道上了當了。張方利用這個機會,斜刺裡一縱,噌!鑽進草叢之中。杜清風轉身就追。這一陣司馬漢玄也到了。兩個老道合在一起,尋找張方。張方在草叢之中把腳丫子扎破,簡直跑了個懵頭轉向。他剛從草叢之中跑出來,迎面正好遇上司馬漢玄,老道上邊一晃底下一腳,把張方蹬了個仰面朝天。杜清風過來一抬腳,把病太歲踩在腳下:

    「張方!我看你還往哪兒走!」

    司馬漢玄就說:「快快,下手!把他腦袋給撥拉下來。」

    都到了這個份兒,張方還窮對付呢:「等等!哎,哎!我說一句話,就說一句!」

    這杜清風還有個賤毛病,他不知道什麼事兒,還非要聽聽不可:「說吧,什麼事兒?」

    「哎呀,杜清風啊!我算服你啦。不過呢,我張方死在你的劍下也不算委曲,因為你也是成了名的劍客,對不對?死在劍客的劍下,我也算高人,我也就瞑目啦。不過呀,有句話我得跟你說清楚,我死之後,我老師歐陽修可決不能答應啊!他就我這麼一個寶貝徒弟,聽說我死在你的劍下,我老師就得痛斷肝腸,非得報仇不可,到那時候,你鑽到石頭縫裡也得把你摳出來。杜清風,你想到這些後果沒有?倘若你要後怕的話,你就把我饒了,你也就沒有事兒啦!」

    「呸!張方,少在我面前胡言亂語,你著寶劍吧!」

    張方一看沒咒念了,閉著眼睛他就喊開了:「救人哪,救人哪!天下第一的劍客要玩兒完了!救人哪!」

    在曠野深山,夜深人靜,一嗓子能聽出多遠去。張方剛喊到第二聲,就聽道旁有人說話:

    「呔!張方不要驚慌,杜清風休得猖狂,我來啦!」

    「唰!」一道閃電,飛身過來一人。老道杜清風十分狡滑,恐怕遭人暗算,急忙抬左腿往右轉,「-!」退出兩丈多遠,拿喪門劍封住門戶。這一下就把張方救了。張方使了個就地十八滾從地上起來,活動活動腰腿,把褲衩兒挽上,用眼一看,真是喜出望外,晃著夾扁頭:

    「哎喲!我當是誰呢!鬧了半天原來是您老人家!」

    要知來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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