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文 / 游川和彥
兩個人共乘著新買的腳踏車,一起回到了舞永的住處。
此時,卻看到茉莉神色緊張地站在舞永的公寓之前。她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今天,警察跟醫院連絡了!他們說最近有受害者遇到和舞永類似的遭遇,嫌犯已經被逮捕了……。警察說,或許和舞永的案子是同樣一夥人,所以希望你能去指認一下。」
在這一瞬間,舞永的表情變了。已經快要遺忘的事又再一次浮現在眼前。舞永看著直樹和茉莉的臉,二個人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在沉默之中,舞永下了決定。雖然這是痛苦的歷程,但是自已非去不可!
舞永在直樹的陪伴下到了警察局。
刑警把舞永帶進一間有單面透視鏡的屋子裡,指認隔壁房間裡的嫌犯。
舞永的腳步有些猶豫。但她終於鼓起了勇氣,勇敢地站到鏡子前面往裡看。
那曾在月光下看過的輪廓,厚眼瞼之下的冷酷眼睛……沒錯,就是那個男人!
舞永肩膀顫抖著,急急地把眼睛轉開。而直樹則抱著舞永的肩膀,凝視著那個男子。此刻的他有一股想把這男人殺了的衝動,他不禁握緊了拳頭。就是這個禽獸,讓舞永受了那麼多苦……
碓認無疑之後,刑警帶著他們到了另一個房間。
聽了說明,兩個人才知道這批兇嫌在一個星期之前,曾用同樣的手法強暴了另一名女子。
「但是,被害人不打算提出告訴。通常在這種情況下,大部分的人都希望快把這事忘了,不想對外張揚,所以都默默地忍氣吞聲。這樣一來,我們也會因罪證不足而只好把嫌犯放了。你願不願意挺身而出呢?為了不要讓今後再有無辜的人遭遇同樣的事情,我求求你!」
刑警很誠心地懇求著。然而,舞永一時之間什麼都答不出來。
這天晚上,茉莉和吾郎都來到了『富堅洗衣店』裡。
直樹和吾郎都無法下結論,只有茉莉提出了具體的意見。
「我們院裡的醫生也說了,只要這件事上了法院,就會碰到很多難堪的事。對方的律師可能會問舞永是否真正抵抗過?或者是否出自自願的之類的問題,到時可能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一些難以啟齒的事!」
茉莉簷心的是,一旦上了法院,被告的律師都會竭盡一切為被告脫罪。到時,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證明舞永是個行為不檢點的女孩。對方會把舞永過去的交友狀況、以及和直樹之間的關係都扯出來,最後甚至還會誣賴舞永根本是自己去引誘犯罪的!而且訴訟的過程非常漫長。現在的舞永好不容易才漸漸地復原,但在訴訟的過程中,說不定會有惡化的情形發生。
「我不能叫你別提出告訴。但是,我希望你能幸福地過日子,所以我覺得,現在你應該專心接受治療才對!」
茉莉以護士的立場對舞永說道。這天夜裡,直樹送舞永回家,而舞永自己也還無法下任何結論。
「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直樹,你替我做決定好了!」
直樹陷入了沉思。他當然希望能提出告訴,將嫌犯繩之以法。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親自痛毆那個禽獸一頓。但是,他還是不能不考慮到舞永的立場。
「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專心接受治療!」
舞永回答道:「知道了!」就算是暫時做了決定。
幾天後,在運動場上,吾郎趁著休息時間,坐在涼椅上看友子寫來的信。這是友子一回靜岡之後,馬上就寫來的信。
友子的信上提出了很多問題。像是死去的媽媽喜歡什麼顏色?或是媽媽喜歡爸爸的哪一點?還有初次見到媽媽時,她彈的是什麼曲子?……諸如此類的問題。吾郎看著女兒的信思索著,是否照實回答這些孩子氣的問題就可以了?吾郎總覺得友子心中一定還想對自己說些什麼吧!
「友子到底想要我怎麼做呢?」
吾郎陷入了沉思,在一旁的直樹則是一臉困惑的表情。
「怎麼了?又在煩什麼事了?不是已經決定不提出告訴了嗎?」
「我突然沒有自信了,這樣做是不是真的比較好?」
聽了直樹的話,吾郎的表情柔和了下來。
「你真的是長大了!以前的你,一旦覺得自己是對的,就會理直氣壯地堅持到底呢!」
「或許我現在只不過是變得優柔寡斷罷了……」
「不是這樣的,現在的你會很認真地站在對方的立場、為對方考慮。比起那種只會很神氣地拍胸脯保證的人,你這樣才真的叫做有男子氣概,才真的算是一個成熟的大男人呢!」
當直樹瞭解到母親真正的想法時,他終於坦然地原諒了她。而母親的死,再加上舞永的事情,的確讓直樹和過去不一樣了。
舞永的治療過程已經進行到了『錄像帶』訓練了。
她和直樹並排坐著看錄像帶,這是一個充滿暴力的畫面。要是普通的人,只不過會把它當成單純的電影畫面罷了,但是舞永卻對每個場面都反應過度,她有些喘不過氣地把頭別了開來。而直樹則在一旁握著她的手、鼓勵著她。
舞永稍微平靜了下來。接下來則是談情說愛的畫面,舞永有些不自然地硬把直樹的手甩掉。舞永感覺出,這動作讓直樹的自尊心有些受損,於是連忙對他做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治療到了這個階段,舞永已漸漸有餘裕去審視自己內心的反應了。
舞永已經習慣和直樹兩人待在一個小空間裡,而不會再有恐懼感了。筒井醫生向兩人說明,以後想更加強『脫感療法』的理由。
「現在所做的治療,是為了讓你拋掉那段恐怖的過去。而之後則是要讓你去尋找新的自我,追求新的生存方式。所以,或許你們會懷疑為什麼要做這些治療,但我希望你們能繼續堅持下去!加油!」
這天夜裡,直樹來到了舞永的住處。
兩個人進了屋裡,站在床邊。接著,他們坐了下來,直樹輕輕地抓住舞永的手。遵照著之前在做『想像訓練』時筒井醫生的指示,直樹緩慢且溫柔地移動著手。舞永的手被握住了,但神情卻沒有一絲不安。直樹問了一句:「不要緊嗎?」視線落在舞永的胸前,而舞永則顯得有些緊張。直樹輕輕地撫摸舞永,舞永的身體不禁抽動了一下。直樹再一次地碓認道:「真的不要緊?」舞永點了點頭。
直樹的手慢慢順著她的曲線滑動,舞永的心跳也跟著加速。當直樹輕撫她的大腿時,舞永再也忍不住地說道:
「對不起……」
直樹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馬上就把手放開了。真是個痛苦的訓練……但是,一定要這樣耐心地消除舞永心中的恐懼,因為她正和那個被喚醒的惡夢纏鬥著。舞永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她的內心充滿了對直樹的歉意。而直樹則抱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在舞永的眼裡,有著一種力不從心的焦慮與痛苦;直樹看出了舞永的心情,他忍住心中的痛楚,靜靜地摟著舞永的肩膀。
而吾郎就在這天晚上告訴直樹,自己已下定決心搬去靜岡了。
對著滿臉訝異的直樹,吾郎說明了自己做此決定的理由。
「友子當時說,她不想轉學,也不想讓外公外婆難過,所以只好回靜岡。可是,她從頭到尾都沒說不想和我一起生活。如果,她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的話,她是不會寫這封信給我的。我一直都只站在自己的立場想這件事。友子上小學三年級,可能才剛剛結交一些好朋友;而我卻只是自私地想把她帶來東京,這樣做是不對的。如果真的想跟她在一起,應該是我去她的身邊才對啊!為什麼我沒有早一點想到這個方法呢?我覺得自己之前自私的想法真是太可悲了!」
吾郎像個終於解決了數學難題的小朋友似地,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幾天後,『廣瀨塾』正在上最後一堂課,直樹和舞永也不捨地站在教室後面看著。
吾郎在黑板上寫了大大的兩個字:『歧路』。
「有沒有哪一個小朋友會念這兩個字?這有點難,我們請一位帥哥來告訴大家吧?」
直樹雖然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大聲地念了出來。
「對了,沒錯!那我們再請一個漂亮姐姐來告訴大家這是什麼意思!」
於是舞永答道:「岔路。」
「沒錯,就是岔路!你們將來長大之後,一定會遇到很多岔路。到那個時候,你們也一定會感到迷惑、煩惱,不知該怎麼走。這可說是人生的岔路。我希望在那個時候,每個人都要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來走。就算會遇到痛苦或辛酸的事,也絕對不能逃開它,選擇另外一條輕鬆的路。」
孩子們都靜靜地聽著吾郎的話。吾郎笑了起來,放鬆語調地說道:
「我雖然說得很好聽,但是事實上過去我也一直在選擇輕鬆的路走。我知道自己好像哪裡做錯了,但卻故意不去想它而一味地逃避。現在,因為在座這兩位的幫忙,才開始警覺到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他們兩位充滿了向人生挑戰的勇氣和意志。而且,他們之間還有互相扶持的強烈感情。所以,我想,這兩個人從今以後一定可以攜手建立一個很美好的人生。我也希望能像他們一樣,有著美好的未來,像他們一樣,能選擇困難、卻正確的路來走……」
這些平常說不出口的話,吾郎籍著這個機會說給了直樹和舞永聽。他們內心充滿感動地接受了吾郎衷心的祝福。
而在回家的路上,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心中想著相同的事。
或許兩個人選的其實是比較輕鬆的路吧!
選擇不提出告訴、忘記這件事,確實比較輕鬆……他們這樣想著,卻也還很難下結論。
舞永最近開始做剪報了。她把一些印象深刻的文章或是吸引人的文句都剪了下來,當做再度向播報員之路邁進的練習材料。這一天,她突然被一篇強暴事件的報導所吸引住。這篇報導中的受害者也和自己一樣受盡了煎熬,但最後她卻勇敢地站了出來……
直樹也一直在想著這件事。他在父母的神位前上了香,凝視著父母的照片。
神位上也放著那張最後和母親合照的照片。照片中的母親非常憔悴,但臉上的笑容卻有著對自己的抉擇毫不後悔的坦蕩。直樹看著照片,降入了沉思。
第一天,直樹送完貨之後,把車子開到了河邊。他想起第一次和舞永到河邊丟石頭的那天。那時的舞永雖然也有煩惱,但卻有一個遠大的目標做一位播報員,她非常努力地想達到這個目標。那天的她,像一朵嬌媚的花一般開朗地笑著。
而差不多在同一個時候,舞永正在附近一家百貨公司的樓頂。她在這裡的一家冰淇淋店裡打工;這裡也是之前她曾經主持『怪獸秀』的地方。舞永想起了當時挺身而出,解救了自己的直樹的神情。
工作結束之後、回到家裡的舞永陷入了思潮。她手握著那個小鑰匙圈,而牆上則掛著之前和直樹一起去買的衣服。舞永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撥電話給直樹。
「喂!是我。我想了很久……,現在能不能去運動場?就像那天那樣見個面。我覺得自己應該這樣做,從今以後應該讓自己變得更堅強才對!所以,我要再一次面對那件事……」
屋外天色已暗。「不要緊嗎?」直樹有些擔心地問道。但是,這對舞永來說,也是一個治療的方式吧!或者可以說,這是讓舞永回復正常的一個必經過程吧……
直樹就像那天一樣,穿上白襯衫、坐上車。在他出發前,絆造一直在身邊轉個不停,直樹索性也把它帶上了車。車子朝著運動場駛去,然而,直樹的心中卻有些不安。
不久之後,直樹就到了運動場,但舞永還沒到。
舞永穿著之前新買的衣服,跨上了腳踏車朝運動場出發。身上這件衣服也有小碎花的圖樣,很湊巧地,就和當天的衣服很像。在四下無人的T字路口,柳樹的黑影搖曳著,今天,這裡也放著一些垃圾。舞永慢慢地靠近了這裡。
舞永緊張地猛踩踏板,彷彿像有人在背後追趕似地加快了車速。
這時,突然之間有車燈照了過來,就和當時的情況一模一樣!
直樹在運動場上等著舞永。雖然並沒過多久,但直樹卻有些坐立不安地打了電話到舞永住處。跟以前一樣,傳出來的是電話錄音機的聲音。這時,遠處突然有不祥的警笛聲聲傳來,直樹臉色大變,立刻朝著T字路口跑去。
直樹死命地跑著,上氣不接下氣,咬緊牙關地跑到了那個舞永有可能遭遇危險的地方。但是,這個路口空無一人,只有柳樹的影子在朦朧的街燈下搖曳著。糟了,舞永是不是又發生什麼意外了?為什麼之前沒有阻止她呢?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呢?直樹握緊了拳頭大聲地喊著:
「舞永!」
然後,突然從遠處傳來了「直樹!」的叫聲。
直樹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但這聲音是千真萬碓的。
聲音是從公立運動場那個方向傳來的。直樹一邊跑、一邊叫著舞永的名字,在運動場燈光的照射下,他終於看到了舞永了。兩人用相同的速度向對方跑去,互相緊擁著對方。
「太好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在路上看到一件車禍,有人受了傷。我叫救護車送他去醫院,所以才會遲到的!」
「原來如此……」
「真是對不起!」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舞永點點頭,兩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這天晚上,直樹在舞永的住處過了一夜。
在被毯中,直樹和舞永熱情地擁吻。舞永溫柔地響應直樹的吻。她心中的不安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喜悅的感覺。舞永輕聲地對直樹說著:
「我已經沒事了。我確定……」
舞永肩上的疤痕還是很明顯,但直樹已不像之前那樣,忍不住想把眼睛轉開了。他很自然地輕吻著這個傷痕,而此時舞永的心中則充滿了平靜和安適。
這天夜裡,他們終於達成了心願。
舞永眼中湧出了淚水,她羞怯地靠在直樹的肩上。
「你曾經對我說,有人問你這輩子中最美好的是哪一天,結果你回答不出來。如果有人問我,現在我馬上就能回答出來喔!」
「難道是今天?」
「答錯了!對我來說,最美好的一天是……發生那件意外的那天!」
直樹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那天要去見你的時候,我的心裡真的覺得好幸福。我那時好喜歡你,好想馬上見到你,那種感覺把我整個心塞得滿滿的!從出生到現在,我第一次有那樣的感覺……。只是,之後因為出了事,才一直沒想起那份期待的感覺。我原本一直以為,那天是我這輩子最糟的一天;現在我才知道,其實那才是我這輩子最棒的一天!」
沒錯!那也是直樹第一次知道舞永的心意。這輩子或許不會再有像那天那樣,充滿了純真光輝的日子了。純潔、一心一意地、洋溢著青春的日子……
直樹沒有說話,只是熱烈地抱緊了舞永。
第二天,直樹和舞永的了茉莉出來,他們在咖啡廳裡向茉莉報告了一切,並向她鄭重道謝;茉莉則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什麼謝呢!」
「要不是因為有你,我們倆絕對沒辦法走出那場夢魘。」
「該道謝的是我吧!因為你們兩個,也讓我學到了許多事。在日本,這類的心理復健實在是太落後了。在美國,一有強暴事件發生,咨詢專家馬上就會飛奔而至。其實,像舞永這樣,還願意來醫院接受治療的人是少之又少的;但這種情況,一定要靠這方式來治療不可!以後,一定還會有很多這類的情形發生,我希望能盡自己的力量好好幫助這些人。」
茉莉說出了對自己的期望。而直樹和舞永也用期待的表情望著她。
和茉莉道別後,直樹突然停下腳步對舞永說道:
「我們還是提出告欣好了……。我覺得我們應該這麼做才對!」
情侶們來來往往地經過他們身旁。直樹望著這些人說道:
「我們雖然希望能像普通的情侶一般相處,但這是很難的。我們不可能完全忘記那件事,從今以後,我們也還會遇到一些艱辛的狀況。所以,我們只能正視它,勇敢地活下去。我們應該要這樣做才對……你覺得呢?」
「我也這麼想。很多人都說,不能理解被強暴者的心理。但是,強暴者的心理,才是我所無法理解的。我很想問問他們,為什麼要做出那麼可怕的事?」
對別人做出那麼殘酷的事、而不覺得羞恥的人,其實可能有一段如地獄般灰暗的經歷吧!?舞永望著穿梭在街道上的年輕人,意味深長地說道:
「在這些人之中,或許也有和我一樣受到煎熬,但卻無處哭欣的人吧!?為了他們,我願意站出來奮戰!」
舞永這樣說道,覺得更堅定了。對於直樹竟然和自已有同樣的看法,舞永感到很不可思議。
第二天,舞永再度來到先前工作的製作公司拜訪籐原小姐。過去舞永的表現讓籐原很不能理解,最後籐原只能怒不可遏地把她解雇。
這一次,舞永將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籐原。她把自己被強暴之後一直對男性抱有恐懼,以致於所有的事都一敗塗地,最後只好接受精神治療的一切過程都坦白地說了出來。之前,她是如此地想隱瞞一切,但是今天,她卻能如此開誠佈公地告訴籐原,舞永心中暗自感謝著直樹和茉莉。
「很抱歉,當時對你撒了謊!」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現在已經完全不要緊了嗎?」
「嗯!而且,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現在是衷心地想做這份工作。有很多事,我想現身說法、告訴社會大眾。像我這樣的人,最適合做一個播報員或是評論員了。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努力的。我絕對不會輸任何人!所以,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舞永被一股自己都無法明-的熱誠所驅使著,她衷心地請求籐原。籐原凝視著舞永的臉,一句話也沒說。過了一會兒,她站了起來,走到隔壁的辦公室裡。舞永的心中湧上了一股不安。
「這樣做,是不是也沒用!?……」
但在此時,隔壁的門打開來了,籐原大聲地對舞永說道:
「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新人得到各個部門去打聲招呼的啊!」
舞永的臉突然亮了起來。「知道了!」她興奮地站起身,跟在籐原身後。
每個人,都開始走上屬於自己的路。
智香先從能力可及的事情開始著手。她去應徵做兒童休善中心的義工。直樹有些不放心地到醫院探望智香的工作情形,卻發現她生氣勃勃地和小朋友們打成了一片。一邊拿著童話書、一邊說故事給小朋友聽的智香,臉上出現了直樹從未見過的開朗表情,而小朋友們也個個都黏著她不放。幼年時代生活在孤獨之中的智香,如今卻把精力貢獻在小朋友身上。智香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張照片對直樹說道:「別擔心,有媽陪在我身邊!」那張照片,成了智香的護身符。
而吾郎則即將要去靜岡了。這一天,大家為他辦了一場送別的球賽。
舞永也來到運動場上為直樹加油。阿健看到他們親密的模樣,露出了羨慕的眼神。吾郎對他打氣道:「你也快點交個女朋友吧!」
在兩人出局、滿壘的情況下,直樹擊出了安打使得他們大獲全勝。吾郎身為隊長,卻從這個星期開始就要離開這裡了。雖然大夥兒心中都有些感傷,卻也快快樂樂地度過了這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吾郎出發去靜岡,直村幫著他把行李搬上車子。
舞永也帶著自己親手做的便當,抱著絆造來送行;但是,知道吾郎要離開的茉莉卻沒有出現。發現她沒來,吾郎的臉上彷彿有一絲寂寞掠過。舞永想了想,把手中的鹹蛋超人鑰匙圈交給了吾郎。
「把這個送給友子吧!她只要帶著它,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能克服的!」
吾郎伸手接過,對舞永問道:「這樣好嗎?」
「我的身邊已經有一個鹹蛋超人了!」
直樹苦笑著,但心中卻對茉莉沒來的事感到介意。
「茉莉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來呢?」
「一定是臨時有什麼事吧!」
「不要緊嗎?老師,你不是對她……」
「算了!別再提了!」
吾郎打斷了直樹的話,逕自坐上車。不趁現在出發,到了靜岡就晚了。吾郎搖下了車窗。「直樹!你才是我的恩師呢!我從你那裡學到很多事。舞永,直樹就交給你了!」
舞永「嗯!」地點了點頭。而直樹彷彿想起什麼似地笑了出來。「老師,我愛你!」直樹說道,吾郎想起了之前自己說過的話,不禁笑著罵了一句:「神經病。」這對個性略微緬腆的直樹來說,是很難啟齒的話吧!
車子終於出發了!
直樹和舞永不停地揮手道別。而絆造也似乎瞭解一切似地,用靈活的黑眼珠看著漸去漸遠的車子。
吾郎壓抑住寂寞的感覺,開著車子向前走。雖然在心中安慰自己:茉莉一定是因為工作走不開才沒來送行……但他還是覺得有些遺憾。
後視鏡上掛著剛才舞永送給他的小鑰匙圈,前座玻璃上則放著一張友子的照片。從今以後,他就要離開住慣了的東京、補習班的小朋友和直樹等人。吾郎放了一卷錄音帶,車廂內隨即充滿了美妙的鋼琴聲。那是優美的「月光曲」。
這時路上的車子還不多,前面一輛車也沒有。當他隨意向前望去時,突然之間他的眼睛一亮。因為他看到路邊站著一個女孩,她的腳邊放著一隻大皮箱,髮絲和擴擺隨風搖曳,那是茉莉!看到了吾郎的車,茉莉連忙舉手要他停車。吾郎一驚,連忙緊急-車。
「怎麼了?」
「我也要去靜岡,順道載一程吧!」
對著呆若木難的吾郎,茉莉愉快地說道。
「我知道在那裡,一定也有很多『精神創傷』的病患在等著我,所以我決定到那裡去了!喂!你到底要不要讓我上車啊?」
吾郎這才回過神,趕緊打開了門,茉莉笑嘻嘻地上了車。
「真是好曲子!」
「嗯,這首曲子會勾起我一些特別的回憶!」
「難道,這是你太太以前經常彈的曲子?」
兩個人靜靜地聽著音樂。突然,茉莉開口說道。
「吾郎,從今以後,我們也來製造一些回憶吧!製造許許多多快樂的回憶!」
吾郎「嗯」地應了一聲,靜靜地開著車。對吾郎來說,短短的一瞬間,這趟旅程已經變成了希望之旅的開始。
幾個星期之後,『富堅洗衣店』大大地改頭換面了。原本只是間不起眼的老店,現在卻搖身一變,成為招牌醒目、裝演氣派的新店。這全是直樹為了重新出發,所做的大刀闊斧的改變。在改裝後的玻璃門上貼著『明日重新開張』的紅紙條。
「真是煥然一新呢!老闆!」
阿健滿意地在店中四處瀏覽。
「阿健,我之所以把店重新改裝,是因為……」
「我知道。雖然我不太會說話,但是,我完全瞭解老闆的想法和決心。從明天開始,我會更加努力工作的!」
阿健是個不須多言,就能和自己心靈相通的屬下。直樹愉快地對他說道:「以後麻煩你了!」
這個時候,舞永走了進來。她身上穿著一件似曾相識的藍色衣服。直樹想起了這好像是初次和舞永相遇時,她身上所穿的衣服。
直樹從剛才就已準備好一切,等著舞永的到來。而知道了一切的阿健有些猶豫地叫住了舞永。
「在法庭上好好加油啊!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背後支持你們的!」
舞永打從心底說了句:「謝謝!」就和直樹並肩走出了店門外。
坐上車之後,直樹看著舞永身上的衣服問道: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身上所穿的衣服吧?」
「嗯!今天不知怎麼地,就是想穿這件衣服!」
舞永的眼睛正視著前方這麼說道,她的全身散發著一股堅定的氣息。直樹望著舞永說道:
「我永遠都會記住那時候的你。永遠記住你當時的笑容!」
舞永說道:「我也一樣!」直樹想,自己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舞永那天抱著小狗微笑的模樣吧!?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此刻幸福的感覺吧!直樹手握著方向盤,內心有著一種將和舞永攜手共赴戰場的感覺。我會保護她的!一輩子保護她的!
直樹在心中對自己這樣說。
車子又經過了那個十字路口。今天是收垃圾的日子,有幾輛大型垃圾車停在一旁。這時,有一輛似曾相識的腳踏車被丟上垃圾車……那就是自舞永出事那天以後,一直被丟在那裡的腳踏車。兩個人望著那已成廢鐵的腳踏車,靜靜離開那個十字路口。
直樹和舞永馬上就要面對嚴厲的考驗。今天是這宗強暴訴訟案第一次的開庭。望著後視鏡,舞永說道:
「有一件事求你答應我。在法庭上會發生很多事,我希望你不要有想把犯人殺了,或是復仇的念頭。因為,憎恨是沒有辦法討回任何東西的!」
「我答應你。因為,最好的復仇方式,就是好好創造我們的人生!」
在煥然一新的店裡,阿健一個人精神奕奕地忙裡忙外。
而智香則在醫院裡陪著院童們玩遊戲,讓他們的臉上恢復了笑容。
茉莉在靜岡的醫院裡,又開始了白衣天使的工作。
吾郎也在靜岡重新開班授徒。這一天,趁著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他和茉莉帶著小朋友們到了郊外野餐。相信吾郎和茉莉在不久之後,也會有許多共同的回憶吧!
而現在,直樹和舞永站在地方法院的大門前。氣派的建築,稍稍給他們帶來了壓迫感。直樹溫柔地向舞永伸出了手。
兩人帶著互信的眼神,並肩走進了法院的大門。
在這湛藍的晴空下,大家都踏上了自己應走的路。
小說改寫.淺野美和子
STAFF
劇本游川和彥
導演土井裕泰/加籐浩丈
主題曲「やスギズズゆサナウゆ」
(NOWYOU-RENOTHERE)
SWINGOUTSISTER
CAST
富直樹織田裕二
山下舞永常盤貴子
廣瀨吾郎內籐剛志
富智香佐籐藍子
富由子白川由美
EDITORIALSTAFF
小說改寫淺野美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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