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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回 雙棒鏖戰中途休兵 善伯練藝墨角失蹤 文 / 單田芳

    且說這寶棒鎮瑤池龍善伯在梅花圈中遇上了公孫越。兩人一見面真叫公孫越吃驚非小,他知道龍善伯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而且他那對寶棒是天下無敵呀!大概今天是凶多吉少,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不比,他只得硬著頭皮在這兒應戰。兩人當場把話說翻,四臂齊搖,各晃動寶棒戰在一處。

    鐵扇寺的群賊全都屏息寧神為公孫越觀戰,恨不能盼著公孫越一棒打死龍善伯。童林老少英雄幾百位也全替龍善伯捏著一把汗,恨不能盼著龍老劍客得勝,為死去的人報仇雪恨。

    就見這兩個人一伸手,誰也不肯輕易進招,都加著百倍的謹慎,眼睛盯著對方的眼睛,腳步不斷地挪動,轉來轉去,瞅準了時機往前一縱,啪啪啪!就是幾招,然後撤出身去再繼續看風頭。因此,兩人這一打呀,可就佔用了時間了。從早晨起來打到中午,從中午又打到日頭平西,戰了有二百多個回合,沒分輸贏。

    濟源、濟慈一看不好,打的時間太長了,二虎相爭必有一傷。為了保存實力,兩個和尚這才站起來,高誦法號:「阿彌陀佛!諸位先別打了,請二位住手!」龍善伯收住雙棒,飛身跳出圈外,公孫越也回歸本隊。濟慈衝著兩方面作了個揖,道:「哎!今天咱們大家算開了眼了,寶棒對寶棒,兩個世外高人全拿出壓箱底的能耐,真使你我大家受益不淺呀。不過天色已經晚了,我看不利於再戰,明天再接著比試,不知眾位意下如何?」兩方面的人都沒有意見,同聲稱好。第二天比武就這樣結束了。

    張方過來趕緊把手巾往上一遞:「龍老劍客擦擦臉吧,今兒個我可真開了眼啦!您這對棒都使神了,這個濟慈是個老狐狸,如果再打二十個招回,我保您取勝。」龍善伯搖搖頭:「少俠客,別稱讚我了,真要再打二十回合,保不住我就叫人家把我給打了,哈哈哈哈。」眾人過來給龍老劍客道了辛苦,大家陪著回了飲馬河甘家堡。

    大家回到了甘家堡,酒宴擺下,龍老劍客手中端著酒杯,默默無言,緊鎖雙眉,臉上露著愁雲。童林不解,就問:「老人家,因何不悅?」「哎!童俠客,咱們當著真人別說假話,公孫越不愧是當世的英雄,掌中一對血美梨花棒可稱萬人之敵呀。老朽總想,明天再接著比,我沒有把握能贏人家。」童林也有同感哪,不過他得給老頭兒鼓氣兒呀:「老人家,不必擔心,明天接著比武,您是非勝不可!」「多謝童俠客的鼓勵,老朽是盡力而為吧。」大家勸酒,吃完了晚飯,殘席撤下。

    年青的弟兄都愛乏,這兩天連日比武也困得要命,所以都紛紛離去歸屋休息。只有些上了年紀的人睡不著,大家陪著龍善伯在這兒閒談。年青的當中數張方最精神,你看都睡了,他不睡,在屋裡轉來轉去地跟著瞎說。張方就說:「老劍客,您還有沒有拿手活,壓箱底的絕藝?明天最好您都施展出來,我看就能成功。」大夥兒同道:「老劍客,張方說的不假,您還有什麼絕藝嗎?」「哎!」龍善伯晃晃腦袋,「各位,慚愧之極,要說還有沒有壓箱底的呢?有!我還有迴光返照雙絕棒,這棒我沒使用,明天實在不行,我就得拿雙絕棒贏他。如果這三招還不好使,我是准輸無疑呀!那老朽我可就不行了。」大夥兒一聽這詞挺好,迴光返照雙絕棒,大家挺好奇:「老人家,要不這麼辦吧,天氣尚早,大家無睡意,您最好當眾練一練。一個呢,把這套棒熟悉熟悉,再一個讓我們也開開眼。」龍善伯一聽這主意甚好,我真得練習練習,不然的話明天要使用,也免得到場上生疏。這叫臨陣磨槍不亮也光。所以,龍善伯就同意了。大家歡歡喜喜到了後院。

    周圍擺了一圈兒桌子、凳子,擺上茶壺、茶碗,各位俠客歸座。今天到這兒來觀看的有隱逸大俠甘雨甘風池,有震東俠侯廷侯震遠,有一輪明月照九州二俠侯傑侯敬山,有清河油坊鎮的鐵掌李元,有震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童海川,南俠司馬空,北俠秋田秋佩雨,鼓上飛仙丁瑞龍,獨棍神佛鐵三爺,同時在座的還有天靈俠王鳳、陸地飛仙婁瑞,能有四五十人之多。

    童林命人多點燈籠,因此這院裡頭照的如同白晝一般。大家陪著龍善伯又坐了一會兒,龍老劍客這才站起身來:「各位,老朽可要獻醜了。」說著話週身上下緊襯利落,他把雙手洗擦乾淨,抄起這對墨角棒,他侄龍小臣、徒弟武林武士同旁邊給老師護著。龍善伯來到當中,先穩當那麼一會兒,平平氣血,然後往下一塌腰,就練開墨角棒。當然了,一開始他不能拿絕藝,先練一些普通的棒法。再看他身形倒轉,越練越快,啪啪啪!練了三千三百六十路行者棒。行者棒練到最精彩之處,眾人無不鼓掌叫絕。

    老頭就開始練迴光返照雙絕棒,眾人屏息仔細看著。這頭一招兒叫撒手棒,這玩藝兒可擔挺大的風險哪,打著打著棒就得出手,成功了好,要不成功兵刃就落地了,那就是畫虎不成反類其犬,其難度可是不小啊。所以,這絕藝最不好練,得把棒扔到空中,然後飛身縱起接雙棒,最後再空中翻個跟頭連人帶棒打對方,這種功夫是最難練不過。包括輕功、硬功、氣功,再加上手、眼、身、法、步,必須配合得默契,才能夠出其不意克敵制勝。因此練這種功夫的人是相當少。就見老劍客練著練著雙棒,冷不丁一抖手腕,嗖!兩條墨角棒撒手騰空,老英雄就打算蹦起來接他的雙棒,哪知道在牆頭上蹦起一個人來,這人快似狸貓,急似閃電,啪!伸手把雙棒接著,一轉個兒,撲稜!連影子也沒了。您說這人的身法有多快,在座的老少五十來人都沒瞅清這人什麼模樣。

    難道說大夥兒的眼睛還沒有他身子快嗎?不是,因為這個人青紗罩面,臉上擋著呢,所以才沒看見。院裡頭頓時一陣亂,嘩!心說這是誰呀?別人還差點,龍善伯掛不住啦!老英雄一抖摟手,哎喲!他這個人是成心跟我作對,我這對墨角棒是我的命根子,這要是丟了,我都不能活呀。而且明天比武我還全指著這對雙棒。心說:這人是幹什麼的,要說偷棒也沒這麼偷的,搶啊!難道是鐵扇寺派來的人?或者是有人故意跟我開玩笑?老頭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但是,他也沒站住,飛身上牆頭,在後邊就追,連童林大夥兒都跟著追出來了。但是,就這麼腳前腳後,再找這個人蹤跡皆無。大夥兒圍著甘家堡、飲馬河轉到天亮,也沒見到這個人的蹤影。

    龍善伯回到屋裡頭,往椅子上一坐,長吁短歎,老淚縱橫,老頭兒就感覺到有點不祥預兆,就好像把他的心掏走了似的,這個跟頭栽不起,他難受啊!大家的心裡也不自在,尤其是在老甘家丟的雙棒,所有成了名的劍俠都在這兒,不光是龍善怕丟人現眼,在場的人全栽了。大家的心裡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就連張方那麼好開玩笑的人,今天也沒詞了,連晃腦袋,帶抓頭髮,急得他是裡外地轉哪!明天還要比武,這怎麼跟鐵扇寺的人說呢?童海川首先說話了,他跟震東俠商量:「大哥,我看這麼辦吧,明天的比武可以推遲一下,讓劉俊到鐵扇寺下書,告訴他們說老劍客身體不爽,後日再比。」震東俠點頭,此計甚妙。由童林寫了封信,交給劉俊,讓劉俊下書。穿雲白玉虎走了,咱先不提。單表眾人,還得解勸龍善伯,因為比武全指著人家呢,把老頭兒急得躺下了怎麼辦。經過大家再三規勸,老英雄這才答應休息。回到自己屋裡,倒在床上,閉著眼睛,心裡像開鍋似的。其他眾人回到屋裡也各自休息,他們都躺下了。年青人早睡著了。牛兒小子、虎兒小子、泥腿僧張旺、夏九齡、司馬良、左臂花刀洪玉爾、燈前無影阮合、月下無蹤阮壁等,天剛亮就全起來了,小弟兄探頭往屋裡一看,怎麼這些老爺子都不動彈了,一打聽才清楚,今天不比了,推到明天。可為什麼呢?噢!聽說老爺子晚上練功把雙棒丟了,小弟兄們無不驚駭,這麼驚人的場面沒看著!一看老頭們都在屋裡休息,大夥兒連氣也不敢喘,有點窒息,不如到門口——,心裡還比較痛快。因此這十幾個小弟兄偷偷離開老甘家到街上——去了。

    這甘家堡是個大鎮子,南北一趟大街,東西門戶,足能有五六百戶人家。這趟大街上,有飯館,有店房,有茶樓,什麼都有,趕上三六九大集,還挺熱鬧。所以,小弟兄們——來——去的在街上轉個圈。看看快中午啦,一轉身又都回來了,看看這些老頭兒們都起來沒起來。等回到甘風池家門外就大吃一驚,為什麼呢?正堵著老甘家的門口圍著一圈子人,足能有二三百號,很多人都抻著頭翹著腳往裡看。小弟兄納悶兒:這門前出什麼事兒啦?所以,夏九齡、司馬良帶著頭兒擠進了人群。一看,就是一愣!再看人群當中站著一個小個兒,五短身材乾巴巴一團精氣神。此人長了個猴形,鼓腦門翹下巴瓦刀臉,這張小臉兒也就三寸來寬,把巴掌蒙上看不見臉蛋兒。肉崗子沒毛鬥雞眉,一對小黃眼珠兒是賊亮賊亮的,小鷹鉤鼻子、薄嘴片,一嘴芝麻粒兒牙。頭上戴著軟包巾,身上穿青掛皂,十三太保的扭絆,腰裹紮著根絲帶,蹲襠滾褲,抓地虎的快靴。旁邊放著個長條包袱。再往這人臉上觀看:花白鬍鬚,哎!鬍鬚還往上翹翹著。看這意思能有六十掛零。別看這樣,動作敏捷,說話嘎崩脆,正在裡邊搖頭晃腦地那兒講著呢。小弟兄們剛來不知發生什麼事兒了,就擠到人群裡在這兒聽著。

    聽那人說話是本地口音:「鄉親們!哎呀,我初次到飲馬河甘家堡,我一看這地方真山,真水,真有意思。到這幹什麼?訪個朋友,可惜這朋友搬了家了,結果我撲空了,這叫投親不遇訪友不著,把我腰中一點盤纏錢都花沒了,您說怎麼辦呢?舉目無親,抬頭無物,伸手跟大夥兒要錢,覺著於心有愧,怎麼辦呢?只好把我最心愛的兵刃給賣了它,就怕大夥兒不識貨呀!要識貨真能賣倆錢兒。那位說:你賣什麼兵刃?大家上眼。」說完了就見這人兒一哈腰,把那長條包袱拿過來,把扣解開一抖。夏九齡、司馬良小弟兄們一看,喲!正是龍善伯老劍客的那對墨角棒,那能不認識嗎?心說:丟了,怎麼跑到他手裡來啦?難道說這人使的雙棒跟龍老劍客那個一樣?嘿!這事兒可巧啦。大夥兒交頭接耳,接茬往下看。就見這位一伸手把雙棒拿起來,在手裡掂量掂量,又在人群之中晃了晃:「哎!看見沒有?就是這對兵刃。大概有不識貨的,我給介紹介紹,這對兵刃叫墨角棒,它不是鋼的也不是鐵的,乃是一種怪獸頭上長出來的。這種怪獸叫墨麒麟,眾位光聽說可沒見過,這是一種神獸。後來把這個神獸制死,從它頭上鋸下這對雙角,經過加工之後,便製成這對墨角棒。各位,這對兵刃,要愛上了,無價之寶!要不喜歡,糞土不值。誰讓我困在這兒呢,實在沒辦法了,我只好忍痛割愛,暫時把它賣了。有識貨的沒有?有買的沒有?」他在裡邊這麼一白話,泥腿僧張旺是勃然大怒,跟壞事包孔秀一商議:這小子是個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兒就是他幹的,龍老劍客的雙棒就是他偷的。假如你偷了東西,遠奔他鄉,我們這火兒還小點,你可不應該跑到這兒來鼓火兒來啦!你是成心有意的找茬兒!甭問,這人大概是鐵扇寺派來的,不然的話也是鐵扇寺的三親六故。這還了得,小弟兄們一商議:揍他!揍他!揍他!大家就叫壞事包孫秀進去。孔秀分人群,叭!一下跳到裡頭了:「哎呀!我說你先等一等。」這人把雙棒交到單手,上一眼下一眼的看看孔秀:「什麼事?你有意思買雙棒嗎?」「吾就是要買,拿過來讓吾看一看。」「我不相信你,要想買可以,一手錢一手貨。」「啊,你要多少銀子?」「我要多了訛人,我就要十兩紋銀,給錢我就賣,誰讓我困到這兒呢!」孔秀一想:十兩銀子不多,我先把雙棒哄弄到手,然後咱們再算賬。孔秀一咬牙,從兜裡拿出十兩銀子來:「唔呀!你看吾這銀子夠不夠?」那主兒把十兩銀子拿過去,在手裡掂量掂量:「嗯,份量倒挺足,不過成色不太好,你還得回回手。」「唔呀!那是最好的紋銀。」「是嗎?好像這銀子是空殼的,不怎麼好似的。」說著話,他用手一攥,「嗯!」大夥兒再一看,真是魂飛天外。您說他這手有多大勁,把這塊銀子捏的變了形了,當時就扁啦!哎喲!孔秀一瞧:「好小子,不但把銀子哄弄到手了,你還把銀子給糟踏了,你一定是個誑夫,豈能與你善罷甘休,還吾的銀子!」說著話往上一縱,劈面就是一拳。那主兒微微一笑,往旁邊一閃身,孔秀打空了。就見那人伸出倆手指頭來,在孔秀的前心點了一下,「別動!」「哎喲!」再看這孔秀,這樂子大啦:伸著脖子瞪著眼,舉著胳膊抬著腳,紋絲兒不能動了。怎麼回事兒?中了點穴了。夏九齡、司馬良一看,這還了得。小哥倆一前一後跳到場子中間:「老匹夫!你是誰?你敢不敢報通名姓!」老頭一樂:「哎呀!年青人啊!氣別太大,我既然在這個門口呆著,我就不怕,怕我就不來。你們幹什麼非逼我報通名姓呀?除非你把我打倒,我才能說,打不了我的話,我不能報名。」「著拳!」夏九齡劈面就是一拳。老頭兒一閃身,伸出倆指頭,「別動!」夏九齡也動不了啦。司馬良在後頭蹦起來一巴掌,老頭一轉身,這一巴掌走空了。「別動!」被老頭兒一捅,司馬良也動不了啦。泥腳僧張旺一看,壞了!這傢伙太高了,乾脆我們這種功夫伸不上手,快報信兒去吧。

    泥腳僧張旺轉身就往裡跑,正好童林從屋裡出來。因為童海川睡了一覺,心裡有事兒睡不踏實,他又惦記著雍親王胤。起來,他到雍親王那屋看看,雍親王正在熟睡。童林輕輕的退出,打算上廁所,迎面正好遇上張旺。童林一瞅他氣色不對,就問他:「什麼事兒,你慌慌張張的?」「啊呀!師叔,大事不好了!那雙棒讓我們找著了。」「什麼雙棒!」「就是老劍客龍善伯丟的那對墨角棒!」「啊!棒在何處?」「師叔,你先別生氣,是這麼、這麼回事。」泥腳僧張旺講述了經過。童林火往上撞,心裡說:這是什麼人?敢堵著這個門口挑釁,我一定要會會他。海川轉身往外走。可是他們這一說話呀,被屋裡的震東俠、侯二俠、甘風池大家聽見了,呼嚕一聲全出來了:「海川!什麼事兒?」「各位哥哥!寶棒找著了,就在門口。」嘩!老少英雄一百多人全闖出來了。

    圍觀的老百姓一看闖出這麼多人來,都躲出老遠去,就把這老頭兒給扔在這兒啦。這老頭兒連動都沒動,一手提著棒,一手理著他那小鬍子,笑呵呵地盯著童林眾人。等大夥兒都出來站好,童林一看夏九齡、司馬良、孔秀都在這兒站著呢,一瞅中了點穴了。海川過去啪、啪、啪!三掌,破了穴,哥三個「哎喲」一聲,這才回歸本隊。

    童林邁步奔這人兒來了,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看他。哼!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可能是他,雖然沒瞅清五官模樣,從個頭身條兒來看,酷似盜棒之人。想到這兒,童林冷笑一聲:「朋友,貴姓呀?」這老頭兒瞅瞅童林一樂:「哎呵呵,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您就是震八方紫面崑崙俠吧?」「不錯,正是童某。老朋友,這對雙棒是怎麼個事兒?」「童俠客,您甭問,就這對雙棒啊!我根本就不喜歡,送給我,我都嫌它累贅。不錯,是我昨天晚上偷了雙棒。我為什麼要偷這對傢伙呢?有個原因,因為龍老頭龍善伯太狂了,他說的什麼話,說的迴光返照雙絕棒,呸!恬不知恥!就他那幾手還叫絕命雙棒呀?乾脆,就承認輸得了。真要到鐵扇寺的後山和公孫越伸手,非敗不可。我為了教訓教訓他,警告警告他。」

    欲知童林如何對答,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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