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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回 棄暗投明 文 / 單田芳

    卻說鐵板道人,對準侯君基扔出鐵板一塊。侯君基躲閃不及,正打到屁股上。雖然屁股肉厚,富於彈性,可這下子打得也不輕,一個跟頭摔翻在地。鐵板道往上一縱,把侯君基踩到腳下。

    「綁!」

    劉黑闥吩咐一聲,眾軍兵往上一闖,把小白猿綁了。

    劉黑闥立刻升坐大殿,眾將分立左右,鐵板道、飛缽僧、蘇定方坐在御案兩旁。大殿內外燈火通明,刀斧手、弓箭手密排在殿下。劉黑闥精神煥發,顯得特別高興。鐵板道人更是喜形於色,瞇著小眼,捻著鬍鬚,準備收拾侯君基。飛缽僧雖然不像鐵板道那麼得意,心裡也很痛快,唯有蘇定方臉上沒有什麼表示,他心裡十分雜亂,正盤算他自己的事。

    劉黑闥把桌子一拍,厲聲問道:「你可是小白猿侯君基?」

    侯君基把猴眼一翻冷笑道:「廢話,既然知道我是誰了,何必再問?」

    劉黑闥又問道:「是誰派你來的?唐營有多少人馬?下一步準備幹什麼?」

    侯君基道:「皇上和軍師派我來的,唐營現有人馬三千七百多萬,下一步想活捉你劉黑闥,剝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的眼球摳出來當泡踩!」

    「大膽!」劉黑闥氣得把桌子一拍,「侯君基,你可放明白點,別忘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你若能老老實實地把話講出來,本王可以不叫你受罪。否則,今晚上我可給你過熱堂,叫你嘗嘗十八般大刑的滋味。」

    「嘿嘿嘿嘿!」侯君基冷笑了幾聲,「姓劉的,你就死了這份心吧,我侯君基活著是大唐的臣,死了是大唐的鬼。不論何時何地,我決不會賣主求榮,貪生怕死!再告訴你,我要是怕死就不敢來,來了就不怕死,反正爺爺是被你們抓住了。要殺、要剮、要炒、要炸,你就隨便吧!」

    「放肆!」劉黑闥霍地站起身來,咬牙切齒地說,「孤先割掉你的舌頭,敲掉你的狗牙!」

    「是嗎?那就請吧!」侯君基滿不在乎。

    「無量天尊。」鐵板道人跟劉黑闥說道,「大王千歲,像他這種人,勸說是沒用的,何不當眾把他千刀萬剮,以助酒興。方才貧道說,我帶來了一件下酒的東西,就是指他說的。」

    「好,就依仙長之言。來人,快準備。」

    劉黑闥喝令一聲,眾軍兵往上一闖,把侯君基摁翻在地,扒了個走油蠟——大光桿兒。鐵板道把徒弟修真叫過來說:「這個活兒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做得乾淨利索些。」

    「是,徒兒遵命。」

    修真讓人提進兩桶冷水和一隻空盆。他又到自己屋裡取出來一隻皮囊。把皮囊打開,裡邊全是小刀子、小剪子、小鉤子、小錘頭和一些奇形怪狀的傢伙。為了叫大家看得清楚,叫人在地中央埋了個十字形的樁橛,把侯君基吊綁在上面。一切都準備完了,修真當眾說道:「大王,各位英雄,現在就請諸位上眼,看看我怎樣下刀。貧道這門手藝可是跟我師父學來的,手頭髮笨,請諸位擔待。」

    修真說完了,來到侯君基身旁,上下端詳了半天,皺著眉說:

    「這小子太瘦了,渾身上下沒有五斤肉,只好先剝皮了。」

    他又對眾人說:「諸位上眼,我先摘他的鎖子骨,然後再剔肋條、膝蓋骨,最後挖眼拔牙,開膛摘心。」

    修真就好像一個商人在人前兜售商品似的。等他白話完了,一伸手抽出一把牛耳尖刀在侯君基眼前晃了晃:「姓侯的,你就閉眼吧。」

    小白猿冷笑道:「受累、受累。不用閉眼,我要看著你怎樣摘我的鎖子骨。」

    「-!好橫的傢伙,那你就看著吧。」

    修真說著,就要下毒手。正在這千鈞一髮的緊要關心,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慢!請不要動手!」

    這一嗓子格外洪亮,驚動了在座的人。眾人甩臉一看,說話的是大帥蘇定方。修真當時就愣住了,舉著刀,瞪著眼,不知如何是好。在座的人誰也猜不透蘇定方這是什麼用意。

    劉黑闥把臉一沉,非常不悅,他冷冷地問蘇定方:「大帥,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定方拱手道:「大王容稟,我看侯君基殺不得。」

    「為什麼?」

    「大王明鑒:侯君基在唐朝,身居要職,名列前茅,乃是極重要的人物,豈能輕易殺掉他?不如把他留下來,作為人質,要挾唐營,這是一;侯君基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咱們連一句也沒問出來,實在可惜,這是二;李世民的手段比咱們高明,前者活捉了飛缽禪師,非但不殺,還把他恩放了,這是為什麼?這就叫收買人心,他會我們為什麼不會?這是三。方纔我說了,侯君基不是一般的人物。他被活捉了,唐營必然要設法解救。這樣,侯君基便成了釣魚的香餌,我們就可以布下天羅地網,把營救侯君基的人一網打盡,所以依臣看還是不殺的好。」

    「嗯——」

    劉黑闥沉吟不語。他一想,蘇定方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的確留下侯君基比殺了有用。可是他又拿不定主意,便向鐵板道人請教:「仙長,您看呢?」

    鐵板道怪眼圓翻說道:「無量天尊,依貧道看沒有這個必要。像侯君基這種人留著是個禍害,有百弊而無一利,反不如殺了淨心。」

    蘇定方道:「仙長之言謬矣,古來用兵之道,講的是攻心為上,謀略為先,豈可靠一個殺字取勝。」

    鐵板道人立刻反駁說:「誠如大師所言,你為何還把羅成亂箭穿身?留著羅成不比侯君基還重要嗎?」

    蘇定方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但有一線之路,某也不會置羅成於死地,那是因為羅成逼人太甚,自己走上了絕路的。」

    鐵板道又問:「請問蘇大帥,侯君基與羅成有什麼不同,難道是我們請他來的?他不也是自尋絕路嗎?」

    蘇定方冷笑道:「策略不是抬槓,仙長之言太庸俗了。」

    劉黑闥仔細聽著兩個人的辯論,一時拿不定主意。飛缽僧插言道:「眾位,蘇大帥說的有理,仙長說的也有理,依貧僧之見,不如暫把侯君基監押一兩日,看看唐營的動靜,然後再殺也不算晚。」

    劉黑闥點點頭說:「禪師之言有理,那就把他先押下去吧。」

    鐵板道一看,自己處於孤立,不便再爭,但他又說:「唐營高人甚多,要把侯君基救出去怎麼辦?」

    蘇定方笑道:「仙長多慮了。咱們臨復府固若金湯,兵多將廣,哪個能把他救得出去?如果有不識好歹的,也不過是自討無趣,與侯君基同樣的下場罷了。大王和仙長只管放心,我把姓侯的押在帥府,由本帥親自看管。人若是跑了,拿我的人頭擔保。」

    劉黑闥道:「一言為定,孤就把侯君基交給你了。」

    「臣遵旨。」

    蘇定方吩咐蘇山、蘇海:「來呀,把囚犯押回帥府。」

    「是,兒遵令。」

    蘇氏兄弟命人把侯君基從木樁上放下來,給他穿好衣服,連同他的刀和應用之物,押往大帥府去了。

    蘇定方又坐了一會兒,也告辭歸府。按下劉黑闥與鐵板道、飛缽僧議論什麼不提,單表蘇定方,逕直回到帥府,把兩個兒子喚到面前問道:「把侯君基押到什麼地方了?」

    蘇山道:「在西跨院空房裡。」

    蘇定方道:「要讓他吃飽睡好,不要難為於他。」

    蘇海道:「爹,我真不明白,您何苦攬這個差事?把他殺了有多省心!結果弄得鐵板道人對您不滿意,大王心裡犯猜疑,您還擔著這麼大的責任,簡直是自找煩惱。」

    蘇山也說:「爹,我二弟說得對,我們哥倆想到了一處,您真不該攬這個差事。萬一侯君基要跑了,您怎麼辦?還能真給他們腦袋?再說,大王千歲對咱們早有戒心,我們躲還躲不過來呢,為啥還自討無趣?」

    蘇定方捻髯微笑。他讓蘇山到外邊看一看,把親兵、僕從一律叱退,屋裡就剩下他們父子三人,蘇定方壓低聲音說:「你們光知道打仗,卻看不到當前形勢的險惡,也沒有看到對咱們有多麼不利,為父把侯君基保下來,正是為你我父子留下一條後路。」

    蘇山、蘇海睜大了眼睛,互相對看了一眼,蘇山忙問道:

    「爹,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您還有心降——降唐——?」

    蘇海也插嘴說:「使不得,使不得,不行,不行,唐營是不會收留咱們的。」

    「是啊。」蘇山又說,「爹爹請想,羅成是死在咱們手上的,上自李世民,下至文武百官,全營將士,對爹爹恨入骨髓,抓咱們尚且抓不到,咱豈能自己送上門去?那就無異於自投虎口哇!」

    蘇海道:「大哥說得對,請爹爹快打消這個念頭吧。」

    蘇定方歎息道:「俗語說,烈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保二主。為父不敢說是忠臣,追隨劉黑闥二十多年,鞍前馬後,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戰功。誰知他卻是個性情奸狡、忘恩負義之輩。前者故意不發糧草,不派援兵,致使咱們才有臨潭之敗。不然的話,你三弟也不會死在羅成之手。之後,為父被逼無奈,才在亂石溝布下八門金鎖陣,大敗唐軍,將羅成亂箭射死。那時按為父的本意,就想著擁兵獨立。你們哥倆怕咱們人單勢孤,勸我再與劉黑闥兵合一處,言歸於好。為父顧全大局,這才領兵回到臨夏府。二年來,劉黑闥對咱們父子什麼樣,難道你們看不見嗎?名義上我是大帥,卻失去了兵權,處處事事都由他劉黑闥自己決斷。為父有幾次要請旨出戰,可他就是不允許。毫無疑問,他已經對為父產生了戒心。也不是我說句大話,唐營眾將,除了羅成之外,哪一個是我的對手?可他卻放著我不用,又請來飛缽僧和鐵板道。名義上是幫兵助戰,實則是取代為父,這不更露出他的心術了嗎?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劉黑闥竟派人來,監視咱們父子的行動。還打算抓為父的一朝之錯,將咱們老蘇家斬盡殺絕,實在是欺人太甚!」

    蘇山、蘇海聽罷,直驚得目瞪口呆,「呼呼」直喘粗氣。

    「爹,這些事您怎麼不早說?」

    蘇定方搖搖頭說:「不到一定的時候,我是不能對你們說的。你們年輕人氣粗忍不住,萬一要闖出大禍,可就不好收拾了。」

    蘇山忙問:「您以為唐營會收留咱嗎?」

    蘇定方肯定地說:「會的。」

    「何以見得?」

    蘇山、蘇海同聲問道。蘇定方說:「李世民高瞻遠矚,以德治國,求賢若渴,善結人心,絕不會因為一個羅成把為父拒之門外,落下堵塞賢路之名。他此番西征,面對強敵,正需要名人輔佐,而咱們父子正是他需要的人才。為父再把侯君基救了,倒反臨夏,幫助唐營捉拿劉黑闥,難道還不能立功贖罪嗎?」

    蘇山、蘇海聽了低頭不語,好半天蘇山才說:「事關重大,請爹爹周密考慮。別忘了一招棋錯,滿盤皆輸啊。」

    蘇定方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意已決,你們就不必囉嗦了。」

    蘇海說:「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既然爹爹已拿定了主意,就趕快動手吧。」

    蘇定方點點頭,命蘇山把侯君基提上來。蘇山領命來到跨院空房外,對守把的軍兵說:「大帥要夜審罪犯,快把他押送廳房。」

    「是。」

    軍兵們不敢怠慢,用鑰匙把門鎖打開,從鐵環上把侯君基放下來,連推帶架,直奔帥府內議事廳。

    再說侯君基,早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氣呼呼走進大廳。他一看,正座上坐的是蘇定方,身旁站著蘇海,此外別無他人。侯君基把頭一歪,等候問話。

    蘇定方壓低聲音笑著說道:「侯將軍受驚了,請坐下來講話。」

    蘇海趕緊給他搬了把椅子。小白猿把眼珠轉了兩轉,冷笑著說:「姓蘇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少給我套近乎!」。

    蘇定方毫不理會,親自動手把綁繩解開,扶侯君基坐下。侯君基把小腦袋一撲稜,翻著猴眼問道:「你們又動硬的,又使軟的,到底想幹什麼?咱可把話說明白了,想從姓侯的嘴裡套口供啊,沒門兒!」

    蘇定方笑道:「侯將軍不要誤會,本帥什麼都不想,就想救你不死。」

    「真的?」侯君基不相信地苦笑著說,「鹽打哪鹹,醋打哪酸,總得有個原因吧?」

    蘇定方也不隱諱,單刀直入地說:「侯將軍,蘇某早就有意歸唐,只因受羅將軍所阻,故拖延到如今。我想請侯將軍從中搭個橋,不知肯幫忙否?」

    侯君基聽罷,心中一動,眼睛盯著蘇定方,判斷著他說的是真是偽。蘇定方猜透了小白猿的心思,進一步說道:「貞觀天子聖德巍巍,明君有道,唐帝國繁榮昌盛,人心所歸。蘇某雖然身在異邦,心卻飛向了大唐朝。只要你們能把我收留,蘇某願效忠皇上,死而無怨。」

    侯君基問道:「你定計殺害了越國公羅成,又殺死我們十幾名大將,你沒想想,唐營能容得了你嗎?」

    蘇定方答道:「兩軍對壘,各為其主,死人是不奇怪的,我們只有國仇,並無私怨,我想唐天子如此聖明,是不會計較這些事的。」

    「你說的都是真的?」

    「侯將軍放心,我蘇定方口不應心,必遭天報。」

    說著他咬破中指,對天發了誓。侯君基一看,蘇定方果然出於至誠,真是喜出望外,忙起身再拜說:「蘇大帥深明大義,善辯真偽,真高人也。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大將保明主,俊鳥登高枝,憑蘇大帥的能耐,歸唐以後,何愁不居顯官。侯某願從中介紹,保你萬無一失。」

    「多謝,多謝,請上受我父子一拜。」

    蘇山、蘇海都跪倒叩頭,被侯君基攙起。眾人歸座後,侯君基忙問蘇定方:「你準備怎樣歸唐?」

    蘇定方答道:「我打算今晚就動手。先把你放回唐營,奏請皇上和軍師速發大兵,五更天時,我在東城頭上放起大火,然後打開城門,我在城裡當內應,咱們裡應外合,一戰可定臨夏。」

    「好,好。」侯君基不住地點頭稱讚,但又不放心地說:「鐵板道、飛缽僧都不是好對付的,手狠心毒,性情奸狡,大帥切宜謹慎。」

    蘇定方笑道:「請將軍放心,我手中尚有心腹親兵五千多人,上將二十多名,足可以對付他們。」

    蘇山道:「爹,眼看四更天了,快著手行動吧。」

    蘇定方命蘇海把侯君基的刀和應用之物取來。小白猿不敢怠慢,趕緊逃走。蘇定方對蘇山說:「傳我的命令,讓心腹將領立刻到我這裡議事,再命令咱的親兵原地待命。」

    「遵令。」

    蘇山轉身去了。蘇定方對小白猿說:「恕我不能送你,我深信你自己是能設法出城的。」

    「放心吧,咱們天亮見。」

    侯君基說罷來到院中,剛要上房,突然有人大吼一聲,把侯君基攔住:「無量天尊!爾往哪裡去?」

    這一嗓子把侯君基嚇得容顏更變,蘇定方、蘇海魂不附體。定睛看時,來人正是鐵板道和他的幾個弟子!

    鐵板道人是怎麼來的?自從蘇定方把侯君基押走後,鐵板道就起了疑心,他向劉黑闥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劉黑闥也警覺起來。

    就在蘇定方與二子密議的時候,劉黑闥也正在與飛缽僧、鐵板道商量對策。劉黑闥決定,讓飛缽僧引兵一千在帥府周圍巡邏;命大將於濤、於猛,引兵三千,加強城防;又命上將潘傑、楊任引兵兩千守把王宮。為查明真相,鐵板道自告奮勇,入帥府刺探。

    這妖道帶著四個弟子修真、修性、修善、修明,從西大牆潛入帥府,飛身上到配房,又從配房越上內議事廳。恰巧,正遇上蘇定方往外送侯君基,鐵板道頓時明白了一切,真是氣沖兩肋,忙跳下房來,擺寶劍把侯君基攔住。

    蘇定方一看,事情既然發生了意外的變化,也只有破釜沉舟了,他急忙擎劍在手,把侯君基拉在身後,指著鐵板道說:「仙長,偷偷來到我的帥府,所為何故?」

    鐵板道冷笑了兩聲:「蘇定方,最好問問你自己,你要幹什麼?」

    蘇定方喝道:「本帥幹什麼,你無權過問,我也無可奉告,請你趕快走開!」

    「無量天尊!」鐵板道嘿嘿冷笑說道,「蘇定方,你私放敵將,賣主求榮,已犯下不赦之罪。貧道奉大王之命,特來拿你,爾還敢如此猖狂?」

    侯君基實在忍不住了,跑過來對蘇定方說:「大帥,別跟他磨牙了,夜長夢多,趕快動手。」

    說罷晃鬼頭刀直奔妖道,鐵板道大喝一聲:「爾乃貧道手下的敗將,還敢比試嗎?」

    侯君基道:

    「那是我一時疏忽大意,讓你揀了個便宜,不信再比比看,你要把我贏了,我就把侯字倒著寫!」

    「好匹夫,看劍!」

    侯君基用刀相迎,二人戰在一處。到了這個時候,眾人都不能觀戰了,蘇海拔劍在手戰住修真;上將劉林戰住修性;蘇定方戰住修善、修明,雙方展開了生死搏鬥。

    這時,大街上也亂套了,人聲鼎沸,到處是喊殺聲。原來蘇山外出調兵,把老蘇家的嫡系部隊調出教場,蘇山領著他們正往帥府前進,迎面正遇上巡邏的飛缽和尚。

    飛缽僧把人馬擺開,攔住蘇山的去路,高聲問道:「蘇少帥,你領著這麼多人馬,意欲何往?」

    蘇山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妙,只好硬著頭皮說:「在下奉大帥之命,另有公幹。」

    飛缽僧道:「可有大王的手諭?」

    蘇山一聽這話就火了:「我父身為元帥,統領大兵,用什麼手諭!」

    「阿彌陀佛!」飛缽僧怪眼亂翻,「少帥,實不相瞞,貧僧奉大王之命,在此查夜,不論任何人,沒有大王的手諭,是不准擅自行動的。請你趕快讓軍隊放下兵器,原地待命,你與貧僧去見大王。」

    「呸!」蘇山厲聲喝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發號施令,還不趕快給我滾開!」

    飛缽僧大怒:「孽障,我看你是活膩味了,休走看缽!」

    說罷催開座下梅花鹿,直取蘇山。蘇山知道不是他的對手,把三尖兩刃刀一晃,傳下將令,眾親兵往上一衝,把飛缽僧困在垓心。飛缽僧帶來的人馬,也衝上來了,雙方就在大街上展開了混戰。有的軍兵趁勢把街兩邊的民房點燃,火勢蔓延,越著越大。老百姓連哭帶喊,四處逃命。一霎時,帥府大街變成了火龍,烈焰飛騰,金蛇亂竄,把天都照紅了。

    且說小白猿侯君基,奮力大戰鐵板道,三十多個回合,不分勝負,不由得心裡焦急。他清楚地看到,眼前的形勢對自己十分不利。要說脫身倒不費勁,但又不能把蘇家父子扔下不管。照這樣下去,敵兵會越來越多,自己的人會越來越少,蘇定方獻城的計劃就會失敗。哎呀,可要了我的命了,這要會分身法有多好,要能給皇上送個信兒可就好了,小白猿越想越焦急,渾身上下熱汗直流。

    正在這時候,突然四外響起了炮聲,「咚!咚!咚!」驚天動地。緊接著就聽到街上有人喊:「不得了啦,唐軍進城了——」

    「不得了啦,唐軍殺進城了!」

    侯君基聽了,眼睛一亮,心說,這是真的嗎?還是我聽錯了?與此同時,鐵板老道也聽見了。妖道一怔,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但又放心不下,決定要看個虛實。於是他虛晃一招,飛身上房,手搭涼棚,往街心觀瞧。

    此刻,天已放亮,再加上熊熊的火光,看得十分真切。就見東城、北城都變成了戰場。街上擠成了人,劉黑闥的軍隊好像決堤的洪水,「嘩!」「嘩!」地往下退。再一看,大唐朝的旗號飄擺,旗下都是唐兵唐將,正往城內殺來。「無量天尊!」鐵板道大吃一驚,他無心戀戰,向弟子們喊了一聲:「風緊——扯乎——」

    這是綠林人慣用的術語,意思就是形勢對咱不利,快退快跑。修真、修性、修善、修明也跳上大廳,跟著師父,一溜煙奔王宮去了。

    說了半天,究竟這是怎麼回事呢?自從侯君基奉令走後,貞觀天子一直放心不下。眾將勸他休息,他也不聽,就坐到御營裡等候小白猿的回信,眾將也只好奉陪。四更天都過了,侯君基還沒回來,李世民可就坐不住了。他對軍師說:「我那侯王兄一定是遇上麻煩了,必須派人營救。」

    徐軍師也感到事情不妙,立刻傳令,叫全軍做好攻城的準備。時近五更,探馬稟報,城中發現火光,並有喊殺之聲。徐軍師就猜到這一切都與侯君基有關,馬上吩咐出兵。程咬金在左,尉遲恭跨在右,李世民率領中軍,大兵五萬猛攻臨夏。

    尉遲恭躍馬橫矛,頭一個衝過護城河,指揮軍隊登城,卻遇上守軍的頑強抵抗,上去多少,被打下來多少,尉遲恭火往上撞,從馬上跳下來,摘盔卸甲,左手挽盾牌,右手提著金鞭,大吼道:

    「不怕死的隨我來!」

    說罷他跳上雲梯,「噌噌噌」爬了上去,眾軍兵見主將都不怕死,咱還怕什麼,遂呼喊著衝了上去。尉遲恭跨上城頭,把守軍趕散,扯起大旗。大旗在晨風中「呼呼」作響,唐軍見了,士氣倍增,先後登上了城頭。尉遲恭把東城門大開,大隊人馬一齊擁入。拂曉時,唐軍把北城也佔領了。

    程咬金手舉大斧,催開大肚子蟈蟈紅,跑在最前面,還不住地喊:「劉黑闥,我的兒,我看你還有幾天的活頭?弟兄們,跟著我老程衝啊!」

    「衝啊——」

    「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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