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文 / 游川和彥
舞永在醫院的治療已經進行到了『想像訓練』的課程了。閉著眼睛接受催眠的舞永,走進了和直樹兩人共同相處的想像空間。而直樹則透過單面透視鏡,看舞永在診療室內接受治療的過程。
「你想像看看。現在直樹從門外走了進來;然後,就坐在你的身旁。不久,直樹就輕輕地握住你的手。」
醫生繼續說著。如果舞永一直像現在這樣,對「性」抱著排斥的態度的話,那她一生都會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硬殼之中。所以醫生必須藉著重複這一類的引導,讓舞永能漸漸地接受男性而恢復正常。
「接下來,直樹開始摸你的胸部。他輕輕地、慢慢地開始撫摸你……」
當醫生這樣引導著舞永時,舞永的身體開始顫抖。筒井醫生見狀後決定,這一天的治療就到此為止。他解除了舞永被催眠的狀況,醒來後的舞永則安心地微笑著。
之後,筒並醫生告訴直樹和舞永,希望他們就這樣好好地繼續接受治療。
「先前跟你們提的『脫感療法』,你們試過了吧!?在哪裡試的?」
「嗯,在我高中母校的體育館裡。」
「兩個人單獨相處,沒什麼問題嗎?」
「一切都很順利!」
「之後呢?兩個人有肌膚之親嗎?」
直樹回答道「沒有!」但醫生卻看出了舞永眼神有異。於是他把舞永支開了,留下直樹一人在診察室裡。
「她的情況漸漸好轉了,但是,說得嚴重一點,一個女孩子若對『性』有了恐懼感,想要克服它是很困難的。你想像一下,就好比硬要把一根棒子插入她的身體似地,她當然會感到痛苦啊!對她來說,『性』就像是這麼一回事。今後,就算一直持續做治療,我也不敢保證她會完全正常。即使如此,你也願意陪在她身邊嗎?」
「我會努力的!現在的我!也只能這麼做了!」
直樹毫不掩飾地這麼說道。他的態度讓筒井醫生稍微放了心。
舞永在醫院的庭院裡等著直樹,也把前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陪在一旁的茉莉。
「昨晚,我不想離開他,而且我以為自己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才對……」
「不能太急的!你是不是以為,如果一直無法和他有進一步的關係發生,他就會離你而去?」
「你覺得不會這樣嗎?我的心裡很不安。」
「你一定要相信他!你不該隨便亂想,應該讓一切順其自然才對!」
「對不起!茉莉,有關直樹的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你別這麼說。我根本不會在意的。你別想太多了,舞永。」
這時,直樹正好來了。茉莉告訴直樹,由子的情況並不樂觀。雖然她已在服用抗癌劑,但由於頭髮並沒脫落,可見得藥完全沒有發揮效用。由子身上的癌細胞比想像中蔓延得要快。
在病房裡,智香正在勸由子吃飯。但是,手術後動彈不得的由子,整天待在充滿藥味的病房裡,覺得一點食慾也沒有,而且心情煩躁極了!
「你不能不吃東西的!」
「求求你,讓我出去!我不想死在這裡,我想到外面看看,求求你!」
「不行的!不管怎樣,你先吃飯!待會兒我再問護士小姐能不能讓你出去好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求你,我自己出去!」
由子想從病床上坐起來,智香急忙阻止她。
「你別這樣!別做傻事!」
「這是我的自由!反正我也快死了,做什麼事都不要緊吧?反正也醫不好了!」
由子把智香的手甩開,開始失聲大哭。這時,和茉莉一起來到病房前的直樹驚訝地在門口站住了,而茉莉則趕緊走進病房裡。
「怎麼了?富堅太太!」
「跟你無關!」
「是嗎?那你就繼續哭吧!」
和慌張失措的智香不同,茉莉對由子擺出很乾脆的態度。「整天想著不高興的事,當然就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了,這樣做只會讓自己和週遭的人不舒服罷了。不吃飯也沒關係,那你就一直打點滴好了!不過,這麼一來,你就絕對別想去外面走走了!即使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聽到茉莉這樣說,由子稍微平靜了下來。茉莉拿著湯匙、舀了食物放到由子嘴邊,由子也只好張嘴把東西吃了下去。而她的眼睛也瞄到了站在門口沒進來的直樹,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緩緩地咀嚼著食物。
直樹覺得自己有些看不下去了。原來個性強悍俐落的母親,現在竟如同孩子般地讓別人餵食……。
智香看到了茉莉的態度,不禁對自己的無能感到可悲。她和直樹走到醫院樓頂的曬衣場時,她說出了親身的感受。
「我覺得好羞恥,原本以為照顧媽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結果卻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會。我不敢直接用手去拿媽媽換下的髒衣服。她是我親生的媽媽,但我卻還拿著棍子用攪拌的方式洗她的衣服。我心裡甚至還在抱怨,為什麼自己得做這些事?如果那時我逃開了,那我就真的是個差勁到極點、無藥可救的人了……」
斗大的淚滴從智香的臉頰上滑了下來。直樹不知該說什麼,只是站在妹妹的身旁,默默地幫她曬母親的衣物。
樓頂的風吹乾了智香的淚水,曬衣架上的衣物也隨風搖曳著。
直樹在送舞永回家的路上談到了智香。
「我想,其實你也不必對她說什麼肥!只要你能在她身邊陪著她,聽她說話,她就很高興了!」
舞永這樣安慰著直樹。對直樹來說,這麼長久以來,這是妹妹第一次把心中的話說給自己聽。自從智香長大成人之後,總是一副執拗的模樣,和直樹常有爭吵。但母親的病卻讓他們兄妹之間恢復了一些親人的感覺。
「我想,你母親一定也這麼想的!你就原諒她吧!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家庭的親情了……」
舞永真誠地說道。突然之間,她的腳步停了下來。父親絆造正站在她的公寓之前。
絆造的頭髮上有些許的汗水,看到了舞永,他的眼角隱隱浮現了淚光。
「回家吧!舞永!回小樽吧!」
母親果然還是忍不住把那件事告欣了父親。父親一定是一聽到女兒的遭遇,就忍不住趕到東京來了。
舞永先讓父親進屋,但絆造似乎想馬上就帶女兒回家似地。「我們坐今天晚上的夜車回去……」絆造打了電話回小樽,然後就急急地催女兒快整理行李。
「求求你!如果現在就這樣帶她回去的話,對她是不好的啊!」
「你懂什麼?」
「他知道很多爸爸不知道的事。」
「你算什麼!?」
「我……我很愛她。」
「就算舞永遇到那樣的意外?」
「當然!」
「嘴巴要說得怎麼好聽都可以!」
「老實說,為了這件事,我心中一直很痛苦。但是,我現在能很肯定地說,我可以愛她一輩子。」
舞永也拚命地說服父親這
「我需要他,爸爸。我能克服一切、漸漸好轉,都是因為有他的緣故……我也打算一輩子和他生活在一起。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對我說『不』,只要他說『是』,我就相信他!」
絆造雖想反駁些什麼,卻被兩個人認真的表情所懾住了。
「你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去醫院?我想讓伯父知道現在她心中的痛苦,我想讓伯父看看舞永奮戰的樣子!」
這天晚上,在一家卡拉OK小酒吧裡,吾郎和茉莉又談到了直樹和舞永的事。
「直樹那傢伙真厲害,兩個人又復合了!」
「這次一定沒問題了吧!因為現在的他們和過去完全不同呢!」
「茉莉,你還好吧?你是為了完全把直樹忘了,才約我出來的吧?」
吾郎說中了茉莉的心事。茉莉低聲道:「我沒這個意思……」但表情卻黯淡了下來。
「對不起!我這個人太不懂得體貼別人的心情了。所以,我才會連友子的心情都不瞭解。上次,友子回靜岡的時候,我覺得她好像有話對我說似地!」
「我也覺得!」
「真的?從那之後我一直在想這件事,但還是百思不解。」
「別擔心,你會知道的!因為現在的你,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愛呢!」
「還是比不過你!」
「你在說什麼啊!?幹嘛扯上我!」
「太過謙遜是不行的!你比任何人都更有愛心。正因為這樣,所以你願得如此既堅強,又拯救了許多人……」
「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
「只不過是別人沒看出來而已。不過,你習慣於付出愛,卻不知道怎麼樣去接受愛。」
「那我該怎麼做?」
「想找人安慰,想吐苦水的時候,就盡情地放開自己吧!」
這天晚上,吾郎把茉莉送到了家門口。
「那麼,我走了!」
「你不上來坐坐嗎?想找人安慰時就盡情放開,不是比較好嗎?」
茉莉閃爍的眼光中有著一種依賴的眼神。吾郎情不自禁地擁住了茉莉,溫柔地吻她。而茉莉也熱情地響應著吾郎。但是,過了不久,吾郎輕輕地把茉莉放開了。
「茉莉,你這種方法是不對的!你不能為了排解寂寞而隨便找一個人陪。你不能和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做這種事的。或許你會笑我這個不知道怎麼去愛別人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跟你說這些吧?但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吾郎看得出來,這天晚上的茉莉心中充滿了失去直樹後的空虛感。茉莉點了點頭,對吾郎說了一句「對不起!」
吾郎站在原地,用溫柔的眼神看著茉莉寂寞的背影走進屋裡。
第二天,絆造勉強地來到醫院,看舞永接受治療的過程。
舞永仰躺在沙發上,開始進行『想像訓練』的治療。
「好了,門被打了開來,有一個男人走進來了。今天,來的不是直樹,而是另一個人。比方是你認識的廣瀨先生好了!」
雖然意識模糊,但舞永卻突然抽動了一下身體。
「對,你當然會緊張了。他和上次直樹來的時候一樣,就坐在你身邊。然後,他在你身邊輕聲地說話。」
舞永不自覺地想逃,而筒井醫生則把那個小鑰匙圈放在舞永的手掌心上。這小東西對舞永來說是一個護身符;最後,舞永終於冷靜了下來。
在現實的生活中,有人在身邊輕聲說話並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但對舞永來說,即使是工作時攝影師或是導演一靠近,她就會開始發抖,恐懼感立即襲上心頭。所以,非要讓她習慣這一類的事不可。但是,在一旁觀看的絆造卻感到很生氣,完全不能理解這個治療的意義。
醫生拿出了舞永前次接受治療時的錄像帶向絆造說明。因為醫生知道,絆造若沒看過舞永發作時的情形,就無法瞭解她為什麼要到這裡接受治療。
在錄像帶中的舞永,因為回到了事件發生的當時而痛苦地尖叫著。而絆造也看不下去似地大叫道:
「好了!你們放過她吧!為什麼要讓她受這種煎熬!為什麼要再讓她想起這些事?」
身為父親,感受會特別沉重吧!筒井醫生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時,茉莉忍不住插嘴說道:
「舞永現在正努力地想恢復過去的自己,恢復到發生意外以前的自己。她現在做這些治療,只不過是想讓自己的心情一點一點地放鬆而已。或許您無法瞭解,但是,這世上並沒有治療內心創傷的特效藥!」
「反正,我是無法瞭解的!我也不想瞭解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絆造硬梆梆地回了茉莉這些話。
回家的路上,直樹陪著絆造到了意外發生的地點,小狗也跟在一旁。
「她就是在這裡被歹徒襲擊的。不過,這裡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地方。因為,我和她初次相遇就是在這裡的。那個時候,我們撿到了這隻小狗。她說這小狗和父親很像,所以我們就用您的名字『絆造』來叫它。我現在終於知道,其實並不是因為相像所以才取這個名字,舞永的心中其實很想和伯父好好地相處的!她雖然很愛伯父,可是卻也厭惡自己無法很坦誠地把感情表達出來,所以才會把小狗取伯父的名字。請您瞭解她這種心情吧!請原諒她吧!求求您!」
一開始聽直樹說話時,絆造還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但直樹的肺腑之言卻漸漸打動了他,他的淚水不禁緩緩地摘了下來。聽到最後,他竟然忍不住地大哭了起來。
「我……很不甘心!舞永是我的寶貝,她是世上最溫柔體貼的孩子。為什麼要讓她遭遇到那麼殘酷的事呢!?如果讓我找到那些禽獸,我一定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從小就天真無邪的舞永,她的一舉一動都鮮明地映在絆造的腦海裡。做父親的人心中有多麼地懊惱啊……。直樹感同身受地陪著絆造掉下了眼淚。
經過了這一切,絆造終於答應讓舞永繼續留在東京接受治療。
第二天,舞永送父親到了車站。
「爸……過去,我一直希望自己不要變成像媽媽那個樣子。」
在月台上等電車時,舞永這樣對父親說道。
「我不想像媽那樣對你言聽計從,所以才打算去做播報員的。不過,我這種想法是錯的!如果我抱著這樣的心情,沒有真正看待自己的夢想,到最後,我也一定無法萇正地實現它的!現在,我還是想當播報員,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是我由衷的想法。」
電車進了月台,絆造沉默地站了起來。車門打開之後,絆造走了進去!然後對著不安的舞永說道:
「加油!」
舞永很意外地看著父親的臉。
「從今以後,爸爸都會為你加油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支持你的。加油!舞永。」
舞永的眼眶裡充滿了淚水。
「謝謝你,爸爸!謝謝你……」
電車的門關了起來,車子開始向前滑動。父親要回去遙遠的小樽了!他那張略顯蒼老的臉上有著心痛的表情。舞永忍住淚水,向父親揮手道別,直到列車消失在盡頭。
晚上工作結束了之後,直樹來到由子的病房。
由子開著眼睛躺在床上。而智香也累得趴在床邊睡著了。
直樹看著由子。那凹陷的臉頰,鬆弛的眼瞼……。露在棉被外的手臂上留著許多打點滴時的針孔。她的雙手已不是當年那塗滿鮮艷指甲油的「女性的手」了!在母親軟弱無力的手指間似乎夾著一張東西。那是什麼?直樹輕輕地抽起來看。
那是一張合照。年輕的母親,念小學的直樹和三、四歲時的智香。
「那是我的夢想。能三個人一起去哪兒走走,是我的夢想。」
由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了,她用沙啞的聲音這樣說道。
「我想去外面!直樹,我想去外面看看……」
母親叫著自己的名宇,她在向自己撒嬌……。直樹無言地走出了病房。
他朝著護理站走去,把正在上夜班的茉莉叫了出來,兩個人走到了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求求你!她一直吵著要到外面走走,我想答應她……」
「不可能的,你讓她出去等於是教她自殺啊!」
「當她說她想出去的時候,我覺得她真正的意思好像是在告訴我:她不想死,她想好好地活下去!」
茉莉用閃亮的眼神看著直樹。或許某些事情是可以有例外的……
黎明之前的天空還是很陰暗,只有街燈朦朧地照在空蕩蕩的醫院後門小路上。
茉莉四下查看了一會兒,發現沒別人之後才把後門打開。
直樹和智香推著輪椅走了出來。
「有什麼狀況發生的話,馬上打電話回來!」
直樹和智香點點頭,由衷地感謝茉莉。茉莉小聲地催著他們快走,不久兩個人就推著輪椅消失在街角。
天色漸漸地亮了起來。
三個人來到了一個可以俯瞰街景的高合上。整個城市還沉浸在睡夢之中。在銀灰色的天空下,兄妹倆推著輪椅的身影有如一幅剪影畫。
不久,天空出現了第一道曙光,雲朵淡淡地染上了一點色彩。「還好吧?」智香略為擔心地問道,而由子卻瞇著眼睛回答道:「好舒服喔!」
「最近,我經常夢到過去的事。昨天,我夢到自已去參加你爸爸的葬禮。當我想上香的時候,你很生氣地對我說:『我們才不希望你來上香,老爹的洗衣店,我會一輩子守下去的!』你是由衷地喜歡你父親的吧!」
直樹和智香靜靜地聽著。遠處的晨曦愈來愈美了。
「媽!你離家之後,曾經想念過哥哥和我嗎?」
智香把心中一直想問的事說了出來。
「當然想了。我常常一個人來這裡,想著你們兄妹倆。我也常常在心裡向你們道歉!」
是這樣的啊!直樹看著母親的側臉,第一次坦誠地說出心中的話。
「我也是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等著你回來。我一直相信你會回來的!」
「對不起,直樹……對不起,智香。」
由子的淚水湧了上來。直樹輕輕地把手放在由子的肩上,這溫暖的感覺讓由子更是淚水濕濕了。
此時,有啪達啪達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原來是一些晨跑的人來了。智香趕緊拿出了立可拍相機,請經過的人幫忙拍照。就和當年那張照片一樣,兄妹倆又再度圍繞在母親的身旁,拍下了親密和樂的照片。
這一天,在醫院長廊等著看診的舞永,突然覺得一陣緊張的氣氛瀰漫了整個醫院。幾位護士用極快的速度,推著擔架車、穿過長廊。
可能是有病患發生緊急的狀況,而被送入加護病房吧!這時,舞永發現跟在擔架車旁的竟是直樹和智香。
穿著白衣的茉莉也跑了過來。剛才,她因為擅自讓病人離開醫院的事,被護理長嚴厲地叱責了一頓。
由子面色蒼白地躺在擔架上。在她快要被送入加護病房時,茉莉發現她一直在低喃著。茉莉拿下了她的氧氣罩,只聽見由子小聲地說道:「謝謝你!」
舞永也走了過來,探望一下由子的情況。
「你不要緊吧?加油啊!」
「你也一樣……。你的病好些了嗎?」
「嗯!不要緊,有直樹陪在我身邊……」
由子微笑地點了點頭,然後把眼睛轉向了直樹和智香。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母愛。而智香略帶興奮地說道:
「媽!我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我要當一個護士。像茉莉這樣,能夠幫助許多人。都是因為媽,才讓我找到自己所想要的東西!謝謝你!」
由子溫柔地微笑著。該進加護病房了,最後,她的目光落到了直樹身上。直樹凝視著母親,不知該說什麼。最後,他叫了一聲「媽!」這是他十幾年以來從沒說過的字。
「媽!謝謝你!」
「我愛你,直樹!」
由子堅定地說出這句話。這是她一直沒能對分隔兩地的兒子所說出的真心話。而這句話,也是讓兒子最能瞭解自己心情的話。
淚水湧上了眼眶,什麼也看不到了……。加護病房的門綬綬地關上,由子的身影也消失在門後。
大家都衷心期盼著,由子能夠復原。直樹和智香也不停地向上天禱告。
但是,由子卻沒有再回來了……
由子的一生算是幸福的嗎?當年,她不滿現狀,所以拋下了一切、離開了家庭,這也使得她一輩子和兒女無緣相聚;到最後,就這樣遺憾地離開了人世。
「第一次在醫院遇到母親的時候,曾經和她大吵一架。當時她對我說:我對自己的人生毫不後悔。那時,我為了她這句話感到非常生氣……。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她一定是在勉勵我,希望我能真正地創造一個自己毫不後悔的人生吧!」
和舞永一起到母親墓前上香的直樹這樣說道。母親留下了這些話,離開了人世。然而這些話,卻化成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讓直樹心裡充滿了勇氣。
舞永似乎也感受到這股力量,她不自覺地挺直了身體。對!該好好地朝自已應走的路邁進!他們勇氣百倍地離開了墓園,向街上走去。
這時的天候,已帶著些初秋的氣氛了。夏日的花朵雖已凋謝,但秋日的果實卻豐實飽滿滿地長了出來。
這天,兩個人一同上街購物。舞永穿著短裙,一副俏麗的秋裝打扮,身旁則多了一輛嶄新的腳踏車。
之前,舞永總穿著長袖長裙,希望遮住自己的身體。而那輛腳踏車也從意外發生後就一直被丟在那裡,舞永覺得好像連看它一眼都會有厭惡之感。但是今天,兩個人為了重新出發而改變了這一切,他們就像普通的情侶一樣地逛街、約會,沉浸在遠平凡、卻得來不易的幸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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