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回 威震賀蘭 文 / 單田芳
姜道令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撥馬回到兩軍陣前,與羅成馬打對頭,問道:
「羅將軍可安排好了?」
「嗯,都交待過了。」
「那就請吧。」
「請」
姜道令把雙劍擺開,使了個流星趕月,奔羅成砍來。羅成手拿銀槍往外招架,姜道令急忙把寶劍抽回,一翻腕子,劍鋒平著奔羅成攔腰便砍。羅成使了個懷中抱琵琶往外一推,老道抽劍換式,又奔羅成咽喉刺來。
行家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只這幾招,羅成就發現姜道令出手不凡,穩健老練,劍術柔中帶剛,變化神速,稍不留意,就得當眾丟醜。二人打了五六個回合,老道突然收住寶劍,撥馬便走,嘴裡說道:「姓羅的,有本事的跟我來。」催馬奔東北就下去了。羅成根本就沒把他擺在眼裡,手托大槍,從後面追去。
再說姜道令,馬往前邊跑,眼往身後盯,見羅成緊追不捨,不由得暗中高興,雙腳點鐙加快了速度,一拐彎鑽進深山密林。
書中代言,這座山本是賀蘭山的支脈,其形若長蛇,故名盤蛇嶺,層巒疊嶂,古木廊林,地勢十分險要,離賀蘭關的關城約十里之遙。姜道令的戰馬,順著山路往前狂奔,眨眼就來到一座山澗。但見,雙峰對峙,只有一架木橋相連,橋下是萬丈溝塹,深不見底。姜道令心裡明白,現在已進入埋伏圈了,能不能把羅成制死,全看自己的機智了。他飛馬上了木橋,羅成也就到了,他的馬躍過木橋,羅成的馬正來到木橋中間,姜道令大喜。為什麼?原來這座橋有機關埋伏,在橋頭的木樁上,有總開關,只要有人把開關往下一按,這架木橋立刻就會分為兩斷,把過橋的人摔進萬丈深淵。
這裡原是姜道令平日練功和訓練士兵的地方,並非專為什麼人準備的。這次為了對付羅成,才用上了這些機關。閒言少敘,且說姜道令,飛快越過木橋,奔橋頭的木樁撲去,迅速地把雙劍交到左手,探出右手,在木樁頭上用力一按。心說:羅成啊,羅成,你給我下去吧,眨眼間就叫你摔成肉餅!這時,羅成也看出毛病來了,他發現姜道令鬼鬼祟祟,邊跑邊往回看,就知道他沒安好心。按理說,羅成滿可以不迫,既不算失信,也談不到怯敵,然後另想辦法,攻打賀蘭關。可是,他這個人非常自信,寧折不彎,明知有險還偏要去試探,他認為只有這樣,才配得上「英雄」二字,因此,他毫不畏懼,照舊往前追趕。書中代言,如真中了埋伏,羅成的命可就沒了。奇怪的是,姜道令按了半天,仍然是原來的樣子。姜道令心中納悶兒,這都是嚴格檢查過的,為什麼失靈了?說時遲,那時快,羅成已然衝到他的後面,手起一槍,奔他的脖項刺來。姜老道往下一縮頭,躲得慢了點,槍來得快點,這一槍正扎到帽子上,把九梁道冠挑掉,頭皮也被劃破,鮮血順著脖子就流下來了。把姜道令疼得一咬牙:「無量……天尊……尊!」撥馬便跑。羅成不捨,仍然催馬追趕。姜道令約摸又跑了一里左右,在山路的中間長著一棵大樹,老道從左面繞樹而過,羅成也到了樹下了。他剛要繞樹追趕,突然「卡嚓」一聲,大樹倒了,奔羅成砸來。羅成一怔,趕緊用槍一擋,把大樹就架住了。
書中代言,這也是一種埋伏,樹是假的,用硬木鐵板做成,樹後還藏著一個人。容自己的人過去,這個人一按機關,大樹就會栽倒,把對手砸成肉餅,這種埋伏名叫「張手雷」,又名「倒樹計」,意思是出其不意,乘其不備,將對方置於死地。
藏在樹後的這個人名叫柳源,乃是姜老道的徒弟,也是個出家的道人,他是奉命在這裡埋伏的。姜道令老謀深算,好猾刁鑽,他怕一計不成,所以布下了多種埋伏,一定要把羅成置於死地。
正當羅成把大樹架住的同時,柳源就從樹後跳出來了,手托三股鋼叉,以迅猛的速度,奔羅成前胸刺來,此刻,羅成雙手托槍架住這棵重有千斤的大樹,已無力與對方交手,處境異常被動。尤其對方的速度又太快,不容羅成有緩手的餘地。羅成大吃一驚,暗道:完了,難道我就這樣死了不成!不過,羅成真不愧是個頂天立地的硬漢子,但有一線餘地,他也要頑強奮戰,就見他使出平生的力量,雙腿用力一夾馬肋,白龍馬拚命往旁邊一躥,連人帶馬就射出去了,這棵樹正砸到柳源身上,頓時把他砸得骨斷筋折,七竅流血而亡。羅成看在眼裡,驚出一身冷汗。抬頭看時,妖道姜道令已經跑出很遠了。羅成又氣又恨,高聲罵道:「匹夫,竟敢用暗算傷人,你往哪裡走,我非要了你的狗命不可!」
說罷用槍桿一掃馬的後胯,白龍駒搖頭擺尾「灰兒灰兒」吼叫,一道白光奔妖道就追下去了。
再說姜道令,見兩計不成,心裡可就沒了底啦,暗道:「前邊只有一道埋伏了,如再不成功,我這條命可就交待了。又一想,這最後的一關,羅成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除非是天意安排。原來前面有座山口,名叫鬼門關,左邊是萬丈懸崖,右邊是陡峭的石壁,離山口不到三十步遠,有塊巨石,名叫鬼點頭。他事先命槍手十名,在這裡設下埋伏,共有火槍六支、火炮一門。一千多年前,戰場上已使用了火器和炸藥,不過,使用起來相當笨拙,遠不如弓箭刀矛來得痛快,因此並不普及。可是,要作為埋伏,或者對付少數的人,還是相當有效的。那時的火槍,又叫「二人抬」,頗似幾十年前農民使用的抬槍,木柄鐵管,長約八尺,槍膛裡裝滿鐵砂碎石,槍膛後邊有火藥,用一根藥捻子通到外面。用的時候,把藥捻子用火點著,火藥爆炸,把鐵砂子噴出去,起到殺傷敵人的作用。不過這種「二人抬」的射程並不遠,最多不過一百步,命中率也很低,只有在距離三十步左右才有把握。那時的火炮更笨,構造和使用的方法與火槍相差無幾,放完一炮,連擦炮膛再裝藥,最快也得十幾分鐘,有時候還「啞巴」,所以,在一般的情況下,很少有人使用。
鬼門關的埋伏是雙套的,既有火槍又有火炮,只要有一槍命中,羅成輕則殘廢,重則就地喪命,所以姜道令懷著十足的信心,飛奔鬼門關而來。眨眼就越過了山口,偷眼觀看,羅成就在身後,相距不到幾十步遠,正是開槍放炮的好機會,奇怪的是,「鬼點頭」上鴉雀無聲。姜道令急了,仰著頭破著嗓子喊道:「快放炮!快放炮!」忽聽有個人尖著嗓子喊道:「放你娘個屁!」
說罷飛身跳下一人,橫刀把姜道令攔住。姜道令大吃一驚,見此人:小個不大,形如童孩,長的是小腦袋,窩摳眼,鷹鼻子,帶個尖,芝麻粒牙,薄嘴片,羅圈腿兒,還有點爛眼邊兒,狗油胡七根朝上八根朝下,一對溜圓的黃眼珠子嘀溜溜亂轉,週身穿青布衣,遍體掛皂,斜挎百寶囊,後背空刀鞘,手提一把明晃晃三叉鬼頭刀。來者正是小白猿——侯君基!
羅成在後面看得真切,心中納悶兒。侯大哥這是從哪來?看樣子准有重大的軍情!
羅成算是猜對了,侯君基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他這一露面,又要引起一場大戰。
原來李世民決定,分兵兩路對付五國聯軍。羅成這一路收復賀蘭關,抵禦朱伍登和楊度。尉遲恭一路負責收復陽平關,抵禦竇永山、單天長和劉黑闥。比較起來,尉遲恭這一路擔的份量重一些,加上皂袍將的武藝不及羅成,所以軍師徐懋功和兩路接應使侯君基都先隨著這一路出征。
尉遲恭也感到責任重大,因此格外謹慎而又賣力。戰爭一打響,唐軍節節勝利,伏牛山一戰殲敵八千餘人,大敗夏明王竇永山。徐軍師又用了一條「引蛇出洞」計,活捉了竇永山,走馬兵取陽平關。連著三次勝仗,唐軍士氣高漲,聲威大震。尉遲恭命副將賈雲福、柳州臣押送竇永山進京,一是向天子報捷,二是把竇永山交給皇上處理。因為竇永山的父親是竇建德,乃李世民的親娘舅,竇永山是他的親姑表兄弟,旁人不好插手,所以要交給皇上裁決。哪知賈、柳二將剛離開陽平關一百五十里,進入定軍山時,突然被一支人馬攔住去路,為首的一員大將正是潞州王——單天長。原來尉遲恭只顧往前打了,不提防被單天長劫了後路。賈雲福、柳卅臣知道單天長就是盟兄赤法靈官單雄信的兒子,急忙趕到前隊與天長相見,張口侄兒長,閉口侄兒短,勸他歸降大唐,不要與父輩為仇作對。單天長大怒,活擒了賈、柳二將,趕散唐軍,把夏明王竇永山也劫了回去。單天長對賈、柳二將說:
「當年我父親死在羅成和李世民之手,此仇不共戴天,只要有某三寸氣在,非要報仇不可,念你等與我父是結拜弟兄,這次就把你們放了,下不為例。求你們給姓羅的捎個信,叫他速來定軍山送死。」
賈、柳二將只好回到陽平關向尉遲恭稟報了經過。皂袍將大怒,請軍師守把關城,他帶著大將十五名,馬步軍兵一萬,來戰單天長。兩天後,唐軍在定軍山前紮住營寨。尉遲恭親自討敵,單天長早就急不可待,也引軍殺下山來。鼓響三通,列開旗門,尉遲恭躍馬橫矛定睛瞧看。但見繡旗之下閃出一員大將,烏金盔,烏金甲,青驄馬,手擎金釘大槊,面如藍靛,滿頭紅髮,豹頭環眼,目光如電,人凶馬烈,真好像金剛下界,太歲降凡,與當年的單雄信一模一樣。在他身後高挑著一對門旗,上邊繡著兩行大字,白底兒黑字,上寫:「報父仇替天行道」;下寫:「滅大唐重整乾坤。」正中央是一桿纛旗,藍底兒金字,上繡「潞州王單」四個大字。在單天長左右排列著八匹戰馬,馬上坐著八員大將,他們是:巡海夜叉金順,望天吼朱能,吞江霸下孫亮,過山熊吳達,鑽雲燕子肖猛,兩頭蛇杜賓,大力神項楚,伸手得來白樂天。山坡上排列著馬步三軍,兩千弓手射住陣腳,三千騎兵壓住兩翼。進可以攻,退可以守,兵助將膽,將助兵威,好一派威嚴的氣勢。
尉遲恭看罷,不住地讚歎,老子英雄兒好漢,強將手下無弱兵,看現在,憶當年,心裡很不是滋味。遂高聲叫道:「對面馬上是明兒麼?」
明兒是誰?就是單天長,這是他的乳名。老一輩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尉遲恭這樣稱呼他,一是顯得不外,二是表示親熱。哪知,單天長把眼一瞪,厲聲問題:「你是什麼人,竟敢如此放肆?」
尉遲恭不悅,冷笑道:「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我不是你叔父尉遲恭嗎?」
「哇呀呀呀!」單天長聞聽暴叫道,「原來是尉遲匹夫!你還記得御果園之仇嗎?當年若沒有你解救李世民,我爹也不會被抓住,被害身亡。你就是羅成等人的幫兇,老單家的冤家對頭,某正要將你等活擒,給我爹爹祭奠亡靈,沒想到神使鬼差,竟送上門來,還恬不知恥地自稱叔父,真是吊死鬼抹胭粉——死不要臉,你還不快些拿命來!」
尉遲恭被單天長罵得臉紅脖子粗,面色比豬肝還難看,強壓怒火說道:「天長啊,不要把話說得太絕了。不錯,當年我跟你父親交過手,可那是各為其主哇!我也好,羅成也好,包括唐天子在內,都沒有心要你父的性命,無奈你父他太強了,見誰罵誰,見誰打誰,好似瘋子一般,儘管如此,眾人還苦苦勸他降唐。他不應該一腳把秦王踢倒,差一點要了李世民的命。秦王忍無可忍,這才把他殺了。按理說,老單家已犯下抄家滅門之罪。可是,秦王不忍,給你爹裝殮起來,派專人運回山西潞州天堂縣,並撥下專款給你爹修墳立碑,四時祭祀,還加封你為四品官位,歸皇家撫養。天長啊,我以為唐天子能這樣對待老單家,已經夠得上大仁大義,無可指責了。可是你,光想到父親的死,卻不問他為什麼死的?到底怨誰?這可就大錯而特錯了。遠的不說,就依目前而論,你公開插旗造反,爭城佔地,口口聲聲要平滅大唐,已犯下了不赦之罪。可是,唐天子仍有明詔勸你投降。唐營眾將,包括我在內,仍拿你當個孩子,不忘你父的舊情。你可不要走你爹的老路哇……」
「放屁!」單天長怒道,「黑賊,少要巧言狡辯,老子不買你的賬,你就拿命來吧。」
說罷催馬掄槊,直奔尉遲恭。這時他就聽身後有人喊:「且慢動手,把這個黑鬼交給我吧。」
單天長帶馬觀看,說話的正是手下的愛將巡海夜叉金順。單天長點點頭說:「黑鬼驍勇,你要多加小心。」
「王駕放心吧,我全包下了。」
單天長撥馬回歸本隊觀戰不提。再說金順,催開花斑馬,舞動三股鋼叉,直奔尉遲恭。皂袍將剛要動手,斜刺裡一馬飛出,早把金順截住,來人正是鐵槍大將李如輝,方才單天長說的話他都聽見了,把他氣得肚子直疼,有心出戰,又覺得對不住死去的五哥單雄信;有心不戰,又實在按捺不住,恰在這時,換了戰將。李如輝大喜,也不請令,挺槍躍馬來戰敵將,把一肚子氣都發到金順身上了。
二將對敵,各為其主,都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殺了個難解難分。五十回合,未分勝負。大力神項楚恐金順有失,拍馬舞棍,前來助戰。這邊的齊國遠急了,舞動雙錘,把項楚抵住,齊國遠綽號空錘將,常用紙糊的大錘唬人,李元霸、裴元慶、字文成都被他唬住過。但是,時間長了,別人也就不上當了。齊國遠只好使用真錘了。這些年,他的功夫也有所長進,一般人不是他的對手。老齊和李如輝的交情最厚,因此出馬助戰。別看這個人武藝平常,可有股虎勁兒,又齜牙,又瞪眼,連喊帶叫喚,膽小的還真得被他嚇唬住。就見他把兩柄大錘一碰,「光啷」一響,「哇呀呀」叫道:「小輩,報上名來!」
大力神道:「項楚是也!」
齊國遠狂笑道:「慢說你是項楚,你就是霸王項羽,某也不懼,我的兒呀,你拿命來!」
項楚一聽,誰是你兒?也大怒道:「狂徒休走,著棍!」
錘棍並舉,戰在一處,四員大將,打成了兩對。賈雲福恐兩位盟弟有失,拍馬舞刀,欲待助陣,被單天長手下的吞江霸下孫亮截住,兩口大刀絞在一處。望天吼朱能性起,晃雙鉤衝上戰場,被柳卅臣橫槍攔住。八個人、八匹馬,殺了個沙塵滾滾,天昏地暗。兩方的軍兵搖旗吶喊,擂鼓助戰。大地在顫抖,山谷繞回聲,直驚得百鳥騰空,萬獸逃避,好一個壯觀、激烈的場面。
單天長見了,熱血沸騰,頓起殺機,掄槊躍馬衝上軍陣,高聲喝道:「黑賊,來來來,與某大戰三百合。」
尉遲恭無奈,只好飛馬出陣,前來迎戰。單天長掄開重約百斤的鎏金大槊,劈頭便砸,尉遲恭雙手托矛往上招架。兩件兵器碰在一處,「光啷!」把大槊顛起來四尺多高,單天長就覺得兩膀發酸、虎口發麻,心說,黑傢伙,好大的勁兒。尉遲恭震得可比他厲害得多,就覺著兩膀的關節響了一聲,虎口震裂,鮮血順著手指縫就流出來了。尉遲恭在馬上晃了兩晃,幾乎摔於馬下。正在這時,單天長的大槊又砸下來了,尉遲恭咬著牙,又把大槊舉起來。二馬一錯鐙,一個奔東,一個奔西,然後又圈回來湊在一起,尉遲恭抖矛,見心便刺,單天長用槊往外擋,尉遲恭不敢碰他的兵器,急忙把槍抽回,二人抽招換式戰在一處。
尉遲恭一邊打著,一邊偷眼觀看,他發現單天長的武藝可比單雄信強多了,馬快槊沉,招數精奇,再加上年輕體壯,精力充沛,好比猛虎爭食,勇不可擋。難怪人常說,英雄出少年,新人換舊人,這話一點也不假。尉遲恭又自歎道:老了哇,老了,人不服老可不行,跟人家比起來,已明顯露出手腳遲鈍、體力衰敗了。
十幾個回合過去了,單天長越戰越勇,一槊快似一槊,一槊比一槊力量大,把尉遲恭累得吁吁帶喘,熱汗直流。恰在這時,二馬又一錯鐙,單天長把大槊交到左手,探出右手,輕舒猿臂,「彭」,一把把尉遲恭的戰帶抓住,用力往懷中一拽,嘴裡說了聲:「你給我過來吧!」將皂袍將走馬活擒。單天長把馬頭一轉,回歸本隊,把尉遲恭往地上一扔:「給我綁了!」軍兵們往上一闖,把尉遲恭的甲冑扒掉捆了起來。唐軍見主帥被俘,亂成一團,被潞州兵殺散。賈雲福、柳卅臣、齊國遠、李如輝也敗下去了。潞州兵乘勝追擊,一口氣把唐軍殺退二十多里,掠獲的勝利品堆積如山。單天長恐窮追有失,忙傳令鳴金收兵。
且說唐營官兵,在白河旁收住腳步,立起大旗,收集殘兵敗將。齊國遠傳令在河邊紮下營寨,並派出專人向軍師徐懋功告急。
齊國遠分派之後,放聲大哭道:「完了,尉遲元帥完了,非被單天長殺了不可。」
李如輝也垂淚道:「黃鼠狼抓雞——准下死口,看來老元帥凶多吉少了。」
眾將唉聲歎氣,一籌莫展,只有耐著性子等候軍師。
「報——」藍旗官急匆匆走進大帳說:「程咬金老千歲駕到。」
「啊!」
眾人聽了又驚又喜,急忙列隊迎接。就見營門外繡旗高挑,隊伍整齊,馬前四將:黨仕仁、黨仕傑、毛公遂、呂公旦。馬後四將:張公、李義、樊虎、連明。正中央閃出馬鞍上端坐著魯國公程咬金。
前文書說過,李世民兩路派將,讓程咬金為總督糧官,專門負責押運糧草,供應軍糧,好像現在的總後勤部。
程咬金從各地徵得糧草三萬石,軍衣兩萬套,火藥兵器若干車,從長安起身,往陣前運送,今日正好路過定軍山,與齊國遠眾人相遇。眾將把老程接進大帳,程咬金往左右看看問道:「大老黑呢?他沒和你們在一起?」
齊國遠把大嘴一咧:「四哥呀,尉遲元帥他,他……嗚嗚……」
老程腦袋「嗡」了一聲:「怎麼,他死了不成?你倒是說呀!」
賈雲福道:「四哥,你先別著急,是這麼回事。」
他就把戰場上的經過講了一遍。老程聽完把腳一跺:「混蛋,你們都是混蛋加三級!」
李如輝愣道:「此話怎講?」
老程道:「單天長是誰,還不是你們的侄兒,你們的嘴是幹什麼的,不會好好地勸勸他嗎?」
柳卅臣道:「他得聽勸哪!老無帥也勸了,他張嘴就罵,六親不認,比禿尾巴狗還橫,誰忍受得了?」
「飯桶!一幫飯桶,看我的。」
老程是個熱心腸的人,他感到問題嚴重,如不趕快設法把尉遲恭救出來,他的性命就難保了。他思考片刻後,對眾將道:「這樣吧,我親自到定軍山去一趟,非把老黑要回來不可。」
說罷站起來就走。齊國遠急忙把他攔住:「四哥,不行啊。那單天長可不是東西了,把咱們都當成了仇人,你這是飛蛾投火,自尋死路。」
張公、李義也說道:「齊將軍之言是也,老千歲還是不去的好。」
「廢話,全是廢話,我不去,你們又不敢去,誰解救尉遲恭?」
一句話,把大伙都問住了。老程道:「事到現在,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不豁出去是不行了。你們在此牢守營寨,不要掛念著我,如能把尉遲恭要回來,當然是最好了。倘若要不回來,也就沒有辦法了。」
「四哥,你沒想想,單天長能饒得了你嗎?」眾將擔心地問。
「這個……也很難說,為了尉遲恭,我也豁出命了。事不宜遲,去晚了就麻煩了。」
老程在轅門外上了馬,直奔定軍山。齊國遠不放心,率領五百馬隊,一直把他護送到山下。他拉著老程的手說:「四哥,千萬要當心哪!您估計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好來接你。」
老程道:「不必了,還不知我這條命保住保不住呢,你趕快離開此地吧。」
老程說著,雙腳點鐙,一人一騎,飛奔山口,早被守山的軍兵發現了,「呼啦啦」往上一闖,把老程圍住,十幾張硬弓弩箭對準老程的前後心。幾名刀手把蟈蟈紅的絲韁抓住,其中有個頭目,橫刀問道:「你是幹什麼的?竟敢深入營寨重地!」
「把他拉下來,剁了他,剁了他!」
另外幾個軍兵喊叫著。
「你敢?!」老程把大肚子一腆,眼珠子一瞪,高聲吼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連單天長的乾爹都不認識了。還不快給他小子送信兒去,叫你們王爺快來接我!」
老程真有點兒唬勁兒、把這些軍兵都給震住了。那個頭目把牙一齜,點點頭說:「是是是,對不起,對不起,請問老太爺貴姓高名?」
老程怒道:「放屁,我的名姓也是你們隨便問的嗎?」
「是,老太爺千萬別生氣,容我等前去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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