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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大結局 文 / 李弘

    蒲壽庚死的那夜,天風海雲樓上那塊晦翁手書「極高明」牌匾,砰的一聲掉了下來,震動劇烈。天風海雲樓晃了幾晃,轟然倒塌,化為一陣塵灰,從中國古代偉大建築林中一筆勾銷,只剩下天風海雲樓這個字號,還留存於建築史上。「極高明」牌匾雖然被埋,卻沒有砸壞,後來被找了出來,掛回了海印寺,一直掛到20世紀,在六七十年代一場別種性質的運動中被毀。一塊牌匾能存活於世八百年,也算不易,比棋盤園已是幸運得多。21世紀的泉州城裡還有棋盤園,卻是一個僅生下來沒幾歲的牌坊,骨骼以鋼筋纏結,肉身為水泥澆注,穿了一身「仿古」時裝,額上刻有「棋盤園」三字,留給人們去想像早已消失於世的園子、棋盤、畫樓、大厝,以及美女棋子,當然還有蒲壽庚。

    關於蒲壽庚之死,江湖上也是說法不一,傳聞多多,有官方的版本,口交會的版本,講古郎的版本,武林的版本,神話傳說版本等等。許多版本大同小異,細節與結論都出入不大,只有官方的版本與眾不同,說蒲壽庚是壽終正寢的,死於突發性心肌梗塞。這個版本相當無趣,也沒有提供過程和細節,有掩飾真相的嫌疑。

    最完整的是武林版本,該版本說,在棋盤園那局決定東門達觀歸宿的生死大戰中,枰聲局影社長蒲家九奶被蒲仲昭擾了心神,失手傷了自己,導致烏龍幫贏下全局,不料蒲壽庚反臉變卦,撕毀舊約,下令蒲師文全剿烏龍幫。眼看著烏龍幫就要全軍覆沒,畫樓上突然閃電般飛下一個身影,便是少林高手東門達觀。東門達觀在樓上觀戰之時,早已用少林無上童子神功解開被封穴道,打通全身經脈,一直不動聲色,靜觀事態變化,見蒲壽庚悔約發難,才出手相援。達觀大師武功超凡,飛身出樓後,施展少林無上神功,先擒蒲仲昭,再拿蒲師文,最後與蒲壽庚展開了一場堪稱武林百年不得一見的高手決戰,大戰了一千多個回合。東門達觀前後施展了南少林大慈大悲掌、嵩山派四面八方拳、梨花島的彈卵神通、白蓮教的蓮開五葉大法等等幾十上百種武功,都破解不了蒲壽庚的天風海雲掌,反而殃及無辜,把在場的官兵土匪及天風海雲樓武林高手打死了不少。戰到第一千零若干回合,蒲壽庚見天風海雲掌贏不了東門達觀,便大喝一聲,凝氣聚息,使出他那天下無敵的看不見的手,意欲徹底了結東門達觀。殊不料東門達觀蓄謀良久,有備而至,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瞧準了蒲壽庚變招換氣的一剎那,突然使出他苦修多年專門用來對付蒲壽庚的的少林獨門絕學——銅頭功,運以少林無上童子神功內力,把蒲壽庚一頭撞死。

    流傳於武林的這個版本,描述得最詳盡的是東門達觀的銅頭功。銅頭功大破看不見的手的說法,在江湖上流傳甚廣,不但江湖上人人皆知,便是口交會與講古郎等等各種版本裡也有類似的內容。東門達觀那顆紅光滑亮的大腦袋,成名於貴族娛樂棧撞斃發風機老虎,巔峰之作便是戰勝蒲壽庚的天下武林第一掌,從此威震武林,名揚天下,被譽為天下武林第一頭,與西山鐵擔的天下武林第一肩並駕齊驅,成為南少林引以為豪的鎮寺之寶——雖然除東門達觀之外,再無人練得成。東門達觀也由此臍身當代武林十大高手之列。

    口交會對此戰的說法又不一樣。口交會的版本說,東門達觀義士在口交會的正確思想與偉大方針指引下,為推翻箱壽庚的殘暴統治,救泉州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聯合了農民領袖紅大帥領導的起義部隊,在潛伏於蒲家內部的地下工作者九奶的有力配合下,與蒲壽庚率領的反動武裝在棋盤園展開了一場生死決戰,最後戰勝了強大的敵人,殺死了泉州人民公敵蒲壽庚,完成了泉州人民托付的偉大光榮歷史任務。這些說了等於沒說的話,當然是屁話,不值一提,而口交會艱苦奮鬥三十年才爭到這一次話語權利,說的肯定不止這些屁話。

    蒲壽庚死後,泉州軍政群龍無首,經濟全面癱瘓,行省宣慰司與泉州知府衙門被大火燒掉,官員們死傷眾多,活下來的都忙於修補自家大厝,到斡脫所處理自己的存款,沒時間上衙門工作。蒲師文處理完蒲壽庚的後事,即率軍隨大將軍亦黑迷失南征爪哇去了。飯桶達魯花赤控制不了局勢。漢軍奧魯與蒲仲昭吵得不可開交,結果被蒲仲昭一刀砍了腦袋。新附軍奧魯在事變當夜便選出了泉州,帶走了許多部屬和銀子,跑到漳州參加了畬族人陳桂龍的起義部隊,當真抗元復國去了。新附軍殘餘官兵化成許多小股部隊在城中流竄,試圖奪回被他們轟走的銀子。那群成分複雜的三包工失業後大部分做了車匪路霸,也是趁火打劫,滿城搶掠。這種極端無政府狀態,延續了將近兩個月之久。

    在這種大好形勢下,口交會義不容辭地站了出來,準備組織新政府,奪取泉州的領導權。義士們為此召開了多次會議,討論研究要以何種思想和主義治理泉州,用何種方針和政策指引泉州人民的前進方向,把泉州建設成何種理想的未來。由於沒有官兵鎮壓,口交會的會議變得空前活躍和頻繁,在會議上被提出的思想和主義,前後多達三四百種,包括儒家貨本主義、兵家搶錢主義、仁義理想主義、第丙次浪潮主義、就在主義、未來主義、過去主義、現在主義、修正主義、左傾機會主義、右傾機會主義、左右都傾機會主義等數十種主義;包括墨家、法家、理學等學派和新墨家、新法家、新理學,以及後墨家、後法家、後理學,一直到後新墨家、後新法家、後新理學等等幾十種思想。義士們秉承口交會光榮傳統,發揚民主精神,展開了立場堅定毫不留情的思想鬥爭,重農輕商派與重商輕農派大打出手,公羊學派和母羊學派(專門強姦董仲舒理論的學派)鬥了個你死我活,顯現出一派空前活躍的百家爭鳴氣氛。

    除了民主地選擇思想主義旗幟,義士們也民主地選擇高舉旗幟的領袖,即偉大旗手。大家提出的第一人選比較統一,乃是口交會的前會長,德高望重的西山鐵擔大師。但自雙陽山個人演唱會結束之後,西山鐵擔就失去了消息,誰也找不見他老人家。後來得知鐵擔大師業已圓寂,大家便提出了第二個人選,就是誅殺蒲壽庚的大功臣東門達觀大師,但東門達觀也在運動當夜失了蹤,無法赴任。義士們一邊四處尋訪東門達觀,一邊開始第三次提名。這次提名收到的一百一十八份表格中,獲得提名的共有一百一十八人,也就是口交會一百一十八位義士(被新附軍奧魯殺害的傳今義士,已有人捐銀填補空缺,兩位失職的少林羅漢寫了檢查之後,被處以留會察看一年的處分,保留會籍和權利義務)。這雖然百分之百地體現了民主,卻給組織工作帶來了相當難度,使得本來很容易解決的問題,也跟選擇思想主義旗幟一樣,成為無法解決的問題。最後,有義士提議召開一次言貝盟全盟大會,讓泉州百姓對這兩大難題進行全民公決。於是,在13世紀末的某年某月某日,言貝盟全盟大會在泉州隆重召開。據很完全統計,言貝盟全盟大會召開當日,參加會議的人數總共是一百一十八人,分別是言貝盟的五十四位副盟主和六十四位常務理事,也就是口交會的全體成員。這個情況完全證明了東門達觀的研究結論之正確,泉州只有勞動力貨品,沒有了百姓,泉州百姓的全民組織言貝盟早被棋盤園主義消滅了。在這種嚴峻的形勢下,全盟大會只好延遲召開,義士們不得不先放下思想和主義的分歧,停止爭執,分頭去組織和發動勞動力貨品,大聲疾呼,用力吶喊,號召和教育大家都捨棄小我成全大我,先把個人溫飽小問題放在一邊,優先思考精神歸屬和思想追求的大課題,拯救自己兼拯救世界。這就演變成了一場人文思想道德拯救運動。眾所周知,這種偉大的事情一般是由偉大的人、渴望偉大的人,以及自以為偉大的人去做的。百姓雖然偉大,但泉州此時沒有百姓,只有勞動力貨品。勞動力貨品算不算得上偉大,是另一個哲學命題,一時難以作出結論。但就當時而言,泉州的勞動力貨品們都不做這些偉大的事情,他們被口交會吶喊、呼籲和拯救了一通之後,有些過意不去,就給口交會捐了許多銀子,讓偉大的義士、渴望偉大的義士,以及自以為偉大的義士們為泉州做一些偉大的事情。口交會因此發了一大筆財,在經濟上被勞動力貨品拯救了一場,但他們崇高的人文拯救還是沒有效果。而且金融風暴之後,銀子都貶了值,凡刻有泉府字樣的銀錠一律按零點一折流通,也就是一百兩銀子只能買到一兩銀子的貨品,義士們獲得的經濟補償只是數字補償,沒有實際意義。

    口交會義士們辛苦折騰了三十年,雖然最終搞出了一場轟轟烈烈的使用價值偽造運動,搶到了一段時間的話語權利,卻還是沒有把握住。蒲師文的市舶海軍在南海遭遇風暴,折損近半,不能繼續征討爪哇,很快就撤回了泉州,迅速鎮壓了叛亂。三日後,新任大元帝國福建行省平章政事亦黑迷失也到了泉州。同日,蒲師文升任正奉大夫宣慰使左副都元帥兼福建道市舶提舉,全面主持泉州災後重建工作。泉州從此走向了新時代。

    所謂新時代,就是與棋盤園主義時代截然不同的時代。蒲壽庚的去世給泉州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興許也影響了中國歷史的進程,主要體現在棋盤園主義上。使用價值偽造運動後,新任平章政事亦黑迷失不懂棋盤園主義,又對燒糊了的鐵籠子泉州城印象不佳,鎮壓與救災後,便把行省衙門遷去福州。蒲師文雖然陞官,卻被亦黑迷失削去了海軍指揮權,成了一個純粹的經濟官員,後來還成了一名外交家,經常出訪南洋各國,撫宣諸夷。但蒲師文沒有得到乃父真傳,對棋盤園主義的領會和運用都很差勁,泉州經濟發展速度就慢了下來,出現長時間的負增長。更主要的是,鑒於使用價值偽造運動給泉州帶來的毀滅性後果,朝廷下令撤消泉州鐵牆局、治污局、轎車局、蛇話局、機巧淫技院等等三百多個衙門機構,嚴令壓制機巧淫技發展,嚴禁商人投機取巧,嚴禁偽造使用價值,是什麼東西就做什麼東西用,貨品生產全以國計民生為重,不得為牟利誘騙百姓。因此,雖然海外貿易依然繁榮,泉州依然是世界第一大經濟發達城市,刺桐港依然是世界第一大貿易港口,千帆競流,堆貨成山,但貿易產品已不再是棋盤園主義時代的貨品如時裝、發風機、若干豬驅動車等,而是絹絲、瓷器、糖酒、香料、鋼鐵器皿、工藝品等等貨真價實的東西。泉州三大名牌也從棋盤園時裝、泉州府鐵牆、兩翼齊飛白布帶,回復到大宋時代就已成名的清源茶、泉府綢和刺桐繡。就經濟規模而言,已遠遠不及棋盤園主義時代那般誇張。大約一百年後,大明朝廷因擔心棋盤園主義死灰復燃,乾脆下旨嚴禁蒲姓者讀書人仕,蒲壽庚的後代從此不准讀書,不准參加科舉,不准做官。

    世易時移,泉州經濟日漸衰退,世上再無人知道棋盤園主義,百姓們也漸漸忘記了自己的使用價值,不再千方百計地兌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不再是勞動力貨品,漸漸都做回了老百姓。男百姓花點時間上班工作養家餬口,下班回家敬老愛幼,女百姓在家相夫教子,往大家身上縫一些布,一家子在大厝裡過著平平常常的日子,沒事就下下象棋(不再是棋盤園規則),唱唱小曲,溫馨和睦,其樂融融。

    由於蒲壽庚已死,誓殺奸賊狡賊惡賊蒲壽庚大聯盟——即言貝盟——已無存在價值,誓殺奸賊狡賊惡賊蒲壽庚大聯盟常務執行委員會——即口交會——也告壽終正寢。不過,口交會雖亡,義士們卻都在,他們所擁有的理想、主義、思想、理論也都在,不因世事變遷而消亡,他們繼續堅持不懈地研究、討論、發展和追求這許多理想主義思想理論,只是組織形式有所改變,不再是口交會,改了頭換了面,不知以什麼名堂繼續存在著,繼續為各種理想主義思想理論,為崇高,為偉大,堅持不懈地努力奮鬥。這些都是後話了。

    既然連口交會也交待不出蒲壽庚的準確死因,被紅帥派在城內打探消息的小頭目自然也不可能瞭解到真相,因此也只能向幫主報告蒲壽庚已死,而無詳細說明,也來不及說明——當他興沖沖地報完訊後,即挨了幫主紅大帥一記耳光。紅帥打完耳光後還大罵小頭目說,誰叫你殺蒲壽庚的?我是要你查探達觀兄的下落。

    小頭目捂著臉,興奮地說,幫主打得好,小的就是該打,小的這就回幫主的話,蒲壽庚不是小的殺的,達觀兄沒有死。

    紅帥抬手又是一記耳光,大罵說,達觀兄也是你叫的?那是我的專利,你叫的是達觀大師。小頭目再次捂著臉,興奮地說,幫主打得好,小的就是該打,小的這就回幫主的話,達觀大師失蹤了。

    這就是紅帥所能知道的全部情況,因此,在小頭目被打發出去後,裹了半身白紗布像具木乃伊躺在床上的鐵觀音,看到紅帥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呆呆地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山裡的風光,自言自語地說,不知道媽咪還活著不?

    關於蒲壽庚之死,在前面說過的許多版本中,有一個版本是正確的,就是那個最沒趣的,官方的版本。的的確確,貨真價實,蒲壽庚死於突發性心肌梗塞,與東門達觀那顆天下第一腦袋沒有關係,但卻與東門達觀和九奶當眾調情大有關係。至於這樣的死法是否屬於壽終正寢,就很難說了,因為技術上的論斷是心肌梗塞,通俗的說法卻要換一種語氣:被氣死的。

    就在九奶出手相救東門達觀,下場與紅帥比武的時候,蒲壽庚已經猜出了大概,坐在太師椅上已氣得臉色發白,渾身亂顫,綠眼珠子變成紅眼珠子,出現了心肌梗塞的前兆。在東門達觀飛身下樓相救殉情自殺的九奶,在棋盤上又摸又親兼調情,且有紅帥旁白講解之後,蒲壽庚便明白了一切。說到底,蒲壽庚已是年近七十的老人了,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尤其當著上萬官兵和近千土匪面前,家醜四揚,現場演繹,於是怒急攻心,血氣翻騰。蒲師文上樓時,剛剛來得及看著他父親嚥氣。

    蒲師文為官多年,城府極深,下樓後不動聲色,放走烏龍幫,遣回市舶水軍,留下三十多個高級軍官與武林高手守在園門,之後才向東門達觀詢問真相。東門達觀報仇無望,視死如歸,就把十二年來的事情全都告訴了蒲師文,並表示認賭服輸,說到做到,既報不了殺父大仇,又完不成口交會的任務,便聽憑蒲壽庚處置,只希望蒲師文轉告乃父,不要為難九奶,把九奶救活治癒,除此以外再無牽掛。蒲師文聽後,眼藏殺機,一口應允絕不為難九媽,但請東門達觀自斷經脈,自行了結。

    就在東門達觀便要了結自己的時候,九奶突然拉住了東門達觀的手,對蒲師文說,達觀大師只答應留下來,可沒答應聽憑你處置。達觀弟,我們走。

    蒲師文雙目凶光盡現,卻又無言以對。東門達觀卻長歎一聲,對九奶說,我們逃不了的,我打不過蒲壽庚。

    奄奄一息的九奶,伸出纖纖玉手,搭在東門達觀的肩上,輕歎一聲,說,傻瓜!老蒲他根本不懂武功,連隻雞都沒殺過。

    據說就是在這個時候,東門達觀真正覺悟了。

    東門達觀是如何離開棋盤園的,無人得知,只知他半夜子時前出現在雙陽山,找到師父,得到了西山鐵擔的接引印證,大徹大悟,真正成為了禪宗大師。

    據說修煉得道的排宗大師不但自知天命,精確地掌握著自己去世的時間,更把圓寂也當作一種禪機,用來覺悟弟子。這種圓寂的公案在禪宗典籍上有很多。比如藥山惟儼大師,臨死前指著柱子說,法堂倒了!法堂倒了!弟子們聽後著急萬分,趕緊抱來許多柱子支撐法堂,藥山惟儼卻說,子不會我意(意思是說你們都是笨蛋),然後就閉上眼睛圓寂了。還有丹霞天然大師,躺在床上想了半天後,坐起來吩咐弟子說,燒洗澡水,我要走了。然後戴上斗笠,穿上鞋子,起身下床,腳還沒落地就滅寂了(佛門高僧的去世既稱圓寂,又叫歸寂、滅寂、坐化、遷化、入滅等等)。還有一對修煉得道的居士父女,龐蘊與他的女兒靈照,圓寂得更是有意思。龐蘊算好自己入滅的時間,坐到椅子上,吩咐靈照幫他看著天色,等日上竿頭臨近正午來通知他。靈照往窗外一瞧,說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不過好像有日蝕。龐蘊聽後起身出門去看日蝕,靈照卻搶上一步坐到她父親的椅子上,合掌坐化,搶先入滅死掉了。龐蘊回頭一看,大笑說,我女兒真夠機鋒迅捷!就推遲了自己的死期,七日後才坐化。所謂視死如歸,了透生息,這對談笑歸寂的父女可算是無人可及了。

    還可舉例說明的是,五台隱峰大師圓寂前問大家說,排師遷化有坐著的,有躺著的,我都見過,有站著的嗎?大家回答說有。隱峰大師又問,那有倒立的嗎?大家想了半天後,回答說沒有。於是隱峰大師就倒立起來,圓寂了。與此異曲同工的還有一位灌溪志閒大師,圓寂前問弟子,誰是坐著死的,弟子們回答說是僧枷。志闡大師再問誰是站著死的,弟子們回答說是增會。志闡大師於是就決定走著死,邁腿前行,走到第七步就垂手圓寂了。為什麼要舉以上兩個例子,很簡單,西山鐵擔大師的圓寂禪機與他們也有異曲同工之妙,他是唱著歌圓寂的。至於唱的什麼歌,實在遺憾,除了能肯定不是《女人是老虎》之外,別無線索。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那是貨真價實的禪機,屬於不立文字的東西,既然不立文字,就沒辦法寫出來,或者說,寫出來就不是那回事了。

    至於東門達觀,流傳於泉州民間的愛情故事《達觀紅帥》給了他這樣一個結局:在雙陽山的大陽山下埋葬了師父西山鐵擔,在小陽山下埋葬了九宮紅帥(即前枰聲局影社長,蒲家九奶),大徹大悟,立地成佛,離開了泉州,遊俠四方,繼續覺悟自己,覺悟他人,終成一代禪宗大師。該傳說是否屬實,很難考證。因為也有另一種說法,說九奶並沒有死,而是與東門達觀雙雙歸隱山林,耕田種地,生兒育女,過著再平凡不過的日子。這兩種結局情趣各異,追求不一,很難判定誰是誰非。倒是後來有泉州商人路過江西龍虎山時,在一座小道觀見過這樣一男一女兩個道士,男道士長著一個標準球型大腦袋,兩扇碗糕狀大耳朵,女道姑則貌若天仙,沉魚落雁,看上去很像《達觀紅帥》的男女主人公。只是傳說裡的達觀大師是和尚,似乎不該做了道土。不過這個傳聞也有一定的道理,因為江西龍虎山是天師教本庭,天師教的一些內丹教派,有一種男女雙修、陰陽栽接的修練之法,講究房中采戰,雙修雙成,煉精匯氣,化真結丹,神功一成,成佛成仙。只是,這樣的結局未免太過完美,不可信也,不可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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