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張方聽罷羅錯的話,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他來到眾人面前拱手說道:「師叔,師伯,各位,我倒想起一個辦法來,可以為夏老英雄夫妻報仇。我打算化裝改扮成張文禮,混入鐵扇寺,用魚腸劍刺死霍天章。大家以為如何?」童林搖頭道:「不行,那樣風險太大,你化裝得再像,也瞞不住霍天章。這樣豈不弄巧成拙?」張子美也直晃腦袋:「孩子,這個險可冒不得,咱還是另想它法吧!」在座的人沒有一個同意張方這麼辦的。只有羅錯沒有言語。張方就問羅老劍客:「老劍客,您老人家的綽號叫幻術老魔,聽說您有一種絕藝,叫做乾坤大挪移。您不是能把一個人化裝成另一個人嗎?今兒個咱就看看您的手段。您說我化裝成張文禮行不行?」「哈哈哈!」羅老劍客一笑,道,「我也不敢說行,咱們先試試看吧!」說著話他站起來,把張方領到了廂房,關上門,不准任何人觀看。
羅錯讓張方坐在椅子上,在對面還放了個鏡子。羅老劍客把小箱子往桌子上一放,打開箱蓋兒,從裡邊取出十幾樣東西。都是什麼呢?顏色,假面具,各種各樣的鬍鬚,還有其他應用之物。羅錯端詳端詳張方的面部,沉思了片刻,就開始給張方化裝。先給張方勾了臉,塗了顏色。張方這張臉太黃,像個病人似的,而張文禮是個紅臉膛,因此就要在張方的臉上塗一層淡淡的紅色,然後,又給他粘上鬍鬚。羅錯發現張方的鼻子有點塌,就又給他粘了粘鼻樑子。總而言之,羅錯按照張文禮的樣子給張方精心化了裝。化完裝以後,他讓張方自己看看。張方對著鏡子一看: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羅錯又告訴他:「張文禮走起路來可不像你這個樣子。你的腰再塌一點,走道再穩當一些。另外,張文禮的嗓子發嘶啞之聲,而你的嗓子卻尖了點,你得變一變嗓音。來,我教給教給你。」
這爺兒倆一直折騰到天亮,眾人都等不及了,該休息的就去休息了。張方一看天亮了,再想進鐵扇寺報仇,已經晚了。好在離重陽節還有好幾天,今天晚上再去也不為遲晚。他回屋和羅錯睡了會兒覺。下半晌,爺倆繼續練習。羅錯一看,張方真聰明,一教就會,活脫兒就是張文禮。羅錯又告訴了張方,張文禮這個人愛吃什麼、愛用什麼,有什麼毛病,張方牢牢記在心上。
晚上掌燈之後,酒飯擺好了,童林讓劉俊請他們二人吃飯。劉俊來到廂房門口,捂著嘴直樂:「我說二位,該用晚飯了,你們倆歇一會兒吧!」門一開,羅老劍客出來了,樂呵呵來到正廳,大家起身讓座。童林就問:「張方呢?」「張方隨後就到!」言還未盡,張方就從廂房走了出來。他咳嗽一聲,道:「這兒是什麼地方?老朽怎麼走到這兒來啦?我怎麼一位也不認識呢?」
眾人一看,大驚失色!心說:這是誰呀?怎麼來了這麼個老頭兒?挺大個腦袋,皺紋堆疊,年邁蒼蒼。眼皮挺大,鬚髯飄灑前胸。走起路來直哆嗦,可能這是因為他太老了吧!大家誰也沒認出是張方。張方噗嗤一笑:「諸位,你們看我化裝得像不像?」眾人哄堂大笑,道:「太像了!」那位說大家認得張文禮嗎?不認識。儘管如此,因為他不像是張方了,所以大夥兒才說「像」。
張方入座,搖頭晃腦道:「我要能把諸位瞞住,我就能瞞過霍天章。聽羅老劍客說,霍天章跟他師父已經十二年沒見面了。今天晚上,我保準能成功!」大家在開始的時候反對,現在一看張方化裝得這麼像,也就沒有異議了。
飯後,張方又跟羅錯打聽了些事情,這才起身告辭。夏瑩瑩一直把張方送到莊子外面,並且一再叮嚀:「少劍客,你要多加謹慎,能報仇就報,不能報仇就回來。千萬別出事!」「姑娘,你放心,只要我張方認為能辦到的事情,不管如何,我也得把它辦成。你就聽喜信兒吧,我非把霍天章這小子活擒來不可!不過,你轉告我童師叔和我爹,四更天左右,你們要佈置一番!」姑娘點頭答應。張方摸了摸腰裡的魚腸短劍,然後就奔鐵扇寺而去。
夏瑩瑩回轉甘家堡,見著童林,把張方的話轉述了一遍。童林點了點頭,大家行動起來,就作好了準備,張下天羅,擺下地網,就在這兒等候霍天章。按下老少英雄如何,暫且不提。
單說病太歲張方,邁大步來到鐵扇寺的山下,驚動了守衛山口的羅漢僧。這些和尚一看從山道上走來一位年邁蒼蒼的老人,趕緊晃齊眉棍把道路給攔住了:「彌陀佛,站住!老頭兒,你是幹什麼的?」張方直了直腰,反問道:「這是雲南昭通府帽兒山鐵肩寺嗎?」「對呀!您找哪位?」「我有個徒弟在這兒,我打算要見見他!」「你徒弟是哪一位?」「我徒弟叫九頭神雕霍天章。煩勞各位給捎個信兒,就說他師父張文禮來看他!」「您老叫什麼?」和尚又問了一句。「我叫張文禮。」「您等一等!」一個和尚到裡邊去報信兒。
單說鐵扇寺裡的兩個當家的,正在屋裡款待客人。現在他們請到的客人是一千四百八十二人。這一千多人還有的帶著僕人,實際不下三四千號。廟裡廟外,前山後山,全都住滿了,不用說別的,光做一頓飯,也夠忙活一陣子的。今天晚上,濟源和濟慈在大雄寶殿之中,盛排酒宴,款待來賓。院裡院外、走廊、大殿、左右廂房,人們嘰嘰喳喳,耳鬢廝磨,擦肩碰背。小和尚們出出進進,準備葷素兩樣酒席,那真是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啊!大殿之中笑語歡聲,人們高談闊論。在正當中的一張桌子上,全是些高貴的客人,由濟源濟慈親自陪伴。在座的人都是些誰呢?有陝西麒麟山的銅頭鐵背矬腳佛靈空長老;有安徽黃山登雲一線天大佛寺的望月談經壁和老方丈;還有大西天天山派的三佛:血手輪迴再生佛海潮、取命追魂再造佛海江和露骨佛海方;另外還有西藏拉薩太陽城布達喇嘛宮的亂世飛魔西堯達措。往下數:還有小西天八角台八角寺的黃袍法王空空、綠袍尊者空心,紅髮女人魔空陰。這些人都坐在上垂首,面前擺的都是素席。挨著他們這張桌,還有一張桌,四周坐的人也都了不起,頭一個是金頭壽星霸台灣獨角鐵達魔五空和尚;聲震台灣力貫中原羽化三次不老仙清水真人;一目瞭然佛莫空;千里獨行一根釘善惡虎和臥雲綵鳳善王蓮。再往下就是九頭神雕霍天章,其他的人咱就不一一細表了。
這時候,人們紛紛過來給霍天章敬酒,祝賀他打死夏九霄,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了仇。霍天章還覺著挺美,沖人們直說客氣話。正在這個時候,報事的小和尚進來了。他來到濟源、濟慈的面前道:「彌陀佛,稟報二位方丈,門前來了位老者,自稱叫張文禮,說要見他徒弟霍天章。」「噢,他老人家怎麼也來了?」濟源、濟慈放下酒杯站起來。霍天章也聽見了,他拉開椅子站起來問道:「我說小師父,你說的那個人是什麼模樣?」「小個子,長鬍鬚,大嘴叉,走起路來有些吃力,說起話來聲音嘶啞。他說是您師父!」「可不是嘛!」霍天章真是喜出望外,心說,我老師可是好靜不好動的人哪,他老人家露一次面也不容易!莫非這九月九重陽會把他老人家也打動了?
想到這,霍天章沖大夥兒一抱拳,道:「各位,失陪了,我去接我老師!」說完他高高興興就往外走。濟源、濟慈一想:這麼高身份的老劍客到了,我們也得出去接呀!讓眾人吃喝著,他們倆也跟出來了。十八羅漢僧在後相隨。
單說霍天章,一溜小跑來到盤山道上,手搭涼棚往下一看,正是老師啊!「師父,師父,哪陣香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啦?徒弟我在這呢!」霍天章邊喊邊往這邊跑,工夫不大,就來到了張方的面前。
此時張方心跳作一團,不由暗道:輸贏勝敗就在此一舉了!羅錯說我特別像,那都沒有用,主要是能瞞過霍天章。張方一看這意思還有門兒,霍天章還真沒認出自己來,張方這顆心就穩當下來了。他把腰往下一塌,手捋假鬍鬚,輕輕咳嗽幾聲,假喜道:「哎喲,天章哪,十二年沒見你了,你可變老了!」「師父,十二年的光陰可不短哇。您也老多了。請上受我一拜!」啊呀!霍天章趴在地上磕了四個響頭。他剛站起來,濟源他們就到了。他們沒見過張文禮。只聞其名,未見其面。
霍天章剛給他們介紹完,就聽濟源道:「阿彌陀佛,老劍客,歡迎歡迎。您老人家大駕金身,光臨敝寺,真使鐵扇寺生輝,是我們師徒的福分。貧僧迎接來遲,當面恕罪!」張方心中暗笑:行了,把這兩個老禿驢給瞞過去了。張方想到這兒,點頭道:「不敢,不敢!請問二位師父是誰?」霍天章又向老師介紹了他們二位。
「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你們這是少林正宗,有出息,有出息。不然的話,老朽也不來了,我就是為了開開眼!」「老劍客您太客氣了,您往裡請!」霍天章還真孝順,用胳膊攙扶著張方。張方心說:你別套近乎,一會兒我就收拾你!說話之間,轉過盤山道,越過山門,就來到了大雄寶殿。
在場的人,呼啦!一下全站起來,紛紛讓座。張方頻頻招手,點頭示意。濟源、濟慈把張方讓到正中央的那個桌上。張方仔細一看,這桌上的人他全認識。張方心說:這桌上的全是硬茬兒,一旦要認破了我,就得把我捏扁了!他現在橫下一條心,往椅子上頭一坐,咳嗽了幾聲,霍天章過來給老師捶捶背,又問:「師父,您怎麼還咳嗽?」「老了,不中用了。路上受了點風寒,所以就不斷地咳嗽。」「您老沒帶著藥嗎?」「忘了帶啦!」濟源、濟慈命人拿來最好的丹藥,給張方吃下去。霍天章又問:「師父,您是從家裡來,還是從別處來的?」「我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為師一向好靜不好動,有什麼熱鬧我也不想看。前些日子我正在海外顛池島練功,孩子們給我捎信,說九月初九在雲南帽兒山要開英雄大會,看一個叫童林的登台獻藝,這是大清建國以來的頭一次。聽說還驚動了三山五嶽的英雄、五湖四海的朋友,八十一戶十三宗內外兩家的高人都來了。為師一聽,百年不遇,因此也就動了這個心。這次我是從家裡頭來的。」霍天章大笑一陣,又道:「師父,您應該來。正像您剛才說的那樣,這次的盛會非同尋常。咱甭談童林那面。您就看看這鐵肩寺,請來了多少高人。能數上名的,就不下三百多位。師父,您來參加盛會,真是為大會增光啊!」「哎,可不能這麼說呀,混蛋東西,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不怕叫人家笑話嗎!這麼大年紀了,說話還一點也不注意!」
濟源趕緊解釋道:「老人家,您別生氣,霍師父說得完全對,一點兒都不過分。老英雄,您就別走了,就住在我們這兒吧!」「不行,不行。我還有點小事,到九月九重陽會再見吧!」霍天章聽罷一愣:「師父,您怎麼還要走?眼看就到重陽節了,您就在這住下吧!有什麼事情等重陽會完了再說。」「哎,小子,你哪知道,這個事非辦不可。因為關係到我師徒的命運!」霍天章聞聽就是一愣。但他又多了個心眼,當著眾人的面,就沒往下問,怕老師有為難之處。
這時候,濟源、濟慈過來給張方滿酒,張方也不客氣,一揚頭,就是一杯。他連飲了三杯,不敢再多喝,他知道,拖的時間越長,對自己就越是不利。想個什麼辦法把霍天章騙出去呢?
哪曾想,這會兒已經有一個人對張方產生了懷疑。這個人是誰,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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