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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回 譚桂林面拒杜清風 魚骨寺挑動石頭僧 文 / 單田芳

    且說杜清風發誓要報仇之後,就在回到劍山的第三天,帶著諸葛洪圖、野飛龍燕雷去求大帥譚天。這譚桂林把他們接進大帥府,置酒款待。在酒席宴前,杜清風就把這次去北京參加三月三亮鏢會的經過向大帥說了一遍,最後請求譚桂林出頭幫忙。譚大帥一笑:「仙長,我看有點小題大做了吧!」杜清風就一愣:「大帥,您說這話什麼意思?」譚桂林一笑:「仙長,這您還不明白嗎?童林算個什麼東西!他無非是個種地的農夫,偶然遇上好機會,學了幾招粗拳笨腳。要說他如何如何了不起,我不相信。但是他還有一夥兒幫兇,確實挺厲害。我看仙長啊!你先把這氣壓在心裡,遲早得有一天,童林得到咱們劍山來。他不來是他的便宜,他要是來了,我定叫他有來無回!那個時候,再給你們三位報仇。你們看怎麼樣?」杜清風晃晃頭:「大帥,就怕他不能來,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呀?」譚桂林說:「劍山蓬萊島這麼多的事情,我能不能就為了你們仨,離劍山去找童林呢?這不叫小題大做?這不叫因小失大嗎?你們三位別往下說了。本帥主意已定,我現在不能去找他。」杜清風三個人怎麼哀求,譚天也不答應。這三個人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他們回到站殿將軍府,三個人越想越不是滋味兒。心說話:你譚天端架子不理我們,我們再另想辦法。後來他們又到劍山蓬萊島的後山。後山有一座古廟,叫「魚骨寺」。魚骨守住著師徒爺兒倆。老師叫魚骨羅漢,法號了因;徒弟叫石頭僧。這爺兒倆是當今的高人,誰也惹不起。英王富昌沒到劍山之前,這爺兒倆就在這兒出家。富昌開闢了劍山蓬萊島之後,拿這爺兒倆奉若神明,年供柴月供米,不斷地施捨。每逢年節,就把這師徒請去列為上賓,由英王親自倒酒布菜,張口師父長,閉口師父短。究竟是為什麼呢?就因為人家武藝太高,英王打算有一天用人家,不得不跟人家打溜須。這師徒二人呢,也有自己的打算:我們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管你什麼英王還是大清呢,都跟我們沒關係!誰對我們好,我們就向著誰。因此,他們對英王也很支持。英王有意加封這爺兒倆當護國軍師,被這爺兒倆給拒絕了,但是有話:如果你老人家遇上不如意的事兒,儘管跟我們打招呼,我們爺兒倆是盡力而為。出於這麼一種關係,劍山的人跟這兩師徒都很熟悉。

    杜清風、諸葛洪圖、野飛龍燕雷也經常到魚骨寺跟人家學習拳腳。這次杜清風把這爺倆想起來了。三個人帶著禮物到了魚骨寺。一叫門兒,小和尚把廟門開開了,都認識,這三位都是英王富昌手下的站殿將軍,趕緊到裡邊送信兒。時間不大,石頭僧從裡面接出來了:「哎喲!三位這是從哪兒來?」「從前山。」「請到裡邊吧!」

    石頭僧把他們三位讓到自己那屋,命小和尚泡茶在這兒招待。石頭僧一瞅:杜清風腦袋上包著藥布,野飛龍氣色也不太好。心裡有點納悶兒:「三位,這是怎麼啦?難道說身體不爽,這是怎麼受了傷啦?」「無量天尊!」杜清風未曾說話口打咳聲:「大師父,我們丟了人啦!」「喲!杜老劍客,就憑你們三位這麼高的身份,這麼好的武藝,還能丟人!怎麼丟的?貧僧倒願聞其詳。」「唉!師父,您別提了!人後有人,天外有天。當今出了一個震八方紫面崑崙俠,叫童林。這小子真厲害!奉師之命要別開天地,另興一家武術,就是振興武當。這個人不但武藝高強,而且眼空四海,目中無人,把咱們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全沒放在眼裡,見誰打誰。這次我們到了北京,正趕上三月初三亮鏢會。我們三人全參加了,結果在比武台上紛紛敗北。貧道我這腦袋就是叫童林的寶劍給削的,燕雷被打得大口吐血,還就是諸葛老劍客好一些,也是大敗而歸。我們三個人是越想越窩囊,越想這口氣越出不來,實在沒辦法了,這才來請見師父。貧道有意請師父出頭,助我們一臂之力,去找童林,給我們報仇雪恨!」石頭僧聞聽啞然大笑:「三位,這個童林幾個腦袋?幾個胳膊?」「咳,跟咱一樣,一個腦袋兩胳膊呀!」「他不也是個人嗎?」「當然了,他也是人。」「貧僧就不信,他有這麼高的本領!如果我要到了北京亮鏢會上,一掌我就把他打成肉餅!你們相信不?」「哎呀!太相信啦!事先沒有這種準備,因此我們才吃了虧。也知道師父您有這種能耐,故此才來相求。師父要這麼說,您一定能給幫幫忙了。」「哎,這麼辦吧,你們三位先稍坐片刻,我得稟明我老師。只要他老人家答應了,我就跟你們下山。」「哎呀!拜託拜託!」說著把禮物遞過去。

    石頭僧拿著禮物到後邊經房,他師父魚骨羅漢正在誦經。石頭僧在門外等了一會,聽見裡面木魚不響了,他咳嗽一聲,這才進屋。魚骨羅漢一看徒弟拿著不少禮物,就是一愣:「孩子,這是怎麼回事兒?」「師父,這是英王手下的站殿將軍杜清風、諸葛洪圖、燕雷三位老劍客給您送來的。」「不年不節,因何送禮?」「師父,您這還不清楚嗎?這叫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哇!他們三位來求咱爺倆來啦!」「什麼事情?」石頭僧就把經過講說一遍。大和尚聞聽,蠶眉倒豎:「阿彌陀佛!噢,有這等事情?徒兒,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我說了,我要請示老師。師父同意,我就跟他們下山;師父不同意,我就不去。」「徒兒,此事萬萬行不得!你不能下山!」石頭僧聽完就一樂,問道:「老師,為什麼呢?」「咳,你想,劍山儘是高人哪!站殿將軍、七十二家宿將、軍師、大帥,都是劍俠的身份。因何他們自己人不去呢?反倒讓你我師徒幫忙,這不是反客為主了嗎?再者說,你我乃出家之人,最好少干預這些事情。你到外頭告訴他們三位,就說廟中有事纏身脫離不開,請他們另求旁人。」「師父,咱們素日跟這三位處得不錯,人家都是劍客的身份,張一回嘴不容易。尤其這次親自來相求,恐怕卻之不恭吧!」「嗯——」魚骨羅漢把臉往下一沉:「為師打定主意,不必多說!」「遵命!」石頭僧不敢往下再講了,他知道老師的脾氣。

    石頭僧退出老師那裡,把禮物拎到自己屋裡。他一進屋,杜清風他們就看出不妙來啦:「老師父怎麼說?」石頭僧晃晃腦袋:「不行!我師父不允許,無可奈何呀!」杜清風心裡不痛快:這老和尚怎麼這麼不近人情呢?有心親自去找,又一想:不行,要叫人家給碰回來,我這臉往哪兒擱呀?沒辦法,回去吧。因此,三個人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三人回到站殿將軍府。這三個人憋得就甭提了,終日裡愁眉苦臉。有一次到後山閒——,又碰上石頭僧了。三個人把石頭僧圍住,苦苦地哀求,最後把石頭僧實在逼得沒辦法了,眼睛一轉,有主意了:「三位,這件事情切宜保密,不能外傳。要傳到我老師耳朵裡,他說什麼也不能讓我走哇!咱定個時間,我借口下山辦事兒,咱四人會齊了偷著走。到那地方把童林打完,咱就回來了,即使我師父知道了,生米也做成熟飯了,你們看怎麼樣?」杜清風把大腿一拍:「此計甚妙!要那麼著,三日之後我們三個人到劍閣。劍閣東關裡有一個店房叫馬家老店,我們在那兒等著你。您可千萬要到哇!」「好啦!三天之後馬家店不見不散!」他們四個人商量好了。

    杜清風他們回到劍山,先見軍師雲台劍客燕普。他們跟燕普的關係相當好,幾個人也合得來。跟大帥譚天還差著那麼一層。杜清風見著雲台劍客,把要求提出來了,我們讓童林給打了,這口氣出不來,要二次下劍山,找童林報仇。無論如何,軍師你得答應!這雲台劍客也有私心。前者他也到北京去過,本想露個大臉,沒想到大敗而回。那段書叫「四劍會雲台」,這四劍就是江南的四小名劍莊道勤、何道源、尚道明、李道通。讓這四個人兒把他打回來了,雲台劍客也憋著一股火兒。有心下山報仇,山上的事兒太多,難以張口。如果杜清風他們去了,也能代替自己出口氣,所以慨然應允。

    軍師這一批准,他們可以出劍山了。三個人帶好兵刃和足夠的川資路費,離開劍山,趕奔劍閣。到了馬家店。找間房子住下了,等候石頭僧。等到了日期,石頭僧真來了。杜清風喜出望外,真是言而有信。石頭僧晃晃腦袋:「我去的日子可不能多,最多一個月我就得回來。我跟我師父請的假,我說我上華山採藥,我可沒敢說去找童林哪!這件事要讓我師父知道,我非受責備不可!」這四個人起身走了。

    哪兒找去?後來一打聽,童林領著人到雲南帽兒山參加九月九日重陽會。所以這四個人徑直到了雲南昭通府。住下之後,杜清風一打聽,這次盛會規模空前,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門長、各派的派主、各地的教主都派人參加了,連海外派的人都來了不少。真是難得的機會!跟石頭僧一商議:「師父,是不是咱也報個名參加這個盛會?在大夥兒的眼目底下把童林這小子宰了!」石頭僧連連擺頭說:「不可!不可!不可!貧僧我這次來是偷著的,難道你們還不知道嗎?到那塊兒一報名,誰不知道哇!這事兒要傳到我老師的耳朵裡,我可受不了哇!三位,此事不妥。」杜清風說:「那您打算怎麼辦呢?」「好辦吶!咱別湊那個熱鬧,咱跟童林單打獨鬥。知道他在哪兒住,把他調出來定個地點,咱一比不就完了嗎?神不知鬼不覺,何必把此事傳揚出去呢?」「嗯,也好。」四個人商量好了,所以沒奔鐵扇寺。

    經過多日的瞭解,他們才知道童林住在飲馬河甘家堡,住在甘風池的家。故此今兒個才找來,結果還是撲空了,鬧了半天童林和龍善伯、張方等二百四十多人去赴會去了。要按杜清風的意思呢,那就找到鐵扇寺去。燕雷不幹,燕雷認為:童林雖然不在,這些人都是他的幫兇,怎麼也得放倒幾個,先出口氣兒,然後再收拾童林。杜清風一想也對,因此這才變臉。這就是他們來的經過。

    咱們簡短捷說,書歸上文。野飛龍燕雷拽出虎尾三節棍和北俠秋田戰在一處。北俠一看,這燕雷的能耐可長了,不由地暗中吃驚。原來燕雷自從在北京失敗之後,回到劍山立志要報仇,他就下上功夫了,把這條三節棍練得出神入化,二五更的功夫始終沒有斷。故此,這能耐才突飛猛進。北俠跟燕雷戰到四十幾個回合,一個沒注意,大寶劍碰到三節棍上了,噹啷一聲,把寶劍就震飛了。北俠嚇得一抖手,轉身剛要走,燕雷嘩啦!把三節棍一晃:「老匹夫!你給我死在這兒吧!」掄三節棍奔北俠後腦便砸。正在這緊急關頭,南俠司馬空晃寶劍上來了。南俠用寶劍向外一擋他的三節棍,-啷啷啷!棍是推出去了,把南俠震得膀臂發麻,「流彩虹」好險沒撒手,北俠利用這個機會才逃回本隊。

    再說南俠把寶劍一晃,高誦法號:「無量天尊!燕雷匹夫,你太猖狂了!貧道司馬空陪你走上幾趟!」「哇呀——」燕雷哇哇怪叫,晃三節棍奔南俠來了。三十幾個回合過後,南俠也不是他的對手。

    正在這時候,兩個大傻小子牛兒小子和虎兒小子跑出來了。童林怕他倆惹禍,把他倆留在家裡了,還對了。牛兒小子手裡拎著獨角娃娃槊,虎兒小子手裡拎著紫金降魔杵。這兩個跟顯神通一樣,從後院撲到前院,一邊跑一邊喊:「哎!哪兒來的雜種,跑到家裡來折騰來了!把他砸成餡兒餅啊!眾位閃身啊!」老少英雄往左右一閃,兩員大漢這才衝進來了。牛兒小子一看南俠正跟一個黑大漢伸手,牛兒小子大喊:「仙長,你先躲在一邊兒去,把這大個兒交給我!」司馬道爺本來就要敵不住了,一聽有人接應,正稱心意,虛晃一劍,跳出圈外。

    南俠一看是這倆傻小子。就見牛兒小子、虎兒小子拎著傢伙闖進重圍。牛兒小子把眼睛一翻,先給燕雷相相面:「哎,我怎麼瞅你挺眼熟的呢?在哪兒見過?」燕雷一陣大笑:「哈哈哈哈!傻蛋!你把我忘了,咱不是在北京見過嗎?我還打過你呢!」哎喲,牛兒小子想起來了:「對對對對,那回我師哥派我們送你上店房,你小子橫挑鼻子豎挑眼,後來非要動手不可。爺爺我跟你伸手了,讓你他媽的給打吐血了,對不對?」「不錯,就是在下!」「好小子,你把我打完了能拉倒嗎?送到門上來了,牛兒小子豈能與你善罷甘休?你著傢伙!」掄大槊就砸,燕雷用三節棍往上一架,鏜啷啷啷啷,半天空中打了一個雷閃,兩人就戰到一處。

    虎兒小子叫甘虎,跟牛兒小子好得不分彼此。這就叫什麼人找什麼人,什麼獸找什麼獸。這倆傻蛋兒處得正經不錯,形影不離。虎兒小子一看,他的好朋友交手啦,能袖手旁觀嗎?晃動紫金杵,他也上來了:「哎!牛兒小子,咱們倆人打他怎麼樣?」「太好啦!」「一邊一個!」三猛戰在一處。

    野飛龍燕雷一邊打一邊生氣:要說收拾童林哪,不費勁。可恨的就是童林的這幫爪牙!拿眼前的這倆小子來說,多厲害呀,將猛兵不熊,要不把這幫人除掉,要想收拾童林,勢比登天還難!今天爺爺我是一個也不留哇!呼(口楞)(口楞)(口楞),嗖嗖嗖嗖嗖,他一棍緊似一棍,一棍快似一棍,一個人力敵二猛。三個人打了個勢均力敵,不分上下。

    杜清風在旁邊一看,恐怕燕雷有失,急忙把拂塵卷卷塞進腰裡,從背後拽出七星喪門劍:「無——量天尊!燕雷賢弟不必擔驚,貧道助你!」唰一聲,飛身形擺寶劍,就想加入戰群。在旁邊的隱逸大俠甘風池看見了,恐怕兒子跟牛兒小子敵不住他,甘老俠客甩衣服拽寶劍擋住杜清風。

    「杜清風,來來來!老朽不才,陪你走上幾趟!」「好!甘風池,甘風池,你打起隱居的旗號,隱姓埋名,不出頭露面。哪知道這都是假的!你跟童林一個鼻孔出臭氣,穿連襠褲子,你也給童海川抱粗腿捧臭腳。你就是貧道的仇人,我先把你宰了,再宰你的一家子,然後再找童林報仇!」唰!寶劍直奔甘風池的面門。甘老俠客使了一個白蛇吐芯,直奔杜清風的頸嗓。杜清風閃身上步,劍走下盤,破甘風池的雙腳。甘風池點地往空中一縱,寶劍走空。老俠客剛往下一落,唰!杜清風劍又回來了。甘風池見勢不妙,用劍往外一推,鏜啷啷啷,兩劍碰在一處。兩人斜身繞步,這就戰在一處了。

    這一場激烈戰鬥,互不相讓,全把壓箱底的招兒拿出來了。甘風池叫隱逸大俠,在俠客當中名列前茅。別看上了幾歲年紀,老頭的功夫可沒扔下,抬腿伸手全有獨到之處,把寶劍舞動的上下翻飛風雨不透。然而他面對的強敵杜清風可不是好惹的。杜清風的能耐只在童林之上,不在童林之下,甘風池哪裡是他的對手!也就是二十幾個回合,杜清風把寶劍一翻腕子,「著!」寶劍直對甘風池的頸嗓。老俠客往旁邊一閃身,哪知杜清風把手腕一翻,又是一劍,直奔老俠客的左肋,又一個翻個,奔前心。緊躲慢躲沒躲開,這一劍正好挑在軟肋之上。幸虧甘風池躲得快點,寶劍扎得不深,皮裡肉外紮了一個口子。把甘老俠客疼得「哎喲」一聲,跳出圈外。單手提劍,手捂傷口,鮮血順著手指就淌下來了。徒弟一看不好,趕緊擁上來把俠客扶住,請到屋裡頭包紮傷口。杜清風嘿嘿冷笑:「咳!鬧了半天隱逸俠就這麼兩下!哪個不服,請過來吧!」可氣壞了二俠侯傑:「呔!杜清風你休要猖狂!某與你分個上下!」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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